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暂时不能做到让所有人服你,那就先做到让所有人都怕你!
毫无疑问,这件事对于夏东润的打击是非常大的。他一下子从一个掌握了相当大实权的边墩甲长变成了只有衔儿而无实职的一个闲人,整个人似乎跟丢了魂儿似地,呆立在原地。过了好一会儿,夏东润方才是缓过神儿来,他的眼神在董策身上盯了片刻,又是在石进等人身上一转,眼中露出一丝了然。
他冷笑一声:“怪不得,原来是抱上了孙大人的大腿,没少给人家舔沟子,唆卵子吧!”
他这会儿已经是什么都没了,抱着一种破罐子破摔的心思,说话也是极难听了。反正在他看来,董策也不敢把他怎么着。
董策还未说话,身后王浑已经是炸雷般怒吼道:“你这个狗操的王八羔子,再敢说俺们董头儿一句,信不信老子让你给咱们哥儿几个都唆唆蛋子!入你娘!”
石进上前一步,阴森森道:“孙如虎死了,董头儿仁义,有本事,咱们兄弟几个都跟着他。”
王通从董策身后跳出来,晃着膀子走到夏东润面前,戳着夏东润的鼻子尖儿唾沫星子四溅,狐假虎威的大骂道:“赶紧给咱们董头儿磕头赔罪,要不然今日休想出安乡墩!”
“孙如虎死了?”
夏东润不由得瞪大了眼。
他心里忽然一个激灵,猛地发现,自己似乎是想错了什么。
他在十里铺呆了那么多年,年前才靠着给许如桀行贿方才是当上了这安乡墩的甲长,自然是识得石进等人,这会儿才是注意到——石进等人摆出的这姿态,分明就是奉董策为主的架势!
石进等人的厉害整个十里铺都知道,随便拉出一个来都不是他敢招惹的,而董策竟然能收服他们。
二十五章 舔沟子 唆卵子
( 董策不是靠着孙如虎起来的,而是靠着自己的本事收服了这些人,又不知道使了什么手段坐了这个甲长的位子!
夏东润意识到了这个可怕的事实。『』
无论董二他用的是什么手段,都已经不知现在已经失势的自己能够招惹的人物。
想到此处,冷汗已经是涔涔而下。
“夏东润,我要不要你磕头下跪,你片刻以前还是甲长,我给你留个体面。”
董策如是说道,夏东润闻言顿时是松了口气,心里轻蔑暗道,小兔崽子,装镊样,假仁假义,回去之后定要整死你!
他却没看到董策脸上的表情,那是参杂着残忍和戏谑的表情,他缓缓走到夏东润面前,眼睛盯着他,一字一句道:“你方才说我舔沟子,唆卵子,这话,我很不爱听。今儿个你想离开安乡墩,便须得把这两件事儿给做一遍!”
夏东润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尖叫道:“你说什么!”
“看到那头畜生了没有?”董策指着牛圈里头那头肥壮的耕牛道:“你去给它舔沟子,唆卵子,今儿个我便饶了你!”
“你放他娘的狗屁,董二,你欺人太甚了!”
夏东润像是给踩了尾巴的猫一样跳了起来,大骂道:“你别以为老子怕了你,老子就是不干,你能把我怎么着?我有总旗的衔儿,你敢动我,就是殴打朝廷命官!”
“你说我敢不敢?”
董策伸手一指王羽,眼睛逼视着夏东润,脸上却是笑眯眯的:“夏大人,殴打朝廷命官是重罪,可若是您老人家在墩台上巡视的时候,一不小心摔下去呢?”
“砰的一声!”董策双手往外一扩,表情夸张,满脸戏谑道:“摔得筋断骨折,浑身都成了一滩烂肉,啧啧啧,真惨啊!”
“当然,我听说夏大人您身手不错,不大可能会自己一失足掉下去,这话说出去,我也是不信的。”董策忽然脸一板,满脸严肃道:“可是,如果加上王羽呢?”
他的嘴角勾出一抹诡谲的笑:“你夏大人和王羽因为小事发生口角,你一时气急,顺手一枪刺穿了王羽大腿。王羽怀恨在心,趁你不备,将你推下墩台。而看见你摔死,王羽心中大惧,遂畏罪自杀,也跳了下去。”
“别说了,别说了,我舔,我去舔……”
夏东润哭嚎着打算了董策的话,他已经快被董策给折磨疯了。『』他不知道董策会不会如此阴狠毒辣的行事,但是万一董策真敢这么做,自己一条小命岂不是就完了?
他全身似乎都是僵直了的,迈着机械的步子向着牛棚走去,走到牛棚边儿上,忽的再也忍不住,嗷的一嗓子,跪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他浑身都在抽搐颤抖,这么一个汉子,却是哭的跟个小孩儿似的。
看到昔日在墩中威风八面,颐指气使的夏甲长这会儿却是如此姿态,那些墩军们都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儿。有些人已经是扭过头去,不忍心再看。
董策的这些手段,就像是一个个无情的大巴掌,狠狠的扇在他们所有人的脸上,但他们没有一个人敢于说话,没有一个人敢于反抗。所有的人,都是默默承受着。
别说是他们,就连石进几人,看董策的眼神也是带着些怪异。
这位头儿行事,也未免太狠了些,如此折辱,真的是让人一辈子抬不起头来,比杀了他还难受啊!
