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颜忍不住发问:“师父从那雪人身上瞧出了什么?”
鹤发反问道:“你可瞧出堆雪人的雪球有何不同?”
童颜思索一下,疑惑道:“我只注意到那雪球似乎特别圆,而且中间都结成了冰,除此似乎并未有什么古怪之处。莫非这也是一种武功?”
“这雪球的奇异处与武功并无关系。”鹤发叹道,“你自幼生于南方,不知雪性,瞧不出亦属正常。高原气候干燥,冬雪虽寒却极难融化,而那雪球不过是随手滚成,却外松内实。想必那滚球之人的胸中起初怀有极强的怨念,所以才将雪粉压实以致结冰,但随着他不断将雪球滚大,心中戾气亦渐渐消融不见,反倒专心致志于雪球滚成浑圆。由此可见,此子质性纯朴,浑然忘忧,虽随遇而安,行事却务求圆满无缺,即怀赤子之心,亦有持重之态,假以时日,或是个不世出的人物……”
童颜虽知师父明察秋毫的观察力可谓世所罕有,既然如此说必有其道理,但听他夸奖一个素不相识的锡金孩子,顿时心头不快,撇撇嘴道:“不过是个顽皮孩子,师父所言太过夸大了吧。”
鹤发似笑非笑:“他所拥有的,正是你所欠缺的。”
童颜忽然醒悟鹤发是在借机点拨自己,顿时垂头思索不语。
鹤发喃喃自语:“宫涤尘既然带这孩子来见蒙泊国师,此子必属不凡。在锡金语中,‘琼保次捷’的意思就是初八的雄鹰,或许这孩子绅士人如其名,果有过人之能。”
童颜小心发问:“那个宫涤尘又是什么人?我见师父听到他的名字时神情略有些古怪,莫非也是旧日相识?”
鹤发正色道:“你在借机打探我的过去么?”
童颜嘻嘻一笑:“徒儿只是随口一问,师父尽可不理睬我。”其实,他的确是对师父的来历十分好奇。在童颜的记忆中,十三年前鹤发突然出现在他那个荒远的小国,并把八岁的他收为唯一的弟子,而对自己之前的经历讳莫如深。他曾听师父偶尔说起过,与蒙泊国师相交莫逆,昨日方知蒙泊国师眼界奇高,单独会见者不过寥寥几人,而师父却是其中之一;而且师父又与凭天行说起与将军府某人亦有交情。如此猜想,师父以往必也是一位名动江湖的人物,却不知为何化名为鹤发,在域外小国驻留十数年之久,其中究竟有何隐情?
鹤发果然不再理睬童颜,白衣飘飘,大步前行,仍是往玉髓关的方向去。
童颜赶前几步:“我们现在往何处去?”
“离家多时,难道你不想念自己父亲么?我们这便回家吧。”
“啊!这就回去?”童颜从小至今一直留在家乡,此次方才随鹤发见识了中原、锡金的风土人情,只觉万分不舍,转转眼珠道:“对了,我们夺下‘天脉血石’,难道不拿着去见锡金王吗?”
鹤发淡然一笑:“你道为师当真有那么大的面子?若非昨日给蒙泊国师传书时顺便留下‘天脉血石’,他又岂会一大早准时出寺相见?”
童颜一惊,从怀中掏出那红色小匣子,打开一看,里面却只是一块平常的小石头,这才知道鹤发早已暗中换走“天脉血石”,然而自己竟然一无所觉,顿时又惊又佩。虽然鹤发平时极少显露武功,可一旦出手,当真有鬼神莫测之能。『txt在线书库』『』『』『书旗免费提供阅读』
可是童颜实不愿就此返乡,借着师父对自己宠爱有加,乘机撒泼:“师父分明是害我,若是方才赌输给那六人,你要我拿什么还给他们?”
鹤发耸耸肩:“若瞧不出你必胜,我还配做你的师父么?”
