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我明明是向小小解释来着,你凑的什么热闹?
四周人群在低声议论着,细微的声音潮水一样涌上来又涌下去,与此同时,围观者的视线还不断在我们几人之间来回打转。刚开始我还觉得没什么,但随着耳边传来几声“估计是这女的先调戏展公子后招惹曾公子末了还拐带两个小孩准备私奔”的猜想后,我霎时觉得扫在身上的视线正在将我千刀万剐了……
前几回合被KO的展晴儿接着众人议论的空当复活成功,踮着脚凑到展想墨身边小心翼翼小声嘀咕了几句什么。展想墨横眉一竖,扯着嗓子一声大吼:“少拿家法颜面之说压我!我就是对姓曾的横着来又如何!?”
“哗——”议论中的众人一阵沉默,展晴儿尴尬地看着怒气冲天的大哥几秒,委委屈屈地蹲回墙角画起了圈圈。
我同情地为她比着十字。
漫长的沉默。
客栈外已是一片漆黑,掌店的老板娘是个上了年纪的胖奶奶,颤巍巍地提着火折子从对峙着的众人面前走过,边走还边嘀咕“怎么今天小二不先把灯点好”。我被展想墨和曾少离之间行雷闪电式的杀气夹得半边身子都硬了,理所当然地凑上去帮胖奶奶忙。
于是,客栈外,我一边爬上梯子为灯笼点火,一边和胖奶奶有一句每一句地聊着。客栈内,漫长的沉默。
展想墨站着,一手拿着玉扇悠闲地扇风,另一手垂下腰间,倒刺长鞭以一种诡异的姿势缠在手臂上,让人忍不住怀疑上面的刺到底会不会扎疼他。曾少离则垂眼坐在凳子上,饶有兴趣地研究着面前的一个旧得发黄的茶壶和一个缺了一个口的茶杯。
展晴儿和剽悍的女小二紧张地蹲在旁边观察形势,周围是一圈同样忐忑不安但同样期待看到什么好戏的食客。
漫长的沉默。
我将灯笼点上火的时候,已经和胖奶奶聊得很开了。胖奶奶亲热地说:“真是个不错的孩子,身体也挺结实的——就是头硬了点。”我看着门口那只被她摸得欢的大石狗黑了半边脸,提醒道:“胖奶奶我在这边。”
展想墨换了个姿势,双手环胸,玉扇和倒刺长鞭分别擒在两只手中,虽然现在他平静地站着,却始终有种蓄势待发的感觉。曾少离伸出手里握住壶柄,往杯子里慢悠悠地倒茶,旁观众人的呼吸就随着茶水落入杯子的潺潺声有节奏地上上下下,上上下下。
小九站了一会,扁扁嘴,拖着小胖身材挤过众人惊讶的眼神走出客栈,拉拉我的袖子,无比委屈:“阮姐姐,我饿了……”
我往屋里飞快地瞟了一眼,展想墨和曾少离同时飞快地抬头向我望来,一道电力十足的轰鸣在他们视线交接的瞬间炸开,我甚至可以感觉到空气“噼里啪啦”的碎响以及夹在中间的小小身上发出烤焦味。
我伸手往小小的方向一指:“上!”
小九心领神会,踮着小碎步挪到小小身边,轻轻一揽,小小便游魂似地跟了出来。
“阮姐姐……”一出门小孩就崩溃了,直扑我胸前,但无奈彼此个子不成比例,他的头正好狠狠地撞到了我明显隆起的肚腩上。我严肃地思考着近来伙食那么差我都能长肥肉的问题,再一瞟小九可怜巴巴的眼神,心里一软: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不顾大的也要顾小的啊(好吧,我承认是我自己也想吃)……
漫长的沉默。
我跟着胖奶奶从后门摸进了厨房,看着厨房里热气腾腾的馒头花卷卤面米饭感动得泪流满面,一边鬼吼一边冲上去消灭。胖奶奶笑眯眯地说:“想吃多少就吃多少,年纪轻轻的可不能饿着了。奶奶请你们吃!”我咬着半个包子转头,发现她正面带微笑地对着米缸说话,一头黑线滑下:“胖奶奶我在这边。”
小九满嘴油汪地以飞快地速度咀嚼着什么,双手还不住地将包子糕点往兜里揣,所到之处就像刮了十二级龙卷般一片狼藉。原本我还想着宰相肚里能撑船,不和一小孩计较,但转头却发现刚还摆在面前的鸡腿不翼而飞,顿时怒气上冲,开始追杀那个连鸡腿都要放兜里的咱鬼。
任由厨房内锅碗瓢盆摔摸滚打闹翻了天,客栈大堂还是漫长的沉默。围观者的呼吸变得很紧张,有人不小心咽口水大声了点,旁边的人立即飞过眼刀,始作俑者瞬间死于流血不止。
然后不知过了多久,久到展想墨来来回回换了无数个姿势,久到曾少离面前的茶壶再也倒不出茶水,久到围观者的视线不知不觉模糊起来,其中几个甚至已经趴在桌子上打起了呼噜。厨房里的咆哮声终于渐渐淡去……
我一脸得意地从厨房里钻出来,边走边拍身上的灰尘,手里提着那根从小九那里没收回来的鸡腿。正准备溜回房间,突然觉得背后毛毛的,回头一看,展想墨和曾少离正专心致志地盯着我。
我嘴角一抽搐,看了看手里的鸡腿又看了看他们,咬咬牙,向曾少离走过去。站定,慢慢地,慢慢地递过鸡腿,(强忍住内心的不舍)道:“要吃吗?”
展想墨一声嗤笑:让曾少离吃鸡腿?还是那么脏的提在手里的鸡腿?他要会吃那才有鬼……
“好。”曾少离轻轻答道,抬起手接过我的鸡腿,微闭上眼睛闻了下,绽开一个温柔的笑意,“好香……”
展想墨一下定在了原处,看怪物一样看着曾少离。
围观者一下定在了原处,随之而来的是她们鼻子下“滴滴答答”的红色液体……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那个脸上盖块白布的丑男,明明就那么丑,明明头发少到跟秃头差不多了,明明一双斗鸡眼又歪又突那么吓人……可为什么就是那样的外表,我居然会突然感到……其实他也不是很丑而已……呢?
曾少离微微抬头,看见我盯着他不放,脸上微微一红,垂下头去,但很快又仰起头来,歪斜眼里有着明媚的光芒,双眼一眯,一个笑容慢慢溢出眼角,声音轻柔:“谢谢你。”
仇人见面(下)
时间:东祖六十九年。
地点:新城某间名为“喜客来”的小客栈。
人物:被百姓误称为“京城大公子”的清高自傲、行为怪异的我的宿敌曾少离,以及嘴巴活该被抽烂的说本公子长得丑的一个贱民。
事件:那样子的一个曾少离对那样子的一个贱民柔情似水、温婉贤淑、脸红心跳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展想墨难以置信地按住心脏深呼吸了几口气,暗自记下这令人激动的一刻。
然后他的嘴角突然邪恶地向上扬了起来:曾少离啊曾少离,没想到你也有这天,只要我把这件事情捅出去,你就等着身败名裂吧!
估计是想到了曾少离身败名裂的落魄样子,展想墨开始露出了很猥琐的牙龈笑。但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的表情一敛,脸色开始变得难看:皇上好像曾经下圣旨允许他自择良偶,若是他说这个贱民就是良偶,那我岂不是无法反驳?
不,不会的。这贱民性子如此恶劣,行为如此鲁莽,虽然曾少离眼光肯定不比我好,但作为我的宿敌,他也不可能太差不是。展想墨想着,难看的脸色开始缓和,露出一抹尚算安心的微笑。
等一下!刚才姓曾的才接受了那个贱民的鸡腿!还是被贱民拿在手里又小又瘦脏兮兮且看起来沾着口水的鸡腿!他现在都能做到这样了,把贱民视为良偶也不是不可能的!一道惊雷劈过,展想墨脸色发青,努力消化着自己视为宿敌的人眼光低下的事实。
我冷静地看着展想墨匪夷所思千变万化的表情,扯了扯曾少离的袖子,语重心长:“说真的,我觉得你相好脑子有点问题。虽然情人眼里出西施,但你还是不要靠他太近比较好。”
曾少离手还捏着鸡腿,闻言哭笑不得:“他才不是我的相好。只是一个一直耐不住别人比他优异,喜欢追着我赶的锱铢必较的小人而已。”
喜欢追着你赶……
我了然:是嘛,想当年亚当和夏娃也是这么追着赶着就过来了……
曾少离看着我,沉吟片刻,开口问了:“有个问题,一直想问你。”
我心里咯噔一声,脑中主动浮现出先前关于“见家长”的猜想。
“这个问题,其实早在我随你们出发时就该问了。”曾少离慢慢打着铺垫。
心里又是咯噔一声:这丫居然一开始就看上我了!难道他真的不是展想墨的相好,而是一开始就瞄准了我这颗艳丽的小花!?