只不过各自表情也是不同,石进看着董策,是赞赏中带着敬佩;王浑还是那副浑样儿,抱着胳膊嘿嘿直乐,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周伯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但终究是忍住了;周仲则是和王通俩人跳着脚拍掌叫好:“快舔,快舔!哭个球,还是不是男人?”
董策眼角微微一抽,脸上表情却依旧是冷凝如铁。
他做的固然有些过了,但是当初别人辱他,却也不比这个轻。
而且现在他是要当着墩内所有人的面立威,只要是稍微露出一点儿宽容来,就会引得众人心中起了异样的心思,就不会绝对的服从!
所以现在,必须要狠,足够狠!让所有人心生畏惧,不敢不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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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的风,似乎是确实大一些。
董策站在高达十五米的墩台上,手扶着女墙,看着那一行远去的队伍在视线中渐渐变小,沉吟不语。
夏东润走了。
在他给那头牛细细的舔了沟子,唆了卵子之后走的。
可能这两个带着些许地域性的词儿有点儿生僻,其实说的直白一些,舔沟子就是舔掬花,唆卵子,自然便是x口x交了。
给一头畜生做这些事,受到如此侮辱,夏东润没有疯掉已经算他心理素质过硬了,只不过这辈子,怕是都要活在这件事的阴影中,永远都抬不起头来。
他离开的时候,眼中的怨毒如果换算成水,那么这北地的大旱立刻就会得到缓解。
但是董策还是依照诺言放他离开了。
立威是一码事儿,滥杀无辜,言而无信就是另外一码事儿了。他若是真要这么干,只怕众人心寒,只会把他当成疯子,便是石进几个,也会悄然离去,不再追随。
他知道自己又多了一个敌人,而且是不死不休的大仇。
他是心狠手辣之人,但他不是疯子,他知道要斩草除根的道理,但是当无法斩草除根的时候,那这仇恨,他便也只能承受着。
夏东润不是一个人走的,一起走掉的还有属于他麾下的十个墩军和他们的家眷,这十个墩军是当初夏东润上任的时候带来的,不属于安乡墩的编制,是客兵。
如此一来,安乡墩只还剩下了五个墩军。
不过董策对此并不在意,有石进几个人,就已经够了。
这里乃是附近数里之内的制高点,天色已经渐晚了,暮色沉沉,有些昏暗,但是还是能看到远处的另外两座边墩。晋北大地一片原野茫茫,在暮色中给人平添了几分悲凉。
董策在这墩台之上转了转,墩台下粗上细,下面直径大约四丈左右,而顶上直径则是在两丈左右,像是一个倒扣的圆形覆斗。墩台内部是夯土而成,外面则是包了一层大青砖,极为的坚实稳固,像是一个巨人一般,屹立在此。墩台表面的青砖不知道经过了多少年的摩擦,已经变得很光亮,顶端四周还有一圈儿防护用的半人高女墙。
董策在上面站了一会儿,就已经是喜欢上了这等登高远望,把酒临风的感觉。
不过等他去了望厅里头转了一圈儿,脸色立刻便是阴沉下来。
望厅方圆一丈,既是为瞭望值更之人休息抵御风寒之用,也是放置着一些物资,备有号炮狼粪柴草等物,以作为敌寇来临的报警之用。而现在,却是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除了放在望厅角落里面的一个屎盆子,里面散发着恶臭。
董策沉着脸顺着软梯爬下去,王通正在下面等着 ...
二十六章 新官上任
( 少顷,王通已经把所有人都给召集来了,大伙儿静静的站在那里,看着董策的背影,没一个人敢说话。『』石进等人自然而然的上前一步,站在董策身边,墩内已经是顺理成章的分裂成了两个小团体。
董策转过身来,眼神平静的在那些墩军身上扫过。
他这还是第一次打量这些墩军,面前的墩军有四个,加上他们的家眷子女,一共是十七口人。一个个面黄肌瘦,蓬头垢面,身上的衣衫也是破破烂烂,上面布满补丁,脏兮兮的,像乞丐多过像士兵。他们的家眷,更是面有菜色,一看就知道怕是几年都没吃过饱饭了。
只有两个人,气色还算正常。
这就是大明朝的士卒啊!
董策忽然觉得胸里闷得发慌。这个王朝,前期军事鼎盛,太祖洪武帝,成祖永乐帝,麾下几十万虎贲之士横扫四夷,打下了这片大好河山,奠定了大明朝的百世基业。可是到了后期,尤其是土木堡之变后,文贵武贱,武人地位急剧下降,文官驱使武将如同猪狗。士卒待遇极低,朝不保夕,不少卫所兵土地被侵占,甚至要靠着妻女做暗娼卖淫才能勉强度日。
连饭都吃不饱,还谈什么打仗,谈什么杀敌?难怪经常几百上千的明军碰上几十个后金兵就一哄而散,溃不成军,这能怪他们么?
他们这些最底层的人,又能决定的了什么?
“至少我手下的士兵,绝对不能这样!”董策心中暗暗下了决心。
他开口道:“都说说你们自己的名字吧!”