童颜本还想“指责”鹤发交出“天脉血石”后,蒙泊国师自然急于赶去面见锡金王,所以才未在丹宗寺外相侯,但他难得听到师父当面夸赞自己,不由得意地哈哈大笑,反将余下的念头忘得一干二净。
这边童颜的笑声未停,忽见北方上空腾起一道斗大的的烟花。
那烟花极为奇特,呈红蓝两色,蹿于半空并未绽放开花,而是凝成一个样式古怪的长条,经久不散。目测他们此刻距离燃放烟花之地约有三四里地。
鹤发陡然停步,神色大变,似在犹豫着下一步作何行动。
童颜巴不得多生事端:“师父,我们去那里看看。”言罢当先往北方行去。
“站住!”鹤发喝住童颜,踌躇良久,“你必须要答应我一件事。”
“师父请说。”“无论任何情况,只要不是命悬一线,便决不可伤人。”
“难道会有什么危险吗?”童颜试探发问,“师父的意思是:只要不伤人,我尽可以出手?”鹤发低而轻的声音里有一种少见的郑重:“今日之局,恐怕你想不出手也做不到了。”言罢大步往北方行去。
不知为何,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童颜,此刻却生出一丝莫名的惶恐不安。
走不多远,二人面前出现一条窄长的峡谷。谷内积雪厚达半寸,不生树木,乍眼看去白茫茫一片,两边则是高耸入云的山峰。
积雪困步,破难行走。童颜一脚踏去只觉异物碍足,低身抽出一条尺余长、白森森的骨头,应该是牦牛遗骸,鼻中又闻到一股野兽的腥臊气味:“师父且慢,这里只怕有野兽出没。”
鹤发并不停步:“你岂会怕几只野兽?不过见到地势险峻,恐有埋伏吧。”
童颜赧然笑道:“我还以为师父只顾赶路,有所忽略,所以这才提醒一下。看来是徒儿多虑了。”
鹤发道:“你可想过,锡金人天性自由,游牧于高原各处。但此处并非深山野谷,如此人迹罕至岂非太不合常情?想必这里应是某处禁地,既然对方有意诱我们来此,必有所图。”
童颜再度兴奋起来:“如果是敌非友,为何不让我伤人?”
鹤发凝声道:“你不要忘了我的话。不论是敌是友,只要对方不下杀手,你绝不可以先行伤人。切记切记!”
童颜恍有所悟:“原来那燃放的烟花是向师父发出信号,所以你才会带着徒儿来此吧,想必来人亦是师父的旧识。”
鹤发却道:“人事变迁,沧海桑田,昔日故交亦可能反目成仇。你不要见到为师身处险地,依然大步前行,毫无顾忌,就错以为毫无危险。其实我只是用自身性命做赌,仅有六七成把握这一路并无埋伏;若不然,就说明对方为念旧情,恐怕届时就不得不刀兵相见了。”
“哈哈,想不到师父也染上了我的毛病。”
“什么毛病?”“好赌啊!”
鹤发童颜齐声大笑起来,针的山顶上的大块积雪簌簌而落。
十三年的朝夕相处早已让师徒俩心意相通,明知对手必定是身处于隐蔽处观察自己的一举一动,所以他们才故意放声谈笑,好让对方捉摸不定。
尽管童颜夷然不惧,但鹤发的语气中那不肯定的含糊处却让他感应到对方强大的力量,只怕合师徒之力亦未必能稳操胜券。
突然,前方不远处现出四条人影,皆身穿黑衣,并以黑布蒙面。为首一人恭敬行礼:“奉命相请前辈。”
鹤发微微一笑:“既是诚心相请,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黑衣人不慌不忙:“此乃主人之命,不敢有违,还请前辈见谅。”
鹤发安之若素:“你家主人要见我,怎么自己不来?”
黑衣人振振有词:“主人特意吩咐过,我等习武虽久,却因缺少实战历练,难有长进。而前辈目光如炬,世所罕见,若能得到前辈指点品评,我等受益匪浅,所以才让我们先行迎接,主人随后就到。”他说话的口气彬彬有礼,却于恭敬中显露出一丝咄咄逼人的态度。
鹤发不露声色,语音却远远传了出去:“不过是以品评武功为名,实为显示一下失礼。如此小孩子气,如何让人归心?”
“主人早料到前辈会如此说,特意让属下转送给前辈七个字。”
“哦,他说什么?”“此话与前辈共勉。”
童颜与鹤发相处十三年,从未见过愕然与惊喜同时出现在他的脸上,似乎这主人的回答既出乎他意料,又正中他的下怀。
“好好好!”鹤发连道三个好字,畅然大笑,“我若不显示一下实力,亦难令人归心。不过我久不动武,便由小徒代为出手吧。”
“主人还嘱咐过属下,明师高徒,非我等力所能敌,唯有依仗人多势众扳回劣势。既是切磋,尚请前辈手下容情,免伤和气。”黑衣人又朝童颜打个招呼,“多谢师兄赐教。”再对鹤发深施一礼,退后半步,四个黑衣人齐齐亮出长剑,各自占定一方,似乎已摆下某种阵势。
鹤发淡淡道:“你家主人倒是想得周到。童颜,去吧。”
童颜早已按耐不住,鹤发话音方落,他已向四名黑衣人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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