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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邪恶克星 > 1990年被授予现役上尉军衔。

1990年被授予现役上尉军衔。

他很快把别人的汽车打开,并把它从车场泊位中开出来。这对掌握全部本领的柳特来说,不是最复杂的事。几分钟之后,他甚至都没往后看,就回到自己的军车里坐下了,把车发动起来,慢慢地开到了他刚才步行离开的那个院子里,车就停在了那台深蓝­色­的“福特”旁。

现在就等车主人出现了。

正如马克西姆。涅恰耶夫所预料的那样,没用等很长时间……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左右,大门“啪”地响了一声,台阶上出现了高个子、宽肩短腿的竞技运动员,他长着公牛似的脖子。柳特从汽车遮阳挡板里面拿出照片,又重新看了一眼照片,然后又看了一眼面前的这个人,核对了一遍,毫无疑问,这就是赫沃斯特。

“蝎子”没直接发动起来,好几次都束手无策地转动几下,起动器就灭了,于是,赫沃斯特一边骂人一边从汽车里钻出来,神经质地拍了拍车门,用心地打开车盖……

这时,柳特从汽车里走出来,没注意竞技运动员,直接走到自动收费的公用电话那边。按了很长时间键子,然后用眼睛看了看过路人,就向打开盖的汽车走去。

“喂,哥们儿,你有没有打电话用的硬币?”

“没有。”赫沃斯特不友好地嘟哝着,甚至对眼前的人连看都没看一眼。

“哥们儿,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夜里好像有人动了车子。”

柳特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把语调降到令人相信的程度,“因此,我需要往家里打个电话,安慰一下妻子,告诉她汽车坏在环路了。”

“我的汽车也开不动了,”赫沃斯特抬起了头,终于看了一眼跟前的这个人,“根本走不了。”

“这不是问题……”柳特眯起眼睛,并估计了一下情况,很友好地走到他眼前。“也就是说,我和你都是不幸的朋友,你那儿怎么回事?”

也不知是陌生人的外表使赫沃斯特不知不觉产生了信任,还是开着门停在不远处的极其名贵的汽车使他产生一种不自觉的敬意,但他还是往旁边靠了靠,让马克西姆进到了汽车的隔离仓。

“你看,如果从技术上说剪断……”

“接线柱氧化了,蓄能器掉下来了。”涅恰耶夫推测道,碰了一下某个线,“没关系,把我的车先发动起来。”于是他走到他的汽车这边,又补充了一句,“来,帮我一下……”

赫沃斯特站到汽车前面,好意的军车司机猛然动了一下盖就把用破布绕上的螺丝扳手藏到了背后,然后从乘客坐的位置走出来……

对手显然没预料到这是诡计。他把身子向前倾,努力去贴蓄能柱。不是很有力地打了他一下,但却是突然袭击,主要是打得非常准确,竞技运动员立刻就失去了知觉,慢慢地倒在了军车的车轮底下。

几分钟之后,一切都结束了。柳特从兜望拿出一次­性­注­射­器,很专业地往已失去知觉的伊夫列夫静脉里注­射­了几CC空气,这个­操­作之后,就保证了对方致命地死去。随后,柳特从他腰上解下传呼机,把它放在口袋里。几分钟之后,已经变得软软的尸体躺在了“福特”空空的后备箱里。涅恰耶夫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坐在自己的汽车里开动了。从院子里出来时,他情不自禁地看了一眼停在不远处的黑­色­31号“伏尔加”小汽车,但他对此没有特别重视。

马克西姆到达库尔斯克火车站之后,把军车开到院子里去,换了衣服,就坐到了已停在那儿的一辆很旧的在前面门上带有出租格子的“伏尔加”轿车里。

马克西姆习惯地看了一眼手表,机械地发现,和赫沃斯特的这次较量,把为了等待而弄破了他的名贵汽车的时间加在一起,共用了二十四分钟。

带有出租汽车格子的淡绿­色­的“伏尔加”车沿着塞车的大街小巷慢慢地行驶。汽车的目的地是到沙高里尼基,到那里,是因为那儿住着经常更换住处的“看家狗‘资利克。

被打碎的淡绿­色­“伏尔加”车很费劲地在狭窄的曲曲弯弯的院子里行驶,况且这个院子还被一些旧汽车挡着,于是它就停在了大门口。这个地方要比赫沃斯特住的地方还差,恶臭的正在腐烂的一堆堆垃圾,肮脏的孩子,有点像囚犯的半大孩子,从早上就慢慢在凉亭喝酒的人们……

车门打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典型的出租汽车司机:穿着洗过的短皮上衣,动作很懒散却有着敏锐的目光……

当然,有这种外表的人,人们不仅把他们看成出租汽车司机,他们可以是医务技术人员、安装工、电话站技术员、房屋管理所的各类工作人员,等等。总之,有这种形象的人还少吗?

他走到肮脏的散发着尿味和擦脚垫气味的大门前。他接了一下铃,在竖井里听到电梯响声,几分钟后,坐着淡绿­色­‘欺尔加“车来的人已站到擦过的、人造革制作的门前,多奇怪,门上连猫眼都没有。

他用力地按了一下门铃,然后,没等到反应过来,又按了一次,很专门地按着,那种按法,只有权力机构的代表才会那么长时间地、充满自信地去按。

门后终于传来沉重的脚步声,传来低沉的女人的声音,她用那明显不舒服的声音,嘶哑地问:“你要­干­什么?”

“电业局的监察。”穿皮夹克的人用专门的声音说着,并从兜里掏出工作证,“检察员瓦西里耶夫。”

“您到别处去查吧……”从人造革门后听到了不满意的嘟哝声,并且渐渐走远的脚步声使你明白,谈话到此结束了。

“萨托夫斯卡妮同志,您已经八个月没付电费了,我们完全有权给您家断电。”客人的声音中响起斩钉截铁的语气,“如果您再固执的话,我就找地段督察了。”

显然,最后的话是那样的严厉,使得女主人最终还是把门打开了,让电业局监察代表进到屋里。

这是一个典型的贫民住宅:墙上的壁纸都碎成块了,瘸腿的圆凳,厨房里洗过许多遍的抹布,生锈的脸盆。在半暗的前厅里不知为什么放着一个大的耶稣受难的石膏十字架。从那制作的天主教风格来看,很明显是从墓地偷来的,祭祀用的东西现在被用于挂衣架,在十字架上面挂着一个沾满油污的带护耳的皮棉帽。

女主人先走进房间。马克西姆扫了她一眼:很脏的头发一缕缕地披在不鲜艳的睡衣上。大概穿这种衣服她也不好意思出去见生人,脚上的破拖鞋走在没扫过的地板上啪啪直响,女人专有的部位都被专门的纹身遮上了,这种纹身很像花园里的耙子,每出一口气都散发出恶臭的气味,使得你会想往她嘴里喷洒点空气清新剂。

很奇怪,奇利克人也不穷,而且还有合法的妻子,怎么会是这样可怕的人:标准的、彻头彻尾的窃贼,偷邮包和营地的能手。

如果拿女巫和这女主人相比,她们看上去都像宙斯小姐。

突然过来的这个人被什么软东西绊了一下脚,原来是一只脏脏的、瘦瘦的脏小毛,它的样子不知什么地方有点像女主人。

“走吧,猫咪。”女巫龇着牙说,把脏小毛抱起来,不友好地向不请自到的客人斜了一眼:“你想­干­什么?”

“把公共设备册拿给我看看。”来人很正式地请求说,晃了晃电业局监察的工作证。

“我知道了,上哪儿去找这本小册子呢?”女人神经质地把前额上的一缕头发甩到后面,突然把猫扔到十字架下面,没转身就喊道:“奇利克,奇利克,结算卡放在哪儿了?”

门“啪”地响了一声,一个不高的、步履不稳的男人,由于可憎的烟草,牙已变成黄褐­色­,在他那双不安分的手上到处是紫­色­的纹身。

“这个公子哥从一早上就抱怨什么呢?”他问道,并注意地看着穿夹克的男人。从进来这人的手上拿过工作证,看了一眼照片,又看了一眼拿工作证的人,把工作证转了转,在手中闻了闻,就像大老鼠在闻着动物的尸体。

“房管所说,要给我们断电。”女主人重复了监察员的话,说得更像有那回事似的,‘“他说要拿我们开刀,给别人看。”

“好,我就让你给他们看。”奇利克喝醉了似的大声说,不是好样地眨了眨眼睛。

‘“你听着,老粗,我也是个不自由的人。”客人友好地叹了口气,把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人家对我说,我就做。说了,如果不开门,就叫地段监督。你把电费卡给我看看,也可能我就决定不给你家断电了。或者是把线接到门铃的键子上,反正那里的电是免费的,你就上个灯泡就行了。”

“奇利克,快给他找那个卡,否则他不会从我们这儿走的。”

‘女巫“更为缓和地叹口气。

“给他两千吧,没电根本过不了,我们以后怎么办呢?”

“我再也没什么事了………巩沃德诺依昨天晚上打来电话,今天有事要做,我和赫沃斯特在基辅接他。”纹身人不高兴地嘟哝着,但他还是到房间去找那个倒霉的卡去了。

就剩下“女巫”一个人了,走进来的这个人向她迈出了果断的一步……

女纹身人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就被电业局的监督员打倒了。

然后,他很快地从兜里掏出一个带有喷雾器的小瓶,往她脸上喷了某种甜甜的、油质的东西,就立刻把手放在下面,以防止尸体倒下的声音被房间里的人听到。几秒钟之后,萨托夫斯卡娅公民就和十字架一起倒在了肮脏的地板上。

客人的眼睛猛兽般地闪了一下,现在他一点也不像他冒充的人了。为了预防万一,他看了一眼厨房和具有全套设备的卫生间,这之后他就走进了房间。

奇利克身子俯在五斗橱拉开的抽屉上,嘴里在嘟哝着一些骂人的话。听到脚步声,他抬起了头。

“你怎么到这儿来了?谁请你来的,还是怎么的?”

客人有点奇怪地笑了一下,又向前走了几步,这一切使人感到异常的奇怪,使得纹身人不自主地往后退了几步。

“你……你要­干­什么?闪开!”

这是他的最后几句话。奇怪的拜访者立刻从兜里掏出带喷雾器的小瓶,往奇利克的脸上喷了几下,他就急剧地抖动起来…

客人最后的行为特别内行,特别平静,算计得非常周密。首先,他小心地把两具没有知觉的尸体拖到床上,给他们盖上被子,给他们做出一种很自然的睡觉姿势,又摸了一下脉搏;然后,把所有的小窗户都关严,扭开厨房上的闸门;这之后,把瘪进去的开始冒烟的茶壶坐到炉盘上,把煤气开到最大档,但没点燃。

擦掉在这个古怪的住宅中客人所能触摸到的所有物品上可能留下的指纹痕迹,这就是瞬间的事。

众所周知,一个人如果被锁在屋里,并且开着煤气,不会坚持很久,由于氧气不足,人很快就会死亡,也就是当煤气把空气排挤到屋外的时候。就这个屋子而言,因为它相对的面积较小,在那里大约再过四个小时,主人们所得到的大剂量的安眠药完全够他们安静地睡上半宿的。

当行凶者从屋里走出来时,他差点没碰上十字架。

“就算是坟墓上的十字架吧……正好。”他嘟哝道。

柳特小心地关上了门,环视了一下四周,仔细听了听。在锁着的住宅里,注定要死的小猫神经质地哀嚎起来,用爪子开始抓门板,因此,马克西姆不知为什么发现自己有点可怜这只小猫……

扎沃德诺依急躁不安,这一点一眼就能发现。雪白的西服上衣使穿着上衣的人有点像滑稽的西西里乐曲中的黑手党帮手,上衣翘起来了,带有金框的巨大的太阳镜闪着光,把愉快的太阳光点抛向四方,苍白的脸上有个硬瘤在不停地跳着。

他在基辅火车站地铁的人口处已站了半个小时了。但无论是赫沃斯特,还是奇利克到现在也没来。人们习惯­性­地忙碌着,播音员像平常一样宣布着火车进站和离站的时间,警察们在起着卖白酒和香烟的­妇­女。这种喧哗声使得扎沃德诺依烦躁不安,并且不仅仅是喧哗声……

米特罗法诺夫已经好几次给赫沃斯特打传呼告诉他,他和奇利克应当接他,恐吓他,威胁他,但一点反应都没有。他又给奇利克家里打电话,但是那里也没人接电话。

当然,也可以给什杜卡打电话,他的电话号码米特罗法诺夫自然是知道的,但是没必要这么做:因为就在昨天晚上,他还对苏霍伊说,他的手下很能­干­。扎沃德诺依已经表现出权威者的样子、自我满足的笑容和在这种情况下喜欢说的话:“一切不在话下。”因此,他开始感到有点不舒服了。

这时,就好像他预定的一样,他旁边停了一辆淡绿­色­的“伏尔加”车。司机放下玻璃友好地微笑着问道:“军官,你要到哪儿去?”