大伙儿却都是寂寂无声,没一个人敢先说话。董策不由得苦笑,他之前那一番立威,似乎效果有点儿太好了,这些人现在明显是怕他要死。
抻了一会儿,还是一个身材高壮结实,气色不错的汉子先拱拱手,道:“回大人的话,小的名叫张七四,是墩中的夜不收。”
是夜不收,怪不得,董策暗道。
在大明,夜不收向是各营各堡的精锐,由于危险,能选入夜不收的都是明军中极为优秀的人物,大明对他们的待遇也很是优厚,就算他们死伤,子孙都有优赏,每年终,都司官还要在镇城给他们设壇致祭。ww
当然,到了这个会儿,什么优待差不多也都没了,只不过他们还是能领到的比的墩军更多的军饷粮食,难怪气色会好不少。
有他带头儿,剩下几人也都是纷纷说了。
剩下这五个墩军分别是两个夜不收:张七四和翟让。三名墩军,苏大成、李贵,还有王羽。
“王羽也留下了?”董策眉头一挑,略有些诧异的问道。
难怪只来了四个人,原来那个在家里养伤呢。
王通凑在他耳边低声道:“本来王羽也是夏东润的人,不过他给头儿您刺穿了大腿,行动不便,夏东润便把他给扔下了。”
董策点点头,脸上表情似笑非笑。
王羽的婆娘赵氏从人群中出来,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泣道:“董老爷,俺家男人得罪了您,俺给您磕头了,您就饶了他吧!”
说着,额头砰砰的撞在地上,很是用力。
在她身后,两个也就是七八岁,蓬头垢面看不清长相的小女孩子看着自己的母亲不知所措,放声大哭起来。
董策见了这一幕,也是不由得叹了口气。
他温和道:“王家嫂子,你且起来。之前对王羽出手,乃是因为他出言不逊,而现在,我是安乡墩甲长,他是墩中军丁,对我的手下,一律是一视同仁,绝不会打压报复。”
他扫了众人一眼:“这也是说给你们听的。不过,若是王羽还不知好歹,那么……”
“不敢了,他一定不敢了。”赵氏大喜,连连磕头道。
“起来吧!”董策又说了一句,她方自起来。
董策眼神在众人脸上扫了扫,两个夜不收俱是三十余岁,正当壮年,一个高壮,一个矮壮,看上去倒还都是可用。那苏大成干瘪干瘪的,似乎一阵风来了都能吹到,跟董策眼神儿一触立刻便是露出了讨好的笑。而李贵则看上去已经足有五十多了,脸上皱纹深深的,老眼浑浊,只不过那偶尔闪过的一丝精光提示着董策,他不是那么的无能庸碌。
董策心里有了底儿,轻咳一声,道:“自今日起,本官便是这安乡墩的甲长了。本官的性子,以后你们自然是会慢慢了解,眼里揉不得沙子,所以在我手底下干事,都老老实实,勤勤恳恳的,莫要耍什么小心眼儿!听明白了么?”
“明白。”众人稀稀拉拉的应和道。
董策指了指石进几个人:“我这几位兄弟,都是独身,未有家眷,自己做饭也不爽利。因此这晚饭,便着落在你们头上了,你们几家每日轮流为他们做饭,送到房诸贵,这事儿便交给你去做了。”
一听这话,李贵还有另外几家的男人女人顿时是满脸的苦色,很是不情愿的样子。
按照大明军中的规矩,九边每一镇中都有南兵北兵之分,南兵也即是客兵每月有饷一两五钱,本色米五斗,家丁每月有银二两三钱五分,北军每月止有米一石折银一两。规矩是这么定的,但是能落实下来几分那就不好说了。
明季末年,克扣成风,自上而下,无有禁止。饷银从北京城的中央部阁出来,先得被那些无法无天的文官儿们给刮一层,然后到了地方上,从总督、巡抚、总兵、参将、守备、管队官乃至于是最低级的甲长,都得伸手捞一把。基本上就是三七分,不是给你七成,而是扣掉你七成!
而且就这三成,还不是月月都有。他们的土地多被各级军官侵占,这几年又是连年干旱,产出极少,每个人背后又有一大家子人须得养活,已经是仅仅能维持不饿死而已。这就像是个脆弱的生物链,而现在董策却是要往这个生物链里面塞进来一个东西,而且还是个庞然大物。留下来的墩军还有五家,董策这一共六个人,就算是一家负责一个的话,那也是每日得多支出许多的米粮。
而且看样子,这六位都是大肚汉。若是要养着他们,说不定自家孩子就要生生饿死。
李贵脸上的皱纹更深了,他张张嘴,想要反驳,但是终究是没这个胆量。
董策早就料到了会是这样,他微微一笑,道:“我们也不是白吃白喝的。我问你们,原来夏东润每月扣你们多少饷银?”
大伙儿的眼神都投到了李贵身上,他硬着头皮道:“回老爷的话,夏头儿……夏东润,原先每月扣我们多少小的不太明了。不过到手的银子,只有二分七八厘。”
“以后这些银子我就不扣了。”董策摆摆手道:“就算是对你们的补偿,另外,我们还带了些粟米来,先支撑过这个月去,等下个月放了银饷,日子就好过多了。”
说完便是让石进等人将各自带来的米交给王贵。
看着那几包袱加起来得有一百来斤的黄色粟米,众人脸上的抽色都是消散了。
...