你眼光不错嘛!
我表情平和,心里却诡异地浮起了些许兴奋。意识到自己貌似有点期待,我下意识地安慰自己“被告白是天下所有女生都会高兴的事情”。但一想到待会可能要用到诸如“你很好,可是我不适合你”之类优雅的情场对白拒绝他,我心里就禁不住涌起热流般的期待:啊啊……怎么办,好开心啊!被告白和拒绝对方告白耶!人生的第一次啊!!
我热忱地盯着曾少离不放。
曾少离板着手指:“你先前曾提过,此次外出是为了帮人拿点东西。那你是要去那里拿呢?”
“旅双!”我抑扬顿挫地回答者,眼神依旧热忱。
“旅双!?”两个疑惑声音重叠着响起。曾少离还未来得及说话,展想墨就开始讽刺了:“旅双?你居然说要去旅双拿点东西?果然是庶民,你没读过书吧?”
我无视他。
展想墨面子放不下,脸都青了,手上的长鞭蠢蠢欲动。
曾少离动得更快。一支筷子“嗖”地从展想墨耳边飞过,刮起一阵风来,“啪”地,整支没入了木柱上。
展想墨脸都黑了。
“旅双是个丰饶的大国,国境辽阔,地大物博,人口众多。但要道险峻,国境被完全包围在料峭的千尺寒山中,山道直入云霄。别说人,就算是擅长翱翔的雄鹰也飞不过。”曾少离耐心地讲解着。
我听着他的话,脑中慢慢浮现出一座气派的高山,我背着行囊攀岩在上面,无比潇洒地从悬崖边一块摇摇欲坠的巨石下飞跃而过。然后站在最顶峰张开双臂作胜利状,汗水迎风飘洒,闪闪发光……
我一个哆嗦,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而且,就算旅双国不是处在那么险峻的地带,你想去到那里,也是根本不可能的。”曾少离补充道。
“为什么?”
“哼!还为什么?”展想墨阴阳怪气地学着腔,“果然是个没念过书的贱民——早在一百多年前,旅双国就因天灾毁成了一地废墟,都城更是卷于海底,无一人生还——你想去旅双?行啊,直接跳海吧!”
啪嚓!
晴天霹雳!
曾少离紧跟着抛出了一连串的问题:“其实,就算旅双不灭国,你能平安去到那里,你知道要找的是什么吗?”
“也许是件珍宝,也许是条绸带,也许是个人。”
“你要找的东西是大是小?是圆是方?是黑是白?你能确定那样东西能经受得住一百多年的时间不破不灭吗?”
……
我眼角微微抽搐:怎么会想到曾少离对自己告白的——我是有被害妄想症了吧?
默默地转身,往厨房走。捡起吃撑了的小小和小九各一只,带回房间。
直到关上门那一刻,曾少离的眼光都追随在我身上。斜眼看去的时候,发现展想墨握着倒刺长鞭的手开始用力,然后——
“碰!”
“叮铃哐当霹哩叭啦嘭嘭嘭……”
无视楼下大堂鸡飞狗跳的嘶吼对打,我自顾自地躺在了床上。木头粗制而成的床,很硬很平,窗户还是大大地敞开着,晚风从那里吹来,很是舒服,夏天应有的蝉鸣早已在一片轰吵的氛围中被淹没。我的身边,小小和小九安心地躺着,各自做着梦,梦里面估计也还在笑。
突然回想起自己刚穿过来那一天。那个时候,刚下晚自习的晚风也是这么吹着,凉凉的,可是不过一个睁眼闭眼间,就忽地到了另一个地方。还是恐怖阴森的墓场大集合,被吓得半死半晕,然后就遇到了骷髅。
虽然骷髅没有告诉过我具体要拿的是什么,但从它紧张在意的程度看来,大概是很重要的东西。
如果让它知道那个所谓的旅双国已经沉到水里,应该会很难过吧……
脑中闪过一个骨架暗自神伤的样子,呆了呆,木然地在床上来回滚动:“啊……不管了,反正本来也没想过要回去,找不到就找不到吧……”
“哼!我是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这样你出去了根本就连个自保的能力都没有!”
“我只是在怀疑,像你这种做事没交代的人出去了,到底会不会把任务做好!”
“愉快?你想聊什么?”
……
啊,不行了,脑子里突然冒出很多个骷髅……
说起来,曾在小说里看过那么一句话:“穿越的雌性,穿到一个新环境里,一般都会从了她所见到的第一个人。”不知道把这句话里面的人换成“鬼”会不会也成立咧?
再说起来,来到这个世界来来回回总共不到半个月,身边出现了各种各样的人和鬼。一直琢磨不清的骷髅,是个美女却玩百合的榴莲,自恋得人神共愤的展想墨,他的看来颇为正义的妹妹,寡言害羞的小小,贪吃贪财的小九,然后还有救世当正职的曾少离……
正常人没一个……
不正常的倒是一堆一堆涌过来……
死都别告诉我那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再再说起来,骷髅虽然看上去只有骨头,但身体手感还是不错的。如果能看见他真身的话,说不定意料之外的是个美少年呢……
可我却一直将骷髅归类为“物品”一列,时时以“它”作为骷髅的称呼。骷髅的名字,好像叫左伯桃吧?左伯桃……伯桃……
嗯……不行了,明明是只鬼,名字却比小小好听……
决定了,明天开始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小小改名……
然后给骷髅换个称呼……就叫他名字好了……名字是……
“名字是……左伯桃……伯桃……”眼睛不知道什么时候闭上了,意识模模糊糊地。昏昏欲睡的空当,突然想起:今天,又是一个第三天了……
风起了,些许稻草在地上扭曲地旋转,发出沙沙的寂寞的声音。惨白的月亮从东方夜幕苍茫的原野上升起,枯树在风中局促地摇摆,歪斜的枝丫挺拔在鬼哭狼嚎的回响里。
骷髅正坐在高高的枯树上,月光放出冷冷的光辉,照得他的骨头格外的白。枯树下,阮璐正半睡半醒地躺在地上,乐滋滋地流着口水。
骷髅不爽地一声冷哼,从树上一跃而下,轻飘飘地落在地上,对着阮璐的头便伸出了手骨。
“名字是……左伯桃……伯桃……”阮璐翻了个身,眉头皱了皱,松一口气,又睡了过去。骷髅一个恍神:说梦话?
这女人说梦话时,叫得是自己的名字?
