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是真,选在这样一个热闹的地儿说着人命关天的事儿,不知是他们傻还是他这个无意的听众傻;若是假,瞧他们的神色,又不像是随口胡诌出来的。
6渐风盯着杯里的茶水,脑中闪过多重疑虑。云关平静了这么久,真的还能再安然下去吗?
他不敢在脸上表现出这些疑虑,惹师妹担心。
阿素也停下手里的动作,看着他默不作声。
她没注意到,不远处一个身着蓝色衣袍的男子,将方才的一切看得一清二楚。此刻正抬眼看着她和6渐风,眼里闪过几丝探究。
良久,6渐风抬眼看了这大厅内的热闹和气,说了句莫名的话:“要起风了。”
ps:中的‘灯光’应改为‘烛光’,不好意思。
003入何府
( 晚上,吹了灯后,阿素躺在床上辗转反侧,一直睡不着。
她盯着窗户,思绪繁杂,却捋不清一点头绪。
她叹了口气,将被子盖过头,闭上眼,努力让心平静下来,默默数起了羊。
另一间房内的6渐风,也还没入眠,他和衣侧躺着。
良久,才从衣内抽出一条手帕来。
他将手帕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几遍。
手帕很普通,唯有左下角绣了一簇稀疏的花草。碧绿色的野草伸展着身子,暖黄色的花蕊相映成趣,草挨着花,花挨着草,竟是说不出的雅致。
看着看着,他的目光渐渐柔和起来。
他将它细细折好,放在心口处,双手轻轻放在上面,缓缓闭上了眼。
不知是鼻间,还是梦里,忽然飘过那丝他熟悉的芳香。
他露出笑来,心忽然软了一块。思念无以遁形,她好像就定定地站在那儿,仰头喊他师哥长,师哥短。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她的存在。
6渐风真的伸出了手,可什么也没有。他看着头上的房梁,鼻间逸出几声叹息,左手一挥,蜡烛应声而灭。
在黑暗中睁着眼好久,他才慢慢睡了过去。
一夜无话。第二天一大早,他们先去回春堂送了药材,然后才往何宅而去。
6素绾一身藏青色长袍,一头青丝仅用一根木质簪子挽住。受昨夜刀疤男一番侵、扰提醒,她用黄色药粉在脸上稍作掩饰,将原有面容遮掩了七七八八。
6渐风看到她的机灵劲儿,嘴角弯弯,眼里的赞许是藏也藏不住。
昨晚,他们婉拒了何府声势浩大的安排,悄然在云关客栈宿下。
他们还问了客栈掌柜何府怎么走,掌柜眯着眼告诉他们一直往前走,抬头看到哪座楼最高最阔气,就是何府。
何松鹤是豪门大户,平时随便咳嗽几声,云关的地儿也要抖上三抖,比官老爷还要威风。
果然,基本没费什么劲,他们很快就到了何府正门前。
阿素虽然常年住在云关的飘渺山上,也是近两年才随师兄下山行医。但师父和师兄偶尔会提及云关的一些事,何员外的大名,极其偶然也曾在她耳边响起过。
特别是他顽劣的儿子何劲,连小师弟们也知道。
入眼处,是两个灰色的石狮子,隐隐流露出威武之气。
阿素上前叩门,敲了很久,才有个仆人模样的下人开门。
仆人并没有引他们从正门进,而是开了侧门,表情也有些不耐烦。
6渐风向来是不拘小节的人,对这样的‘安排’,只皱了下眉,倒也没做声。
进了门,仆人就不再理他们。
6渐风也不着急,指着层层屋檐背后的巍峨青山,阿素抿嘴轻笑。
不过才下山一天,师兄就跟自己一样,开始想家了。
她并没说话,只顺着师兄的指引,望着熟悉的山峦,眼里流露出眷恋。
过了好一会儿,一个自称管家的人才慌忙走出。他领着二人穿过抄手走廊,左拐进了一处名叫‘落春苑’的院子。
还没进屋,就听到怒摔茶杯的声响,接着是一声怒喝:“狗奴才,这么烫的水,想烫死爷么!爷这身病,就是被你们气出来的……哎呦,我的肚子啊……”
然后是一阵磕头求饶的声儿,中间还夹杂着几句女子的轻声安慰。
“少爷,大夫来了!”一个伶俐的丫鬟打起帘子请他们进去,6渐风经过她身侧,她不由低下了头,脸红扑扑的。
阿素道了声谢,跟在师兄身后,缓缓进屋。
地上铺着厚厚的灰色地毯,看不出材质,踩上去极为松软。前方摆着一张花梨大理石书案,案上放着厚厚一沓书帖,并数十方宝砚,林林总总的毛笔闲闲挂着。
旁边还放着几只碧青色酒樽,书帖放得并不怎么整齐,某本书下居然压着一件肚兜,露出殷红色一角……
阿素不禁红了脸,垂眼往旁边看去。
只见东墙当中悬着一副仙鹤图,左右挂着一副对联。她一看,便瞧出那是王羲之的笔墨,细细端详几眼后,现居然是赝品……不由暗暗吐了吐舌头。