今儿个已经是六月初五了,每月的望日发放军饷,距离现在也就是还有十天的时间,这些黍米,足够用了。他们过去吃的都是高粱米混合上野菜做出来的饼子,很是难吃,里面只有少量的粟米。这会儿个粟米发下去,说不定自个儿还能跟着沾点儿光。
“够了么?”董策问道。
“够了,够了。”李贵一叠声道。
董策淡淡道:“不过咱们丑话说在前头,我又是减免银钱,又是交给你们粟米,自认已经做得足够地道,你们若是谁敢以次充好,不给足额,可别怪我不客气。”
众人心中一凛,纷纷道不敢。
“行,那今日事便倒此处,各自散了吧。”董策摆摆手道。
他这会儿心里也是颇为的憋闷,他也想大手一挥,给大伙儿顿顿鸡鸭鱼肉,可这劲儿的吃,但是问题是没钱啊!就这点儿粟米,还是红袖咬着牙从家用中挤出来的,石进几人,都是手里根本留不住钱的货,要么嫖了,要么赌了。
一文钱难倒英雄汉。
墩军们各自散去,通过今日这几件事,他们也很清醒的认识到了,这位新上任的甲长大人,虽然心狠手辣,但是却很通人情味儿的,也不是那等不讲道理的人。在他手底下,只要老老实实的,日子应该也不错。
一夜无话。
第二日一大早,还是夜凉如水的时候,董策便是起来了。
住房有两排,相对而建。每排住房分为几个小间,每间房内有火炕,外有锅灶水缸碗碟等物,供墩内守军及家口所用。就连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公中的物资,而不是私人的,若是调走,是不能带离的。
二十七章 家底儿
( 第二日一大早,还是夜凉如水的时候,董策便是起来了。『』
住房有两排,相对而建。每排住房分为几个小间,每间房内有火炕,外有锅灶水缸碗碟等物,供墩内守军及家口所用。就连这些东西,都是属于公中的物资,而不是私人的,若是调走,是不能带离的。
安乡墩已经建成数十年了,据说从万历年中期就已经建好,建造的时候偷工减料,再加上年久失修,这些房屋情况可想而知。大多破烂漏水,门窗损坏,也就是比窝棚强点而已。
低矮,简陋,土坯墙被不知道多少年来的灶火给熏得一片乌黑,屋里屋外弥漫着一股怪异的味道。
董策所在的房间是靠西的那一排房子从被往南数第二间。
这里阳光最好,最为充足,而且靠着墩台,一到冬季,高大厚重的墩台可以挡住凛冽的北风,带来难得的暖意。这间房子保存的也最完整,门窗齐全,屋顶也不漏水。甚至夏东润不久前还雇人把房子里外给包了一层砖,整修了一番,可惜现在全都便宜了董策。
跟董策一排住的是石进、王浑、周伯,以及李贵一家。王通和周仲则是他派到了那一排,盯着其余的住户。
董策对他们还不是很放心。
起来之后,董策便是照例打了一趟拳,练了一趟枪,不知不觉半个时辰已经是过去了。
身后传来鼓掌的声音,董策回头一看,石进抚掌赞道:“董头儿好俊的身手。”
“哈!”董策打完了最后一招,收手肃立,过了好半响,待急促的呼吸平复了一下之后,方才是哈哈一笑:“想学么?”
“想!”石进一怔,然后目光便是变得热切起来。
董策走到水缸前面,装了满满的一桶水兜头浇了下来,冰凉的水泼在炙热的身上,爽利无比。
“舒坦!”他哈了口气,哈哈大笑,转身对石进道:“可惜,想学我也不会教你。”
石进不由得脸色一变,尴尬一笑,正要说话,董策却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敝帚自珍?”
石进心里还真是这么想的,不由得更是尴尬。
“我这太祖长拳,董家枪,也不算什么高深的武艺,哪值得什么敝帚自珍?”董策盯着他道:“之所以不教给你,是因为这是单打独斗的武艺,却不是战场上杀人的本事。ww我要教给你们的,是如何最简单的杀死敌人,保全自己的本事。这个道理,你明白了么?”
石进恍然大悟,不由得心中赧然,抱拳羞愧道:“董头儿,我误解你了。”
董策哈哈大笑,重重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能让名震十里铺的黑长虫道歉,我董二也算是有本事了。”
他正色道:“石进,我现在是甲长,是你们的头儿,有时候,我做的那些决策,自有自己的用意,不方便说,也不需要说。我不希望,听到质疑的声音,你明白了么?”石进看着董策,好一会儿之后,单膝跪地,沉声道:“标下遵命!”
董策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知道,自己终于是将这个手下彻底收服了。
这是一个过程,不是一件两件事,而是有了不短的相处时间之后的积累。
在所有手下中,董策最为看重的便是石进,他能打能拼,同时也是不乏心机,心狠手辣,沉稳老练,这样一个人,用好了那是能够独当一面的人才。
他把自己的湿衣服洗了洗拧干,晾在屋子前面的绳上,进屋擦干了头发,换了一身儿干净衣服。
再出来的时候墩内已经热闹起来,各家各户都开始生火做饭,一股烟熏味将围墙内的空间笼罩住。
董策正蹲在地上用一支杨木和硬猪鬃做成的牙刷蘸着盐刷牙,这是红袖为他准备的,像是这种日常使用的小东西,红袖给他备了很多。包括一床干净的被单和薄单被,若不然的话,让董策睡在夏东润曾经用过的肮脏被褥上,他还真是受不了。
王通走过来,一看那些晾着的衣服,道:“董头儿,您衣服还自个儿洗,交给咱便是了。”
董策漱了口,看着他定定道:“听清楚了,王通,我之所以准你跟着我来这里,不是为了要一个能够给我端茶倒水,洗衣做饭的奴才,而是看重了你的机灵,你的本事。别妄自菲薄,你不比任何人差!记住,王通,我们是军汉,是要杀东奴的军汉!不是奴才!”
