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乐凉介微笑着开口,我有些手足无措地摇头:“不,也没有等太长时间……”
看出我的尴尬,京乐凉介并未揭穿,只是继续保持着微笑,语速不急不缓:“方才在半路上遇见了一个受伤昏迷的五番队队员,我见情况紧急就擅自决定先将他送往四番队接受救治,因为怕山崎小姐误会我的意思,我就先让家弟过来通知山崎小姐,希望没有给您造成困扰。”
“没、没有的事。”
“山崎小姐如今是在十一番队就职,没错吧?”
“是……”
“听说十一番是瀞灵廷最强番队,山崎小姐果真是女中豪杰呢,我听说……”
两个人的对话就这样简单地进行了下去,从瀞灵廷十一番工作闲暇的琐事到京乐家兄弟儿时发生的趣闻,对面的男人是一个很好的讲述者,也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倾听者。
等到外头的天色渐晚,黄昏悄悄越过窗台在地上留下淡黄|色的影子,京乐凉介转头看了看窗外:“时候不早了,家里还有一些家务事要处理,就麻烦家弟送山崎小姐回家,没问题吧?”
“不用麻烦了。”我开口想要拒绝,对面的京乐队长却重新带好草帽断了我的话,“这么晚了让山崎你一个人回家我实在是不放心呢,山崎你就不要拒绝我们的好意,嗯?”
分明是简单的问句,我却听出了一种不容人拒绝的气势。看了看身边润少年有些犯困却不得不强撑的样子,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那么就麻烦京乐前辈了。”
“不麻烦。”同时出声的两个人,我惊觉自己的用语出现了分歧,抬起头来有些慌乱地看向站在门前的两个男人,京乐凉介前辈已经拉开拉门率先走了出去,春水前辈看着我:“一起走吧。”
“嗯。”
……
出了见面的酒馆,送别了京乐凉介前辈,这才觉得一直压在胸口的石头总算被人挪开了,有一种豁然开朗的重生的感觉。
京乐前辈看了一眼昏昏欲睡的润,上前捏了捏他的脸:“喂小鬼,不要强撑,要不要我抱着你回家,你就好好地睡?”
“才、才不要呢!”润红着脸强硬地拍开了京乐前辈的手,不过那副傲娇的表情却实在是没什么说服力,京乐前辈笑着将手抄回袖子,笑眯眯地感慨:“山崎家的人果然一旦犯困起来都是如出一辙的迷糊呀~”
我忽然想起那一回在现世跟京乐前辈独处的那段时间,只得低下头去,不去接口这个微妙的话题。
三个人在黄昏夕阳的余晖里漫步,润走起路来脚步虚浮,晃悠悠的好像刚刚学会走路的小奶狗。瞧见他这副样子,我也不由觉得有些累了,刚刚掩嘴打了个哈欠,京乐前辈忽然开口:“你觉得……我家兄长如何?”
“这是在做说客么?”我侧头笑望了过去,他舒展开自己的眉毛笑着默认,我歪头仔细想了想:“京乐前辈的兄长跟京乐前辈的感觉很像,温柔大方,却深藏不露,让人有点看不透。”
“这是在表扬我?”他笑着避开了我话中的描述,开始极其难得地跟我提及他的家人:“凉介这个人虽然看起来很温和,不过在很多事情上都严肃得像我们家老头,他的上一位夫人病逝已经有些年头了,如果山崎你当真想到我们家来的话……”他顿了一下,又重新露出那种漫不经心的表情笑开:“算了,这些事情就交给山崎你自己决定好了,如果不喜欢,就好好地拒绝吧。”
真央指导
浑浑噩噩地牵着润少年回到山崎家,挥别了京乐前辈再顺道去书房聆听了一番山崎爷爷的教诲,我前脚刚刚踏进自己的房间,就立马一个咕噜滚到了地上,假死了过去。
刚刚洗完澡的润少年睡眼惺忪地穿着松松垮垮的浴衣蹲在我的身边,伸手戳了戳我的脸,声音含糊不清:“喂……幸子,你还活着么。”
我毫不犹豫地反揉回去:“希望如此……”
山崎爷爷的意思很明显,京乐家是目前山崎家所能够指望得上的最有利的帮手,不过这门亲事到底成还是不成,最终还是得看对方的意思。
瞅了一眼脑袋向旁边一歪,又要再次睡过去的润少年,我好心地从地上滚起来拎着他的后领把他扔到旁边早已经铺好的被子里,他嗷呜了一声习惯性地搂着我的脖子给了我一个晚安吻,别别扭扭地嘟囔出了晚安语:“晚安,呆幸……”
“是是是,晚安,好梦。”我帮他重新把被角掖好,示意门外候着的下人们可以随意退下。又抱着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东西跌跌撞撞地奔向了浴室,等到热水淋头盖下来的时候,倒只是单纯地希望明天也依然是个好天气。
第二天一大清早,果然如我昨日所想,天朗气清万里无云。
润少年精神抖擞地趴在我身边神清气爽地叫着“幸子早安!”我揉了揉酸胀得有些发疼的眼睛,不用看镜子大概也能够想象我现在的样子到底有多糟糕。
哪怕昨晚睡觉前无数次地暗示,像是京乐凉介前辈这样家教良好审美优雅的人是一定不会忽然被门板夹了脑子看上我这种废柴属性的女人,不过,晚上半夜三更无数次梦到我穿着京乐家家服掩嘴挽着京乐凉介一脸端庄模样叫着京乐前辈“小叔子”的场景还是让我不由从噩梦中惊醒。
这实在是天大的悲剧……我无论如何都脑补不能哪一天当真跟京乐前辈处在同一屋檐之下,还是以如此尴尬的身份。
蹲在水池前掬了捧凉水尽数拍在脸上,我咧着嘴角抽搐着给了自己一个笑容,还是早点打点好一切滚回番队里跟人对砍要来得畅快。
来到十一番,将斩魄刀放在席官室里,做好热身运动后同着队里的热血青年们一块儿围着十一番队队舍做蛙跳训练,再之后是普通的体术对打。扎扎实实地闹腾了一个上午,刚刚打算回席官室喝口热茶偷个小懒,便看见一脸郁闷状的一色前辈蹲在席官室的门前,摧残着走廊旁边好不容易长起来的一堆杂草。
“怎么了怎么了?难得还能看到你如此少女情怀的样子哟。”我幸灾乐祸地凑上去围观悲剧,他看到我时眼睛却明显亮了一下:“哟,山崎你来得正好,这个就交给你了!”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他到底给我手里塞了什么,一色前辈就一溜烟地消失在了我的视线范围之内。我呆呆地站在原地,看了看自己手里头被揉成一团的疑似文件的玩意,摊开来看了,恍然大悟。
真央灵术学院例行的席官指导,往年向来是分配给各个番队的死任务。十一番队的队员最不待见的也是灵术学院的指导,一打不能尽兴,二伤人了还要负责,出了三、四次恶性事件之后,十一番的任务便这样不了了之。
只不过这一次似乎是其他番队里有能力有资格进行指导的席官都因公无法到场,所以今年的任务才会又重新落到十一番的头上。
捏着任务委任状,我脑子里来来回回想的都是这也未免太凑巧了吧,护廷十三个番竟然除去队长级别的个别人外竟然没人愿意去接今年一回生指导的烂摊子?