扎沃德诺依不友好地看了一眼出租汽车司机,。心里想,那人一定是看他是外地来的有钱人,想赚他一笔钱……

“到图什诺。”他慢慢地说,一边说一边用眼睛寻找其他的出租车。

“让我用这个‘长尾猴’拉你去吧。”出租司机很友好地建议,并补充说,他将不开计价器。“我就要交班了,我也坐这车回家,……拉你是顺路,收一半钱,你再也找不到第二个这么便宜的了。”贪婪不仅会毁掉公子哥,也会毁掉严厉的有权威的人。米特罗法诺夫一定认为自己就是后者。

“那么需要多少钱?”

出租司机说出了一个数目,而扎沃德诺依也觉得这个数目不大。

“好吧,我们走吧!”

米特罗法诺夫坐在了出租司机旁副驾驶的位置。“伏尔加”

洒脱地改变了方向,向图什诺方向开去……

初获成功

带有出租汽车标志的淡绿­色­“伏尔加”汽车司机显得极为殷勤和小心。穿雪白西服的乘客刚把打开的一包烟弄出点响声,出租汽车司机就讨好地把打火机点燃,乘客刚看一眼收录两用机,(那是一台新的,可以说对这台已破旧的伏尔加来说,明显是很珍贵的)司机就很有礼貌地、关切地问:“您要听什么?”

“你有什么?难道有所有风格的曲子还是怎么的?”扎沃德诺依有点吃惊地问。

“我们的工作主要是满足乘客,”司机开始解释他对不容易­干­的出租司机工作的观点,“为了您和我同样感兴趣。而对于顾客来说,最主要的是文化服务……那么您听什么音乐?”

“那么……那么听个有激|情的吧,”乘客无拘无束地伸直了腿,并且用手指做了一个手势,“大点声,开进去吗?”

坐在方向盘后面的人领悟地摇摇头,对什么笑了笑,找到了需要的磁带,把它放到了录音机的带仓里,漫不经心地按下了按键。从扬声器里先听到了沙沙的倒带声,然后嘶哑地唱了起来,明显的、低沉的嗥叫声呼噜呼噜地响起来,故意地把词歪曲成流氓的风格。

小济卡,像一幅画,正在和公子哥把船划,谢尼亚,把钱给我吧,我要到前面去,我想知道,这是什么?

瞧,画得怎么样?

我知道,小济卡,这是一个坏警察。

贼的短胡须,花形的钢笔。

穿着参谋的灰马裤,甜言蜜语的警察正在寻找——哎,可别把我们送到浮桥里。

只有风在呼啸,小济卡,我知道,这是什么……

没办法。在所有衰退季节,神经衰退,兴趣变小,因为现在登不了大雅之堂的吹鼓手用吉他把贼的浪漫曲拨拉得叮当作响,这和大学生们喜爱的竖琴弹奏简直差别太大了,这种吉他弹奏法即使在他父母那儿也不会有市场的。手指把哪儿该弹的,哪儿不该弹的都弹成了刑事犯的那种风格,唱得好像都是和他们交往的某个不知名的令人恐惧的工作队和传奇的权威者。大概,再过不了多长时间,在学校的音乐课上,就不再学莫扎特和肖斯塔科维奇的作品了,而学舒夫京斯基和科鲁格了。

发动机轰鸣着,淡绿­色­的“伏尔加”汽车很快地驶进图什诺,在到处都是汽车的莫斯科市中心,灵巧地运动。

或许由于这次很自信的旅行,或许由于贼的流浪歌手那令人愉快的有些嘶哑的声音,扎沃德诺依有些平静了。没什么可怕的,一切都会组织好的,他想起来了,那不是在波兰,当他知道交警把第一批货劫住的时候,纸牌就赢了……

因此说,没什么,这种情况已经不存在了。

况且,科通一定不知道已经测出他的位置,就要把他抓到手了。

汽车突然超过前面的面包车,立刻就拐到左边那排,不过,有经验的司机在最后的时刻却在信号灯变信号时超过去了。从所有迹象来看,司机非常熟悉这条街道,因此,扎沃德诺依一定会比他计划的时间提前到达图什诺。但在那里,在二级路上行驶就没有那么快了,现在汽车不时地在凹槽里跳来跳去。

米特罗法诺夫拧了一下录音机的旋钮,民间演唱者病态地凄凉地大声喊起来,唱得声嘶力竭。

我做贼的生涯我的可恶的生活好像第一百零二条湿漉漉的条文……

“别这么大声唱,扎沃德诺依。”司机突然说。

“伏尔加”车突然微微刹住车,突然转到了一个院子里,乘客非常吃惊的是,不知从哪儿来的司机把他拉到什么地方了。于是,由于吃惊而张大了的嘴有点不听使唤。

“什、什、什么?”

“我不喜欢这么大声听音乐,尤其是这种。”出租司机把车开到死胡同,把车停下来,然后突然转过身来,现在坐在方向盘后的那个人一点也不像莫斯科公路上的典型的无产者了。细细的几乎看不见的蜘蛛网式的皱纹,稍微胖起来的灰­色­眼睛,深沉的目光,在这目光中闪着钢铁般的火花,还有薄薄的紧闭的嘴­唇­。

扎沃德诺依是无法摆脱这种目光了,他本能地拉住了车门把手,想从里面逃出去,但门一动没动,显然,门是用某种巧妙的方法从里面锁上了。

“门打不开了,车上的玻璃也打不碎。”柳特平静地告诉他的俘虏可能发生的行为,“还是请把音乐放小点声,声越小越好,关上吧。我不喜欢这么令人作呕的歌曲……”

乘客的手慢慢地、悄悄地伸到了雪白西服里面的兜里,那里一定有武器,然而扎沃德诺依却没能利用上这一武器,重重的一掌准确地打在他喉咙上,米特罗法诺夫开始痉挛地向空中抓去,就像被拖到冰上的鱼,而马克西姆这时已经从对方西服里兜掏出了已打开保险的马卡洛夫手枪。

“你用不着全身抽搐了。”马克西姆关上收录机,等到乘客稍微清醒一点,很认真地对他说,‘’况且,你也没地方可去。你的图什诺朋友赫沃斯特现在已死在了他的‘福特’轿车的后备箱里。

拿注­射­器的小子很淘气,大概想走上改好的道路,在孤儿院当了一名男护……但还是很放纵,他的文化程度不够。“涅恰耶夫在注意着米特罗法诺夫的反应,继续说,”而你的另一个好友,那个奇利克和他纹身的女友,唉,真可怜,不小心在萨科里尼克自己家被煤气熏死了。茶壶放在炉灶上,可是却忘了把炉灶上的炉盘点燃,典型的意外事故。你也白费­精­神一直给他打传呼了,也白告诉他在哪儿找你。为了你能相信我,请看……“

司机从腰带上摘下已故的伊夫列夫的传呼机,一按键子,在屏幕上出现了米特罗法诺夫半小时前传的那些着急的、恐吓的通知。

逐渐地,扎沃德诺依开始清醒了。在所有事情发生之后,在把赫沃斯特的传呼机给他看过之后,他不得不相信这个奇怪的、可怕的人所说的话是真的。

他是谁?是警察局的人,还是事务所的?

他从哪里得知的一切了主要的是他想­干­什么?

众所周知,人对任何事情都没有像对毫无所知那样害怕,因此,米特罗法诺夫盯着司机,极为恐惧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这就是我现在要和你谈的问题……”涅恰耶夫一边说着,一边从口袋里掏出一件破旧衣服,用一个小瓶中的什么东西把它弄湿了,格往扎沃德诺依,让他往后退,然后把湿抹布盖到他的脸上……

通常,在森林中天黑得很快,要比城市里快得多。在城市里有时天还亮着,不加限制的广告灯和路灯就已经点亮了。一开始,通红的太阳一点点地挂在高大松树的树梢上,然后,摇晃着落到底下。一股看不见的力量使太阳贴在地面,贴在刚刚开始褪­色­的草地,贴在蚂蚁窝上,贴在倒在地上的­干­枯小树上,贴在散发着针叶松和蘑菇气息的大地上……

有一个小动物,准确地说是一只变得孤僻的、由于别墅里的人扔弃的小猫,它抬起头,仔细地听了听。树技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因为在窄窄的林间小路上,慢慢地驶来一辆有出租小格子的淡绿­色­“伏尔加”汽车。车停在离一座矮小水泥建筑不远的地方,司机门缓缓地打开了,马克西姆矫健地从车里走出来。他绕过汽车,把门打开了一点,扶着穿着雪白西服乘客的腋窝,小心地把他拉出来。

穿白西服乘客的脸­色­看上去白得很不自然,好像是死的石膏假面具。小动物害怕地跳到草丛中,因为动物比任何其他人都能预感到即将来临的死亡的气息。

林间路边上那矮小的建筑是废弃的苏联常备发­射­点,它建于一九四一年秋天,当德军的坦克靠近莫斯科时,厚厚的墙和房盖连一点声音都透不过来,厚厚的金属大门周围一点声音都没有,一个人影也没有,这简直是藏俘虏最理想的地方。

打开锁,生锈的金属门开始发出吱咯吱咯的响声。涅恰耶夫扶着扎沃德诺依轻轻的身体,顺着很陡的台级把他拉到下面。

一直走到很深的地下,四米左右,门从里面锁上了。显然,如果没有外人的帮助,想从这里出去是根本不可能的。高高的天棚下面有一扇很小的方窗户,从窗户里只能看到晚上天空的深蓝­色­,光秃秃的水泥墙,一些由于潮湿几乎已腐烂的、发黑的板子,弄坏的抽屉,看到这样极其悲惨的画面,即使是最乐观的人也会感到忧伤、痛苦。

马克西姆把身体紧贴在由于潮湿而变得很滑的水泥墙上之后,就又重新向上走去,但几分钟之后又回来了,手里拿了个不太大的包。

他把包放在水泥地上,转过身去,就在俘虏的口袋里翻了一阵。

钥匙、移动电话、纸片、不同姓名的几个护照、持枪证、写着难以分辨地址的揉皱的纸片,在西服里面口袋里还有一盘录像带……在米特罗法诺夫裤子兜里,柳特突然发现了包着粉红­色­药面的透明的小包。这个发现使他不由自主地警觉起来。

这时,“顾客”有点清醒了:可以听见他在呻吟,然后伸直了腿,试图欠起身来,但到最后,这件事他没能成功。因此,涅恰耶夫从拿来的包里取出急救药包,从那里取出氨气,把用氯化氨弄湿了的一小块棉花塞到扎沃德诺依的鼻子下面。

“怎么,苏醒过来了?”不需要的棉花飞到了地下室的角落里。

扎沃德诺依用恐惧的、睁得圆圆的眼睛看着这个不认识的人。看来,未来不太可能有好结果。

“你……是谁?”

“你不需要知道这个。”很自然,柳特已准备好了应付这个简单的问题。

“你……是哪个队的?你是谁?是谁的人?”

“我不是队上来的。我,谁的人也不是。我就是我自己。总之,提问题的应当是我,而你的事就是回答。”

俘虏慢慢地恢复了自制力。于是他用后背靠在墙上,准备站起来,但马克西姆轻轻地压住了俘虏的肩,让他又坐到原地。

“你不必抖动了,没必要……这一点在车里时我就告诉过你了,”涅恰耶夫很严峻地提醒道,‘“你现在离市里很远,人们是不会到这里来的,没有人会帮助你的……而你的朋友很快就会收到你在哈万墓地的劣质胶布雨衣。”

“你要什么,你知道吗?你的蹄子踩到谁身上了?”不知为什么,米特罗法诺夫变得傲慢起来。‘“你知道谁是我的后盾吗?会把你切成大白菜,把你像­鸡­蛋一样吞没,你瞧着吧……”他还没说完,马克西姆就抓住了俘虏的头发,把他的后脑勺往墙上轻轻地撞,于是他立刻就哑巴了。

“和我说话要有礼貌,”马克西姆用匪徒那种极为冷酷的泰然自若的语凋建议遭,“要知道,我也没有对你说那些难听的话……如果可以的话,也用不着下保证,反正保证也是任何时候都不会履行的,你现在在我这里,因此,我可以对你做我想做的一切。”

“你要­干­什么?”此刻,米特罗法诺夫的声音听起来有那么点和解的意思。

“我要问的不多,第一,你应该说,现在你的上司苏霍伊在哪儿……也就是伊万。谢尔盖耶维奇。苏哈列夫。只是要诚实点,没有隐瞒地说出你知道的一切,而我一定会验证的。第二,他把一位受人尊敬的侄女藏在哪里了,她就是娜塔莎。那依琴柯。她现在处于什么状态……最后一点,现在那一亿美金在哪儿?也就是……,,俘虏打断了他的话,充满忿恨地转了一下眼睛:”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哪怕是打死我。什么我也不知道,无论是关于苏霍伊,关于那个小姑娘,还是关于资金。最好你现在就死,免得以后苏霍伊……“

“你是枉费心机……”十分客气的柳特自然事先已预料到事情的这种急转弯。

“你才是枉费心机……苏霍伊会把你撕成一块块的,记住我的话。”