听了董策的话,王通不由得愣住了。
董策已经转身走了,他却还呆立原地,若有所思。
等到了太阳初升,李贵也把一簸箩饼子送过来了。黄橙橙的粟米饼子分量十足,又香又软,此外还有一些小咸菜儿,大伙儿吃的都是香甜。
在这个时代,能吃到这些东西,当真算是很幸福的了。
吃完饭,各自去下地忙活,而董策也是准备今天的正事儿了——清理家当!
这是董策最看重的一件事,现在手里有多少牌,直接决定了他以后的大计划会完成的怎么样。
墩内几乎所有的家当全都存放在大门旁边那间库房里头,董策当先走进那库房,石进等人跟在后面,手里都拿着火把。
兴许是因为存放的东西比较重要,因此这库房都是由大青砖砌成的,地上也是铺着砖,门是上了锁的,连个窗子都没有,里头黑漆漆的。
这门不知道多久没开了,一进去,就能闻到一股极其浓重的恶心味道。
几人都是不由得掩鼻,董策却是心下一喜,只要不是发霉的味道就成。
里头大约有七八米方圆,空间很是不小,堆满了各种乱七八糟的东西,上面落满了灰尘,怕是得有个好几年没清理了。
一个边墩的库房,军事重地,竟然几年没有清理,对此董策都不想说什么了,心中只是一阵无力。这些时日以来的,董策看到的积弊,当真是不知道多少,而他看到的这些东西,放眼于整个大明,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这大明朝,当真是烂到了根子上,朽到了骨子里。
他扫了一眼,当即是分派了任务:“王浑,你清理北边儿,周伯周仲,你们两个清理东边儿,石进王通,你们清理南边儿,我清理西边儿。把所有完好的武器包括折损的不太厉害的,全都挑出来拿到院子里面晾晒,不认识的东西不要乱动乱碰,拿来给我过目。明白了么?”
“是,头儿!”众人轰然应诺。
王浑嘀嘀咕咕道:“凭啥俺一个人干一面墙?”
董策眼一瞪:“王浑,你在那儿放的什么怂屁?”
王浑脖子一缩:“没啥,没啥!”
这夯货天不怕地不怕,却唯独是服气董策,跟猫见了老鼠也似。
董策下了命令,大伙儿便是纷纷行动起来。
一时间,库房内烟尘弥漫,碰冷哐啷的声音不断响起,几个人翻箱倒柜就跟抄家的悍匪一样,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的东西。
这里灰 ...
(尘实在太多,董策有心想先撒点儿水把这些灰镇住,但是考虑着这里面不少东西是怕水的,尤其是火药火器,也只好作罢。
董策掩着口鼻在西边儿上下捯饬着,越是翻弄,他的脸色便越是阴沉。
看得出来,西墙底下,本来是放置着一个很大的架子,足有一丈高,一直通到了房顶上。这架子分好几层,上面放满了弓和箭支。但是这会儿,架子已经坍塌了,木头架子,烂木板,到处都是,其中还有许多弓和箭,乱七八糟的堆了一堆。
董策身后在地上搓起一般木屑来,是那种极细的,因为虫子咬噬而形成的,可见应该是虫子咬坏了根基,然后架子承受不住上头的重量,因此倒塌。这是一个相当漫长的过程,倒塌打的时候动静儿也不会小,却没人发现,或者是发现了却没人在意。
董策沉下心,不再理会这些,伸手在这一堆破烂里面扒拉着。
有的弓中间折断了,有的弓弦裂开了。还有的看似完好,但是一拉就开,一点儿力气都没有,也不知道是用什么烂木头做的。
弄了一大顿,董策得出了结论,这些军械之中,损坏的达到五成,不合格的占了两成,剩下三成才是可以用的。
石进他们几个那边也差不多,都是好的少,坏的多。
他们把完好无损的军械都抬到了院子里面去,借着阳光仔细盘点了一番。
最后统计得出:计有火铳三支,其中有两支看似完好,实则里面已经是锈成了一团铁坨子,根本不能用了。火绳倒是还有六支可以用,另外三两重的通条一根。火药有三块,共计一斤,并未受潮,晾晒之后可以使用,另有铅弹十枚。
至于那石碑上记录的抬枪和三眼铳,则是根本影子都没有瞧见,不知道是没了,还是干脆就被不知道哪一任的甲长给偷偷卖了——这玩意儿后金人可是高价收购,能卖一笔不菲的价钱。
冷兵器方面,由于长枪和腰刀都是随身带着的,因此只是找到了一些弓箭。共计有弓九张,箭七十支。除此之外,还有六个靶子,三个刀鞘,五根枪杆。
再没有了。
二十八章 抬枪
( 董策看着面前这所有的家当,沉默不语。『』
还真是够寒酸的,怎么说也是一个挺大的边墩,就这点儿玩意儿。
事已至此,无法可想,只得面对现实。他伸手掂起那把完好的鸟铳在手中细细端详,这还是他第一次接触到大明朝的火器,心里自然是有些好奇。
手中这把鸟铳看上去有些陈旧,木质的枪托和熟铁打造的枪管都是一片乌沉沉的黑色,拿在手中沉甸甸的,约莫有七八斤左右的重量。整个枪的造型很简单,基本上就是枪托和枪管两个部分,枪管长约三尺三寸,总长约四尺。有准星、照门,安装于木托之上,铳口长出木托两寸,托后七寸向下弯曲。在枪托的右边,有火门等设置,枪口大小如鸟嘴——这也是其名字的由来。