莫非今年又出现非人类的天才级别的新生?还是大家都忙着四处勾搭毕业生看不上刚入校的愤青们?
于是还是去看看吧,顺便履行完十一番该履行的义务,免得下次剑八队长在队首会议上又被山本总队长训斥。
……
来到真央灵术学院,熟门熟路地找到一回生三班练习斩术的场地,隔着绿化带,我单看着拉拉杂杂的人群当中两张熟悉的脸,就基本猜到了为什么这个班的指导任务到最后会落到十一番的手里。
队伍最当头站着的两个男人,一个顶着亮光闪闪的弹珠脑袋,一个摸着自己艳光四射的脸,脸上的笑容都是如出一辙的嚣张和自信……未来有能力站在十一番顶端的两个男人,也难怪其他番队的人会避之不及了。
有人眼尖,瞧见了我的身影,原本还吵吵嚷嚷的队伍瞬间安静了下来。我刚刚想和善地招招手礼貌地进行自我介绍,就听见队伍里不时传来“诶?居然是女人啊……”之类不满的感慨。
记得当年莉莎MM来指导我们虚狩时也是这样的反应吧?真央还当真是十年如一日。
还是一角比较直率,径自上前来挑衅:“喂,先来打一场吧。”干脆利落的祈使句,很有十一番的风范。
躬亲倒没有太大的表示,只是站在旁边上下打量了我一番,很庆幸他没有直接抱怨我的不华丽,我善意地翘起嘴角笑了笑,他便嫌弃似地把视线挪开了。
好在我还记得今天来真央不是来玩儿而是来做任务的,如果换做其他的人大概已经亢奋地抡着胳膊同一角开打了。
光明正大地放了个缚道将一角钉在旁边,无视他不满地嚎叫着“喂你这是作弊,有种不要用鬼道啊这是斩术课你这个该死的混账”,对着面前面面相觑的少年们深深鞠了个躬:“我是十一番九席,山崎幸子,今天是你们的斩术指导,请多指教。”
“十一番?”对面的反应与其说是客气,倒不如说是惊讶。躬亲撩了撩自己的紫色头发,眼睛看过来:“十一番也有女人?”
“嗯。”我点了点头,“刚入队时运气好,就一直混了下去。”
他迟疑了一下,像是在琢磨我话中的意思,不过也只是片刻时间,他脸上又露出极其自信的笑容:“既然是十一番,能力如何,动手便知道了。”
看一眼正在努力挣扎试图挣脱缚道束缚的斑目一角,我将自己的斩魄刀放在一边,随手拿起场内搁在墙角的木刀摆好架势:“你们随意,先热身,待会要是还能够撑下去的再进行实战,这样没问题吧?”
“喂!不要无视我啊!”一角努力挥动着自己的手试图唤起我的注意,我摆摆手:“别急别急,你直接进入下一轮,还有你……”我朝躬亲站着的方向扬了扬头,“如果愿意,你可以陪他一起在旁边待着,到最后再跟我单打独斗。”
“不用这么麻烦了。”躬亲将木刀握好,眼神里带着些许骄傲,“既然你放下狠话就不要怪我们不客气,小看人的话,可是会吃亏的。”
如果是十一番的平时训练,解决这些人大概只需要十分钟。虽然其中也用身法熟练的人在,但是彼此之间都跟十一番的战斗作风一样,只懂单打独斗而不会配合,考虑了一下大家的心理承受能力,我放慢了速度把对战的时间拖延到了二十五分钟,收刀的时候,还有力气站在场内的人已经不多。
躬亲已经大汗淋漓,却依然坚持着站直了背脊气喘吁吁的看着我,我解开了一角的缚道,用手背擦了擦汗,身子向后退一步,时间刚刚好来得及接下他充满愤怒的一击。
“你这个混账,居然践踏属于男人的尊严。”他咬牙切齿地开始他所奉行的无规律攻击,我看向躬亲的方向:“你们可以一起上。”他摇了摇头,反而将手中的刀放下:“现在是他的战斗,我不想去妨碍。”
CP的萌点惊现,我不小心开始分神。一角密不透风的攻击堪堪擦过我的头发,紧接着就听到他越发愤怒的抱怨:“我不需要你手下留情,给我认真!”
“是、是!”我把散开来的一缕长发随意别到耳后,先前跟我一块儿对打的人已经自觉退到一边晒着太阳围观,我正想嚷嚷着不要这么悠闲好歹装装样子喂,木刀撞在一起的力道让我左手一麻……
嗷嗷嗷,还是太大意了,跟一角比赛要专心来着。
足足又撑了二十分钟,一节课满,耳边响起的下课梆子声实在是宛如天籁。我一个瞬步直接跃到场外双手交叉比了个暂停的手势,一角站在原地一愣:“你在干什么?”
“课间休息啊。”我理所应当地回话,左手打着扇子右手已经把刀靠在旁边一副悠闲散心的样子,一角在原地气得跳脚,倒是旁边的躬亲忍俊不禁,捂着嘴窃笑起来。
“看起来山崎你玩得很尽兴啊。”耳旁忽然传来一阵悠闲的感慨,我侧过头去,看见的竟然是只穿着队长羽织的京乐前辈。
再看看旁边,一回生精英一班的学生已经在场子里瘫了大半,不由失笑:“京乐前辈下手……还真是决绝。”
“山崎不要谦虚,三班的学生可是比一班难伺候多了哟。”京乐队长将手从抄着的袖子里伸出来,随意地将我脸侧的刘海重新拨了回去,动作自然得让我连错愕的时间都没有。看着我身子明显一僵,他脸上的笑意愈胜:“如果我没记错,山崎的斩魄刀一直是佩在右侧,而刚才山崎出手时却也是用的右手,平时对战时不会觉得别扭么?”