“不会撕的,”轻便的急救箱发光的锁在汉恰耶夫手指下发出某种声音,他从里面拿出个一次­性­注­射­器。

“你……­干­什么?”米特罗法诺夫极为恐惧地关注着陌生人的行动。

“没什么,没什么……”

柳特像一名有经验的医生,连看都没看俘虏一眼,打掉了小玻璃管的头,很快把液体推到针管里,把空气放出去,然后很快地卷起扎沃德诺依雪白的袖子……

当然,有着坚强意志的人不少,而且要比第一眼看上去所能表现出来的人多得多。对这种人,无论是打、割用通红的烙铁在肚子上烙、用电刑,他都一言不发,就像游击队员在过堂时那样。

然而,八十年代以来,九十年代初,国内暴徒、强盗的古老方法,如所有的老虎钳、烙铁,用“巧手”所做出的各种工具,早已过时了,况且特别坚强的当事人需要长期的疼痛的作用。于是有了更先进的方法,甚至最勇敢的人也忍受不了“秋千”这种刑法……

“秋千”就是给执拗的人在静脉内注­射­5毫升的安眠药,很小剂量的麻醉药。下一针,所谓“螺旋状”的拍飞钉、中枢神经兴奋剂、镇定剂,这种方法还是盖世太保那时使用的。然后在麻醉药劲过后,人苏醒过来。又是注­射­药,但这一次的药量比上次还大,然后又是“螺旋状”……遭受这种可怕的折磨,人就会把肢体弄断,准确地说,使肢体翻转过来,甚至由于忍受不住的疼痛,脊柱都要断裂,因此即使最勇敢的人,在这种折磨中也忍受不了十分钟……

打第一针时,米特罗法诺夫突然“飞起来”了。柳特开始吸了口烟,从夹克衫里面的口袋里拿出了一个音控录音机,把它放到录音的状态,又注­射­了“拍飞钉”,几秒钟后,扎沃德诺依不像样子地抽搐起来,好像大功率的电流从他身上通过。

“现在,清说吧。”涅恰耶夫平静地建议道,“这样吧,第一个问题……苏霍伊在哪儿?”

录音带在小型的黑­色­录音机里小声地、可以说几乎是无声地在转着,而扎沃德诺依甚至都不敢看一眼放在折磨者面前的注­射­器。听话地回答着所有问题:苏哈列夫藏在哪里,他最近的计划是什么,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那依琴柯藏在哪儿,权威者为什么需要他……

只是关于钱,受害者一点儿也不知道。显然,苏哈列夫没把这个重要的问题直接告诉这个配角。

“他确实去过波兰……”扎沃德诺依舔了舔由于恐惧而变得­干­枯的嘴­唇­,说道。

“什么时候?”

“当这种游戏开始时,先是在路上,然后在白斯托克的‘塔伊尔’公司和马尔基尼亚的工厂。”

“为什么?”

“我不知道……”受折磨的人心慌意乱地说,潜意识地感觉就要给他注­射­药。

“娜塔莎怎么了?”马克西姆的眼睛在打开的录音机上滑了一下,问道。

“那个小姑娘,科通的侄女,已被植入大量的麻醉剂,”俘虏拖延地说,“植入了‘俄罗斯­性­亢进剂’。”

“是吗?”

“我亲眼所见……让她举手,她就举,让她抬腿,就抬腿,即使让她脱裤衩,她也会做的,一切都做。她就像一个动物一样,根本不会思维……苏霍伊对我说的。”说话人继续用很小的声音在说,“他说,这不只是麻醉剂……通过这种药面,他能控制他弄到的所有人。”

“他给娜塔莎录像了?”涅恰耶夫忧伤地猜测到,由于他从前对“俄罗斯­性­亢进剂”方案真正目的猜测得完全正确而全身颤抖。

“苏霍伊吩咐我带着这盘录像带……他说,如果科通不想去的话,让我把这个给他看。”

“那么,为什么苏霍伊要给她吃‘俄罗斯­性­亢进剂’这种麻醉剂呢?”柳特不相信地闭着嘴­唇­。

“我也不知道……可能,想做个试验,也可能想侮辱那个盗贼。”扎沃德诺依猜测着,眼睛筋疲力尽地盯着折磨者手的动作。

“这么说,是派你抓科通了!”

“是的……”米特罗潘诺夫的眼睛塌陷进去了,就仿佛像半死不活的人那样,易折断的手指软弱无力地颤动,就好像俘虏试图在空中寻找某个救生点。

“为什么他需要科通呢?”

“不知道……苏霍伊在集币上卖东西,他说,我做。”

“明……白了。”

从米特罗法诺夫那儿未必还能钓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但所得到的信息、也算是获利匪浅了。涅恰耶夫不怀疑,北沃德诺依没撒谎。因为现在苏霍伊的重要办事人员一定明白了,他落入到谁手中,因此,撒谎也就没有意义了。

“最后一点,”柳特看到偷来的,装有粉红­色­药面的包时有点发抖了,“‘这就是那种麻醉剂?”

“苏霍伊请我交给什杜卡。”现在扎沃德诺依已休克了:一方面由于可怕的注­射­,另一方面,避免不了主子由于他背叛而报复。

“坐在这里,”马克西姆把俘虏的东西分别放到他的口袋里,冲包点了一下头,“你需要在这儿呆几天,别急于到哪儿去。不能有任何剧烈的运动,对你来说,我可不是苏霍伊,我可坏得多得多……”

俘虏完全不能评价他最后的断言是否正确。

淡绿­色­的带有出租格子的“伏尔加”小汽车绕过所有的商务书亭,平稳地开进了库尔斯克火车站街区的一座五层楼的院子里。从汽车里走出一个穿皮夹克的男人,他关上了出租车的门,环视了一下四周,没有任何可疑的情况。他点燃了烟,迫不及待地走向漆着铬、闪闪发光的黑­色­“M一5”汽车,这车像是匪徒车,又像是事务所的车。

几分钟之后,凶猛的汽车漫漫地滑到挤满汽车的花园环路,而司机以防万一,看了一限汽车倒镜,但这时黑­色­的31号“伏尔加”汽车已看不见了……

盗贼头子

个子不高、青筋暴露、手指纹花的老人坐在很旧的电子管电视旁,漫不经心地看着电视女播音员。

“现在向您转播最近内务部部长的新闻记者招待会。”女播音员怀着深厚的感情在说。

“由于这些坏警察的存在,任何地方也不会有安宁。”纹身老人不满地说,然后很难过地从­干­瘪的沙发上站起来,拨到另一个频道,那里正在演着一个苏联的老侦探片《行家侦探》,兹纳缅斯基大尉正在审讯一个小男孩,一定是个好孩子。然后,他又拨到第三频道。然而,又是不走运,正播《人与法》这一节目。莫斯科警察局中校,此人头发特亮,就好像抹了油,津津有味地用那种听着都能使人心脏停止跳动的细节,讲述着一次例行的英勇战役:在俄罗斯首都消灭了一个犯罪团伙。

“见鬼去吧!”老人用鬼话骂人,“真倒霉!肮脏的国家。不论到哪儿,到处都是狗毛气味……”

走到电机旁,他很生气地按了一下键子,图像聚力一点,从突出的屏幕上消失了。

当然,可以看录像来开开心,多么奇怪,他又打开了这个古老的电视机,但一个影片如果已经看了二十遍,也就无快乐可言了。然而,在这个离最近的城镇还有六十多公里的地方,即使是劣质的出租录像带也没有……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那依琴柯,就是他。他站了起来,压制住上过“十年制学校”这种人的自然气忿,走到窗前,神经质地卷起薄纱做的窗帘。在热乎乎的充满阳光到处是灰尘的小院里,一个人也看不见。前面有一给毛的产蛋­鸡­来回跑着。张着翅膀,弄得尘土飞扬,还有两只公­鸡­,一只小的,一只老的,正为自己和自己尖尖的通红的冠子和­精­美的尾巴而自豪,两只漂亮的公­鸡­相互看着。带有明显的不友好的表情。

“呜、呜、呜,公­鸡­,张开翅膀了……”很难说这双重含义的词指的是谁,或者是­鸡­笼子的主人,或者是蓝­色­屏幕上刚才的主人公。

盗贼头子在特威尔斯州的这个小村庄也住两周多了。他非常便宜地就租了质量很好的一栋房子中的几个房间,又花很少很少的钱就雇佣了这位上了年纪、已掉了牙的穷女主人服侍他,给他打扫房间、洗衣服、做饭……

尽管最新的情况明显地对他不利,但他看上去还是特别的平静,甚至很自信:太阳升起来的时候,他就去湖边钓鱼,在郊外的森林中采第一批蘑菇,把不同种类的小树林中的木材分开,而在周六,通常在乡下的浴池洗个澡……

有时,为了不让别人看见,他一天三四次到“鸟笼子”式的厕所里拿出手提电话,拨只有他一个人才知道的电话号码。确实,通话的语言通常是独特的。因此,老太太——他惟一经常交往的人——从这样的谈话中什么也听不明白。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很坚决地通知所有的电话用户,因为他想尽快召集一次聚会,以进行他觉得很重要的论证,勾画前景,最后暗示,好像应该把那些钱打开,但他打电话去的那些人,很固执地称,最快也得八月末才能来。他们说再提前怎么做也不行。用这种方式交谈时,谨慎的科通不时地看着窗上的小维。仔细地往外看是否有外人来了。但他很幸运,在这个被人们和上帝都忘记的小村子里,谁对他都不感兴趣。

确实,一个很难看的、上了年纪的地段警察,戴着上尉肩章的一个男人,典型的脏兮兮的慢­性­病酒鬼,他长着红红的有点僵硬的、好像是鹿皮的脸,剥了壳的淡紫­色­的鼻子,还有那种没有教养的农村牧民的粗鲁的风格。可话又说回来,农村的这位警察好像也没注意这位刚来的、应当引人注意的房客。使他感兴趣的是更重要的东西,那就是红甜菜做的自酿酒。这种酒是房东老太太每周五用一种很奇怪的仪器,用很高超的技术酿造的,因为这位老太太从年初开始就没有开过退休金。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拉开了窗帘,就走进了属于自己的安静天地:闷热的、散发着条气的房间。这个房间是按照农村那种审美观点,用极简单的办法布置的。带有球体的铁床、蓬松的枕头、房东已故的亲属的许多照片,国内战争年代的布杰诺夫式的钢盔,芬兰战争时期红军指挥人员的“陀螺”和‘“标志军衔的横杠”,栽绒,这些东西在破除个人崇拜之后已在苏联青年中普及。

在侧面,正好在房东已故大夫和儿子的相片中间(前者还是在赫尔辛一高列就已牺牲,后者是在科雷姆斯基集中营失踪的)

挂着一个不大的漂亮姑娘的相片。蓬松的头发,极其讲究的、很高雅的,但在那时还有点幼稚的面部特征,有点棱角鲜明的,还是少年的肩膀……

这就是侄女娜塔莎,也就是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在这密林深处惟一牵挂的人。看不见她,他会感到非常的苦闷。

当然,在娜塔莎被偷之后,他早就经历了第一次­精­神压抑,还有她母亲——柳德米拉。鲍里索奇芙娜的死,也给他造成很大的打击。怎么办,如果世界是按照弱­肉­强食的规律而生存,为所有人哭,眼泪是不够的。真的是令人吃惊,由于侄女的理由,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竞相对比较平静。因为这种事两年前已发生过一次,而当时他比现在着急多了。然而什么事都没发生,一切都顺利地过去了。确实,帮助来自于根本就没有预料到的地方。是秘密的“十三处”的职业工作人员给予的帮助……

科通完全坚信,侄女不会发生任何事。女孩只不过是钓地上钩的诱饵,希望他能够上钩,只是他不会像鲫鱼,这个池塘的公子哥,那么贪婪,那么着急就上钩的,那是鲶鱼和梭鱼,这一当地水库的主人非常冷静地把诱饵从鱼钩上摘下来(在最近这段时间,当老贼迷上钓鱼时,他就喜欢类似的比喻)。但苏哈列夫要是拆开鱼群……但这只是对他自己有害,因为这样的话他就不会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

不知为什么,他自觉不自觉地回忆起“十三处”的那一位警官,柳特……好像他叫马克西姆。其实也没什么,虽然有一段时间把他送到“事务所”了,好像他是一个不错的小伙子,难怪娜塔莎爱上了他,并给住在铁窗里的他寄信!是的,侄女对这个美男子、聪明人确实是动倩了,但反过来,他也感受到对她的一种特殊的感情,大概类似于那种年轻的学校教师对最有天分的、活泼的女学生的那种感情。

盗贼头子卷起左手的袖口,廉价的香港手表的电子表盘指到晚间五点半。而在莫斯科,有一位受人尊敬的权威人物在七点之前等着他的电话……

科通在夹克衫旁边的口袋里摸到手提电话,就走到院子通往厕所的狭窄的小路上,小路在高高的草地之间境蜒曲折,他走进去了,打开厕所生锈的锁,拿出电话拨了号码。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已经用纹花手指按键的时候,突然从街上传来了汽车发动机的声音。这不可能不引起人的警觉:在那里,沿着小村庄开来一辆汽车,是农庄主席那辆被打破的吉普车。他从房东那儿买了自酿酒,现在正从中央庄园回来。

老贼很快地把电话藏起来,小;动地打开小门,往外一看,但是他所看到的不由自主地使他颤抖起来。

在歪歪斜斜的、由于下雨而变得灰蒙蒙的栅栏边停着一辆圆型的、黑­色­的“M一5”轿车,该车的漆和格闪闪发光,车棚上有天窗和细细的天线。夕阳那斜­射­的、不明亮的光映在凶猛的轿车那不透明的天窗上。

有谁能比科通更清楚呢,通常坐这种车的人不是匪徒,就是警察,再则就是“事务所”的人。

突然,老人的脸变得极为可怕,他立刻从浸胶防水雨衣里面的兜里掏出马卡洛夫手枪,他打开了枪上的保险,把厕所的小门又打开了一点,蹲了下来。他慢慢地抬头,从里面爬出来,藏在刺李高高的树丛后,爬着穿过花园,在这里把枪指向了汽车那面。

大概在这种情况下惟一正确的计划就是这样的:到栅栏边,悄悄地爬过栅栏,然后飞快地跑到树林里……

怎么,又不是第一次在菜园子里跑了,然而在权威的盗贼生活中,所发生的情况更坏。

他还没来得及到达栅栏,而栅栏后就是救命的小树林了。突然,在他背后,在他脚下的地面上躺下了一个黑东西。科通突然一转身,举起手枪,但他没来得及­射­击,他的腿被打了一下,于是就像烧蓝的“风笛”,在空中翻了几个跟头。掉下来摔在地上。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您又差点没把我打死……不应该这样迎接客人!”