说白了,这就是一种新式的火绳枪。
大明朝素来是极为重视火器的,可惜研发速度较慢,在明朝前期领先于世界的火铳到了明朝中后期,已经是逐渐落后于欧洲。反倒是欧洲,他们通过阿拉伯人学到了大明的火器技术,进行仿造和改进,制成了在构造和性能上都比明代前期火铳优越的新型枪炮。大明嘉靖元年,明军在广东新会西草湾之战中,从缴获的两艘葡萄牙舰船中得到这种新式的火绳枪。嘉靖二十七年,明军收复日人、葡人占据的双屿,获鸟铳及善制鸟铳者,明廷遂命仿制。约在同时,又有鲁嘧国鸟铳传入中国。
鸟铳,便是大明兵仗局的工匠们仿造西洋火绳枪和日本火绳枪制造出来的,之所以得名,除了口若鸟嘴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则是“后手不用弃把点火,则不摇动,故十发有八九中,即飞鸟之在林,皆可射落,因是得名。”
这等描述,自然是夸张了不少。
董策看了半响,越来越是失望。
火器在大明可不是什么稀罕物,从当初永乐帝的神机营开始,大明朝便是大量装备火铳,到了后期,更是巨量制造,装备边军。万历年间,曾经一次制造过九万支鸟铳。现在在军中存留的鸟铳分外两种,一种是嘉靖年间开始制造的那种,第二种则是万历二十六年由时任中书舍人的赵士祯改进过的。
这把鸟铳显然乃是第一种。董策虽然第一次见,但是早就对这方面有所了解,因此很快便是看出门道来了,这玩意儿每发射一次,都要经过装发射药、用搠杖捣实药、装铅子、捣实铅子、开火门、下点火药、闭火门等一系列繁杂的动作,发射速度极慢。有你打一枪的功夫,人家那边已经能射出三轮箭了。
而且在赵士祯改进之前的这种初级鸟铳,理论射程是一百五十米到三百米,实际有效射程也就是六十米多的样子,跟蒙古人用的角弓,女真人用的大弓射程也差不多。ww
射程差不多,射速慢很多——这种初级的火器和已经在人类历史上传承了几千年,技术臻于鼎盛成熟的弓箭相比,着实是不占什么优势。当然,优点也有,第一就是不怎么废臂力,可以连续发射,不像是弓手,一般放十箭左右就没有力气了。第二则是训练速度快,对于士兵的身体素质要求比较低,而训练一个不错的弓箭手要比鸟铳手花费数倍的时间。
不过可惜的是,大明朝没把这些优势发挥出来哪怕是一星半点儿。在这个年代,士兵们并不以使用这种最先进的火器为荣,相反,不少边军士卒宁愿用弓箭也不乐意用火器。火器容易炸膛,下雨天易受潮还没办法用,为何明军面对女真人如此孱弱?这和明军大量使用火器却未用好火器也有关系,基本上明军大队步卒面对女真人,只来得及放一枪人家就杀过来了,而且由于训练不足,导致士兵们开枪时间不统一,对敌人造成的伤害微乎其微。甚至因为各级官员在制造的过程中上下其手,以次充好,导致火器炸膛率极高,士兵们避之唯恐不及。
若是此刻董策手中有一百支鸟铳,那定然是发挥出不小的作用,但是只有一支的话,只能说是鸡肋了。
看着便是扔到一边,不过周仲却是对这玩意儿很感兴趣,拿过来仔细把玩。他曾经在蓟镇为军,对这玩意儿很是熟悉,三两下便是上了手。
“喜欢?”董策问道。
周仲嘿嘿一笑,点点头。
“赏了你了。”董策哈哈一笑,道:“不过咱得说明白喽,你可得练出个名堂来。”
周仲大喜,一拍胸脯:“董头儿您放心,咱给你练到三十步之内,打鸟儿一来一个准儿。”
董策只当他是少年心性,只是一笑,并未放在心上。
这时候里面忽然传来王通兴奋的大喊:“头儿,头儿,您来瞧瞧,咱们挖出来一个好东西。”
“好东西?”董策心里一震,快步走进库房。
烟尘弥漫之中,只见王通正在把一个长条形的箱子从墙角处扒拉下来,见董策进来,他回头笑道:“头儿,还别说,这玩意儿藏得挺深的,东西都扒拉光了才显出来。哎哟,真重啊。”
王通想要把箱子抱起来,却没想到这箱子重得离谱而,他一个没地方,脚底下一软,一ρi股便坐在地上。
王浑在一边瞧得大笑。
“笑个屁。”董策在他ρi股上踹了一脚,道:“还不快去帮忙。”
王浑忙不迭的应了以上,上去和王通两人把这箱子给抬了起来,放到库房外面。
“这可是好东西啊!”王通顾不得自己一头一脸的土,蹲在地上,用手指头把箱子表面的灰尘给揩去,两眼放光道:“头儿,这箱子是上好的花梨木做的。”
“花梨木,这可值老钱呢!”周仲叫道:“这里头装的不会是金银吧!”
石进几人也是两眼放光,满心的期待,他们穷惯了,一听说里头可能有金银,自然是心下激动。
王浑吧嗒吧嗒嘴,围着箱子转了两圈儿:“我看咋跟棺材似的,里头别是个死人吧!”