脸忍不住红了红,伸出的手骨晃了晃,叹一口气,还是收了起来:“这次就算了……毕竟法术用多了,对凡人的身体也不好。”
“哼……想见到身边人真实的样子,你就自己慢慢等法术消耗完吧……”
自言自语地嘀咕了几句,再抬头四处看看,空荡荡的平地。月亮刚升起的时刻相当于外界的黎明,众鬼应该都没起床吧。
这么想着,骷髅安下心来,靠近阮璐,安静地坐下。
远处黑暗角落里,以小三所在墙面为伪装,童音、秦飘渺以及携带着的一众鬼怪正咬着手帕看向这里。隐约中还能听见她们无比欣慰的抹泪声:“太好了,看样子婚期不远了。”
“唉,我就说小伯桃口硬心软,早就对小璐璐有意思了,还装……你说我没讲过!?我怎么会没讲过!?想当年我含辛茹苦将他养大,我对他有多了解……”
“真好,看着伯桃能嫁出去,我这个当表姐的也就放心了。”
“#!%¥&%¥*¥*……”
一枚玉坠引起的(上)
清晨柔和的阳光斜挂在苍松翠柏不凋的枝叶上,显得那么安静肃穆。官道上铺着青石板,里面的青苔都被修葺得十分平整。高挂着“喜客来”牌匾的客栈门外挤满了拥挤的人群,个个人头耸动地往客栈内探望,却静得连呼吸声都难以听闻。
有好事者费劲地穿过重重障碍来到门口,才一探头,霎时被眼前对峙的两人迷得憋住了呼吸。
一个红衣热情,高挑的眉眼间杀气盎,嘴角微斜地冷笑着。美艳明媚的外表不加任何遮挡,可明明如此迷人,却让有种让人无法靠近的高傲气势——传说中最野蛮最毒辣的“京城二公子”展想墨。
一个白衣淡漠,视线平和地注视地面前的桌子,虽然披了面纱,但光是那双狭长漆黑的双目就足以吸引所有人的视线。那是一双多么清澈美丽的眼睛!如果是微笑的表情,一定可以用如沐春风形容——传说中最温柔最美貌的“京城大公子”曾少离。
客栈内此刻可以用一片狼藉来形容,墙面上有着一道道长而深的刻痕,数不清的筷子凌乱地Сhā入在地上、墙上、桌椅上。数不清的瓷器碎片布满了地面,当中甚至混着酒坛子的碎片,酒水撒了一地,空气中的酒气浓郁得几乎要漏出。其中一堵墙前,正坐着十几个面如土色状似想吐的食客,还有一个满脸无奈缩在角落画圈圈的女子——传说中最可怜最可悲的二公子他妹展晴儿。
一连三个传说都出来了,这种状况,是个人都能看出把客栈折腾成这样的肇事者是谁。但问题是那两个肇事者正一派祥和地各自坐在客栈大堂中央,当中弥漫着的诡异气氛让围观者都忍不住齐齐往后退去。
“小二,掌茶。”展想墨突然一声令下,毒辣的视线刺向墙边。一脸呆滞的高大个小二触电似的,身子一抖,唯唯诺诺地站起身便退了下去,速度快得像被鬼追一样。
曾少离若无其事地把玩着手上的杯子,眼睛连瞟也不瞟向他们。
茶很快就上来了,小二端着茶碗的手十级地震一样激烈地抖着,茶水不停地往碗外泼洒。展想墨眉眼一挑,手中缠着的倒刺长鞭“哗啦啦”一甩,“啪”地落地有声。
高大个小二手一抖,茶碗“哐啷”地落在地上,茶水泼了一地。众人心“突”地一跳,同时忐忑不安地看向展想墨。小二更是惶恐地直接往地上一趴:“饶,饶命啊!大人!小的不是故意的……”
展想墨的嘴巴缓缓咧开,微微下压的眼角中流露出阴沉的氛围,脸上却挂着令人心寒的冷笑:“饶命?可以……”
小二感激地抬起头,围观者霎时发出一阵“看吧我就知道展公子为人善良”的低声议论。唯有展晴儿依然一脸惊恐地瞪下自家大哥。
一把精致的匕首“当”一声落在地上,展想墨双手环胸,下巴一努示意道:“自己捡起那把匕首把舌头割下来吧。”
啪嚓!
一道惊雷闪过,小二和围观者被劈了个正着。
展晴儿一抹额头的汗,轻声嘀咕:“还好……只是割舌头……”
小二冷汗狂飙,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不住地跪拜着:“大人饶命啊……大人,饶命……”
“我不是说了饶你命吗?”展想墨眉头蹙起,满脸的不耐烦,“所以你赶紧地自己动手把舌头割下来不久成了。”
“当真,当真……要割舌头?”小二脸色煞白,眼泪已经扑簌扑簌地往下掉了。
“哼!没用的东西!”展想墨怒气一闪,倒刺长鞭破空而出!
“哐当”一声巨响,我一个激灵睁开了眼睛。头顶是木制的床盖,朴素结实。空气安静得像全世界的人都死光了一样,把我惊醒的巨响了无声息。我叹一口气,正想闭上眼睛补眠,突然——
“叮铃哐当霹哩叭啦嘭嘭嘭……”一阵比刚才更大更刺耳的巨响在耳边炸开,床盖被震得“吱呀”作响,一堆堆灰尘扑簌而下,呛得人连连咳嗽。我怒由心生,当下“碰”地跳起来大吼:“楼下的搞什么!?还让不让人睡了!?”
“叮铃哐当霹哩叭啦嘭嘭嘭……”没反应,巨响像打了鸡血一样有活力,锲而不舍地持续着。我无力地坐下,突然感觉身上凉飕飕的,低头一看:“!”
五雷轰顶!
“唔,好吵……我才刚梦到油炸麻花,只差一点就能吃上了的……”小九呻吟着,翻了个身,身体呈大字型霸占了大半张床,一只手还“啪”地挥到了小小的脖子上。
“唔……”小小吃痛,揉着眼睛爬起来。睁眼一看距见到了我,脸一红,手足无措地捂起脸来:“阮,阮姐姐……你怎么在这里?啊……同床共枕,我们同床共枕了……”
非常无语,我说孩子,你全身都被我看光了,老夫老妻还有什么好害羞的……
“怎么办?怎么办?呜呜……小九……”小小的脸已经红到了耳朵上,一个转身便扑到小九肚腩上寻求安慰去了。
我冷静地看着那个埋在小九肚子上抖得欢的小脑袋,沉声问道:“小小,你还好吗?”
“嗯……”欲拒还迎、不知如何是好的声音。
“小小,你不觉得脸上、手上湿湿的吗?”
“嗯——”羞涩脸红、自己在胡思乱想的声音。
“小小,你不觉得湿湿的地方还有一股明显的尿骚味吗?”
“嗯?嗯!”疑惑不解继而发展到突然惊醒的声音。
然后——
“嗅,嗅嗅……”很明显的几声吸气,期间夹杂不确定的几个短暂中顿。小小猛地一下往后退去,抬头看向我衣服上热气腾腾的湿哒哒一片,再看看小九身上很明显写着“出口”的同样湿哒哒一片,目瞪口呆。
我洋溢着杀气的脸努力维持着扭曲的表情,欢快地开口:“小小,麻烦你出门左转,然后帮我把厨房专门用来砍猪骨头的大刀拿过来好吗?”
小小脸都黑了,手伸到小九肚子上死命推着,带着哭腔低声叫道:“呜呜,小九,起来了……小九快起来……”
手里的鞭子唰地一下就抽到了面前,快如闪电。展想墨眼露杀气,整个人像被鞭子的黑影包裹在其中一样,纤细的身体时而翻折时而跃起。鞭子就是长在他身体里的一条蛇,呼啸着对挡在小二面前的曾少离张开毒牙。
曾少离却表现得相当沉稳,手中握着的发髻轻盈地上挑、下挡、左右开击,动作优美得恍若舞蹈。动作看似慢,实则快,就像在逗着小孩玩一样惬意。明眼人一眼就能看出,曾少离的武功比展想墨的高上不止一层。
展想墨已经完全处于劣势,或许是由于动了真怒,他的动作开始杂乱,招招又急又狠,却全不见平时的精准难缠。曾少离开始步步逼近,发髻像利刃一般刺向前方,展想墨眼皮一跳,倒刺长鞭“啪”一声脱手飞出!
“哇啊啊啊啊——”
突然,楼上传来一阵尖叫。曾少离一个恍神,动作迟疑了一点。展想墨却没放过这个大好的机会,顺手往腰间一拽扯过一件挂饰就猛地向前一挥!
“大哥!”展晴儿突然失声大叫。
曾少离双眼精光一闪,身子微微侧过,挂饰“嗖”地擦身而过。视线往挂饰上一瞟,突然定住了:“那是……”
“……咦?”才反应过来的展想墨脸色突然很难看。
就在这时,二楼的某扇门突然“碰”地被从里面摔了开来。一个胖胖的小身影从里面冲出,嘴里还胡乱叫着:“阮姐姐我不是故意的呜呜呜你大人有大量……”
“站住!臭小子!”另一个身影倏忽出现在门口,于此同时,那件挂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刺了过去!
“不要!”展晴儿的声音。
“小心!”曾少离的声音。
“啊……”展想墨的声音。
我自然而然地转头,然后视线在那么零点零一秒的瞬间捕捉到一个黑色物体向我的脑袋飞速过来,脑子一热,出于练过散打的对抗反应,手往小九头上一按,身子一矮,右脚一道旋转飞踢!
“啪!”
“轰!”
“啪嚓!”
随着三声衔接得很是紧凑的巨响,所有人的眼睛都不忍地闭了起来。第一声巨响是我的脚踢中了那个不明飞行物,不知道是它裂开还是我的腿骨裂开的声音。第二声巨响是小九符合不住我的力度,两个人轰然倒下的声音。第三声巨响是那个不明飞行物很华丽地顺着原来方向飞出后,落地碎开的声音。
鉴定完毕。
不管怎么说,那个暗器都算是被我挡回去了。这件事情让我觉得颇有成就感。
这也以至于当我站起身时,看着下面黑压压的群众很是自然地挥了下手:“同志们好啊……”
……
“啪!”