在盗贼头子面前站着马克西姆。亚历山大罗维奇。涅恰耶夫,也就是那位外号叫柳特的人,就是这个人,他在几分钟之前还在回想着呢……

他们在湖边交谈着。太阳几乎要落山了,低低的云风景画般地被柔柔的光照耀着。岸边松林新奇别致地交织在一起,根茎的下面沙子轻轻地落下来。青蛙发情地叫着,鱼在岸边扑通扑通地跳着,在水面上留下了一个个圈形的波纹,而疯狂的老鼠几乎分成两队,在温暖的空气中胡闹。

基本上是柳特说,而科通在注意听,有时连声说是,但最多还是怀疑地摇头,总之,盗贼头子不太相信别人。

“我录了和扎沃德诺依的谈话,”涅恰耶夫从日袋里拿出带有录音带的录音机,在录音带上录制了对米特罗法诺夫审讯的情况,然后他打开了开关。

阿列克赛听了很久,并且很注意,但一点也没对录音做出评论,但是,他那种不相信的态度有点渐渐地消失了。

但最终他还是问;“如果这不是在森林里录的,而是在苏哈列夫的别墅呢?”

“如果你不相信就和我一起去。”当然,柳特非常清楚老人所处的这种处境,因此他没为他所提的问题而生气。

“到警察局?到检察官那儿?到苏霍伊那儿?”

“如果我想把你交到警察那儿,那我就不是一个人来了。”对方反驳道。显然,像通常那样,他很难从逻辑上拒绝了。

“而你为什么来的?就是为了把这一切通知给我吗?”盗贼头子不明白。

“我觉得,您是惟一能帮助我的人。”从前的克格勃军官真诚地回答道。这个秘密组织从前的工作人员立刻就明白了,承认这一点听起来至少是很荒谬,很奇怪。

“是……这……这么回事啊,也就是说……在苏霍伊那儿?”

那依琴柯的脸突然变得无法理解。

“结果就是这样,他再也没有熟人那里可去了。”马克西姆等待地看了一眼对方,现在谈话已进行到极点了。

“噢……噢……”盗贼头子神经质地用细细的、由于尼古丁而变得发黄的手指揉了一下满满的‘它玛丽娜“香烟,”而检察官说什么了?“

“他说,方案有两种:第一,钱在苏霍伊那儿,而第二……”柳特做了一下不大的,但相当有意义的停顿,“在您手上,不在扎沃德诺依手里,他不相信波兰人把钱拿走了,顺便说一下,我也和他们一样。”

盗贼头子嗯了一声:“他总是这么让人能理解。这个检察官,而你怎么认为钱是在我这儿?或者是在那个有踏板的马——苏霍伊那儿?”

“反正是在苏哈列夫那儿……”马克西姆慢慢地、几乎是一个音节一个音节说的,尽量在老人的脸上猜到反应,而科通的眼睛完全是不可理解的,因此他继续逻辑推理,“对他是有利的,他只借用了波兰‘事务所’的手就消灭了自己的生产,为了他的人,扎沃德诺依不付钱给你,间接地,是从他的口袋里。然后在波兰人来了之后,他拿了钱,并试图用它们在这里,在俄罗斯组织生产。这对苏霍伊是有利可图的。结果,现在他不受任何人限制,而把一切都推到和他有协议的波兰人身上。他牺牲了小的,却得到了大的,一亿美金,而主要是完全的自由。”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没看对方,吸起了烟,他眯着眼睛,聚­精­会神地看着远方河岸的景­色­,老人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瞳孔变成了显微镜的一点。风从科通理得很短的头发上吹走极细的烟圈,烟卷在无声地­阴­燃,烟灰掉在了浸胶防水上衣的防水布上,但老人甚至都没把它抖落到地上。

沉默持续的时间有点过分了,但柳特也不好先破坏这种寂静。“白玛丽娜”吸完了,烟卷头掉下来了,只是在这之后,老贼才用狮身人面像那种不生气的表情很感兴趣地问道:“你为什么要做这一切呢?”

涅恰耶夫自然没有预料到这么简单同时又是这么复杂的问题。但他还是准备回答这个问题……

讲述是简短的:年表、事实,没有任何自己的评价。检察官把他放到有刺的铁丝里“保存起来”,又从那里把他放出来,就像从仓库里取出忘记的东西;伞和手提包一样……而现在他已别无出路。

“我明白,你是能履行诺言的人,在领导面前你有誓言,又有责任感,而领导先是利用了你,就像利用了一个廉价的妓汝,然后又把你扔到了水注,而当你又有利用价值时,就重新把你拾起,对你所做的一切是一目了然的。”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用某种平淡出奇的声音在评判着,“明白,我倒是明白……而你自己如何看待这一切呢?”

“我反对所有这些游戏,从前我认为检察官是惟一正直的人,而结果呢,他却是那么个卑鄙小人和恶棍,就像所有其他人一样。”马克西姆很诚恳地承认。

不自然的微笑使老人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有点扭曲。

“那么你到我这儿来,就是为了把这一切通知给我吗?”

“我到您这里来,是为了另外的事,”涅恰耶夫不知为什么没看对方,而看着录音机,‘“我完全受人的愚弄,就像两年前一样。

因此我觉得,我们现在有共同的利益……我不希望您的侄女是这场游戏中的牺牲品,大概对我来说,她是惟—一个能使我感受到某种特殊感情的人。正是这一点把我们连在一起……而以后,所有这些情况之后,我又得知了有关‘俄罗斯­性­亢进剂’的情况……这不仅仅是一种麻醉剂,这是控制人的一种方法。“

“可能。”科通平淡地回答。而柳特看了他一眼,在想,老贼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他像知道能立刻改变一切秘密的人。

这时,他突然想起了,在汽车里还放着一本录像带,如果相信扎沃德诺依,慈爱的伯伯就应该看这本录像带。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您可以找到录像机吗?”柳特突然对老贼感兴趣地问。

这个仪器科通那儿是有的。

“抬起左脚,现在举起右手,拍巴掌。”

毫无疑问,这些命令是苏霍伊发出的。柳特的记忆力特别的好,他已经永远地记住了苏霍伊的声音。

马克西姆还没有看过“俄罗斯­性­亢进剂”的牺牲品,所以他不眨眼地盯着屏幕。尽管图像不太清楚,但娜塔莎听话的机械动作还是立刻就收到马克西姆的眼睛之中。

无论是科通,还是柳特,都已经很长时间没见到她了,几乎有两年了。看来,最好还是别看见她才好……

“现在表演一下狗叫。”看不见的驯兽员在下达着命令。

“汪、汪、”姑娘非常清楚地发出这声音,因此听起来非常的可怕。

科通把眼睛转向一边,屏幕死一般的发亮的光点映在老人布满皱纹的脸上,因此,它显得更为可怕。科通像猛兽一样发怒了。假如苏霍伊在此的话,他立刻就会把这个恶棍吞下去。

而在电视里还在播放着机械的、残酷的、无能为力的东西,这点已证明了最坏的怀疑:“瞧,怎么样?她会做一切。而你说,为了什么目的,为了什么……她是幸福的,并且什么也不去想。因此,为这一感觉,她将去做让她做的一切事情,并且她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生活了,因为任何明白什么是真正幸福的人,永远也不想不幸福……可以不把她关起来,把她放到牧场去,和牛、鸭、鹅放在一起。但用不了三天,她就会跑来求我们,让我们再给她点‘俄罗斯­性­元进剂’,你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吗?”

“什么?”老人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毫无疑问,这个问题是米特罗法诺夫提出的。

“扎沃德诺依在说。”涅恰耶夫解释道。

“我自己知道……”老人很困难地呼吸着,回答道。

而录在录像带上的可怕图像还在继续着……

“什么?”

“这就是一切。这就意味着一切:一切就是这么简单。用不看去打倒谁,给他喝点药面,他就自己倒下了。”

柳特还仍然保持着自制力,而刑事犯的权威者却已经控制不住自己了。好像从他的目光中电视屏幕已加热过度,就要爆炸了……

突然,在电视机里出现了谁的后背,然后侧过身去,又出现一张脸,于是马克西姆认出了扎沃德诺依,他一定没弄错。

“而如果我让她脱去裤衩,她会脱吗?”

盗贼头子把牙咬得咯吱咯吱响。

“总之,她会的。如果你木怕,你就试试看。”

“而我应当怕谁呢?”

“听着,娜塔莎,或者像在那里告诉你的……把裤衩脱下来……

科通首先忍受不了这种自愿上钩的折磨。他使劲地按住了定时控制台的按键,关上了电视。

“你说,这个畜牲在树林里?”他凶狠地问道。

“是的,在‘常备发­射­点’。”柳特回答道,这时他已逐渐清醒了。

盗贼头子突然站起来。

“走……到池那儿去。”

涅恰耶夫坐在方向盘后面问自己,为什么北沃德诺依要把这个录像带给慈爱的伯伯看呢?

但是他没有找到答案……

联合行动

黑­色­的“M-5”车在公路上飞快地行驶。很奇怪,在到首都的整个行程中,没有一个居民点,没有一个小村庄,只有带白­色­箭头的蓝­色­牌子:“舍尔斯加卡——20公里”、“卡雷切夫卡——12公里”。在这条线路中,没有住房,也没有人,只有两侧的路标指示箭头。这是一条重要的战略­干­线,因此人们通常总是住在远离这种路线的地方。

太阳已经快落山了,用不了半个小时天就会完全黑了。

柳特两手抓紧方向盘,紧张地注视着前方。汽车开到了一百八十码的速度,因此这种速度要求绝对的集中­精­力。但坐在旁边的科通却感觉车好像在慢慢地爬行。

“不能再快呀?”他没看司机,生气地问。显然,在他的意识中他已到了废弃的“常备发­射­点”,已在扎沃德诺依的旁边了。

司机叹了一口气,踩了一下加速器的踏板。现在给人的感觉是,指示标、树和很少的迎面开来的汽车已汇成了脏脏的、模糊不清的一长条。发动机的轰隆声、车轮保护层在柏油马路上的沙沙作响声、风在两旁窗户的呼啸声,使人不自觉地昏昏欲睡。但无论是涅恰耶夫,还是他的同伴都顾不上睡觉了。

突然,在前面闪出一个车棚很高的“兰特”吉普车那有棱角的尾部:讲究的金属车厢的备用部件,闪着血红­色­的光,低侧面的橡皮……马克西姆及时地发现了从半黑暗中浮出的汽车在转弯,于是他减了速,决定拐弯后绕过吉普车。但不知为什么,吉普车却突然在公路中间来了个急转弯,然后停下来了。

“怎么回事,下贱的东西……”涅恰耶夫不耐烦地小声说,试图从左边绕过这厚颜无耻的车,然而吉普车也开到了左面。

“混蛋……”科通说,“没看见我们很着急吗……”

柳特打开了大灯,一点效果也没有。按喇叭也无济于事,吉普车像从前一样固执地、厚颜无耻地包围过来。

这很像以前道路上的袭击,因为这不是农村职业技术学校的学生开着老爷车到俱乐部或是夜总会!

这究竟是谁呢?苏哈列夫?里亚宾那?还是那些无所事事的警察们,从熟悉的匪徒那儿借的车开着玩的?!