众人怒目而视。
“不大可能是金银,若不然的话,早就让人的给拿走了,说这些没用的作甚,打开看看不就是了。”
说话间,这箱子已经被被王通给擦干净了,箱子长约一丈,三尺宽,一尺厚,像是一个变薄了的棺材。看得出,这箱子有年头儿,表面是那种很细腻纹理,淡红色,很是漂亮。别的不说,单外头这口箱子就能值些钱。
箱子并未上锁,王通哈腰一用力,便是掀开了箱盖。
大伙儿都愣住了。
里面既不是金银珠宝,也不是什么死人朽骨——大红色的绸缎铺在箱子底部,一杆奇大无比,似是之前那杆鸟铳放大了数倍的大枪正静静的躺在里头。
“这是什么,大鸟铳?”周仲叫了起来。
他忽然嘿嘿一笑,由大鸟二字想到了一些东西。
这支奇大无比的鸟枪吸引了大伙儿的目光,都是围着啧啧称奇。
董策向周伯问道:“自戚爷爷之后,蓟镇军中火器称大明第一,你们没见过这东西?”
...
(周伯摇头道:“还从未见过这么大的鸟铳。”
“这不是鸟铳。”董策端详了半天,忽然脑海中掠过一个词儿,道:“这是抬枪!”
“抬枪?”众人一愕,这是什么东西?
看到众人愕然的神色,董策微微摇头,大明朝多少好东西都丢了啊!士卒们连抬枪都不知道了。
抬枪这玩意儿,在中国历史上可说是声威赫赫。
其真正出兵,是在清朝嘉庆年间,那一场席卷天下的白莲教大起义的时候,起义军不主动接战,而是常常流动在山陵地区与清军斗争。在这种环境下作战,农民起义军的大刀长矛、弓箭、土枪、地雷等能有效地发挥作用,而清军重达数千斤的红衣大炮却寸步难行,不得不大量制造这种三十多斤重,由两人抬放的抬枪。在长达百多年的历史中,抬枪曾经是清军使用的主要火器之一,这种火器重量较轻,不必车载马驮即可携带,而且火力较强。
甚至直到后世一九三七之后,日军侵华的时候,有的地方还在用着这个东西。前世董策去微山湖游玩的时候,在那家卖‘霸王别姬’特色菜的餐馆老板家中,见过这么一支大抬枪,据说是当初微山湖游击队用来轰鬼子小船儿用的。一枪下去,那船便沉了。
太平天国兴起以前,生产的抬枪为前装滑膛、散装黑药、火绳点火,之后,也开始仿照英、法、德、美等国制造各种类型有击发机构的前装和后装抬枪。抬枪产量甚多,制造的单位有江南、金陵、四川、天津、河南、山西、湖南、福建、陕西、云南、兰州、广东、吉林等机器局和湖北枪炮厂。并将其发扬光大,品种有各种规格,甚至还有毛瑟、七响和五子等富有特色的抬枪。
都以为抬枪兴起于清朝,实际上,抬枪早在大明朝时候就已经发明。只不过不是世人广泛认知的天工开物上——那是穿凿附会,而是在赵士祯所著的神器谱之中,这玩意儿在这个时代,也算是大杀器了。
董策大略的解释了一番,众人都是恍然,王浑好奇的问道:“那这玩意儿咋用?”
“待会儿你便知道了。”董策一笑,笑容中有些不怀好意。
他伸手把抬枪给拿出来,入手便是一沉,果然跟典籍中记载的差不多,得有三十多斤重。
其构造和鸟铳完全一样,不过就是放大了而已。深黄色的木头纹理清晰,表面已经有了一层包浆,不知道被人把玩摩挲过多久,就像是刷了一层漂亮的松脂一样。铁制的枪管有些发乌,但是上面并没有锈蚀,是那种因为年份久远而沉淀的老铁的颜色,很是漂亮。
董策看着,越发的爱不释手,眼中露出一抹兴奋。
这可跟鸟铳不一样,用好了,那就是一件大杀器!
这枪可真够大的,长有两米五,粗大的枪管足有儿臂粗细,董策略略一估计,差不多在直径四厘米左右,一寸还多。
“你不是问怎么用么?”董策向王浑道:“来,转过身去,身子略蹲。”
二十九章 练箭
( 王浑不明所以,依言做了,然后一根粗大的枪管便是架在了他的肩膀上,枪口探出去大约一尺,董策在后面持着枪柄道:“瞧见没,便是这般。『』这抬枪力度太大,因此只能这样发射,一个人是不成的。”
王浑一哆嗦,叫道:“头儿,这差事可不好干,一枪下来,枪管儿就通红了,不得把皮肉都给烫烂了?”