摔在地上的那个东西又发出声细微的破裂声,众人的视线停在上面。展晴儿一脸痛苦地捂着脸,曾少离则满目为难,围观众人一副完全摸不清头脑的样子,但还是很配合气氛地憋住了呼吸。
然后我看见展想墨嘴角缓缓咧开,目露凶光地奸笑起来:“嘿……姓阮的,你死定了……”
一枚玉坠引起的(中)
厢房里。
展想墨得瑟地笑着,长毛黑痣在那副可恶的嘴脸上跳得很有节奏。他的身后,展晴儿脸色煞白的呆滞模样与之形成鲜明对比。我和曾少离对视一下,很有默契地坐下,双手环胸,沉默对抗。
桌上放着一枚玉坠的残骸,显然就是让我们四个气氛诡异地坐在厢房里发呆的原因。虽然被摔得惨不忍睹,但还是可以从玉坠断裂边缘看出溢转的流光。再配上玉坠表面隐约可见的飘逸的古字,一看就知道是翡翠做成的值钱货。
曾少离轻轻咳嗽一声,我勉强从玉坠上移开自己差不多要贴上去的眼睛。突然想起曾经听过的检验翡翠的方法,心中霎时蠢蠢欲动。
站起身,在三人不解的目光中昂首阔步地开门。走到厨房,打水,举着水盆到房间,关门。随手拈起一块玉碎丢进水里。
“噌——”
一片绿光从水中泛起,折射出的玉石碎块通明剔透的色泽。如果说刚才开门打水乃至于将玉碎拿起时我都还处于正常人状态的话,那现在我的眼睛一定像豺狼一样反射着不正常的绿光。事后根据一直在床底偷看的小九的复述,我当时死死抱着水盆垂涎三尺,一副恨不得把里面的水全部灌进肚子的没出息样。
“哼哼哼哼……”展想墨抱着胸发出了诡异的耻笑声,眼中尽是讥讽之色。我一抹口水,不满地瞪向他:看看,看看他那副有钱人的嘴脸!啧,真不爽……
话说回来,他那种笑法,我是不是在哪里见过啊?
“你现在也看到了,我的玉坠价值连城。你把它弄碎了,打算怎么赔?”展想墨一开口就丢出个巨型炸弹。
我眼皮一跳:“你脑子烧坏了吧?明明就是你自己把它扔出去的!弄坏了关我什么事?”
展想墨嘴角咧得好像要裂开,手指在桌上清脆地敲着:“哦?就算是我把它扔出去的。那可是和邻国使者与交的信物,是圣上御赐给我的玉坠。如果我到圣上面前禀报,你觉得圣上是会信我,还是信你呢?”
我一翻白眼,信手抓起其中一块玉碎在手心打圈圈:“你吓谁呢?真有那么重要的话你会把它随便挂在腰上吗?咱家小曾腰上的挂饰也是一坨一坨的,按照你的逻辑,那些全都是皇帝御赐的咯?”
展想墨眉毛一挑:“咱家?”
展晴儿眼睛一眨:“小曾?”
曾少离轻声一咳,低声提醒道:“其实展想墨没有说谎。那个玉坠确实是圣上御赐之物。”
……
一把揪过曾少离,把他丢到地上再踹一脚,然后以居高临下的姿势嘲笑讥讽鄙视他:“曾少离,你居然已经沦落到被贱民称作‘咱家小曾’都不敢反驳的地步了!你从前那副高傲的嘴脸呢!?哦呵呵呵——已经落魄至此的你已经没有资格与我相争了!我会代替你成为举国爱戴的京城大公子!你就等着嫁给那个贱民辛苦一辈子变老变丑然后哭着仰望依旧美貌高贵的我吧!哦呵呵呵呵——”
……
——当然只是展想墨的意淫。
我无视身后眼珠上吊笑得近乎抽筋的展想墨,认真地问:“那东西真是皇帝给的?真的很值钱?皇帝那么财大气粗,弄坏一个小玉坠而已,不赔也没关系吧?”
曾少离无比坚定地点头,点头,然后摇头。
我泛起了难,转头看向展想墨。那丫一发现我在盯他,马上摆出一副高贵气质的圣母坐姿。我强忍了好久才把喉咙蠢蠢欲动的胃酸压下去,指着玉坠笑得春光灿烂:“嘿嘿,展大公子,我看你长得就是一副有钱人的样子。小小一个玉坠,没了也不痛不痒吧?不如这件事就大事化小小事……”
“你做梦!”数十滴黄豆那么大的唾沫星子飞喷过来,我的脸当下就像刚用水淋过一样“滴答滴答”地往下滴着不明粘稠液。
强忍着一抹脸皮冲过去将那个丑男可恨的嘴脸撕烂的欲望,我努力地维持着快要掉下去的笑容:“做人别那么小气嘛!你看这个玉坠还不是好好的,用口水一粘就好了啊……”
我一边说着一边将断成几块的玉坠凑在一起,好不容易摆出一个轮廓:“你看你看,粘起来不就行了,多完整的一个……呃,小鸡啊……”
“放肆!什么小鸡!那明明就是凤凰!”展想墨脸都黑了。
“行行行!凤凰!你说凤凰就是凤凰……”我敷衍着应和道,暗自嘀咕,“有什么分别啊?明明在酒楼里,鸡爪子就叫凤爪来着……”
“你还说!”展想墨恼羞成怒。
“好,好……不说就不说。”我龇牙咧嘴地卖笑,“大家斯文人,说赔钱什么的多伤感情啊……”
展想墨单边嘴角一上挑,邪气地笑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我京城二公子也不是不讲理的蛮徒。”
“这样吧。那个玉坠虽然是圣上所赐,但最主要的还是作为和邻国使者与交的信物。在与邻国相交的过程中,使者向来是认物不认人的。如果你能在使者来到时向她解释清楚信物被毁的原因。又或者,让她在没有信物的情况谈妥先前的未定议事。那你弄毁玉坠一事,不了了之也未尝不可。”
“吱呀”一声打开门,我和曾少离便往厢房外走边若无其事地对话:“肚子好饿啊……”
“也是,大家都未曾用餐。我去让小二准备一翻,叫上小小和小九一起吃点东西吧。”
“你们两个那是什么态度!给我回来!回来!!”
无视他——这种蠢事要是答应了才有鬼。
看着我们置若罔闻地向楼下走去,展想墨怒上心头,伸手往床底一揪。不知何时藏在下面的小九被抓住腰带扔了出来,呜哩哇啦地鬼哭狼嚎状……
我和曾少离被动地回到厢房。
展想墨一把将哭丧似地小九扔出门外,还在ρi股上补了一脚。转过头瞪向我们的时候,他的眼睛红得血丝纵横,恶鬼一样。
我往曾少离的方向挪了挪:“真的,我觉得你该离他远一点。”
曾少离会给我一双笑得半眯的歪斜眼。两个不规则的眼球险险挤在眼眶里,眉头一舒,空旷的额头处登时一片油光“噌”地闪过。
……
我捂住眼睛无声挠地:那片油……太闪了,好刺眼……
“你们够了!不要在我面前打情骂俏的!”展想墨突然横Сhā一脚,将我和曾少离从中间分开,十根手指“噼里啪啦”地悬在我眼前,大有我不答应就把手指往我眼球里□去的趋势,“听着,贱民!东西是你弄碎的,责任就该你负!今天,你若是不答应,就别想着能直着走出这厢房了!”
我左闪右闪,十根白骨嶙峋的手指还是死死地粘在我眼球不到一厘米的位置。叹一口气,弱弱地开口:“答应就答应啊……把你的鸡爪移开点!把我弄瞎了,你养我一辈子啊?”
展想墨得意洋洋地收回手,闻言脸上青红白绿一阵变色:“啧!贱民就是贱民!竟然说出这等无耻的话!”
也不知道曾少离到底看上了你什么!?
声音虽小,但那句冲击力极大且带有浓重怨妇氛围的话确实是从展想墨嘴里冒出来的。我吃惊地回头看向展想墨,却发现他正一脸愤恨地往曾少离身上射眼刀。
果然,这两个丑男之前发生过“不得不说”的□。
……
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虽然从一开始就觉得他们俩是一对,但忽略了曾少离平常过激的行为,他也算是个好人。没想到居然被展想墨这种劣质品染指了……
总觉得,很不爽。
唉,其实也轮不到我不爽啦。都说夫妻条例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放到夫夫身上也成立。更何况按照他们两个的样子,估计放眼世界,也找不到可以比得上对方“美貌”的配偶了吧?