“呃。”我忽然有一种被人揪到了小辫子的慌乱感,一直以为没人会注意到这个微小的细节,原本为了限制春雨的力量我不但改变了它的始解语,还一直用我不擅长的左手刀。京乐前辈没有错过我脸上的任何一个表情,一直面带笑意地看着我。不过在感觉到我的欲言又止之后亦没有继续追问,而是扬高了眉毛:“既然碰上了就是缘分啊,不如放学之后一块儿吃饭吧?”
“那个……”
“莫非山崎还想让我继续追问你的刀的事情?”
京乐前辈你黑了T皿T!我僵硬地自PIA,最后还是哀怨地点了点头:“麻、麻烦你了。”
“不麻烦哟~”他笑眯眯地拍了拍我的头,我听到两边场子里无数下巴落地的声音,斑目一角在旁边磕磕巴巴地连挑衅的话都说不清白,我一个眼刀飞了过去,果、果然还是迁怒什么的最美了。
明晰
好不容易心神不宁地挨到了下课,刚刚行礼完毕说了解散,旁边就传来小孩子善意的笑声。
望向场外,京乐前辈已经早早等在那里,脸上似笑非笑,惹得方才被他调戏过的女学生纷纷上来打趣。
“京乐队长是在等自己的心上人么。”
胆子大的直接上来拿他说事,京乐前辈竟然也不恼,只是依然笑眯眯地看着他,故作痛心地捂着自己的胸口长叹:“原来小奈你还不明白我的心哟~”
“我不叫小奈,她才是。”
说话的女生一脸恶作剧得逞的笑容,京乐前辈调戏不成反而吃瘪,脸上笑意愈胜,我正打算偷偷摸摸溜走,他已经一把把我从人群里揪了出来。
“好了,我等的人到了,你们也乖乖去吃饭吧,老头子不招小姑娘待见,伤心地找人寻安慰去了~”
“嘁,京乐队长您绝对是人老心不老,大姐姐,你要小心他哟,被吃掉的话京乐队长可是会赖账的。”
旁边站着的小鬼开始作鸟兽散,不过临走前还极其好心地给我提醒。
看一眼京乐前辈乐在其中的样子,我好笑地看着他:“京乐前辈喜欢小孩子?”
“我喜欢的全世界的小美人~”
的确,这些年来来真央念书的女孩子多了,样子也生得好看。
见我在旁边若有所思,京乐前辈又加上一句:“山崎你也是美人啦,不要伤心,来,让哥哥亲亲,安慰安慰你。”
我毫不客气地丢了一记白眼过去,京乐前辈大受打击继续捂着胸口装模作样地咳嗽扮受伤去了。
两个人并肩走出真央,还没确定好中午到底要去哪里解决午饭,忽然山崎家的下人从远方急匆匆赶过来,行礼完毕就直接传了山崎爷爷的话,说是让我尽快回山崎家一趟。
那人话说得急,又语焉不详,我想起上一回山崎爷爷出事的事情,如今依然心有余悸。现下只能跟京乐前辈道歉,说是下次有机会了再一块儿去吃饭,好在京乐前辈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宽慰地冲我笑笑,便任由我撒开脚步朝着山崎家赶去。
回到家里,前脚还没站稳,旁边便立刻有人上来拉着我梳洗打扮。
身上的死霸装被强行换了下来,又是沐浴又是更衣,一顿折腾,我已经彻底云里雾里。
好在最后,山崎管家终于出面,说是已经在十一番帮我请好了假,今天下午就安心出门约会,我这才恍然大悟明白他们今天唱的究竟是哪一出。
回想起上野三席一向不喜欢别人在上班的时候干私事,想也知道明儿个去番队里报道时会接到什么样的处罚。
不过事情已经定下来了,我也不能拒绝,好说歹说总算拒绝了下人要帮我上妆擦粉的请求,一身清爽出了山崎家大门。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上午刚刚跟京乐前辈见了面,下午却又要跟凉介前辈一同出门。
这一回润少年也一反常态,提前跟着凉介前辈在约好的地方等着,害得我不去都说不过去。
正常步速来到约好的地点,凉介前辈和润少年已经等在那里。
今天他们俩都穿着朴素,朝那里一站,论年龄论身高,还颇有点儿父子的味道。山崎润虽然少年心性向来喜欢闹腾人,不过像是今天这样跟人和平相处我见得也不太多,一时之间害得我有点吃味。
许多年后无意提起这件事情,换来的却是山崎家少年当家的一记白眼鄙视,“幸子你天生就不开窍,京乐当家当年明显就是冲着你去的,如果我再不多留个心眼跟在他身边帮着你观察,指不定你哪天被人家吃了还心心念念感激别人帮别人数钱。”
我气结。
在一群聪明人里头生活,绝对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忙活了好半天,到头来才发现其实自己的那点小九九别人都心知肚明,实在是太太丢脸。
氏冬说我这绝对是典型的傻人有傻福,我认真想了半天,也只能总结:身在福中不知福。
山崎少年见我来了,立马屁颠屁颠拽着凉介前辈的手朝我走来。
我拗不过他,只能把他另外一只手牵了,三个人并排这么走着,就算再傻也能够察觉到那一丝别扭。
凉介前辈混不在意,一脸温和笑意带着润少年朝着流魂街走去,我被润牵着,只能在他们身边跟着,两大一小走街串巷绕了不少路,总算在一间民房前停了下来。
我疑惑地看向凉介前辈,他抿唇微笑卖关子。
润已经兴奋地直接钻进了屋子,鞋子踢得到处都是,我无奈地叹气,帮着他把鞋子凑好了放在一起,凉介前辈站在我身边看向屋内,笑意愈胜:“拜访一位老朋友,幸子一块儿进去吧。”
我知道他们今天一定是联合好了来编排我,既然凉介前辈不说,我也不好一再发问。
两人进了屋子,凉介前辈熟门熟路地在前头领着我来到茶室,润已经站在院子里帮着一个中年男人晾晒衣物,我眉毛一皱,其中曲折已经猜想到了大概,凉介前辈起身倒茶,将杯子递了过来:“这里是润从前生活的地方。”
山崎润的事情我一直以为只有山崎家的人和少部分外人知道,现在被凉介前辈拿出来摊开了讲,心下诧异。
凉介前辈倒不以为忤,悠悠喝了一口茶,看着我,“幸子小姐这么聪明,不会不明白其中的利害关系吧?”
