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四郎是周围四里八乡最好的猎户。一手箭法出神入化,总是能够准确的射中猎物而不伤及皮子。所以在朱卓拉起队伍的时候第一个招募的乡邻就是他。而他也确实没有辜负这个同族的朱老爷。几年的乱世下来,死在他手下的流民和那些试图来攻打颍川的人马已经不计其数了。
朱四郎已经不记得自己第一次杀人是什么时候了,只记得第一次用手中的硬弓瞄准人的时候手抖得都几乎端不住弓。可是任何事情,只要有了第一次以后就好办了。现在的自己已经能够冷酷的瞄准着敌人的咽喉射出那致命的一箭。
朱四郎远远的注视着那个靠着木柴堆的少年,少年手边那支还带着血迹的兔子让他想起了自己年少时的情形。这个少年注定是要死在自己的箭下的,可是他真的该死吗?朱四郎的心里泛起了一阵无奈。
朱四郎手里的弓慢慢的张开了,他相信在他的这把硬弓下没有人能够逃得过去。就好像开始从这边经过的那名大汉,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来就已经被射穿了咽喉。
弓已经拉到了满圆,开始对那个少年产生的一点怜悯早已经被他扔到了脑后。现在这个少年在他的眼中,就是坞主所许诺的酒肉和家里女人孩子身上的新衣。只等着这一箭射出,就可以提着少年的人头到坞主那里去邀赏。
朱卓努力的想挺直自己因为久站而感到酸痛不已的腰,却怎么也无法成功。这时他才感到自己已经老了。
是啊,自己已经真的老了吧。自己已经不是原来哪个仗剑飞奔,横行乡里的少年了。甚至也不是那个仗剑一呼统御附近十几个村寨共同抵御石勒羯胡军队的那个青年了。现在的自己已经完全的失去了豪气,变成了一具行尸走肉。他痛恨自己的所作所为,可是又无可奈何。
七天前的那一封信虽然被他在盛怒之下撕碎,可是里面的字字句句都挖心挖肺的提醒着自己。自己的儿子就在石勒的手里,自己如果不听石勒的他的命运又会是如何呢?
自己已经五十多岁了,可是儿子只有一个。七八年前被送去石勒手里做人质的时候还没有感觉到他的价值。可是当自己疯狂的娶了七八个女人还是一无所得后,他才知道儿子对自己的重要。
看着那个石勒身边最宠幸的张宾写给他的信,他的心里充满了厌恶。他无法想象一个骄傲的汉人居然会主动去投靠那些又脏又臭的胡人。可是自己还不是一样,居然会天真的相信剿灭了霸王寨之后他们会放回自己的儿子。
看着站在自己面前整装待发的战士,他忽然感觉到他们看向自己的目光是那么的刺眼。这一次的作战目的并不是胡人,甚至也不是那些威胁到朱家坞生存的流民。可是自己还是要带着他们去杀人,带着他们去死,只是为了自己的儿子有一个微小的活命可能。他感到惭愧,也第一次感到如此的厌恶自己。
朱卓揣揣不安的看着前方,这次突袭成功与否的关键就看朱四郎和自己苦心召集的那帮战士能否消灭那些警戒烽火的岗哨。一旦成功自己可以减少太多的损失。
朱卓暗暗的发誓,如果这一次能够成功接回儿子的话自己回去就辞掉坞主的位置,带着老婆孩子去南边过几年舒服的日子。做出了这种事情,以后自己也确实没脸在这中原再混下去了。朱卓叹了口气,摇了摇头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朱四郎紧紧的盯住了少年的咽喉,终于松开了手中的弓弦。铁箭带着摄人的尖啸,向着前方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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