我暗自点头,心中不明的怒火稍稍往下压成了迷你火苗。回头再看,曾少离眉眼低垂,一脸平和地看着窗外。他一旁的展想墨正挤眉弄眼地冲他的侧脸做着鬼脸。
“轰!”
怒火更甚!
超——不爽!
凭什么那个自恋高傲恶劣的展想墨居然都能勾搭上曾少离这么一个心地善良的好人啊,这实在是太天理不容了!随着社会发展时代进步,曾少离这样一种温和型好人已经濒临绝种了!居然让展想墨这种一走出来就知道是万年奸角的人抢到手……啧!
我愤愤不已地双手捉住桌布拼命蹂躏,心里突然一道闪电划过,冷汗霎时流了一身——
话说,我生的哪门子气啊?
曾少离被谁勾搭上,不关我事吧?
我什么时候变得那么愤世嫉俗了?
鸡皮疙瘩随着冷汗“吧嗒吧嗒”地爬了我一身。还没等我来得及理清自己的思路,就听到了曾少离温润无比的声音:“你说让阮璐向使者解释,那邻国使者到底什么时候来?”
展想墨似乎等这个问题已经等了很久,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你死定了”的猥琐笑意,嘴巴一张一合,一字一顿:“——明——天。”
一枚玉坠引起的(下)
“明天?怎会如此匆忙?”曾少离眉头微皱,一个问题轻轻踢给展想墨。
“邻国使者天性好游玩,最喜四处游历。就算明天来到,又何奇之有?”展想墨皮笑肉不笑,一抬脚将问题踢回给曾少离。
“哦?”曾少离面不改色,一直背负在身后的手伸了出来,递给他一只肉嘟嘟的白鸽,“那我刚刚抓到这只信鸽,绑在它脚上那张写着‘不管你现在在哪里,明天之内给我死到福雷城!不然就将你上次佯装公务实则是到花街喝酒的事告诉你家公老虎!’的纸条,是谁写的呢?”
一记重击!
展想墨被曾少离冷静的一记问题砸得不轻,接过白鸽的手都忍不住抖啊抖。看着那只白鸽欢乐地扑腾着翅膀,脸一黑,“啪叽”一声,一小滩鲜血便从他的手心喷洒了出来。
我和展晴儿同时跌倒在地,手脚并用往门口缩。
第一回合,曾少离VS展想墨——曾少离胜。
“呀!你干什么呢?”曾少离突然一手夺过展想墨手中的白鸽,一脸心疼地为那只可怜的白鸽包扎起来。展想墨约摸还沉浸在自己语言失利的悲剧中,好半天才回过神:“信鸽,信鸽脚上的信可与我无关。看我展想墨一脸正气,又怎么会做出威胁他人此等龌龊之事呢?”
曾少离手上动作不停,一边飞快地在白鸽身上环绕着雪白的布条,一边很是凉快地反问:“是吗?这么说那封信是自己冒出来,自己盖上展家印章,再自己跳到展家专门训练的信鸽脚上的了?”
“嗯……”展想墨眼中怒火一闪,转过头一声大吼,“晴儿——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这样做是不对的!”
“可是我没……”展晴儿话还没说到一半,一柄叶片似地薄刀刃便寒光闪闪地抵在了她的脖子上,展想墨狞笑着,没持刀的手有一下没一下地往妹妹头上拍着,只露出牙签那么细的眼缝间折射出危险的光芒。
展晴儿无声地缩回角落,不断哆嗦:“大哥您忙,小的在用肺说话。”
……
其实可以理解她的感受的,我要有那么个大哥早晚崩溃,她只是抖几下,算是相当勇敢的了。
第二回合,曾少离VS展想墨——展想墨挡住了攻击。
曾少离捧起白鸽,仔细打量了一番,确认包扎完成后,微笑地递给了我。转身看向展想墨:“如此说来,是少离误会了展公子了?”
“当然!”展想墨恬然不知耻地一抱胸,“本公子从不徇私枉法公报私仇,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又岂会做呢!”
“哦。”曾少离点着头若有所思,“所以,从不徇私枉法公报私仇的展公子,想必也是个心胸宽广之人咯?”
“那是!”展想墨一时应得爽快,话一出口,脸色突然巨变。
“那请心胸宽广的展公子把遍布全国的关于阮璐的通缉令撤下,你一定不会拒绝吧?”曾少离笑得那叫一个春风满面,“怎么展公子也从不徇私枉法公报私仇,想必不会因平民的轻言巧语动怒吧?”
……
“曾公子,你知道吗?就算心胸宽广的人,也会有难忍之事的。更何况你叫我撤下通缉令我就撤,那我京城二公子的颜面该放在哪里呢?”展想墨嘴角邪恶地勾着,双眼笑得眯了起来,背后一阵阴沉的密云压顶而至。
“呵呵,展公子真是幽默。颜面什么的,我怎么不记得你何时有过呢?”曾少离笑得温润如水,向来都眯着眼睛猛然睁开,背后瞬间传来行雷闪电的轰鸣。
“霹雳啪啦霹雳啪啦……”
空气响起连绵不断的破裂声,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出屋里仅有的两个男人之间熊熊燃烧的杀气。屋内霎时一阵死寂,唯有那只被展想墨活活捏到吐血的白鸽偶尔扑腾翅膀的声音。
一个是曾少离,一个是展想墨。
一个心地善良态度温和,一个自恋傲慢歹毒无耻。
唯一相同的,就是两个都是丑男。
我按住白鸽不老实的翅膀,认真地寻思着眼前这两个人到底有着怎样“不得不说的故事”。视线移到曾少离处,正好对上他看过来的眼睛,他一愣,面对展想墨时的怒气削弱了一些,嘴巴轻抿,一个微笑就那样浮上了脸颊。
淡若水,醇似酒,看着就让人心神恍然的一个笑容。
原来曾少离是气质美男啊……
咦……我刚才……在想什么?
难道……我是觉得他是“美男”吗?
不会吧!!就算是一瞬间也不可能这么想吧!?
难道果然是身边怪人太多,连我的脑子也跟着出了问题!?
还在在纠结时,视线突然一阵模糊,远处曾少离的笑脸突然扭曲了起来。我一愣,揉了揉眼睛,有那么一瞬间,我似乎见到了一张异常漂亮的面孔从曾少离头上一闪而过。是个非常清俊的男子的脸,面色有些苍白,却不让人觉得虚弱。一头很长的漆黑的头发,扎成简易的发髻绕在身后,仿佛丝绸一般柔软。白纱飘飘,笼住了他的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狭长漆黑的眼睛,星光璀璨。
看惯了丑男,突然看见那样一张垂直比例可以用地狱与天堂来形容的俊脸,虽然只是飞快地一瞥,但我还是被深深地惊悚到了。可惜等我再用力揉了揉眼睛看去时,曾少离还是那副万年丑角的油脸,额头上仅有的十几根稀疏的头发正在迎风招摇。
……
完了完了,连幻觉都有了,看来最近压力真的太大了……
我无力地揉着眼角,开始想念在鬼都吃了睡睡了吃的美好生活。毕竟每天对着一群丑男,没有点心理压力才是不正常的。难得三天一次回到鬼都放松神经的机会,居然被我睡觉睡了过去……
直接导致的后果就是压力负荷过大,连幻觉都有了……
忍不住叹一口气,我认真地思考着是不是得找个机会跟小小发展一下,以达到缓解压力的作用。肩上却突然一暖,抬起头一看,正好对上曾少离关切的眼神。
心头不由一暖。虽然曾少离长得丑,但心底却是真的善良,比起展想墨,也更有种让人想要亲近的温和。
“不用担心。虽然那个玉佩确实是圣上所赐的使者信物,但邻国使者并不会随意来访,每次来访时间都有间隔,一般是三到五年一次。而早在前几个月,东祖国已经接待过使者了。”曾少离温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也就是说,现在起三到五年,使者都不会来了?”我眼前一亮。
“哼!”展想墨一脸不屑地冷笑,“谁说使者不来的?我之所以赶到福雷城,就是因为听说了邻国使者御大人带领人马来访。曾家手下刺探消息的人马应该也不少啊?怎么?出来找夫婿找得太专心,曾大公子连这点小事都没听说?”