我心里头摇摆不定,怕猜不着,又怕猜着的不准,不好答他的话。
凉介前辈看着茶杯里上腾的雾气半合上自己的眼睛,“中村他是京乐家的人,而润这些年一直都由着他照顾。”
话已至此,多说无益。
我总算明白先前那么多次相亲为什么山崎爷爷都任由我胡闹下去,看来是早早就敲定好了最终要跟京乐家连成一块。现在再去追问为什么就实在显得傻气了,我转过头看一眼润站在阳光下笑得开心的侧脸,认真开口:“现在我能做些什么?”
凉介前辈忽然笑了,将茶杯放下,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问道:“我就问你一件事情,你对家弟怎么想?”
那一日润是玩得尽兴,凉介前辈看起来也心情大好,只有我强颜欢笑心不在焉,熬到黄昏时分才牵着恋恋不舍的山崎润离开了流魂街。
凉介前辈那一个问题,我想了半晌,最后只能硬着头皮说是“值得尊敬的前辈”。
答案给了出来,也不见出题的人有任何情绪变动,这下原本已经忐忑不安的我越发觉得心里头七上八下的,以至于回到山崎家也神道道的,很不自在。
不过说来也奇怪,那一日凉介前辈已经尖锐地问出了那个问题,但是这些天却还是一脸没事人的模样把我从山崎家约出去。
两个人碰面了,绝对不会旧事重提,只是在一起喝喝茶赏赏风景,不像是打算成亲的未婚男女接触,更像老友外出聚会,闲谈散心。
对于我的私生活占用的大部分时间,上野三席明显颇有微词,不过我已经尽量不让自己的事情干扰到十一番的正常队务,他只是略含警示地看了我一眼,我便立马打起十二万分精神积极投身十一番的伟大建设。
一色难得见我这么认真,联系起我最近一下班就往家里头奔的举动,心里头也猜了个大概:“我说山崎呀~莫非再过些日子我们队里头的兄弟又有喜酒可以喝了?”
喝你个大头鬼。
“喜酒有什么好喝的,还要往外掏银子,我说你还是惦记一下右五郎前辈家的事,最好让郁乃小姐快点儿生个胖娃娃,好让你尝尝当干爹的苦,省的在队里头惹是生非。”
一色不满:“我哪里有惹是生非,现在队里头仰慕我的后辈多了去了,山崎你不要老砸我招牌别我苗头嘛。”
我斜眼,一切尽在不言中,一色心虚,咳嗽一声开始挤眉弄眼:“说吧说吧,现在跟那人已经进行到哪一步了?本垒没?要是没成我不介意接手干牵线人的活儿的。”
“多半没戏。”现在这状况就算凉介前辈肯娶,我也不见得愿意嫁。一色听见我配合他八卦,喜上眉梢,还打算继续追问,上野三席打从席官室外路过,咳嗽一声,原本还热闹的席官室立马各归各位,鸦雀无声。
眼见着夏天就要来了,夏日祭奠也迫在眉睫。
流魂街的治安一向是老大难,今年十一番也跑不了路,只能乖乖派人前去维护治安,以免出现什么大问题惹得上头不高兴。
原本氏冬和鬼督还打算拉着熟人们一块热热闹闹去大街上玩一把,不过等我拿到任务安排表就立马傻眼,前期排查工作不用我负责,后期收尾也指望不上,偏上祭奠的那一天晚上轮到我执勤,实在是让人有点哭笑不得。
对于我的状况,工作起来没日没夜的氏冬表示理解,不过期待跟大伙一块闹腾的山崎润则有些不大乐意。
不过有鬼督帮着我压着他,我也不担心他会闹出什么事,挥别大家回到山崎家,把老早就准备好的浴衣重新塞回柜子,带好刀系好衣服,老老实实地值勤去了。
夜晚的流魂街热闹非常,不过也仅限于那一条张灯结彩的大街。
先注意一下人少的地方,确定了没有什么鸡鸣狗盗的事情,再一路来到人潮涌动的街口,看着里头的欢声笑语,好像整个人的心都能够沉淀下来。
鬼督带着夜一已经逛了小半的摊子,一手拿着棉花糖一手拿着章鱼烧冲着我得意得地扬眉毛,氏冬则在旁边看着润,以防他出了什么意外不好向我交代。
浦原队长说自己的研究正在兴头上,一股脑扎在实验室里就连夜一都拖不出来,朽木少爷则是老老实实待在真央念书,说是要尽快进入护廷十三番里工作,好快些赶上大家的步伐。
我下意识地朝着人群之后看去,想要去找那个总有带着几分满不在乎悠哉游哉一直站在在大家身后好让别人回头一眼就能看到他的男人,却是望了个空。
氏冬上前揶揄地给了我一手肘:“京乐队长说这么好的时光要留给他出门猎艳,今儿个没有跟我们在一起。”
“我没有在看他。”我慌忙否认,大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意思。
打从上一回在真央碰了头,这些日子也的确一直没能碰面,后来转念一想,两人也不过是点头之交实在没理由整天腻在一块,便也暂且放下这些念头。
“幸子吃。”润少年踮着脚把自己刚才买的棉花糖递到我的面前,我瞧着他孩子气的动作直乐,氏冬捏着润的脸颊啧啧感叹:“我说你这小鬼,无事献殷勤,恋姐也要有个限度吧。”
润在一旁假装天真地看着氏冬笑:“有时候我觉得,弟嫁其实也不错哟~”
黎明前
想着自己还有任务在身,不能跟着他们一起四处玩闹,鬼督和氏冬都没有再多做挽留,只是说会帮我把好玩的都留着,害得我一下觉得感动,差点又酸了鼻子。
沿着主街走了一圈,时间也快到了半夜,再过十几分钟烟火就会起来,我今晚的任务也可以换人接班。
提前跟前来凑热闹的队员接洽,现在已经没我什么事了,我环顾了四周,索性去寻找安静去处好好看一次烟火。
志波家的烟火被人称作尸魂界一绝,往年大家在一块时每次都只是玩闹为主看烟花为辅,今天得了空闲再不好好感受一下这夏日祭奠的胜景,就实在是浪费海燕的一番心思了。
心下有了打算,步伐也迈得快些。
远离了热闹的街市,朝着冷清的高处走去,刚刚看到一个地方觉得适合摆一壶小酒对月听风赏烟火,谁知道刚刚走近几步才知道,早有有心人捷足先登。
还是个熟悉人。
草帽斜斜地靠着自己的大腿随意地放在地上,粉色的袍子披在肩上宽袖随着他饮酒的动作轻轻摇晃。
“京乐前辈晚上好。”我上前一步打破宁静的局面,他举碟的动作停在半空,看着我笑了笑:“是山崎呀,要不要过来一起坐坐。”
将帽子从身上挪开了,让出一小块干净的地方,我想着反正死霸装也是黑的,直接学着京乐前辈席地而坐。
良久无话。
忽然一声破空声从远方响起,在前方天际绽开的烟花将大半个街区都照得亮堂堂的,我侧身过去去看京乐前辈的侧脸,却发现他的注意力却不在烟火,而是定定落在我的身上。
无限尴尬。
这感觉像是偷偷干了坏事却被人逮了个正着,我脑子里哄得一下乱糟糟的,也无心去计较为什么京乐前辈也刚好在看我的方向。他的嘴唇动了动,像是说话,又像是在笑,等到所有的烟火都燃放完毕,四下只有音乐的蝉鸣之时,我这才从怔忪当中醒来,后知后觉地抓头傻笑。
“刚才,京乐前辈说了什么?”
