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钟月昏迷了九天,终于在第十天凌晨醒了。醒来的第一眼,她就看到了顾洛颜和齐水飒,顾洛颜睡在他的床榻边,齐水飒站在她的面前,他的脚穿过她的肚子垂立着,他的整个眼睛都凸出来了。看到她睁开眼的那一瞬间,他居然红了眼眶。她朝他笑笑,没有说话,她实在没有什么力气说话了。然后她又晕了过去。
班钟月醒来时,顾洛颜是知道的,只是他不知道以什么姿态来面对她,索性就继续装睡了。
班钟月再次醒来时,是第二日的傍晚。
她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不是顾洛颜,不是齐水飒,而是楚洌。他端着一碗白米粥,问她,“你醒了,饿了吧,喝口粥吧。”他用勺舀了一匙粥,吹了好几下,才放到班钟月的嘴边。动作温柔得让班钟月有些心疼。
班钟月笑着,将楚洌喂她的每一口粥都喝光了,说真的,她是真的饿了。
楚洌扶她躺下,收拾了碗筷,也在她的床边坐了下来。
“顾衣莲呢?”她问顾衣莲呢,而不是顾大小姐呢?
听到“顾衣莲”这三个字,楚洌的表情变得有些难看,甚至可以说是有些恐怖。
班钟月也看出了些眉目,便不再追问。
沉默了很久,楚洌才开口说,“她,死了。”
班钟月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她死了,她怎么就死了?
楚洌倏的站起来,一言不发。只是盯着班钟月看,眼神哀伤而寂寞。很久之后,才又坐下来,轻轻的说了一句:“她,真的死了。”
就在班钟月昏迷的那天晚上,有人在顾衣莲以前居住的那个小竹屋里发现了她的尸体。她躺在她睡了十八个年华的那张床上,安静而甜美的笑着。尸体早已软化。按时间推算下来,她是在班钟月中毒后两个时辰内死去的,也就是说,她是在众人为班钟月担心、焦虑而无暇顾及她时,而死的,死状如同前几任丫鬟。
楚洌说完这些后,离开了。带着满腔的愤怒和自责。
班钟月明白,他愤怒的是居然没有一个人想到顾衣莲的失踪,没有一个人去寻找她,他自责的是,自己居然没有第一时间去找她,让她落得孤零零的死在那个竹楼里的命运。她突然觉得自己好残忍,别人不知道,她还不知道吗。楚洌,他爱着顾衣莲啊,她居然让他说出这些,她简直是在撕扯他的伤疤,再在上面撒盐。
晚上,顾曳凡过来了。
他端着一碗药,神情落寞。
他说,衣莲和他从小不亲。衣莲是父亲在外风流快活的结果。母亲出身青楼,地位低下,若不是怀了衣莲,这辈子,是休想进飞剑山庄的。因为生的是女儿,父亲和奶奶从未给过他们正式的名分,只是打发她们住进山庄深处,不至流落在外。主子都如此,下人又怎会给她们好脸色呢。想想那几年,她们一定受了很多苦。是大哥接管山庄,大肆换掉父亲的旧部下,换上新血,并正式通告她们母女俩的身份后,她们的日子才好过了些。只是,不得一年,衣莲的母亲就去世了,从此,她就一个人了。
他只见过她一面,那时候他还小,只是依稀记得她很漂亮。之后,就再没见过,对她也就渐渐淡忘了。
昨天看到她的尸体,他浑身一阵冰冷。他才惊觉,死的是自己的妹妹。作为一个哥哥,他给她的,太少了……
他说着,睫毛上沾着水珠。
顾曳凡走后,班钟月躺在床上,一夜无眠。
这是班钟月再次醒来后第一次见到顾洛颜,这几日都是顾曳凡和黎剑涵在照顾她。她有些惊异,原来曳凡还是个名医!
曳凡还好,每天给她检视完病情,压迫她吃完药便会离开了。而黎剑涵每每用一种哀怨到不行的目光看着她,她一回头她就别扭的别过头,问她她也只是摇头不出声,尤其是提到顾洛颜时,表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哀伤,班钟月差点让她吓死,若不是一早就见过顾洛颜了,她会以为他已经死了,所以她表情才会这么哀怨。
秋天悄无声息的到来,卷走了花海,只带来彻骨的寒意和肃萧。顾洛颜裹了件厚实的大衣,推门而入,秋风呜咽着穿堂而过,窗帘被叫嚣的秋风抛起,很久才重重的落下。顾洛颜脸色很不好,失血过多的惨白,他将门重重的扣下,缓步靠近,脚下蹒跚不稳。
班钟月记得曾听曳凡提过,他们练武之人,体内有真气保护,是不惧怕严寒酷暑的,可是顾洛颜怎么把自己包得这么严实,似乎很怕冷似的?
“你怎么了?”班钟月探起身,刚掀开锦被,秋初的寒意浸进来,她有些冷,不由得哆嗦了两下。
“不要动!”顾洛颜皱紧眉,急忙走过来,摁下她的双肩拉过锦被,将她捂得严严实实。“没什么,受了点风寒。”
班钟月点了点头,没有追问。这让顾洛颜有些惊异,照她的秉性,应该会追问不休的。
“吃药了吗?”顾洛颜于班钟月的床沿坐了下来,语气温和的问道。
班钟月皱紧了眉,提起那药她就头痛。虽然曳凡已经尽量换成甘甜的药了,但仍是苦得让人受不了。
她“唔”了一声,语音含糊不清。
“还发烧吗?”顾洛颜继续追问,其实他早就听曳凡说过她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只是因为是二次重创,身体虚弱,调养一段时日就会康复了。
他伸手覆上她的额头,想试试她的体温。几乎在同一时间,班钟月别过了脸。顾洛颜的手毫无预警的僵在了半空,表情阴鸷,她在怕他?几乎是本能的闪躲他的碰触。
“我……”也几乎是本能的想要解释,班钟月张大了嘴,喉咙里却空荡荡的,发不出一点声音,像被人活生生掐断了脖子。解释?解释什么?她本来就是在躲他,她就是害怕他的碰触。
顾洛颜的表情很复杂,说不清楚,但绝不是开心、愉悦,他收回僵掉的手,从床榻边站起来,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良久神色恢复平静,淡淡的吐出一句,“你好好休息!”
“颜!”班钟月唤住他,顾洛颜阴翳的神色因为那一句“颜”迸出一丝喜悦,班钟月脸上平静无波,掩在锦被下的手早就紧紧扣在了一起,她的一言一行对颜的牵动已经有这么深了吗?
“我想搬到风霜楼,可以么?”她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不让自己泄露一丝一毫。
她朝他甜甜一笑,清冷的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垂下的眼睑适时的遮住了眼中的清冷和凄楚,颜,也许你是真的爱我,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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