啧啧,瞧他那副怨夫的样子,看着就让人不爽。我对着展想墨翻了个白眼。
曾少离沉思了一瞬,笑着摇起了头:“若是我没记错,御大人此次东祖国出行,是为了处理私事而已,并不是以邻国使者的身份来的。既然不是以邻国使者身份而来,展公子这么贸贸然前来寻找,莫不是想和邻国勾……”
“曾少离你在说什么鬼话呢!?”展想墨一下勃然大怒地打断了他,手里的倒刺长鞭捏得“噼啪”作响,蓄势待发。
所以说,造反啊勾结啊什么的永远都是皇亲贵族这类人怕听到的词。只是我没想到,在这样一个女尊的国度,展想墨一男的居然真的可以代表一国和别国的使者的谈判,而且就这样看起来,曾少离的身份地位一点不比他低嘛……
喂,这里真的是女尊国吗?
“呵呵,其实我也只是说说而已。”曾少离语气淡淡地,“怎么看展公子你也没有勾结外敌的头脑。反正怎么看,你也只是追在我身后赶到这里来的吧?”
“你!”展想墨眼中怒气更甚,凶光一闪,脸色一下变得狰狞起来,“就算没有使者,你以为毁坏圣上御赐之物的罪可以轻罚吗?那可是和邻国与交的信物!只要我禀告圣上,别以为你们能脱得了罪!”
我一翻白眼,看了看面前不动如山的曾少离,鉴定为最佳盾牌后,终于忍不住开口:“恶人先告状。把东西先扔出来的人可是你,就算我是个平民,皇帝不一定信我说的话。但有个脑子的人都能猜到——你武功那么强,人又那么毒辣,我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能从你那里摸到一根葱吗?就算你说曾少离抢过玉佩交到我手上然后我再把它往地上砸——撒谎也得有个限度吧?”
“你……”展想墨眼中怒气横飞,眼看就要爆发。曾少离却突然捂住嘴巴,笑了起来:“噗……呵呵,呵呵呵……这是第一次,真真正正地看到了有人反驳京城二公子。”
“曾少离!”展想墨一声怒吼,手中的长鞭一下举了起来。正待发作,脸上却飞速闪过一道狡黠的光芒。
“哼,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好方法。”展想墨放下了倒刺长鞭,脸上挂着匪夷所思的笑容,视线瞟到我身上:“你,不是说要去旅双找东西吗?”
“是又怎样?你笑得那么猥琐干嘛?”我浑身一抖,一阵鸡皮疙瘩窜了起来。
展想墨眼角一挑,连着唇边黑痣的长毛似乎狠狠地往我心脏戳了一刀:“作为我不禀告圣上的代价,我要和你们一起走。”
逃脱计划(上)
让展想墨跟我们一起走?
让那个无比恶毒性格恶劣举止恶俗且对我怀有明显敌意对曾少离怀有明显特殊癖好的展想墨跟我们一起走?
傻子都不会答应!
夜深时分,万物静谧。打更的女人拖着慵懒的音调经过客栈,渐渐走远,我眼皮动了动,一个挺尸状从床上坐起来。视线一片黑暗,只听得见我自己故意放轻的呼吸声。
确认周围没有目标,行动!
我一个鲤鱼打滚想从床上滚下,可不知道是动作不规范还是方向错了,还没滚到一半,我的头就结结实实地撞到了床边的柱栏上。含泪捂住脑袋无声地抽搐了半天后,我决定还是老老实实地爬下床。
古代的床架不是很高,所以我也不担心会一脚踏空,便自信地把腿一伸。一样冰凉光滑的盆状东西突如其来地在我脚板下出现,然后——
“哐——咚咚咚咚……”
清脆的东西被打翻在地,并随之反弹滚了几圈的声音。空气中顺势荡漾起一股浓郁而诡异的气味。
夜壶!?
而且还是个装满了不明肮脏粘稠液的夜壶!?
我什么时候把那种东西放在床头了!?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我一下憋住了呼吸,全身僵硬地保持固定动作。
四周一片死寂。
没有听见周围有什么响动,我安慰自己也许那个夜壶是之前小九放的,也许我打翻东西的声音太小其他人没注意,也许……
脚再次往地上放。
“哧溜——”
完全没有意料到的脚下一滑,我的重心猛地往下一道,“啊——”一声的尖叫还没来得及发出,ρi股已经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挣扎间我的手胡乱往周围一挥,一不小心拽到了床头边的木架子,木架子轰然倒下,“碰”地撞翻了一旁放着的巨大屏风,屏风轰然倒下,扇起一阵呛鼻的尘土,并“碰”地压在了我用来洗澡的木桶上。沉重的大屏风砸在纤弱的小木桶上,推倒与被推倒基本是不变定理了,于是我很不意外地听到木桶“咔哒”一声裂开的声音,然后“轰”地一声,木桶中满满的水汹涌冲来……
……
知道什么叫多米诺骨牌吗?
……这就叫多米诺骨牌。
我面无表情地吐出嘴巴里含着的洗澡水,湿哒哒地站起身来。伸手往衣角上一拧,一滩水“哗啦啦”地流了出来。
“啊嚏……”一声轻微的喷嚏响从我的床底冒出。声音虽小,但我身边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个人,其中某些还可以直接排除的,用脑子想想就知道会是谁了。
面无表情地转身、低头,对着黑压压的床底开口:“你在这里干什么?”
“……”没反应。
“你哥叫你来的吧?”
“……”没反应。
“刚才那个夜壶是你放的吧?”
“……”没反应。
我愤怒了。
而让我愤怒的直接后果就是,我猛地用两只手笼起地上的积水,狠狠地朝着床底往死里泼去!
“噗!咳咳咳咳咳……”床底马上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声。我愤世厌俗地站起身来,干脆地两只脚也拼命向床底灌水——敢无视我!?半夜三更,害我一个人湿哒哒地半蹲在床前对着伸手不见五指的床底说话之后,居然还敢无视我!?
才咬了几天馒头,你就以为姐姐我只会吃素了!?
“不……咳咳咳,别,别泼了……”一只手垂死般从床底伸了出来,颤巍巍地抓住了我的裙角。我翻了个白眼,顺势停下动作,弯下腰来冲床底露出一个无比凉快的露牙笑。
“……”床底又安静了下来,展晴儿伸出来的手颤巍巍地松开了我的裙角,以慢镜头的动作缓缓缩回床底。我忍不住又翻了一个白眼,默默地对着床底方向划着十字:到底是搭上了个变态的大哥,这孩子现在性格那么诡异也是情有可原的……
但同情归同情,可怜的人必有可恨之处,像她现在缩在我床底摆明一副监视我不让我逃走的样子就是可恨。
我摸着良心这样默默重复了两遍,眼睛盯着展晴儿的手慢慢、慢慢地往床底里缩,直到整个手完全没入黑暗之中……
然后!
“嗖!”我一个跨步向门口猛扑过去,速度之惊人动作之简洁爆发之强悍简直惊天地泣鬼神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走出亚洲冲向世界——可惜,被展晴儿拽住了。
“我大哥说了,要我看好你,如无意外不得离开房间。”展晴儿无奈的声音传来。
我嘴角一抽搐,就知道是那个展丑男做的手脚:“我要去茅房。”
“我已经把夜壶拿来了。”展晴儿不准备让步。
夜壶?那个刚刚被我打翻了的明显装满了不明肮脏粘稠物的东西?你当我原始人啊!?
我瞪着展晴儿,狠狠地用眼神表达心中的不满。
“嗯……那好吧。不过,我要和你一起去。”展晴儿受不了我目光如炬的视线,看着屋内一片水汪,臭气熏天,也实在是心感抱歉,只得做出了让步。
我的不满稍稍平息了一点。能够离开这间屋子就好。走得出去,害怕没机会跑路吗?
……
等了半天,空气略微停滞。我一脸黑线地回头:“我说,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吧?”
“……等一下。”展晴儿的手颤巍巍地抓住我的裙角,声音略带哭腔,“趴得太久,脚抽筋了……”
“……”
于是,千辛万苦地出来了。
虽然是夜晚,但月色很亮。顺着微弱的烛火绕到客栈庭院后,澄清的月光便如水般倾泻了下来。原本还想着要趁展晴儿不注意的时候偷偷溜走的,但她却一直用手抓住我的衣袖,结果我连隐身都用不了。
“哎哟哟,好痛好痛……慢点走,我的脚啊……”展晴儿边走边小声嘟哝着,一脸的委屈。
我黑线:“你是小老头吗?”
“……”展晴儿尴尬地笑笑,侧过头瞟了我好几眼,小心翼翼地开口,“我说,你是不是很讨厌我大哥啊?”