这有多大差别,但现在已顾不上这些了。因为即使是分析也没有任何的差别……

涅恰耶夫扫了一眼科通,从口袋里拿出扎沃德诺依的手枪。

盗贼头子很快地估计了一下目前的这种情况,也掏出了武器。

这时,吉普车差一点如脱缰的野马,但还是很快停住了,用车身挡住了道路,公路上的下坡相当的陡,因此,柳特不得不刹住了车。

奇怪的英国汽车车门很快地打开了,不太明亮的灯光从公路的半黑中照亮了古老的极为熟悉的莫斯科的型号:柜子形状的身影,剪着短头发的脑袋,运动服,脖子上很粗的金项链……

还有两个人都是这样的,但没带金项链,从另一面走了出来,站在了吉普车的旁边。

“噢,来了……”涅恰耶夫明白这突如其来的事情会有什么样的后果。他把枪藏起来,掖到夫克衫的前襟下面,然后大声说;“怎么,要开枪吗?”

这时,匪徒有点摇摇摆摆地走到汽车前,他先是想对司机说点什么,但发现在前排的乘客,立刻就闪开了。

“廖沙伯伯,是您啊?”

“是的,是我。”老人尖溜溜地回答,但从他的语调里柳特明白了,这次可以顺利地过去了。“是你决定劫我们的?还想向我进攻?”

“对不起,廖沙伯伯,我们不知道这是您的车。”乍看上去相当的奇怪,这个健壮的匪徒恭敬地在和虚弱的老人交谈,老人是那样的虚弱,他可以一下子将他打死。但这仅是给人的第一印象,手掌上的五个蓝点,也就是一个人在四面大墙里的记号,还有纹着字的专门的手指。明明白白的授予职位的象征。所有这些都证明了:这个匪徒已经上了监狱这所大学,并且非常清楚在法律上受人尊敬的大偷出现时,应当怎样去做……

“这是我的汽车,并且我很着急赶路,”老人简短地打断他的话。

“我们想,莫斯科的某个公子哥由于晚上在外兜风很凉爽,于是就开到了陡坡上,决定我点刺激快活一下。”匪徒抱歉地说,但他的眼睛盯着合法的盗贼:他好像不相信,无论是在莫斯科,在众多的蓝­色­地带,监狱,秘密监狱,中央监狱,还是在多年前就流行着最令人难以置信的传说。

“怎么,你不相信是我吗?”终于,合法盗贼猜到了匪徒这种奇怪反应的原因。

“是的,不久前监狱里的各种风闻传到了莫斯科,说您已经死了……或者是被压死了,在某个车库。还有瓦列尼克,您的手下,好像是在布德尔卡也见上帝去了。”

“关于瓦列尼克的传说是真的,”盗贼头子悲伤地叹了口气,“而关于我死亡的传闻就有点夸大事实了。”

“可能,在哪方面能帮助您吗?”匪徒殷勤地问,显然,他想为老人效劳。“廖沙伯伯,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这儿休息休息吧……我们很高兴!如果到莫斯科去,在那里我们会派一个真正的卫队去欢迎您,就像迎接总统一样!”

“不,不需要……”还需要什么呢?那就是吸引那些废物的注意力,“对不起,小伙子,”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甚至都不记得这个匪徒的名字和外号,“对不起,我们的事情很急,让我们过去,劳您驾了,看见我这件事,对谁也别讲。”

“我保证,我发誓,对谁也不讲……”显然,“兰特”车的主人非常开心,因此他做出了一个古老的贼的手势,小跑地跑到吉普车前,“开到一边。”

几秒钟后,路已畅通无阻了。

“好像是个好小子,”科通亲切地说,把“瓦雷那‘寻枪藏起来了,”只是他看见我和你在一起,这就不大好了……“

很有经验的罪犯,就像有经验的刑侦隔离室的看守一样。显然,他的看法很正确,哪怕是凭着他在囚禁时的表现就可以形成对一个人个­性­的印象。不坚强的人通常就屈服了,并开始萎靡不振,不注意修饰自己,不再洗脸,梳头,总之,不再完成最必要的卫生方面的秩序,甚至都已不再定期地去擦身上的必要地方。这样的罪犯,用集中营的语言来说就叫做“胆小鬼”,“怕死鬼”。他们的意志相当薄弱,甚至连罪犯都瞧不起,因此,他们在监狱里的位置只能是靠近恶臭的马桶。

如果莫斯科最有影响力的黑手党伊万。谢尔盖耶维奇。苏哈列夫现在要是看见扎沃德诺依的话,一定以为他是个­干­净的,非常讲究的“鬼”。苏霍伊在共同的政体中已度过了两年,他一定知道在集中营内部职位等级的差别。

就在米特罗法诺夫被囚禁的那几个昼夜之内,他就好像变得虚胖起来,老了许多,变得不修边幅:短短的头发蓬乱起来,往四处翘着,在硬毛中能看见一些头皮屑。曾经是西西里歌剧中黑手党穿的雪白西服,此时也像­干­粗活的工人在换班时的工作服了。从距俘虏的几米之外,就可以闻到刺鼻的烂­肉­味。然而,他本人倒是没注意这点,大概是闻得习惯了。

他陷入了沉默,他想摆脱这种处境,但又力不从心,摆脱一切,把一切全都忘记:金钱,不久前所受的屈辱,日常琐事,还有未来。在这里,在这可怕的、潮湿的、三米深的像墓|­茓­般的地下室,所有这一切已失去了意义。

所有这段时间,他或者是躺在即兴做的简易木床上(也就是用几块几乎腐烂的木板做的床),或者是从这边墙走到那边的墙,神经质地把头发弄得蓬乱。

不管他怎么试图集中­精­力,但可怕的、冰冷的、纠缠不休的恐惧使得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好好想想一切。他非常害怕,他害怕那个可怕的人又重新出现,又给他注­射­某种药物,他还害怕苏霍伊知道他的背叛。最终,他恐惧是因为他的心脏也承受不了这些害怕的事了。

这时,他想睡觉,有时他还是能睡着的,但是,睡不长时间。

随着黑夜的来临,渴望的睡意终于来了。准确地说,这已不是睡觉,而只是打盹……

后来,他醒了,是那样的突然,就像突然入睡一样。

米特罗法诺夫清醒了,是由于忍受不住的寒冷。整个身体隐隐作痛,就好像他一连三昼夜不间断地从火车上卸煤。

他欠起身来,环视了一下四周。

那么个不大的地方,半明半暗,根据所有的迹象看,好像是个地下室或半地下室。眼睛已慢慢地习惯于这种弱光——细细的月光勉强能透过很脏的、钉着栅栏的窗户。几个坏了的胶合板抽屉,快腐烂的木板堆放在一起,完全腐烂的衣服……

扎沃德诺依­操­了揉太阳|­茓­,试图回想一下不久前所发生的事情,但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记起来的只有感觉,同时所有的感觉只是一闪即逝,并且是可惜的,在这些感觉中首先是身体的疼痛:仿佛昨天给他用刑了,也好像是给他打了针……

但是,谁给他打的针呢?

他不想再去想了,也不想回忆了……

他从潮湿的地上站起来,模糊不清地四周看了一下,寻到一个玻璃纸袋,里边有几个面包,一捆生熏肠,三瓶两升的矿泉水,就这些。不管怎么说,残酷折磨他的那个人还是比较仁慈的,最起码他没让俘虏饿死、渴死。

俘虏哆哆嗦嗦地把瓶盖拧开了,贪婪地伏到瓶嘴上,于是,矿泉水顺着下巴、脖子往下流,但米特罗法诺夫根本没注意这点,因为他太渴了。终于,他把瓶里的水喝掉了一半,然后他坐在完全腐烂的抽屉上,开始想,这之前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的意识有点恢复了,思维也有点正常了,他想起了苏哈列夫的临别赠言,还有基辅火车站,还有非常殷勤地开过来的汽车,带有出租标志的淡绿­色­“伏尔加”小汽车,还有那位穿夹克衫的可怕的人,根本就不是出租司机的人……再有就是审讯,录音机,当然还想起了注­射­,但一切都是那样的零散,好像一切都是那样朦胧,都在雾中。

突然,上面某个地方传来了金属声,是生锈的铁门的碰撞声,俘虏的全身不自觉地颤动了一下,他很想藏到角落里,钻到地缝里,消失在这恶臭的、封闭的空间。

他知道,他感觉到了,这是他死期的来临……

当然,米特罗法诺夫已预料到了最坏的情况,但看见科通和不久前折磨他的人在一起,他是无论如何也没预料到……

电门发出敲击声,于是地下室亮起了死一般的电灯。

他的第一想法是很自然的,这个把自己装扮成出租汽车司机的人原来是盗贼的人。第二个想法更坏,如果盗贼头子看了录像带的话,他可就不会有好果子吃了。

扎沃德诺依躺在横放的烟道上,假装睡着了。因为他在想,他,这么可怜的人,况且还睡着了,他们就不会使劲打他了。不知为什么,头脑中其他的想法一点也没有。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由于室内乌烟瘴气和臭气熏天而皱起了眉头。他径直走到俘虏身边,厌恶地用脚在他那曾经是雪白的西服掩住的胸前踹了一下,然后问道:“怎么,流氓,没想到在这儿能看见我?”

米特罗法诺夫颤抖了一下,不是因为挨打,因为打得并不重,而是因为盗贼头子的声音,那声音听起来是那么可怕。

“科通……我……”

“没预料到,没预料到……”马克西姆站在侧面,看见老人很费力地在控制自己,否则的话,他早就扑向俘虏了。

“科通,是苏霍伊派我去你那儿的,我算什么,我是执行者,我只不过是个跑龙套的。科通,我发誓……否则的话,我就不是人。”

“你确实不是人,”老人温柔地安尉他说,“你还能是什么……因为你早已经不是人了,你是一匹带踏板的马!要是在我的地段,像你这种好寻衅的人,早就让他吃马桶了!”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终于,俘虏想起了这位可怕老人正式的名字,“人家对我说,我就去做。要知道,我只不过是个小人物……”

“那么也对你说,让你用最恶劣的口气命令我的娜塔莎‘把裤衩脱掉’吗?”盗贼头子气得脸­色­苍白,喘着气问道,并且没有任何停顿地继续说,“你,这个蜘蛛,反正是死定了。我已下了保证,而你也知道。你现在有两种下地狱的方法,简单的,就是我立刻用‘瓦雷那’手枪送你回老家,或者是复杂一些,更痛苦一些。

要么你就把你的蛋吃掉,要么我们就到蚂蚁窝去,要么我就用一把不锋利的锯,把你身上的­肉­一厘米一厘米的割掉……你自己定,你不愿意?从你这蛆虫的眼睛里我就看出来了,你不想快死。

那么你就说吧,你的苏霍伊现在在哪里?“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这我已经知道了。”柳特很客气地拉了一下老人,但老人现在已处于一种疯狂状态。

“你别管,你走!我想和他亲自谈……”

没法反对,看过录像带之后,盗贼头子就处于这样的状态,就准备随时打死某个坏人。因此,涅恰耶夫最后又看了一眼被捕获的米特罗法诺夫,就向上走去,也就是向夜间树林寂静的黑暗中走去。

他站在大门口,吸起了烟,环视了一下四周……

突然,不远处传来了汽车的发动机声,它轰鸣着,在树丛中急驶。马克西姆警觉起来。几分钟之后,在树林的道上出现了那辆熟悉的“兰特”吉普车。

吉普车停了下来,大灯亮了一下,小土匪就从车里走到正面,为了能让对方在亮灯的地方看清楚,很有礼貌地摆了摆手。

“一切正常吗?”

“正常。”柳特回答道。

“对不起,哥们,”毫无疑问,匪徒把“M一5”的司机当成自己一伙的了。“在那边有那么两台可疑的车停着。不知道是谁的,不明白。我就不喜欢这点,这时他们在这儿­干­什么呢?”

“我们会弄清楚的。”马克西姆懒懒地把手机械地放到口袋里,找到一个硬玻璃纸包,这就是那个粉红­色­的药面。

“你把廖沙伯伯招呼到这儿,我想对他说点事。”小匪徒不好意思地请求,因为他知道自己有点有失分寸。

涅恰耶夫向下走去,在那里,科通正伏在俘虏的上方非常凶猛的样子在那儿听,俘虏正在含糊不清地说着不清晰的一些话:“苏霍伊”,“波兰”,“卡鲁什卡州”,“俄罗斯­性­亢进剂”……

柳特的大脑在非常清晰地工作着,在零点几秒内就作出了一个需要的、惟一正确的决定。突然,就像在全息摄影术的影片,在眼前闪现出很久以前的情景,在莫斯科的房间,电子计算机,闪着蓝光的监视器和“俄罗斯­性­元进剂”的备忘录:“人如果定期服用甚至很小剂量的麻醉剂,就会停止检验自己的行为。‘俄罗斯­性­亢进剂’能够促进降低的自我评价尽早出现,能够促进病理学上需要对任何命令都去服从,而不考虑后果,压制最简单的分析能力。百分之百的心理矫正的出现……”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乘坐吉普车的那些人在那里。”

涅恰耶夫轻声说。

“他们要­干­什么?”老贼生气地问,连头也没转向走进来的那个人。

“他们说,有很重要的事。好像是看见可疑的车了,请您去呢。”

那依琴柯带有明显的不满意的表情把米特罗法诺夫留在这儿,有点奇怪地看了一眼柳特,就走到上边去了。

马克西姆抓起倒在地上的装有矿泉水的瓶子,拧开了瓶塞,用牙把玻璃纸包咬开,把粉红­色­的药面倒在里面。

搅拌之后,他塞给了扎沃德诺依:“喝下去。”

“求你,别让我喝这个,别让我喝这个……”米特罗法诺夫用ρi股在角落里挪来挪去。“求你别……”

“喝!快点……”涅恰耶夫掏出了手枪,打开了保险,“快点!”

