第二届全国京剧票友大奖赛,越来越近了。安乐绪自从亲自押车前往石门市给陈遇送货,腰部受风,贴着大膏药在家养伤。安乐绪一歇班,自然也就没人催促江有礼吊嗓子了。弦师刘宝盈更是行踪不定难以寻找,参赛的事情就这样搁下了。说来奇怪,合资谈判工作越忙,江有礼就越想唱戏。这时候他深深体会到什么叫做“瘾”。
瘾,就是一个人对一种事物的热爱。所谓热爱,对江有礼来说,工厂与京剧不可或缺。
托马斯·刘的合资工作班底,清一色都是来自台湾的企业管理人员。他们素质较高,工作也很勤奋。中外双方的谈判由于都是炎黄子孙,因此就用华语进行。外方的副席代表林志贤先生,年近五旬称得上是一个石棉制品企业的行家。他的雄辩才能,令人想起单田芳。
倪德葵对具体工作并不在行,他的主要工作是抓导向,抓大事。于是江有礼单独开设一间办公室,请这位年轻有为的总经理坐镇中军。本地日报、晚报、工人报、家庭报等等报社的记者,统统被倪德葵招来,现场追踪,准备搞出一篇洋洋万言的大通讯,向社会报道大中华玻璃纤维厂与托马斯·刘有限公司合资兴建石棉制品厂的事迹。大通讯的题目已经拟定:“机遇,就在我们面前。”
这时候,一股冷空气从西伯利亚南下,气温骤降,来自台湾的朋友们被这突然一击,弄得纷纷伤风感冒。谈判只得暂停。江有礼趁机喘一口气,打算到医院里去看一看父亲。林志贤却在此时,将外方的合资建厂生产设备投资一览表交给江有礼,请他提出初步意见。
江有礼连夜拜读,凌晨三点多钟拨通了李泉家的电话。李泉居然也没有睡觉,正在起草中方资产评估报告。
江有礼告诉李泉,外方提供的生产设备明细表中,有四处重大疑点,三处重大遗漏。外方极有可能将陈旧设备伪装成为九十年代水平的新型设备,弄虚作假,从而抬高造价。关于保护作业职工身心健康的防护设施,多有遗漏,在这份生产设备明细表中并未充分体现出来。他问李泉:“会不会外方将防护设备另编一册呢?”
李泉精通业务,十分肯定地回答:“不会。我已经反复向外方强调,根据我国有关劳动保护与环境保护的法规,生产工艺设备与职业防护设备必须实现‘五同时’。外方首席代表林志贤先生对这个概念非常清楚。至于石棉制品生产的主要扬尘工序,目前国外已经通过机电一体化的手段,研制出新型设备并投放市场用于生产,效果很好。由于造价偏高,据说前往第三世界国家投资的企业主,往往财迷心窍对先进设备避而不用……”
江有礼说:“这样的外国资本家,置中国工人的生命健康于不顾,心也太黑啦!”
李泉说:“这要分两个方面来说,一方面呢是外国投资商心黑,一方面呢我国的许多企业急于合资,不得不屈就于对方。南方有一家制造玻璃钢赛艇的中外合资企业,生产过程中工人大量接触苯以及二甲苯,造成一百多名工人严重苯中毒。可是事后,仍然有很多来自贫困地区的民工愿意从事这种作业。为的就是赚钱……”
江有礼突然吼道:“这是要钱不要命!丢中国人的脸!”
电话里,李泉被江有礼夜半突发的愤怒给吓了一跳。李泉心中暗想,这位江厂长的脾气真是暴躁。
放下电话,江有礼难以入睡。四点二十分,他接到二哥江有义从医院打来的电话,告诉他父亲于凌晨三点五十二分病逝。
他急了:“二哥!你为什么现在才给我打电话?”
二哥十分委屈地说:“父亲当然想跟你见上一面。可我从三点十分就开始给你打电话,一直占线呀。小弟你真忙,半夜还谈工作啊!”
他哭了:“二哥,我是个浑蛋,我对不起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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