他早已经别过头去,端着酒碟喝酒。听到我的问题,笑着转头过来:“山崎不要冤枉我,我刚才可是一直在好好地看烟火。”
骗人=皿=。
又把我当小孩子了喂,就算眼花得再厉害,也不至于连这个都弄错嘛。
不自觉开始撒娇,后又觉得自己都这个年纪还说这么任性的话实在是挂不住面子,见京乐前辈不愿意承认,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刚才什么都没发生。
不过,我刚刚耐住了性子,谁知道旁边的人却不乐意了。
“山崎真的不好奇我刚才所说的话?”
“京乐前辈,您的恶趣味又犯了……”
“哈哈。”他把酒碟放下去,“如果山崎想听,乖乖叫一声好听的。”
我拖着下巴认真地想了想:“我觉得京乐前辈这个称呼已经是非常棒的了,京乐前辈~不可以再吊人胃口外加赖账哟~”
“山崎你今晚没犯困么。”
“诶?”
我抓不住他话里忽然跳脱出来的重点,在瞥见他脸上不怀好意的笑容之后总算大彻大悟,他又在提醒那一回在现世的事情,不由老脸一红。
“我现在清醒得不得了,京乐前辈再调戏下去的话,我可是会直接拔刀的。”
“哎呀呀,开个小玩笑,不要在意。”他依旧眯着眼睛,对于我的威胁丝毫没有认真对待,又抿着嘴唇笑嘻嘻地轻轻拍去身上的尘土,京乐前辈将酒壶和酒碟收好,起身,“我刚才说,山崎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场景似曾相识,如果你一直都记不起来的话……我先回去了,下次再见哟。”
话只说到一半,我听得云里雾里。
京乐前辈是在暗示刚才我们的相处不是头一回?这样的意思太浅显了,绝对不会是他说话的风格。我头疼地抓耳挠腮,一直待到不远处流魂街上的灯火渐渐散去,这才惊觉时候不早,赶紧朝着山崎家赶去。
夏日祭鬼督的确是给我留了不少好东西,让润给背着,带回了山崎家。
等我蹑手蹑脚的走到自己的房间,润因为等不到我,已经抱着那一大堆的东西睡下了。
我帮着他熄了灯,又掖好被子,正打算继续偷偷摸摸去洗个澡,谁知道刚才还在熟睡的润忽然清醒过来,抓住我的裤脚,声音无限委屈:“幸子你回来了。”
“怎么不继续睡了。”见被逮了个现行,我认命地重新开灯。润倒不急着献宝,而是把那堆东西推倒一边,表情看起来很是苦恼:“鬼督她又欺负人,说是来年要让我跟朽木家的那座冰山一块儿穿女装,看谁的模样比较俊秀。”
“噗——”我一下没忍住,很没同情心的笑场。果然,润哀怨的眼神立马像刀子一样呼呼地就扎了过来,他大概也只有这个时候会头疼一些跟他的年纪相符的问题吧。
我有些心疼地揉揉他的脑袋,他卖乖的直接一头扎到了我的怀里,“如果来年当真要穿女装,那我也要穿和幸子一样的。”
“你想跟我站一块体现出什么叫红花衬绿叶么……”我脑补了一下润穿女装的模样,绝对比我的要来得周正得多,他搂着我的手紧了一下,竟然笑了起来,“不会不会,幸子永远是最好看的。”
“好酸好酸,跟谁学的,居然都会说甜言蜜语了?看上谁家的姑娘,居然拿你姐姐我当试验对象?”
怀里的笑停了下来,不过润也没有抬头,声音有点闷闷的,“我说的是实话。”
“嗯。”
忽然想起这些天凉介前辈偶尔跟我提起的润的事情,我多少也明白他今天的心情绝对不会有多好。如今的热闹只会让从前的记忆显得越发冷清,而从前的经历又会让人忍不住地怀疑眼前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一场错觉而已。
我捉住他的一只爪子,攥紧了,“感觉得到吧?”