“这你放心,一两枪之内是没问题的。”董策笑了笑,把抬枪拿下来,指着箱子里面道:“也可以用这玩意儿。”
箱子里面还有一个挺大的铁家伙,黑沉沉的,竟然还没生锈,石进把它拿出来撑开,却是一个类似三脚架的东西,足有半人多高。董策把抬枪放在三脚架上,也示意了一下。
石进摇头道:“这玩意儿生铁造的,也得有三十来斤,怕是不易携带。”
董策点点头,赞许道:“你看的明白,这就是抬枪为何要搭在人肩膀上了。”
“王浑,给我拿着。”董策把抬枪扔过去,王浑忙不迭的接住抱在怀里,视若珍宝。
那盒子里面还有一格,里面却是放了不少东西。有七根火绳,两个成x年男子拳头大小的火药罐,还有一个挺大的袋子,一提起来碰冷哐啷的,董策打开一瞧,里面是不少婴儿拳头大小的铅弹。
“你们先把这里收拾着,有用的东西都拿出来晾晒,里面的那些破烂儿,都清出来当柴烧。弄干净之后,用水清洗一番。石进,这事儿你盯着。”董策嘱咐完了,对王浑王通道:“来,把这抬枪抬到我屋里去。”
这一日剩下的时间,董策便是在自己的房中度过,冥思苦想着,他时不时的出来说两句话,吩咐石进等人弄一些东西。
而剩下几人,则是以石进为首,在墩中干着干那。先是清理库房,然后用水彻底的淋洗了一遍,大开房门进行晾晒。然后又是遵照董策的嘱咐,准备了许多的东西,其间甚至还出去一趟,拖了不少树皮被扒得光溜溜的粗木头回来。
当日傍晚,在外面地里劳作了一天的墩军们回来之后,瞧见这些东西,都是心中诧异,不知道这位新上任的甲长大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儿。
第二日,墩军们照常下地干活,而董策等人又是忙碌了一天。
傍晚时分,墩军们回来的时候,发现在安乡墩旁边不远处清出来一片空地,大约有百米方圆,很是平整。进了大门,发现库房大门开着,里面放了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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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七年的六月初八日,天刚蒙蒙亮,董策便把大伙儿都给叫了起来,出了安乡墩,在旁边那片空地上集合。ww
今儿个是个阴天,天色灰蒙蒙,阴沉沉的,不见半分太阳要出来的痕迹。
墩军还有他们的家眷来到之后,惊异的发现,在空地边儿上竖了个木头牌子,上面用刀刻了三个大字——‘演武场’≈不是很好看,但是如刀砍斧削一般,力道十足,崖岸高峻。
而在空地的另外一边,还一溜儿竖起了十来个靶子,做的很简陋,但是墩军们都能认得出来——这就是如假包换的靶子。
王浑走过来,把一堆东西放在众人旁边,赫然正是一些弓和箭。
董策背着手站在众人面前,扫了一眼大伙儿,道:“今日把大伙儿叫来,是宣布一件事儿。”
他顿了顿,继续道:“从今日开始,咱们就要训练演武了,每日都要进行。”
人群中顿时是起了一阵骚动,虽然是身为军兵,但是他们之前何曾有过什么严格的训练?大明朝军中的各项制度早就废弛,士兵们更像是军官的佃户,训练一个月能有一次就算不错。而这位新上任的甲长大人竟然说每日都要练?
这是要做什么?他疯了吧!
不过这种话,终究也只是敢在心里说说。
对于他们的想法,董策一眼就看的分明。
“都闭嘴!”董策低喝一声,众人声音顿时是消失的无影无踪,针落可闻。
“我不管你们以前怎么样,但是现在,你们是我手底下的军汉,就得听我的规矩!”董策的眼神在每一个人的脸上划过,如刀一般锋锐:“咱们是大明朝的军兵,就算是不为国效力,也得想着,如何才能保护自己的家人!”
“过去是察哈尔的蒙古鞑子,后来是后金国的东奴鞑虏,这些鞑子屡屡入寇,有多少百姓被杀,多少女子被掳去,多少儿女成为他们的奴隶!你们自己说,有多少?”
董策吸了口气:“不胜枚举!镇羌堡在大同镇最边境,十里铺在镇羌堡最边境,咱们安乡墩在十里铺最边境!一旦鞑虏入寇,咱们就是首当其冲!你们说说,鞑子以来,你们能济得了什么事?就眼睁睁的等死么?”
董策终于在人们的眼中看到一丝动容,这让他很是欣慰。大明朝的百姓,军兵,之所以麻木不仁,不是因为他们本心想要这样,而是艰苦的生活,无能的朝廷,如狼似虎的贪官污吏,看不到希望的明天把他们逼成了这样。
他不再多说,指了指夜不收霍让,道:“你来射一箭看看。”
霍让迟疑了一下,出列拿起弓箭,比划了一下,冲着董策苦笑一声:“大人,能不能离得近一些?”
他们所在的位置,距离靶子大约有六十米左右。说实话,这个距离不算远,六十米,也即是四十步,在这个距离上,后金兵使用强弓和柳叶重箭,基本上可以做到十中x八x九,而且柳叶重箭足以钉进两寸厚的木板中,威力极强。
但是对于这些缺乏训练的大明军来说,当真是有些难了。
“就在这儿,快点儿!”董策板着脸道。
霍让没法子,只得硬着头皮张弓搭箭,瞄了好一会儿之后,方才是松开了手。
他膂力还不错,那弓也能拉得开,只是这准头也太差了些,只听到嗖的一声响,那箭便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几个靶子上都是空空如也。
董策叹了口气,夜不收在一个墩中也算是精锐,就这水准?
这几日他已经不知道是第多少次叹气了,一切都得从头来做,任重而道远。
“去,自己捡过来!”董策面无表情道。
霍让在距离自己瞄准的靶子一米开外的地方捡到了箭支,灰溜溜的回来了。
接下来,董策便是让这些墩军们都挨个的射了一箭,不出他所料,果然没一个中靶的。霍让还算好的,别人都偏的更加离谱。
“别在那儿光顾着笑了,你们也过来射一箭!”董策瞪了一眼正在偷笑的王浑等人。
毕竟放眼军中也算得上是精锐,跟这几个墩军相比,石进等人就要强的多了。
便是看上去最不靠谱的王浑也是命中了,除了王通之外,五人无一落空。
让董策颇为诧异的是周仲,这个飞扬跳脱,颇有些游侠儿气质的年轻人,一箭命中靶心。董策以为他是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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