一幅富贵海棠双Сhā屏风堪堪挡了视线,过了屏风是一张钳压丝紫花金丝楠木雕花大床,床面刻满了镂空浮雕。
床侧东北角的窗旁,放着的一对掐丝芙蓉黄花梨花几,花几后边摆着两盆长势极好的花草。
满屋子飘荡着浓郁的药味,窗户被支开一角,窗外的景色正好。
阿素望去,能看到一座精致的假山的一角。它斜在一侧,凹凸有致,间有泉水叮咚作响。
越往里走,药味越浓。
在这一片苦涩味道里,她忽然闻到一抹不怎么明显的异样香味儿。
她暗暗打量,才现这‘其他味道’的源头。只见屏风两侧下方,放着两个香炉。
她忍不住往前几步,想看仔细些。
它们竟是足金锻造,边缘还刻着繁复的镂空花纹,个头虽小,却极为精致。
一股香中带甜的味儿徐徐逸出,混合着淡淡的花草香,夹在阵阵药味里,若不是她嗅觉敏锐,根本现不了。
6渐风的目光扫过来,见她聚精会神盯着屏风,有些惊奇。
阿素又仔细闻了闻,不禁摇了摇头。她与师兄对视,脸色有些凝重。
床侧坐着个身着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的妇人,她正拿着帕子帮床上躺着的,体积分外庞大的男人拭汗。
阿素看了看男子肥硕的身体,大吃了一惊。
当初问病时,何府下人明明说患病的是个年轻瘦弱的男子。眼前这庞然大物,哪里是仆人口中描述的瘦弱模样……
‘何家侄子’这会儿正躺在床上哎呦个不停。他斜看了两眼走近的两人,不由冷哼了一声。
爱妾柳氏在旁又捶腿又捏腰,他不耐烦地挥手,让她别碍着自己郁闷。
头还朝里,似不愿瞧这两个不之客。
6渐风见阿素往后退了一小步,不禁俯身过来,声音里带着安慰:“别怕,不过是个比正常胖子更胖点的胖子,胖子再胖也是人。这胖子虽然比不上咱们的大白可爱,你将他努力想象成大白四脚朝天的样子,就好受许多……”
“他的肚子大如皮球,状似身怀六甲的妇人。仆人必是受了主人的嘱咐,在云崖没说出实情。我们既来之则安之,静观其变就好。”
师兄的呼吸吹在耳边,让阿素禁不住又要往后退。无奈师兄没注意到,他轻轻执了她的袖子,大步往里走。
阿素几乎是被拖着走的,虽隔了一层布料,但依旧能感觉到师兄的手温。
那丝丝温度透过衣料,再传达到皮肤,再到心……
她心里淌过万种思绪,却一个也抓不牢。
她只垂着头,任他拽着,努力集中 ...
(精神想方才的熏香。
004起疑
( 妇人柳氏听到声响,回头一看,竟是两个年轻男子,本想立刻避开,又忍不住继续瞅了两眼。
再细看几下,才现为那个,居然如此挺拔,俊俏……
即使只是一个侧影,她的脸也抑制不住,马上红了起来。
6渐风倒没注意到她这个大活人的存在,他只觉得有个障碍物挡住了自己的些许视线。他眉毛轻蹙,目光静静落到楠木雕花大床、上,一直不肯把头转过来,也是即将成为自己病人的‘何家侄子’身上。
只是被看的人,一直用肥厚的后背对着他,一副‘老、子就不配合,你能拿我怎么办’的傲娇模样。
柳氏下意识理了理衣饰,紧了紧头上摇摇欲坠的嵌绿松石花形金簪,拨了拨耳侧的镶宝石菱花纹金耳坠,又瞅了瞅身上的霞彩千色梅花娇纱裙,不禁懊恼为何早上出门时,不穿那身新做的翡翠烟罗绮云裙,还有新买的玉梅花簪。
她又暗掐了自己一把,马上对自己的容貌自信起来。
嘴角立刻抿起一丝媚、笑,衬得一张脸越明艳,刚收的腿儿,又忍不住迈了出去:“两位就是大夫?竟然如此年轻,这边请,这边请。”
手里的手绢儿却‘无意地’朝6渐风甩去,然后才高声唤人取茶水糕点来。
6渐风只觉一股浓烈的香味飘来,眼里闪过几丝嫌弃。
他不动声色地撇开眼,身上的淡漠又重了几分,只觉得这碍眼的障碍物更加碍眼了。
向来不信天不信地,只信自己的何家侄子,不,是何家少爷,何劲,忽然翻了个身,手支住床。
他并不知道父亲对外求医时,并不是用的何家少爷名号,而是何家侄子。这落春苑他就是老大,少爷的谱儿摆得挺大。估计他是想摆出个威风凛凛的姿势来,无奈身子太笨重,一时重心不稳,立马就以‘五体投地’的姿势趴在了床、上。
他有些狼狈,且极为艰难地翻了过来,气喘吁吁地朝走近的6氏师兄妹翻了两个大白眼,声音里带着明显的嫌弃。将自己方才不小心出的洋相所带来的郁闷,竞相撒在了6渐风和阿素身上。
“就你们两个来给爷我瞧病?据说飘渺山云崖上的6神医可是个一条腿快伸进棺材边的臭老头儿,你们两个年龄加起来也抵不上个臭老头罢?莫非你们是骗子?胆子也忒肥了,竟敢到我们何府打秋风!还是传说都注了水,所谓‘神医’,不过是招摇撞骗的大庸医!”