“嗯?”他迷糊地用了疑问语气,有点不确定地回答我,“是幸子的手。”
“是啊。”我用了理所当然的语气,“从前有人跟我说过,不用想太远太远的事情,要好好珍惜现在的生活,至少我们一直都在,乖孩子要早睡,晚安。”
他似懂非懂地看我一眼,不过终于不再赖在我怀里撒娇。我有点儿哭笑不得地看着他抓着被子盯着我不断嘱咐我快点儿洗完澡好陪他一块儿睡的样子……我身上的母性情怀到底是哪里来的哟。
之后的工作一直平顺,十一番的席官挑战赛也顺利过关。
今天想要挑战我的位置的人不少,而且能力也很不错的样子,一色和右五郎前辈在我比试下台后都狠狠地给了我一拳头,告诫我不要再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砍人的时候要利索。
我看了看自家的刀一眼,又看了看场外一直眼巴巴看着比赛全过场的人,笑着点了点头:“我这人最爱惜自己的小命了,绝对绝对不会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啊。”
不过,又时候太过自信却也不是什么好事,临近新年的时候,十一番接到了紧急任务,队里上得了台面的席官又全部出去干别的事去了。我领了任务状随意地在新人里挑了一部□体素质和心理素质都不错的人组成临时小组去解决突发状况,谁知道刚刚赶到事发地点,就开始后悔自己的轻敌。
不是平时所见的下等虚,甚至也不是普通长鼻子的基利安。
模样怪异的对手让我不自觉想到海燕那一回所碰上的难缠的对手。
赶紧向十一番发出紧急求助,并且希望其他番队调派人员前来进行援助。我将右手搭在自家的春雨上头,止住身后队员想要盲目冲上去开打的举动:“我先去探探虚实,你们看清楚时机再出手。自己死掉事小,如果连累别人跟着你一块儿殉职,我回来绝对不放过。”
身后的人抱怨挺大,不过多少也会顾虑一点儿。这些年在十一番,虽然大多数事情都让一色还有右五郎前辈给抢着做了,不过我也不是当年虚狩时那个会手忙脚乱甚至虚脱的小鬼头。
始解春雨,瞬步来到基利安前头,要是硬碰起来绝对是我吃亏。咬牙闪过对手的攻击,飞快的在对手身上寻找破绽,刚刚瞧出了一点儿眉目,谁知道身后传来一阵惊呼,后背一疼,险些昏死过去。
不单单是一个基利安,而是合作。
因为最近接触的任务都轻松又简单,竟然忘记了被别人提过无数次的突发事件。我就算不伸手也能够感觉到身后被拉了一道大口子,正朝外冒着鲜血。
十一番的队员多少都是有经验的人,此时并未因为这个变故而乱了手脚,有人上前帮着我暂且挡住第一轮攻击,还有人开始难得配合,一起跟忽然出现的第二个基利安缠斗起来。
照理来说,这种场合之下不是应该继续上一队救世主救人于水火之中而且还风度翩翩衣带不染纤尘宛若天降神邸么。
我苦中作乐,来不及收拾后背的伤口,继续提刀跟着十一番的后辈们一块儿战斗起来。刚刚帮着一个浑身鲜血打得忘我的小毛孩砍掉对方的半截手臂,忽然眼前一阵恍惚,竟然开始因为失血过多而产生晕眩了。
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我这下连苦笑的心情都没有了,眼神总是下意识地朝着瀞灵廷的方向望去。渐渐体力不支,斩魄刀跟身体的同步也大大地下降。
我看了看越发模糊起来的世界,这个时候要是再隐藏实力就不是投胎转世那么简单的事情了。
压低了自己的声音,将春雨握紧:“拜托你了……斩断一切吧,春水。”
借着最后的力气,从后背自头顶将其中一个基利安一刀竖剖开来,第一次完全始解斩魄刀,所获得的收获远远超过自己的估计。尸魂界最锐利的刀,能够斩断一切,却碰上了我这么一个没用的主人,压制住它的能力不让他得意施展。
“实在是抱歉了。”
眼看解决了其中一只基利安,四周的十一番队员也显得欢欣鼓舞起来。大家集中力量奋力解决掉了第二个,之后我基本是浑身上下已经使不出任何力气了。
“前辈……”
我乱没形象地仰面躺倒在地上,也顾不得其他,听见旁边有人叫我的名字,眼皮子都拉不开,只能略微点点头,表示我还活着,没挂。
人群里传来善意的笑声,感觉有人上前来试着把我往自己背上背。我原本还想着拒绝,不过后背的伤口疼起来实在是要命,最后只能依然闭着眼睛大方地朝来人身上一趴。
“辛苦了~”
“……”来人似乎笑了一下,没有说话。他的瞬步又稳又快,基本赶上小时候挂在阳台上的小吊床,我的倦意一阵阵上来,不自觉,在那人背上睡了过去。
因祸得福
睁开眼,就算不用问也知道自己如今身处何处。
四番队特有的装饰风格,放眼望去让人觉得莫名心安,不过也夹杂着一触即发的强大怒气。
“醒、了?”
咬牙切齿,一字一顿,氏冬四席端着温开水站在床前满脸阴森,我连点头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眨眨眼皮子,表示自己明白她的意思。
总算是在事情失去控制前解决了啊,除了我之外应该也没有别的人重伤,这是好事情,不要用一脸快要哭的表情看着我嘛,做人要有微笑,不然会没人要的^ ^。
就着杯子咽了口水,感觉舒服了些,不过如果照看人的那一位表情再温暖一点我会觉得日子会更美好一点,见她待在房间里一直没有要离开的样子,我估摸着我不知道哪里又触到了氏冬的霉头,只能认栽,无辜地看着她,等着女王发话。
氏冬将杯子放了,冷冷地看过来,“你的伤口一般都是谁处理的?”
大到失去意识,一般都是送来四番队,平时的小磕小碰,就忍忍过去了。
我咧嘴傻笑,谁知道牵扯到后脑勺的伤口,疼得我止不住嘶嘶抽气。
“脑袋被人踢傻了?现在居然还笑得出来……”氏冬的气势刷得暴涨,不过看到我可怜兮兮的样子又不忍心朝我撒火。她抱臂站在床头冷冷的打量着我:“上次在温泉,你一直围着毛巾不让我们瞧见你,就是因为身上的这些伤疤?”
……呀,还是被人发现了。
我继续委屈,瘪嘴,挤眼泪,试图获取女王的同情,不过我忘记了她向来冷血,只有落井下石再狠狠踩上几脚的份儿,“很好,幸子,你长出息了,这些年我跟鬼督都白担心你了。”
有些事情就算担心也没用啊。
既然当初打算加入十一番,就是早早就想到了可能会出现的后果。一身的伤疤不过是其次,每次在任务当中都会伤筋动骨的,或多或少,和身边的人的身体损伤程度是不一样的。
当初想来不过是一念之间,带着点儿赌气的味道,到现在,却觉得幸好当时加入的是十一番,就算死在战场上,也不觉得遗憾。
“嗯嗯嗯,那个那个,这次有没有顺便帮忙做个全身检查,公费医疗报账的那种。”
氏冬的眼神基本快赶上饿了三顿想吃人的野兽了,“看起来你的恢复情况果然很不错,嗯哼?”
又来了又来了,生气的前兆,我乖巧闭嘴,不过又憋不住,“说吧,现在是什么情况。”
氏冬看了我一眼,“改改病例,可以直接永久休假,退出十一番了。”
“还能活几年?”
“别想早死,姐姐我还没折腾够你呢。”
原本好好的悲情对白,被她恶意篡改成了豪门恩怨。我鼓包子脸,“事先说好,不可以公报私仇,要是我被十一番踢了出来以后的养老费你报销。”
这下氏冬忽然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抱臂瞅着我,“不用担心,这件事情自然会有人帮你报销。”
救护队需要救助的特护病人太过,我的伤口刚刚开始愈合,便被微笑着请出了特护病房,看看在四番队和在家休养的成果类似,我索性厚着脸皮办了出院手续,死回家蹲着。
氏冬有点儿哭笑不得,“我说你现在的性格到底是跟谁学的,什么时候开始斤斤计较这点儿小事了,当真攒着养老费呢?”