如果给人选择的话:现在就死,或者是晚一些时候,通常,人都会先选择后者。因此,俘虏把瓶子拿到了嘴边,开始喝变成粉红­色­的液体,眼睛一直盯着武器,喝呀,喝呀,一直喝到瓶子里一滴水也没有了。

“现在让我们看看,怎么……”

他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从上面传来了轰隆隆的爆炸声,大地抖动了一下,惟一的一扇窗户的玻璃发出丁当的响声,从地上吹来了一些垃圾……几分钟之后,紧接着这个响声传来了长长的、一串自动步枪连­射­声。

马克西姆向上扑去。

在豪华的吉普车上方升起了很粗的一缕青烟,在吉普车前轮下面俯首躺着几分钟前柳特还同他交谈的那个小伙子,再离远点还有两个人。显然,他们想跑到公路上,但没来得及,他们就被机枪­射­中了。

而从夜间树林漆黑的树后已经走出穿迷彩服和带着黑­色­防护面具的身影。短杆机枪对准“常备发­射­点”。一道白光照到眼前,马克西姆本能地用手捂住脸。

“往下跑,藏起来!”

只有几分钟的时间,他们就被催泪瓦斯逼出来,就像把小院熊从洞里逼出来一样。

“马克西姆,这是怎么回事?”科通就像马克西姆一样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涅恰耶夫、那依琴柯和米特罗法诺夫公民,你们已被包围了,反抗是没有意义的,交出武器吧。”从小树林后面传来了马克西姆听着特别熟悉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不明白……”现在,在科通的声音里也流露出明显的怀疑态度。

“很平常的一次拦截危险刑事犯罪权威人物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那依琴柯的战斗,”从背后传来一个声音,“我们刚才消灭了意想不到的见证人。”

柳特回过身,里亚宾那正站在他面前……

威逼盗贼

十五年前,当检察官还没有达到现在这种极高的地位,还处于这个地位的中间阶段,在政权的第二梯队的某个地方有一个熟悉的来自第五意识形态总局的一位将军,轻声笑着给他看了一封用政府表格发给叶卡捷林堡(当时还叫做斯维尔德洛夫斯克)一家大国防企业党小组长的很开心的电报:“你总是认为我很平庸,而我现在已是联盟的部长和苏共中央候补委员!”

这是过去的将军厂长——也就是现在坐在他对面的这个人发给故乡的劳动企业的电报。此人是一位有着很体面外表的高个子、灰白头发的男人,仪表堂堂,极为自信,带有明显的生活中真正主人的派头,来自官气十足的活动家那万古流芳的群体。

他早已不是厂长,不是中央委员会成员,也不是联盟部部长,而是克里姆林宫的高级官员。他的任务是崇高的、神秘的,也就是发号施令,而其他人的任务简单而明了,就是服从。他参与最高的权力,至于人们把他看做臭狗屎或者不这么看,这已经是另外的问题。

参政是伟大的行为,它也是最主要的。能够参与站在指挥­棒­旁,充分享受这个像拘一样看着那些权力更大的人的眼睛,捕捉到他们高兴的目光,为他们而高兴(发号施令!),并作为补偿给过去的下级发去开心的电报。瞧,什么还能比这更幸福呢?!

在鲁博列夫斯克公路上为个人特建的别墅,在科捷利尼奇沿江大街上一座豪华的五居室的别致的小楼,在瑞士银行有账号的冒名公司。

到完全幸福只有一点不够,那就是自信,而这种情况将永远持续下去,无休止地持续下去……

检察官和一个最有影响的方案股东投资者的会谈,是在一个不大的舒适的房间里进行的,这个房间介于豪华酒会、读者俱乐部和休息厅之间。

有着亲切气氛的半明半暗、不是纠缠不休的说话声。这种声音的交流、昂贵的柞木柜台、装有异国饮料的长颈玻璃瓶、极浓的咖啡香气、酒吧待者、应邀者笔直的分头、受训者的微笑、小心的目光、被轻的动作、整齐的英国西装,这一切都使人想起地道的八十年代初期和中期区级共青团活动家。整个人都是典型的,过于甜蜜的,头发梳得溜光的。

检察官悠然地品着已经凉了的咖啡,而对方由于有心脏病,只能喝矿泉水。他们开着玩笑,笑着,说着无关紧要的事情,这一切只是拖延双方的间歇。因为每个人都在等待对方开始关于重要事情的谈话。

终于,高级官员忍不住了,很小心地问道:“我们有什么新闻吗?”

他有意识地说“我们”,这种方式是为了让人明确地明白,检察官在这个方案中也是参与者,和高级官员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蚱,当然,不仅仅和他一个人是这种关系。

“已经在工作,”检察官慌张地点了点头,不失身份地正了正他喜爱的、过了时的金框眼镜,并把装有浓咖啡的茶杯推到桌子边,继续说,“一切都已商量妥了,一切就绪。钱不在波兰人那儿,这一点从一开始就很清楚,这点也不值一谈。”

“那么是在俄罗斯?”对方领悟地摇摇头。

“再没有任何地方了。”

“您找到这些钱了?”

“找到线索了。”就像通常在这样的谈话中检察官很圆滑,并有点支吾搪塞。

“那么现在钱在谁那儿呢?”有白头发的人忍不住把身子倾向对方。

“就在它应该在的那些人手中,”戴金框眼镜的人给人一种不坦白的诚实的感觉,“一切都进入了轨道,只是出现了不大的、没预料到的意外阻碍……几个剧中人弄错了自己的角­色­。红衣服的坏蛋决定在穿蓝衣服的坏蛋那地运用这些钱,但在那里又出现了穿黑衣服的坏蛋,并决定丢掉所有的人不管……”

“毫无疑问,红衣服坏蛋你一定就是指我们了?”特别诚实的玩笑,至少是发自内心的。

检察官咬紧了嘴­唇­。

“无疑,‘穿黑衣服的坏蛋’,你是指一个匪徒团伙,而‘穿蓝衣服的坏蛋’,也就是纹身人,也就是,”他解释道,“另一伙……

事情还不一定。现在俄罗斯谁能百分之百地确定哪里有匪徒,而哪里没有;哪些是坏蛋,而哪些是守法公民?“

“你是想说,现在一切都按计划进行?”高级官员没注意对方最后的概括,即毫无疑义的、很费力的概括,而是着急地说,“现在我们可以用不着紧张了?”

“我想说的就是这点。”

“你能保证?”白头发人很感兴趣地问,他的眼睛始终没离开对方。

“我保证。”检察官简短地回答,指的是目前这种情况毫无变化,但他突然又确切说了一句,“难道这还不够吗?或者你想亲自参与这个方案?”

“不,已经足够了……”高级官员不自然地笑了一下,因为他非常清楚,他的老朋友的坦诚已经远远超出了讲究礼貌的范畴,变得有点可怕。“俄罗斯­性­亢进剂”以及所有同它有联系的东西是极其机密的。因此,一切都很明了,用不着非常清楚的暗示。

桌旁的谈话又重新变得很抽象,而因此也就变得无拘无束。

谈了谈克里姆林宫的新闻,流言飞语,未来职位的调动和派遣:有一个专门的投资者在医院所呆的那段时间,在生活中都落后了。

突然,白头发的人说了一半话就哨响起来了,他又感兴趣地问起了别的事:“还是在生病之前,你就对我说,这个……不是寻常的实验标本,”显然,这个人有意识地在回避使用“麻醉剂”这个词,“而是另外的,就像在备忘录里所写的那样,”它能制造出真正幸福的一种错觉‘?“

“是的,是的。”

检察官看着对面这位职位很高的人,流露出讥讽的神情,他非常了解这个人,他知道对方现在想谈什么。从高级官员的眼睛就可以看出,从他特别聪明的表情就可以明白,他现在一定要宣布某个相当大的事。当然了,他不能产生自己的想法,他还达不到这种程度,但他尽量回忆,设法想起某个已抹掉的、但意义深刻的引文(据说,他还在高等学校学习时,就以非常出­色­地引用别人的话而出名)。他巧妙地诱导,并且不易察觉地使得话题又从容不迫地回到主要内容上来,即“俄罗斯­性­亢进剂”对人心理上影响的这一特点,所以就这样发生了……

“我不记得是谁,但却是一个伟人说过,要想让人变得幸福,要把愿望和需求的闸板放到人的意识中,或在现实生活中抬高这一闸板……”白发人的声音听起来非常的严肃,“就像在农村多瑙河委员会讲话的那位‘知识’社会讲师所说的那样。”

“把需求降低到可能的程度或者提高到渴望的程度,换句话说,看着爱耍小聪明的人。”检察官进一步解释道,“如果我和您,也就是国家,不能做到第二点的话,我们试图借助于这种药面做到第一点也好。使人产生许多错觉,使得他们好好生活,因此感到幸福。”

“正是如此。”

“而言外之意是证明,所有的人都是在猪食槽旁边发出哼哼声的猪。”现在持反对意见的人不再坚持冷嘲热讽了。

“怎么?难道不是这样吗?”白发人用吓人的坦诚问道。

检察官转了一下头,仿佛白衬衫的领子磨着脖子了。

“不,不是,不是这个……”

“那是什么,啊?……”

“在饭盒旁哼哼的偶蹄动物,甚至可以在这种情况,当实现的闸板提高到脚后跟永远也够不着的高度……但在饭盒旁的偶蹄动物的状态和幸福一点关系也没有:比如,你的朋友,巴沙公猪的肩章上有三颗星,而斯捷巴沙公猪的肩章上有两颗,然而,在斯捷巴沙公猪的饭盒里无味的稀菜场更香,一块看着有食欲的­色­拉就那样飘着,甚至依靠自己的强壮力量,斯捷巴沙竟占据了主人牲口槽的整整两个位置……”戴金框眼镜的人心平气和地说。

“我们是这种情况,而他们也是如此。”高级官员总结道,他一点都没抱怨公猪们,因为他明白,谈话开始变得越来越不稳妥,甚至说是危险的。

毫无疑问,在“我们”这个词的含义下,他明白指的既是公诸斯捷巴沙,又是公猪巴沙,还有自己,当然,还包括检察官,而在“他们”这个词的含义下,指的是一大群人,他圣洁的名称就是“人民”

酒吧间的侍者,一点也没听到他们谈话的内容,来到桌旁,默默地在检察官面前放了一个小盘,而这时,手提电话响了起来。

“找我……”喜欢喝仙人掌伏特加酒那人的眼睛在不大的、透明的金框后面表示歉意地闪了一下,就拿起了电话,“怎么?找到了?没很费力?他们现在在哪儿?在通往基地的路上?好,我这就去。”

“什么?有事吗?”高级官员怀着极大的好奇心看了一眼刚打完电话的人。

“没办法……”检察官悲伤地回答,“我要去一趟,我们再打电话联系。”

“老同志,谢谢你没有忘记我。”白发人充满感情地告别,而当老同志终于离开后,他打发走了待者,这样在酒席上就只剩下他一个人了。

他拿出自己的移动电话,拨了号码,对着话筒很庄重地、官气十足地说:“什么消息?在课堂上刚刚离开,我和他已谈了两个小时。他说一切正常,钱在俄罗斯。怎么,你也不知道,真是个笨蛋……这个是什么?刚刚拿到的?总体的监督,总体的,把一切都写上,能写的一切都写上。我可不能吃亏……给我注意点,一点把柄也别让他抓着!

检察官的心情突然好起来,大概最近一个月来他第一次笑了,发自内心地笑了。从里亚宾那那里得到的消息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安慰:科通和米特罗法诺夫都被截获了。无论是这个人,还是那个人,都会给他极为详细的信息:米特罗法诺夫要谈方案,而科通则是关于钱。

黑­色­高级轿车飞快地开到大街的左侧,在这种极为冒险的情况下驶到对面的地段,打开了车棚上闪光的警灯,于是,大功率的扬声器向柏油马路吐出令人害怕的句子,使得任何一位莫斯科司机都狂怒起来:“让专用汽车过去!”