说完就大声嚷嚷了起来:“管家?管家!快赶他们出去!你们滚,爷不要你们治,6延博这老杂毛活腻了不是?竟敢忽悠我爹及本少爷……”
他显然是动了怒,鼓鼓的肚子随着他的手势,一直动个不停。就像河水暴涨时一层层翻腾波动的水花。
他本就生地肥胖,但高耸的肚皮,以一种极其突兀的姿态呈现,攫取了每个观看者的目光,倒也没注意到他脸上的愤怒的。
阿素盯着他恐怖的肚子,目光再次拂过那两盆花草,以及屏风下面的两个香炉,心里的疑惑是越来越大。
这病,果然另有玄机。
何劲话还没说完,就被6渐风冰冷的目光一凛,后半截话竟生生憋了回去。
本想开口的管家,真是左右为难,少爷是主子,这6大夫看起来也不像善茬。老爷更吩咐过,一定要好好招待,不能怠慢。
他也感觉到了这冰冷目光的余光,索性装出没听到少爷话的懵懂模样来。
阿素见这胖子竟然侮辱师父,也不禁动了气:“不许说我师父坏话!你再侮辱他一个字,我跟你不客气!我师父归隐多年,即使是天皇老子,也请不动他老人家。我师兄医术高明的紧,你说我也就算了,但不许怀疑他的能力!”
6渐风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稍安勿躁。
他径直走过去,目光在何劲脸上来回逡巡,忽然伸手,欲撩开他那恐怖肚皮上的衣服。
何劲先是被阿素一顿抢白给说得愣了神,接着又被6渐风毫无温度的目光所摄,禁不住往后挪去。
只是后面就是墙,根本无处可躲,他实在是怕地紧,不由抱头直喊:“你……你……你要干嘛?你再过来我喊人了……啊……非礼啊……”
6渐风根本不看他,也没理会他的叫嚣,快解开他的腰带,将他恐怖的肚皮露了出来。
阿素立刻转开了眼,望向别处。
柳氏见她这副模样,眼里闪过一丝疑惑。
6渐风的手按住腰腹左右的茓位。略略一使劲,何劲便杀猪般叫了起来。
“壮士……住手……神医……手下留情……我疼……我真疼……”
6渐风一撒手,他便摊倒在床,整个身子抖如糠筛,全身冒汗,像从水里捞起来似的。
柳氏看得目瞪口呆。
先前那么多大夫,哪个见着少爷不是大气不敢出,唯唯诺诺,连脸都不敢抬,任由爷各种数落打脸,再扛着药箱慌不择路地夺门而出。她还见过几个胆子特别小的大夫,慌得连鞋都掉了。
哪像眼前这冰冷相公这般,话都不说一句,直接上手……一招就制服了凶狠的爷。
真是好有男人气概呀……
柳氏不由抬眼瞧了自家爷一脸≡从他得了这怪病,臭脾气见涨,整个人也跟阎王似的,稍不顺意就摔东西揍人。屋内那些他够地着的物品,每天都要换上好几次。那些他够不着的大件物品,譬如花瓶,也让人当着面砸了。
似乎只有砸碎物品带来的各种声响,才能让他觉得如意。
可他偏喜欢自己服侍,一个不满意就摔杯子骂人,这些天,自己的脸色也差了好多的说……。
柳氏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脸,又偷偷朝6渐风抛了两记秋波。
这冰冷相公即使不理人的模样,也好酷好有魅力……
她心里想着,心忽然泛出一点酸。去年年末,爷替自个儿赎身时,她还觉得爷虽然体系胖点,也还算个风、流倜傥的公子哥儿。且他出手阔绰,对自己更是大方,是个靠得住的主儿。且何府这样富有,即使自个儿只是个上不了台面的妾,至少也是不愁吃不愁穿。只是眼下……
柳氏的手自然地按向了太阳茓,语气也弱了几分,“这位公子,我也病着呢,等下若得空,也请帮我把把脉……”
说完垂着眼摆出一副弱柳扶风的姿态来,手绞着帕子,斜睨着6渐风,嘴唇暗暗咬着。
她本就生得娇媚,这会儿又拿出自己从前的招牌动作来。一双媚眼含着千种情、丝,虽垂着头,却有说不出的万种风、情。
管家偷偷瞧了一眼,只觉口干舌燥,又瞅见少爷的脸色,立刻垂下了头,心里暗骂这柳氏真是愚钝。
6渐风抬眼,像刚瞧见她似的,声音冰冷极了:“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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