我颇有怨言地嘁了一声,摇头晃脑,“饱汉不知饿汉饥呀,现在我的状况注定了没人敢要了,虽然晚上拉灯之后看啥都一样,唉哟……”不小心扭了脖子,没事装流氓的下场。
氏冬已经破罐子破摔了,“要走快走,姐姐现在业务繁忙,这些天申请探病的我帮你挡了去,回家之后小心半路被人蒙了麻布袋拖黑巷。”
我哆嗦了一下,“你你你别吓吓我,我我我绝对不会怕怕怕……”
“噗。”氏冬笑了,临走前不忘飞过来一个意味深长的媚眼,只可惜我已经没力气再跳下车去问她的幸灾乐祸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把眼一闭,睡觉。
回到山崎家……
瞅着宅子里张灯结彩欢天喜地的气氛,我老半天没办法进入角色。
这这这,就算是庆祝我提前出院,未免也太过分了吧?
若说是新年,往年也没见这么热闹,随手在旁边捉了一个人来问,才知道原来是“双喜临门。”
等、等等……
双喜?我才离开山崎家几天,哪里来的双喜?
急匆匆拐几个弯朝向书房走去,哪知道竟然在半路,跟一个压根就没预料到的人撞了个正着。
“山崎小心~”句子的确是包含关切,不过那腔调一出,我不由一愣。
“京、京乐前辈,您在我家干什么?”
他这次矜持了,笑而不语。我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山崎爷爷刚好从书房里头出来,瞧见我们这边这一出,难得板起脸来,“幸子,快点先见过未来的夫家。”
刺啦啦。
我好像听见什么东西在我脑袋里头开了花,看了看京乐前辈笑眯眯的表情,我觉得这下十二指肠都不够我纠结了,谁借阑尾给我用下,哎哟喂,这这这算什么事儿喂?
我压低了声音,不敢造次,有点明白了刚才氏冬那哭笑不得的心情,“那个,未来的小舅子,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山崎的称呼错了哟,不是小舅子,而是春水大人。”
“啪”的一声,不用想,我觉得是时候让我眼前一黑,晕一下了。
深思熟虑,再三斟酌,反复思量。
毫无头绪,若明若暗,雾里看花。
虽然明知道文章拖了个十天半个月再不完结读者的怨恨就会让某废没发安心过年,但是,这事太太突然,说到底,根本就不算个事嘛。
哪里有一直若即若离的男主角忽然之间浪子回头打算直接成家立业从此改过自新重新做人的道理。
又哪里有原本八竿子打不到一块的人还没任何戏剧性的冲突就直接水到渠成相看两不厌携手入洞房的事情。
我头疼地窝在家里头七天七夜,最后终于纠结透了。
拒婚,不嫁。
有人管这个叫婚前恐惧症,脑瓜子里别的不想,老想着以后双方的矛盾一旦爆发又该如何解决的事儿。这症状一旦碰上悲观主义者,便注定了效果翻倍,足以气得所有人抓狂。
这不,我刚刚把这个决定跟山崎爷爷一说,他嘴唇一抿,眼神就犀利起来。
现在山崎退眼瞅着这边没什么混头,似乎开始勾搭上别家的姑娘。宗族那边的人简直是哀自己之不幸,怒别人之不争。润少年也渐渐获得别人的认可,再怎么着山崎家也没到内忧外患需要卖女求荣的地步,我一再坚持,山崎爷爷也只好败下阵来。
鬼督牵着文无来看病,知道个中曲折,一反常态地表示支持。我还没来得及泪眼汪汪地张开拥抱欢迎知音降临,鬼督已经拎着亢奋的山崎润后领瞪我,“你莫非是当真打算着弟嫁?”
山崎润鼓掌表示赞成,我瘪嘴,装无辜,依然没人欣赏。
在肚子里憋着的话还没来得及说,鬼督便拽着文无离开。
一时间鼓乐声起,呛哩个呛。
正角出场。
看到京乐前辈的第一感觉是脸皮一热,气血上涌。
紧接着,便立刻转为无限尴尬,只能坐在床上看着他傻笑。
他依旧是平日见惯里的样子,没有露出一丝狂喜,更加不见什么悲伤。悠悠然,好像即将发生的一切都同他毫不相干,一点儿都没有当事人的觉悟。
待到坐定,拖着下巴看着我,两人就只能四目相对,相顾无言。
如今的首要问题再简单不过,就是要弄明白为什么他忽然之间折腾出了这么一出。若说是家族的要求,他又那次当真乖乖言听计从过,若说是刹那间看破红尘决定将就,却也不会刚好就这么落到我身上。
我苦恼抿唇,歪头深思,那边的人瞧见这边我的样子,倒笑了,“想不明白?”
“怎么可能想得明白。”
读者普遍抗议,男主戏份太少,男主感情不明,仅有的几次调戏也不过是一场闹剧。按理说来,我这种性格的角色勉强只能勾搭上十一番新入队的那群小鬼,像是京乐这样的角色,怎么看也不可能忽然之间钟情于谁,还大张旗鼓的打算结婚吧?
他不置可否,只是笑,忽然起身走到我旁边,“身后的伤好得怎么样了?想不想出去晒晒太阳?”
这七天被人看着,的确好久都没能呼吸到新鲜的空气,我感觉了一下后背的伤口,已经好了个七八成,遂点头:好。”
刚想扶着旁边忍着痛从地上挣扎着起来,谁知道京乐竟然直接把小花袍子解了,披在我身上,还不等我反应过来,就扔给我一个后脑勺,“我背你。”
诶诶诶诶诶。
我眼珠子差点滚到地上,一时之间抓着身上衣服的领子,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么蹲着累啊,山崎不舍得我这么大把年纪还受这个罪吧?”
“呃。”的确是这个理……我红着脸慢腾腾把爪子挂到了那个谁的脖子上,顿时觉得别扭得不得了。
为什么跟十一番的那群小鬼在一起时就没有这种感觉呢……又不是从来都没接触过男人的小姑娘。
我不断胡思乱想,试图化解目前尴尬的状况,掩耳盗铃以为可以逃过一劫,前面的人却忽然站起身来,“走了哟。”
“呀……”不自觉惊叫了出来。简直丢死人。那个谁似乎没什么同情心,竟然呵呵地轻笑起来。声音低低的,贴着他的后背能够感觉到胸腔的震动。
外头虽然临近年关,但是今日天气十分反常。
原本我在家穿着的衣服也许有点儿薄,不过再加上那个几乎拖到我脚踝的袍子,暖和得刚刚好。
太阳金灿灿的,照在后背,就连伤口的疼痛也减少了几分。京乐前辈的步速又稳又慢,倒好像和几天前送我回瀞灵廷的那个节奏有些相似。
我联想了一下两者之间的关系,立刻脸颊绯红脑顶冒烟,看来这次丢脸早就丢大发了。
“还没想清楚我为什么要答应山崎家和京乐家的婚事?”