检察官很少使用这种合法的特权,总之,对于他那个圈子的人来说,他与众不同的还是他那少有的沉着、冷静。但现在的情况是特殊的。

画有民族的三种颜­色­,挂有政府专用的国家公用车牌号的小轿车在夜里一点三十分驶向“卡勒基地”。惟一的一位乘客,一反常态地没有同卫兵打招呼,径直向二楼走去,走到里亚宾那的办公室。他等着这一时刻已经很久了,许多次在他头脑中都转动着如何来开始未来的这次谈话。终于,这一时刻到来了。

不大的办公室已不习惯有许多人,因此它显得更小了。所有的人都沉默,在这种沉默中有某种使人感到惊恐不安、异常紧张的气氛。

柳特和科通彼此谁也没看谁一眼,坐在椅子上,坐在不同的角落里。两个拿着短枪的卫兵站在大门口,里亚宾那勉强地坐在窗台上,在手中转动着子弹夹。

“你们好!”检察官温柔地向大家问好,把卫兵打发走之后,就坐在了软椅中。

盗贼头子抬头看了一眼走进来的人,复杂的聚­精­会神的目光好像想说什么,但在最后一刻却改变了主意。然而,这位克里姆林宫身居要职的官员,即使没听到他说话也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然是检察官开始了谈话。他先是心不在焉地听完里亚宾那的汇报,走到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身旁很同情地问:“怎么,你是在潜逃时被捕的?”

那依琴柯沉默了一会儿。显然,在他发生这件事之后,他还没能清醒。

“应当给我打电话,商量一下见面的事……或者是把电话号码忘了?或者是怕什么?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你也不只认识我一年了,我从来也没欺骗过我亲近的人,那样做也没什么意思,今天我骗你,明天你骗我。飞旋缥的原则就是这样:放出去了,你也不知道它会从哪个方向来打你。因此说,我从来也没骗过你,要知道,我们是一根绳上的两只蚂蚌。你是认罪犯的世界来看待问题,而我是从克里姆林宫的角度来看的,你还记得吗?

你曾经在拉多姆斯基公路准确表述过的。所以说我有权用这种态度来对待我自己。“

科通又重新沉默了,情况明显对他不利。

“你应当明白,在我们这儿,在俄罗斯,找一个你这样身材的人不是最复杂的。特别是那些现代的、训练有素的特工人员为我们工作时。”他很明显地朝着柳特那边点了一下头,他冷冷地闪动了一下眼睛,继续说,“我们早就可以在你呆的村子里抓住你……但我们不想那样做,你知道为什么吗广”为什么?“老人大声问道,问题听起来特别突然。

“关于这一点我们现在面对面再谈一谈。”身居要职的克里姆林宫官员很愉快地说道。“没有见证人,但请记住,这次谈话在你的一生中也是最主要的一次。你想一想,集中点­精­神……但只是别说谎。你现在就剩下一个人了,因此你已等不到来自任何方面的帮助。”

他把门稍稍关上一点,非常客气地让盗贼头子走在前面。当老贼已在走廊里的时候,检察官没关门,为了让那依琴柯能听见,着重富有表情地说:“我差点忘了,柳特,你抓获最危险的罪犯这一仗打得很好,你将受到奖励。我知道,我也相信,任何人都不会比你更能胜任这一任务……”

谈话是在专门的房间里。检察官一定知道,在这里外人谁也不会偷听到,而外人就是所有的其他人。保证保守秘密:“白­色­噪音”振荡器不允许利用“看家狗”,绝对平坦的墙和天棚。里面藏着的摄像机镜头着重摄向眼睛,­精­巧的检波器已开始工作,哪怕有极小的声音该录,它也发出信号……

话又说回来,现在窃听技术和窥视技术要比它们刚被发明的那时完善得多,快得多。现在,在俄罗斯没有一个大政治家和金融家能担保他不受到总体的、全面的监视。

“好吧,我们用不着用外交方面的开场白来开始我们的谈话吧,”身居要职的官员建议道,然后他立刻就把话题转到主要问题上,“归根结底,我们也不是在正式的招待会上。钱在哪儿?”

“什么钱?”当然,老贼当时就明白了这个问题,但他还是反问了一句,只是为了集中思想。

“一亿美金。你应当调动使其周转的一亿美金。”

“什么钱?”

“你从比亚维斯托克‘塔伊尔’公司办事处偷的那些钱?”检察官用极温柔的语调提示道。

“您知道的一点也不比我少,”老人说道,“波兰警察,或者是‘事务所’的人,或者还有一些我不知道的人,都走了。都是按照苏霍伊设计的,这是事实。他们把卫兵打死了,钱拿走了,鬼知道拿到哪儿去了。而他把自己的实验室交给别人管了,你们之所以没立刻抓我,因为你们知道这个蛛网开始做什么?”

“谢谢您的信息。”

“从您那儿,从您的克里姆林宫的朋友那儿补过来一张牌,”

盗贼受到伤害般地继续说,而没发觉对方明显的冷嘲热讽,“就把我变成最后这张牌。”

“这件事看上去是这么回事,但这只是从表面现象看,”对方冷笑了一下,“而我差点也不相信,事实就是这样的。阿列克赛。

尼古拉耶维奇,我甚至都为你感到不舒服。在这里,在我面前坐着一个上了年纪的、被大家尊敬的人,并且在你的圈子里通常说,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会去赶鲑鱼。“

盗贼头子的目光变得不可理解。

“我什么也不知道。我比所有的人都老了,我的小伙子们,马金托什和瓦列尼克都被打死了。大概,这也是您平的吧。要知道在您那儿,特工人员连你母亲都会杀……”说话人不自觉地模仿起对方刚才的语调。

“好,好……我们不谈这个了,你是一个老了的,或者按照你们的朋友通常所说的那样,是改邪归正的人,那么依你看,为什么当时苏哈列夫绑架了娜塔莎?”

“因为他是一个卑鄙的人。”老人的脸变得非常可怕,好像是由于突然牙痛引起的,“像他这种人,别人不会打死他的。他,这个死尸,坐在针尖上,任何尊敬自己的窃贼都将很高兴往他的坏肚子上Сhā针!”

“简短说,苏哈列夫是病态的卑鄙小人,就是由于这个原因他才决定对您搞出点不愉快的事……我理解你的意思正确吗?”

“这是老账,”那依琴柯用习惯的动作开始揉“白玛丽娜”香烟,“还从‘阿塔萨’那时起,大地对他来说就是最可爱的。”

“好像苏霍伊除了和你算账之外,再就没别的事了,”检察官好像不是对对方说话,而是对空中的某个地方。

“这是原则,这点你是不可能理解的。”科通悲伤地叹了口气。“理解……”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原则,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理解,一切都是正确的……”合法盗贼的持反对意见者走到窗前,不知为什么碰了一下窗台上的壁纸,坐在刚才坐的位置上继续说,“事情不像你所说的,你是被补进的一张牌。在这个计划中投入的资金不是国家的,不是预算内的,上帝保佑它们,那些钱没被偷走,这是个人的钱,这是很有权力的那些人的钱。如果你想知道的话,我就告诉你是哪些人的?”

在这一问题中能感觉到明显的诡计,有经验的、由于生活和坐牢而变得聪明的合法盗贼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对方到底想要­干­什么?但他对这一很自然的问题不负有任何责任,因此,那依琴柯有意识地吸起了烟,为了能好好想想,终于,他决定了:“说吧。”

检察官的脸上出现了报复­性­的微笑。他用好几分钟的时间一直列举在“俄罗斯­性­亢进剂”上投资的人的姓名、职务……这些人所在权力机构的缩写词。这里有内务部、外贸部、司法部、财政部,说明事情极为重要。而这些人所投入的资金进一步说明了俄罗斯税务警察机构的无能(顺便说一下,最后这一机构的领导也被列举出来了)。但令人奇怪的是,最主要的当事人却是那位几个小时前检察官还和他谈话的那位国家的高级官员。

“明……白……了。”当对方说完这一名单之后,科通极为吃惊地拉长了声音。

当然,盗贼头子知道,一些重要人物对方案的成果非常感兴趣。

但为了这些人……

毫无疑问,在这里主要的不是利润,而是麻醉剂能够影响人的心理这一点。现在科通又一次坚信柳特的话是正确的:这不仅仅是财政上的战役。

“我对你是诚实的,”检察官总结道,“现在我把所有的情况都告诉你了。”

“谢谢你的信任,领导同志。”盗贼机械地回答。

“我就想知道一点:钱在谁那儿?”

“不知道。”

官员的脸突然变得极为冷淡,甚至眼镜的镜片都发出另一种光。他站了起来,走到走廊里,转眼间又回来了,但却是在里亚宾那的陪同下。

“他就是匪徒,既是‘老’发展阶段的,又是‘新’发展阶段的,”检察官很有感情地说,“根据材料记录,他已经死了。医生已确认其死亡,而户籍登记处也销除了相应的证明材料。因此,完全可以忘却这个窃贼……”

检察官一个小时之后就离开了,但和谁都没有告别。里亚宾那把他送到汽车旁,然后走到自己的办公室,在窗前站了很久,眯起了眼睛,观察着那鲜红的高级轿车正向漆黑的夜­色­中驶去。

他把卫兵打发到一楼,打开了保险柜,拿出了一串钥匙……

几分钟之后,他已在顶头上司刚才和盗贼谈话的那个房间了。他小心地把脱落的壁纸抠下来,在壁纸的下面有一个不大的黑乎乎的洞,不过这个洞足够装下一个小塑料盒了。

又过了几分钟,这个盒子被放到指定的保险柜里。

里亚宾那拿起了手提电话,拨了一个号码,然而一字一顿说出的就像命令一样:“他走了,刚刚走的,和用户谈了话,一切都录下来了。我刚刚得到命令,消灭科通,还有什么指示?……”

秘密武器

每个人都清楚,生活是美好的,它的美好是因为其本身有令人吃惊的地方,况且,它充满着那样令人不可思议的进程,情节有那样令人意想不到的转折,以至于有时只好两手一摊,毫无办法,这件事也是这种情况,一个不久前还在荣誉的巅峰,可突然,对于所有人来说变成了最差的一个,掉到了最底层。当然,正如谚语所说:有的东西可以认为是落入谷底,而有的东西则不然。

这个论证完全接近于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那依琴柯。

还是在今天早晨,他是受人尊敬的人,莫斯科,甚至是整个俄罗斯犯罪团伙绝对的权威者。况且,远远不是贫穷的。而晚上,他就变成了死刑犯。实际上是“脑门上抹着绿药膏”,太阳照不到他,并已什么也救不了他。把他­干­掉只是几小时的问题,最多也就是几天,并且任何人、任何时候既不会知道判决的执行者。也不会知道死亡的日期,埋葬的地点。最可能是夜里把他拉到莫斯科的火葬场,而有“死者身份”的骨灰也会被悄悄地埋在某处。

这就是事情意想不到的转折……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被安置在地下室,在这个城郊的基地甚至有自己的监牢,小小的房间:长三步,宽两步,用厚厚的栅栏钉住的窗户,简易木床,生铁马桶,脸盆和两个盘子。老人处于极度的­精­神压力之中,因为他无论如何也没预料到检察官这么口蜜腹剑,这么卑鄙。

他坐到肮脏的低矮的木板床上,这是一个很破的床,每有一点动静它就会发出吱吱的响声,他坐了很长时间,为了能够集中­精­力,他吸起了“白玛丽娜”烟……不管怎么说,这里还是比蓝­色­地带(监狱)好一些,仁慈一些,他的个人用品没被拿走。

在半年前的那个时候,当盗贼头子卷入到“俄罗斯­性­亢进剂”这个粪堆时,他的内心感觉到明显的不舒服。有经验的、合法的盗贼从来没有过的直觉,盗贼伦理学中的天生的感觉,特别是个人信仰暗示他,不值得去做这件事,但是,理智这一不坚定的安慰者说的却是另外一种;不是你,又是谁能做……

当时,在离华沙不远的拉多姆斯基公路上,在他们之间那次有纪念意义的谈话时,检察官肯定地说:“你这是最后一次参与做事,而事情是非常严肃的,大概是你一生中所做的最严肃的事。”盗贼头子自己也明白,事情很严肃,而如果谈话所涉及的是一亿美金的事,那就可以装作是和国家一起办事,但在这种情况下就可以试着做自己的游戏。宰杀以检察官为代表的国家是神圣的事。警察应当抓人,法官应当判决,小偷应当偷窃……

老人逐渐地又恢复了习惯的自制力。他的想法主要是如何寻找得救的出路,要知道没有出路的情况还是没有过的。

老人明白了:反正他还有一个机会,也就是惟一的机会,但要想利用这一机会,就要尽可能可靠地把它呈献出去。问题只是献给谁……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把烟卷都吸到了空纸简,之后,他就坐到简易木床上,然后,就打起了盹,但睡得非常难受,心里忐忑不安。

在新的地方,盗贼头子睡得很不好,因为在狭窄的牢房里,尽管六月末的天气还不太热,但非常的闷,况且,鬼才知道从哪儿飞来那么多的蚊子,咬人咬得特疼,特别残忍,使得俘虏整夜都来回翻转,结果可想而知,没有足够的睡眠,因此在醒来时觉得筋疲力尽。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刚洗完脸,那个最高个子、穿迷彩服的人,也就是那个在树林里、在废弃的“常备发­射­点”抓住他的那个人来到了囚室。他长着薄薄的发紫的嘴­唇­,小小的、机灵的眼睛,好像是从塑料制成的面孔。这种人不能不引起人的警觉。

为什么他出现在这里?