我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地点头。
展晴儿笑了:“还真是……能那么直率地说讨厌我大哥的人,这世上除了曾大哥,也就只有你了吧?”
“……虽然你的口吻听起来好像是在夸我,但我听着一点都不高兴。”
展晴儿叹一口气,斟酌着开口:“其实,我大哥并不是个坏人。虽然他平常的确娇蛮任性、自以为是、刁钻狡猾、毫不讲理,得罪人多称呼人少,锱铢必较心胸狭隘……”
“……”说得真狠毒,不过全部都说中了。
“可是大哥本性并不坏的。”展晴儿继续念叨着,期待盯着我,“虽然他做事向来激烈,多有冒犯之处,但我希望你不要怪他。”
“嗯,明白明白,我理解的。”我敷衍似的应了几句,在心里直翻白眼——我是理解你的心情的,但这个世界上有些东西,可以理解不能接受啊!一想到展晴儿刚才那满是期待的眼神,我就禁不住猜想她接下来会不会说出诸如“其实我大哥口是心非虽然老是追杀你但实际心里早就想和你来一腿……”
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我承认自从见了曾少离以后,我就好像得了被爱幻想症一样。但丰富的经验告诉我们:幻想是会变成现实的!丑男是要保持距离的!
忍不住再加快脚步,我暗地发誓一定要在到达茅房之前从展晴儿的视线里溜走。
结果——
我一脸扭曲地半蹲在茅房里,一边捂住鼻子,一边欲哭无泪地用爪子刨着门。茅房门外,展晴儿一脸正义地站着,只抛下一句:“放心,我会一直守在门口的。”
就是有你在才不放心好不好?
我一抹鳄鱼泪,磨蹭着下巴开始寻思该用什么方法从茅房里溜走。
茅房是密封的,几间彼此相连,没有窗户,唯一的出口就是门和……我低下头,看着地上那个类似黑洞一样的便坑,眼睛开始抽搐。
唉,算了,估计也逃不掉了——难道我还能指望这里的茅房有后门吗?
我挫败地往后墙上一靠,身子突然一轻,“噗通”一声,视线中的景物来了个180度大旋转。而后身子重重地摔在了地上,头顶,一轮皎洁的明月闪闪发光。
“……原来还真有后门啊。”我嘀咕着,突然听见展晴儿疑惑的声音从茅房前面传来:“阮璐,你没事吧?是摔倒了吗?”
机会!
一个隐身术施展出来,我踮着脚从茅房后面溜了出去。展晴儿还在那里喊着“阮璐,阮璐?”我却早已顺着原路溜回了客栈,一脸奸笑地摸向了曾少离的房间。
所以说,人活着还是要靠运气的,危难时候能够化险为夷,怎么看都是人品问题啊!
乐呵呵地一把推开曾少离的门:“快快快,趁着那个姓展的不注意,快点收拾……”
一个眼神冷冷清清地瞥过来,眼神中带着的奸诈笑容让我一下将接下来的话全部咽进了肚子里。这的确是曾少离的房间没错,灯还盏着,曾少离和小小、小九分别坐在桌子前。
可他们的对面,是一脸笑得一脸猥琐阴险的展想墨……
逃脱计划(下)
午夜时分,坚持过摔跤水淹头撞床柱,摆脱了茅房危机展晴儿监视乌漆摸黑伸手不见五指的走路困难后,推开公主的门,见到的却是公主他后妈——这就是我现在的感受——绝对晦气!
“入夜已深,居然偷偷闯进男子闺房。哟,怎么?难道被我说中了,你是打算收拾行囊一走了之?”展想墨双手环胸,犀利的眼神沾沾自喜却是瞟向一旁的曾少离。
曾少离头也不抬,自顾自地把玩着手里的茶杯。表情掩在白纱下,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小小拘束地坐在他和展想墨之间,双手忐忑不安地捏着衣袖,时不时抬起头看向我的方向,目光闪烁得好像唯恐被抛弃的小狗一样。
小九唯恐天下不乱,捧着心故意装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唉,想不到阮姐姐居然是这种人。一犯下无法挽回的错误就想着抛弃人家,一个人逃走。女人啊……果然都是不负责任的……”
我嘴角一抽搐,黑线庐山瀑布般从额头倾流而下——这小胖子,老是说那么暧昧的话,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对展想墨做什么了?他不要形象,我可要形象!
“哼!妄自逃命,果然是市井贱民!”曾少离不做声,展想墨便趾高气昂了起来。
“谁说我要逃走了!”我眼睛一瞪,就是看不惯他那副自大的嘴脸。一眼瞟到小小,联想到之前关于给他改名的创意,愣是把话的原意扭了过来,“我说收拾,是指收拾下思路,给小小改个名字而已!”
“改名字?”众人一愣。
小九率先喊了起来:“阮姐姐,你好笨哦!撒谎也得找个好的理由嘛。真蠢,真蠢!”
“你才蠢呢!”我没好气地一掌拍在小九肉嘟嘟的脸上,看着众人毫不信任的眼神,一下来了火气,“知道什么叫改名字吗?改名字就是换个新开始!小小这个名字是他当初在福雷城乞讨时用的,当时的他吃苦受累挨饿。现在小小跟在了我身边,我说了会好好照顾他,自然就不会让他受半点委屈!如此一来,给小小换个新名字有什么不对?”
展想墨眉头一皱,双手环胸反驳:“若只是为了改名之事,为何要深夜闯进男子的闺房?这种小事明天一早谈也可以啊!鬼鬼祟祟,非奸即盗!”
“什么小事!对我来说,和小小有关的事就是大事!”我瞪着展想墨直磨牙。这个人真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不管他说什么,我就是忍不住想反驳。
“阮姐姐……”小小眼睛睁得大大的,两团红晕飞快地浮上脸颊。一旁刚挨了我一掌的小九不满了,拽住我的袖子嚷了起来:“阮姐姐就只顾着自己说,都没问过小小愿不愿意!”
一个眼刀射向小九,我想如果靠近点,一定能看到我眼球里熊熊燃烧着的烈火:这小鬼头实在太不懂做人了!展想墨还栋在前面,居然不对抗外敌,还反过来给我Сhā刀子——怎么说我也曾在烈日炎炎下背过你相当长一段路吧?给我点面子会死啊?
“小九,没关系的。”一双软软的手突然握住了我的掌心,低头一看,小小的脸红得要滴血一样,嘴角微微翘着,眼神闪烁,“阮姐姐为小小换名字,小小愿意。”
啪嚓——
一把尖刀狠狠地Сhā入了我的良心,顿时流血不止。
天啊!多么纯洁多么小受的眼神啊!看了这样的眼神,听了那样的话,就算我再怎么想反口,说我刚才所讲完全是一时冲动——我哪还好意思说啊?
“啧!”展想墨一蹙眉,眼中又透出狡黠的光芒,“既然你说,这小乞丐的事都是大事。那想必在你赶来这里之前,已经想好了为他取个什么名字了吧?如何,说出来听听啊!我倒想知道,你对这小乞丐能有多上心!”
“呃……”一下语塞。
名字什么的,我想都没想过,说得出来才有鬼啊……
“看吧!我就知道!讲得多么堂而皇之,也不过是个借口而已。适才你进来时就喊了,要趁我不在赶紧收拾。哼!若只是为了改一个名字,犯得着提防我这一京城才子吗?”展想墨一边嘴角勾起,邪邪地笑着,看向小小的眼神带着些许嘲讽,“会相信这一贱民的话,你也是蠢到了极点了!”
“阮姐姐才不是……”小小涨红了脸,低低地反驳着。
晚风从窗户处吹来,凉凉地扑面而过。弄湿的衣服已经不滴水了,但还是凉凉地贴在身上,冷风吹过,鼻子一酸,小小的话就被我掩埋在巨响无比的喷嚏下了。
打一个喷嚏,说明有人在骂你。
打两个喷嚏,说明有人在想你。
打三个喷嚏,说明——流感入侵了。
我到底打了多少个喷嚏,连我自己都不太清楚。因为一连串连绵不绝的喷嚏过后,我只觉得脑子像充血一样晕沉沉的。根据万年小说迷的经验总结,在古代打喷嚏可以和得风寒直接挂钩。而风寒这个颇为艺术的名词,放在小说里,奇迹般地是会死人的。
于是,我一脸茫然地从头晕中恢复过来的时候,似乎又见到了“回鬼都跟骷髅做鬼夫妻”这一几率不大但还是有的未来。
再于是,我想到将来也许自己会成为死于感冒的现代人而被以后的穿越后辈们膜拜,甚至会刻在墓碑上成为我的永久历史。
再再于是,我回想起这个可怕未来是因为我半夜不睡觉,穿着一身湿哒哒的衣服跑到一丑男房间里吹风引起的。而导致我做出这一可怕举动的始作俑者就是展想墨。
然后我愤怒了。
人一愤怒,就会爆发出以往未曾发现的潜能,这也就导致了我用五秒钟时间说出了下面这一席话。
“不想趁着你在这里的时候讨论小小的新名字问题,是免得你看见小小在我呵护之下这么幸福太过妒忌!小小的名字我早就想好了,就叫言笑!言是希望他能不管发生任何事都告诉我,和我商量,不要把事情放在心里,不管发生任何事情我都会守在他身边保护他!笑是希望他能在我身边快快乐乐,每一天都幸福地笑着,没有痛苦没有担忧,携子之手与子偕老!”