京乐前辈背着我缓慢地在院子里走着,绕过一棵樱花树时忽然开口。
我一愣,摇摇头,正反应过来前头的人看不到我的动作,他却继续开口,“那么我们就继续走吧。”
呀咧?
该不会我想不明白就不放我下来吧?
这、这个方法太无赖了,有损八番队队长英明呀。
“那个,京乐前辈,要不我跟你打个商量,这事儿就这么算了吧,我看……”
“山崎原来不喜欢我?看来是我自作多情了。”
这句话刚刚出口,我就觉得自己的脸基本赶上火炉子上的平底锅,敲一个鸡蛋就能立马熟。
再不开口,会、会不会以后没机会说了?
啊——好纠结,好头疼,口胡这点事就不能不解决直接结局么!
“真的不喜欢?”
声音被压低了,调子也拉长了,听起来好像有点儿失望。我赶紧摇头,“没有没有,绝对没有。”
“没有什么?是没有喜欢,还是没有不。”
那人笑了,开始揪着语病不放,我把嘴一撇,“前辈,您又在调戏我?”
“哈哈哈哈哈……”这一次是真笑了,带着我的心啊肝啊胃啊也跟着一跳一跳一跳。
“我听莉莎说,现世里的女孩子每次被人背的时候都会感动得不得了,山崎你为什么就不能跟着一块儿感动一下呢,可怜的我的老腰哟。”
“喂……”这么对比太不公平了喂,“我也记得,现世当中想要追女孩子求婚,钻戒玫瑰山盟海誓一样不少,更优者男人有车有房父母双亡,且遵循‘三从四德’,唯自家媳妇之命从之,京乐前辈又哪一点到了?”
前头的人把脸一垮,“我也没有那么差吧。”我认真计算,“至少大多数人都没瞧出你对我有任何想法,于是男主内心独白,怎么着也得给个三四千字吧?”“那是废柴爵的事情,我可不负责哟。”京乐笑眯眯转移责任,“有那个时间的话,不如思考一下如果以后生了小孩,应该叫什么名字才好呢。”
流氓!
这才是真正的流氓!
我跟他比根本就是小巫见大巫。只怪敌军火力太强大。
“等等等,不许转移话题,现在还没纠缠清楚为什么要嫁的事儿呢,哪里有直接连跳三级奔下下个话题的理!”
“唉哟……我说山崎你当真还没想明白么,我这么多年可是从来没背过人呀,我的腰……”
“前辈你耍赖!这绝对是耍赖!这事是件严肃的事情,Сhā科打诨绝对不过关!不然就不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呀!”
“山崎……你快点想,想到了赶紧跟我说,我怕我会支持不住……”
我咬牙切齿,现在连耳背都是红的,“那个,我很重的,要不要先把我放下来,这事就以后再说。”
“嗯?”前面的人把我要松开的爪子抓了,重新搭回去,“放心吧,山崎你一点也不沉,这些日子也要多吃点东西,十一番的事情……你如果喜欢,休假完还是继续去做吧。”
“嗯?”这下轮到我诧异了,“那么,最近不结婚么?”
“当然要结,不过既然是山崎你喜欢的事情,我不想Сhā手干预。”
“京乐前辈……这样的对话真别扭,喂,你该不会是被谁穿越了吧?”
某人脚下一个趔趄,“算了,我们还是回到最初的话题,山崎你、还是快点想明白我为什么要答应娶你的事情吧。”“啊——”
疯了疯了疯了,真得疯了,“为什么就我一个人纠结,大家都是一脸看好戏的表情,我不干,我要回家,我不要当女主角。”
“现在后悔已经迟了哟,上了贼船,已经下不去了……”
*番外*
睡前的数绵羊系列
据说本故事发生在平行空间,时间为某两人修成正果的某一个深夜主卧,如有崩坏,某废概不负责。
骨碌。
骨碌骨碌。
又一个骨碌。
不知道是为八番队忙碌了一天还是因为别的原因忙碌了一天的京乐春水从半梦半醒之间睁开眼,瞧见的就是身边的那个人不安分地扭着自己的身子,在被子里面翻来覆去。
她的睡眠向来轻、且浅,虽然此时京乐春水已经倦极,却还是偷偷摸摸上前,将某个人逮了个正着,长臂横伸了过去,扣在自己怀里。
“怎么了?”
初醒时的声音总是嘶的,有点儿低,听在耳朵里,虽然算不上荡气回肠,不过也足够那个谁浑身一颤,惊出一声冷汗。
“我还以为在闹鬼……”
闷闷的声音从前面传来,春水会意,是指他忽然“动手动脚”的事情,不由失笑。温柔地侧起身子,将那个谁的头发拨到耳后,问:“睡不着。”
这不是明摆着的。
那个谁不解风情的白眼,幸好,黑灯瞎火,没人看见。
“唔……”春水略微思量,也不知道应该如何是好。那个谁倒是难得贴心一回,将他的爪子拍开了,“乖,别折腾,好好睡觉。”
现在似乎睡不着的人……不是自己吧?
春水忍俊不禁,脑中却是忽然灵光一闪,将那个谁翻了个身子,让她靠着自己。
“我给你数羊吧。”
“嗯?”
“准备好了么?开始了哟,1只羊,2只羊,3只羊,4只羊,5只羊,6只羊……”
越到后面,声音越轻,那个谁觉得脑袋里好像忽然出现了一群肥肥胖胖的肉团子蹦来蹦去。春水的手臂轻轻揽着她的后背,暖暖的,声音自头顶响起,醇厚温柔。
“到一半了,还没睡着么?”
“……”那个谁抗议地捏了一把他腰间的肉。
“60只羊……如果睡着了,就亲你一下,哎哟……”
“……”那个谁暗示自己随时有可能“失足”。
“90只羊,91只羊……100只羊……”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那个谁感觉到身边的人的呼吸已经轻了起来,哭也不是,笑也不是,只能安分在那人怀里窝好了,闭眼睡觉。
谁知道,她刚刚昏昏沉沉进入梦乡,先前还一副睡得舒舒服服的数羊人已经睁开了眼睛,带着笑意亲了亲她的额头:“晚安。”
晚安。
(全文完)
,本电子书仅供读者参考阅读,请在阅读后删除,版权归原作者。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