“……”
沉默。
曾少离若有所思地转着手中的茶杯,似乎是在回想我刚才说的话。小九不知什么时候坐回了桌子前,双手托腮不知在想什么。展想墨还保持着瞪我的姿势,一副被人点|茓的样子——也就算了,可是为什么连小小都要微侧着头满脸沉思啊!?
……不会是我说得太快,他们没听懂吧?
“言笑,言笑……”小小轻轻吐出这两个字,脸一红,一抹甜蜜的笑容浮上脸颊,“这个名字小小很喜欢。不,言笑很喜欢。”
“啊!好好哦!”小九双手往空中一举,撑着桌子叫嚷了起来,“阮姐姐,我也要我也要!也给我取个新名字嘛!”
“呵呵。言笑,的确是个不错的名字。”想必你一定很在意这个孩子吧?曾少离不愠不火地抬头笑笑,视线黯淡了点,又移回了茶杯上。
“哼!市井之民取的名字,俗气!”展想墨不屑地别过脑袋。
……
原来全都听懂了啊。果然,不能小看古代人啊……
展想墨又开口了,口吻还是那么锐利,不过这次的对象不是我,而是小小:“天下女儿皆薄幸,不过是口上挂着而已,谁能妄图她做到什么?哼,等着吧!早晚有一天,你会被抛弃的!”
“我说,你自己对爱情信不过,也不要跑来这里打击小小啊!”我不满了,“又不是全天下的女人都一样。对啊,我可能做不到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但最起码我能保证,一旦我爱上了,就会由始至终,不论贫穷、富贵、生老病死,都对他们不离不弃,不背叛不欺骗,全心全意地信任他们,尊重他们。人生一世,要遇到一个对的人很难。我不想错过,所以无论如何,我绝对不轻易放手!”
曾少离手一抖,茶杯掉了下来,“轱辘轱辘”地在桌子上滚着,看向我的眼神闪烁着。小九眨巴眨巴眼睛,也不知听懂了没。展想墨愣了半天,别扭地“哼”了一声,别过头去。最感动的是小小,嘴巴嚅嗫着,双眼一红,便扑进了我的怀中。
……
主啊……原谅我又一次盗用你们婚礼用词。但经验告诉我们,这席话真的不是一般般的好用!
客栈庭院处。
展晴儿把茅房挖了个底朝天,还是没有找到阮璐的踪影。夜风凉凉的,吹得她直打哆嗦。茫然地蹲坐在茅房前,展晴儿开始玩起了撕花瓣……
“不告诉大哥,告诉大哥,不告诉……”
“啊!告诉大哥!?”
“……刚才的不算,再来。不告诉大哥,告诉大哥,不告诉……”
“又是告诉大哥!?天啊!会死的!再来!”
“不告诉大哥,告诉大哥,不告诉……”
……
夜色淡去,天空尽头泛出鱼肚白,一缕阳光透过云层洒下,顷刻间,光芒笼罩了整个大地。
展晴儿脚下已经堆积着厚厚一层花瓣,两个大大黑眼圈顶在眼睛下,异常无神,但还是锲而不舍地撕着:“不告诉大哥……告诉大哥……不告诉……咦?哈哈!不告诉大哥!撕了那么久,终于!终于!”
“晴儿,你在那蹲着干什么呢?”展想墨的声音突然传来,展晴儿抬头一看,自家大哥正站在庭院门口,身后依次是曾少离,两个小孩,还有阮璐。
“啧啧,看你那副狼狈的样子,真的是风华绝代貌美如花婀娜多姿的我的妹妹吗?太丢人了!快点去梳洗,不然别想站在我旁边!”展想墨絮絮叨叨地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自顾自地就走了。
展晴儿呆滞地站在原地,手里捏着的最后一朵花瓣掉了下去,落在地上。脑子里还浮现着刚才见到的场景:大哥,曾少离,两个小孩,然后还有——阮璐。
“……咦?”
以姐之名(上)
吃早点的时候,大抵相安无事。
曾少离动作优雅无比,无视他头顶那几根招摇的毛发的话,看上去的确像个贵公子。展想墨也收起了凶神恶煞的表情,自顾自地品着香茗。只是我就不明白了——
整个客栈座位那么多,为什么他俩就非得和我们挤在同一张桌子呢?
“阮姐姐,你坐过去点!”小九嘟哝着推了推我,胖嘟嘟的身子往旁边一挤。几乎是同时,一股冲力袭来。我愣是被挤得弹落在了地上,还连带上坐在我旁边的言笑。于是我更不明白了——
整个客栈座位那么多,为什么连小九也非得和我们挤在同一张板凳呢?
昨天刚刚说完一通温柔的话,要想巩固感情就得趁第二天他还处在感动期间嘛!
难道他们就没有点让我和言笑独处的自觉吗?
我怨恨他们!
心里腹诽着,我温柔地拉起言笑重新坐在板凳上,顺便温柔地帮他拍拍ρi股上的灰。言笑被我将近轻薄的温柔行为弄得一下红了脸,但还是温顺地靠在我身上,看我的眼神小狗一样闪闪发亮。
于是我圆满了。一边神清气爽地将小九面前所有包子抢给言笑,一边回味着刚才给他拍灰时弹力十足的手感。
展晴儿失魂似的飘到了我的正对面,脸先爬到桌子上,“啪”地一下落地有声,然后ρi股慢慢往椅子上凑,再接着,两只眼睛泪汪汪地盯着我——两个黑眼圈像烟熏妆一样挂着,异常招摇。
说起来这孩子昨天貌似一直蹲在茅房门口找我来着,看着她那副落魄凄凉的样子,我良心颇为过意不去,一掌拍开意图将包子抢回去的小九,顺势安慰道:“没事没事。老子说,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昨天你倒霉够了,今天说不定就会转运啊!”
展晴儿不动如山,一双眼睛水汪汪地往下“啪嗒”:“你又不是神仙,说的话哪能算什么……昨晚进茅房时你还不是说了会好好呆在里面,结果还不是骗我的……呜,命苦啊……”
“不……我说的‘老子’不是那个意思。而且,昨晚我也没说过会好好呆在茅房里……”话说茅房又不是金子盖的,我一没特殊癖好二不便秘,干嘛要好好呆在那种东西里面啊?
咽了口唾沫,我决定还是把后面那句话吞进胃里。
“你不用再安慰我了……反正我就是如此,连市井流言都说我是京城最可怜最没用的女人……颜面什么我早就没有了……”展晴儿气若浮丝地趴在桌子上啜泣,嘴巴不停地低八度絮絮叨叨。
同一桌子上的曾、展两人不动如山,稳稳当当地各自吃着早点。想来也是,展想墨这么追着曾少离跑肯定不止一次,这样的场景也许出乎意料之外地已经上演过很多遍了吧……
咳,如果真是那样的话,展晴儿这人活着还真是悲催……
一个小厮模样的人突然出现在客栈门口,四处张望一番,便向着展晴儿的方向迎了过来,在她耳边低低地说了几句什么。然后,我很惊悚地发现她的脸色由灰变白,继而渐渐转红。瞳孔放大,嘴巴张开,额头冒汗,青筋爆出,四肢发抖,鼻子用力地喷着气,然后颤颤巍巍地握住我的手,嘴巴哆嗦着不断发出“啊……啊啊……”的声音。
我害怕了。
她现在的样子看起来特像电视剧里吃了砒霜一类剧毒,临近毒发却还死死吊住最后一口气,抓住身边最近的一个人挣扎着想要传达出:“救,救命……”之类的话。而这个倒霉的人一般不但没有办法救她,而且最后的结局通常都是被人误当成凶手……
一个哆嗦,我觉得自己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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