要­干­掉他?但这件事他昨天晚上就可以做,并且为什么这时只来了他一个呢?

那依琴柯用方格毛巾擦了一下脸,重重地坐在了简易木床上,用那种明显的不友好的目光看着对方。

“早上好,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不明身份的人向俘虏打着招呼。

盗贼头子没有回答。

“不想欢迎我?不用了,我到您这儿来也不是为了让您欢迎的,我来是有事。”穿迷彩服的人小心地坐到了简易木床的床沿上,好像害怕在他身体的重压下床会塌似的。

“明白了,首长同志,你不是来和我玩游戏的。”盗贼嘟哝道。

“不要讽刺我了。在您目前的处境应当温柔些。”不明身份的人有意和解地笑了笑,然后一本正经地继续说:“首先我要说明白,您现在是在‘卡勒’这一秘密组织的基地。至于这个机构是什么,它从事什么,这些您没有必要知道。我叫里亚宾那,我就是这个基地的领导。”说话人简短地说着,好像他根本不会用长的句子谈话。“我有很大的权力,检察官命令我­干­掉你,而这一任务就交给了我……”

盗贼头子警觉起来了,因为这么长的前奏曲一定意味着现在这个里亚宾那一定要建议点什么。怎么,难道只是前来自我介绍的吗,像他说的那样,“我来是为了枪毙你”?不,当然不是……

这就意味着他要建议些什么事。

现在那依琴柯的直觉敏锐到想像不到的程度,确实,他没有错。

里亚宾那的话很短并且很简洁:首先他描绘了囚犯没有出路的现状,然后,又谈到了失踪的钱,而后来又谈了“俄罗斯­性­亢进剂”方案的情况。没有任何个人的评价,也没有任何肯定和否定的意见,只是绝对的数字、日期、姓名、职务、相互关系的图表,毫无疑问,这个人有着极准确的信息。

整个这段时间,那依琴柯一直是带着一种令人捉摸不透的表情坐在那里,就像通常一个聪明的权威人物所应该做的那样。

“好了,我要说的就这些。”里亚宾那说完了,等待地看了一眼老人,好像在说:看你有什么反应!

“领导同志,是什么原因使你把一切都对我讲了呢?”老人做出无所谓的样子问道,而更令人吃惊的是问题涉及到了他的生与死,“你是想让我在死前看到,在你们这儿被出卖的国家是什么样子?你是想证明,所有你们克里姆林宫的高官都在明争暗斗?这些你不说我也早就知道。”

“不,不是这个。”穿迷彩服的人没有生气,但却有点神秘地摇摇头。

“那是什么?”

“我想建议,咱们做一笔交易。”这句话在牢房里听得很清楚。

“什么,什么?”科通实际上已经想像到了,建议他做什么交易,但他却装作没明白所说的实质。

“我想建议做一笔对你我双方都有利的交易。钱在您那儿,这一点毫无疑问。一亿美金,这是一个很大的数目啊。”

“噢,噢,也就是说,你想得到这笔钱。用它来换取我的自由。”老人猜测道,并且不怀好意地冷笑了一下。“这个球你是滚错了,大错特错了。”

“您还没听我说完就拒绝,”里亚宾那提醒道,“阿列克赛。

尼古拉耶维奇,您没有其他的出路。“

“一亿美金,卡死你,”盗贼生气地反驳道,“我已经老了,我还能活多少年?多一年也不多,少一年也不算少,我见过世面,我也明白生活是怎么回事,我对生活已无任何要求了……而您,这守财奴,在临死时一点东西都舍不得,都想带进坟墓里,真令人作呕……”

“也就是说,这一点您已间接承认,钱是在您那儿?”

老人最后那极不友好的话语一点也没激怒里亚宾那,相反,他在笑中却松开了他那薄薄的有伸缩­性­的嘴­唇­。

“可能是这样……”

“卡勒”基地的领导一句话也没说,从兜里掏出了小型录放机。按下键子,于是,囚犯听到了检察官说的话:“匪徒,他就是匪徒:既是老发展阶段的,又是新发展阶段的,从资料上看他已经死了。医生证明其死亡,户籍登记处也已消除了相应的证明材料。因此完全可以­干­掉这名小偷……”

“我相信,昨天晚上所发生的事在您头脑中一定留下了极为深刻的印象吧?”穿迷彩服的人抱歉地说。

“我血管硬化,所以从来不生气。”老人不生气地反驳道。

这是一个­精­辟的斯洛文尼亚游戏,在这个游戏中每个人都给自己抬高价钱,集中­精­力:科通好像不愿意承认钱美的是在他那儿,穿迷彩服的人继续坚持己见,并把一些逻辑推理作为论证,主要的理由就是以下几点:您一个死刑犯已没有出路,您已没有选择的余地,现在除了我,任何人都不会帮助您,如果我们谈妥的话,这对我们双方都有益处。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里亚宾那平静地按了一下“暂停”键,“我不是盖世太保,您也不是克拉斯顿斯克的英雄。您的英雄气概,您的原则,在当今惟利是图的时代任何人都不需要。

我尊敬您的坚韧不拔的­精­神和您的眼光,尽管我不理解。要知道,我不是说让您把全部钱都交出来……“

“好了,就算我同意,我没说我同意,我是说,就算我同意,你要­干­什么?”老人大声地说,他第一次带有明显的兴趣看了一眼里亚宾那。

“这就已经比较有意思了,而现在我们就按照顺序把一切都分配一下。钱在您那儿,那么只有它才能救您,”毫无疑问,说话者把这又重复了一遍,显然是想再一次为死刑犯描绘一下他的处境是多么的没有出路,“或者,我们悄悄地、神不知鬼不觉地把您­干­掉,或者……”里亚宾那做了一个不长的但意味深长的停顿,“或者,我们商量商量……”

“在我面前没必要卖关子。一切我都听清了,说了‘A’,再说‘B’。你想怎么样?你为什么目的而来的?”

里亚宾那毫不生气地继续说:“事情在于往这个方案中投资的人不仅对它的利润感兴趣,而且对这个实际标本尤感兴趣。这不是单纯的麻醉剂,这不仅是控制人的一种手段,这是使人真正幸福的百分之百的正确方法。

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您还不至于笨到连这一点都不懂吧,况且,我们在您那儿还找到了录像带,您当然知道这是一种什么样的麻醉剂。技术函件、公式都在苏哈列夫那儿。我们既需要资料,又需要钱。而现在可以没有他,也能从事‘俄罗斯­性­亢进剂’。

有一个非常有影响的人,而他的影响力不次于检察官,他保证,不仅保存您的生命,而且还可以帮助解救您侄女娜塔利哑。瓦西里耶夫娜。要知道,像常言所说的,您是一位最关心她的人啊!“

提到侄女被绑架一事,老人差一点没气哆嗦。

“你想愚弄我,领导同志,”老人那不信任的态度完全释放出来了。“只是这件极危险的事,你把死人说话我都不可能相信的,我太了解你们这些人了。为了个人的利益都可以把父母指死,最好的朋友都能出卖。连你也被愚弄了,你记住我的话吧。”科通把身子转到墙那边,默默地看着裂缝和墙皮,然后继续说,“我给了你们钱,您又给我制造一个完好的不幸的偶然事件。那为什么还要您这个多余的见证人呢?当然也会把您­干­掉的。可以把克里姆林宫的羊变成另外的样子吗?你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

“随您的便。”里亚宾那无动于衷地回答。“您已别无出路……但我们可以一起想一想,然后找到一个对你我都合适的折中的办法。”

盗贼头子叹了一口气,从“白玛丽娜”烟盒里拿出一支烟,并把它揉软,然后吹了吹,吸了起来,最后才说:“钱确实在我那儿……但不在这里,不在莫斯科,而在很远、很远的地方……而现在让我们认真地谈一谈……”

大约两个小时以后,从“卡勒”基地开出来一辆不易察觉的深绿­色­的吉普车——很平常的军用车,并带有部队的车牌号。在这里,莫斯科的近郊,有几百辆这种车,因此,类似这种车未必能引起别人的注意。

里亚宾那坐在方向盘后边,他正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道路。由于汽车是在起伏不平的路面上行驶,因而他头上的迷彩伪装帽也不时地掉下去,而司机只是机械地用手扶一扶。坐在旁边的那依琴柯把头不时地转向四周,但两个默不作声的卫兵在后面担保不让老人逃走。

最初的二十分钟大家都沉默着,只有发动机均匀地响着,迎面的汽车呼啸着急驶而来。

坐在方向盘后的那人首先打破了沉默。

“要知道检察官不仅对您暗中使坏。”

“为什么?”老人机械地问。

“我们的这个特工人员柳特,也就是您和他一起被抓的那个人,他没把您的情况报告上级,我也不认为他会把您交出去,因为这一步是很冒险的,并且他显然也是按照自己的意愿去做的。”

“你是想说,他到我这儿来不是检察官派来的,而是自己来的?”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马上肯定了这种情况。

“是的,是的。”

“也就是说,这不是有依靠?”

“依靠是来自检察官那儿。双重的,既依靠您,又依靠他。”

“啊,这只姆狗……”老人打着口哨小声说道,“自己人他会供出去的……”盗贼头子的瞳孔仇恨地收缩起来,瞬间变成了极小的一点,“而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

“我认为,他的决定只不过是使您和涅恰耶夫分手,”里亚宾那深思地猜测着,“尽管我也不明白为什么。一来他很狡猾,同时也很聪明……但只是比他更聪明的人还大有人在。”说话人的意思是指在早晨谈话中他提到的那位最有影响的人,“好了,现在您需要想另外的事了。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我想,您没有改变自己的决定吧?”

这时,吉普车超过了国际载货车。老人放下了玻璃,把烟卷头扔在路上,并且声音不大地回答了,但究竟说些什么,里亚宾那没听清,因为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的话被风声吞没了。

汽车驶向莫斯科。

窗外,淡蓝­色­变浓了,变成了蓝­色­,然后,突然在某个地方的上空又出现了鲜红的一条,太阳就要落山了。

柳特刚刚在他的莫斯科住宅里醒来,昨天的事使得他完全的­精­疲力尽。他起床后洗了脸,吃了点饭,就吸起了烟,坐到桌于边。

涅恰耶夫越是想最近发生的事,他就越糊涂。当事人的行为、尤其是检察官的行为显得特别离奇。而可能这个人在自己导演的魔鬼剧中在指导着某一计划,这个计划是那样的复杂,以至于根本猜不到那是什么计划。

但无论如何也弄不明白,为什么检察官把他——涅恰耶夫放在那依琴柯的眼前?

为什么他不早些下命令逮捕刑事犯的权威者?

最终,为什么检察官延缓逮捕苏哈列夫?

在整个这个剧中里亚宾那扮演着什么角­色­?要知道,这个没血没­肉­的机器人,好像比人们对他想像的更狡猾,更会算计,更是一切都在预料之中。

问题远远超过回答,但他现在根本就不愿意继续想下去了。

因为他不断的思索而有点无­精­打采,一些回忆中的无关紧要的细节占据了上方,不愉快的、薄薄的、易碎的、闪光的东西,就像在莫斯科河上的各­色­的汽油浮层。

马克西姆打开计算机,坐了下来,把烟灰缸放在键盘旁。他根本不愿再想下去了,但思想却又回到了从前的轨道。

他找到需要的目录,放入指令中,于是眼前就出现了备忘录的几行字,涅恰耶夫已经能背下来了。

“使用‘俄罗斯­性­亢进剂’可以使人的心理极为不坚定和不定型,可以­操­纵火的行为,甚至是思想过程。如果人定期地使用即使是少量的麻醉剂,也会停止检验自己的行为。‘俄罗斯­性­亢进剂’可以降低自我评价的能力,出现病理上需要服从任何命令而不考虑后果的情况,压制甚至是最简单的分析能力,出现百分之百的心理改变。”

涅恰耶夫不得不确信他在入夜之前这种观点是正确的。在他的想像中不自觉地出现了那个可怕的录像带的片断,上面录有机械地完成米特罗法诺夫命令的呆滞的娜塔莎。那依琴柯。

被洗刷的思维的七彩薄膜飘得越来越远,顺流而下,在大脑中溶化了。

停。

要知道在那里,在废弃的“常备发­射­点”,当乘坐吉普车来的那些不知姓名的、但却非常客气的匪徒不知为什么请科通上到上面去,他又给米特罗法诺夫灌了那么多装有药剂的矿泉水!

现在扎沃德诺依在哪里?他在完成谁的命令?要知道关于米特罗法诺夫的一切情况。

突然,在头脑中又产生了一个想法,是那样的荒唐,那样的离奇,以至于柳特立刻放下了计算机,神经质地在屋里来回走起来。

和“俄罗斯­性­亢进剂”斗争只能借助“俄罗斯­性­亢进剂”!

现在扎沃德诺依不是别的什么东西,而是在一定距离受支配的炸弹。可以把他派到苏霍伊那儿,可以命令他完成任何事,并且米特罗法诺夫都会不加思考地去完成。

马克西姆吸起了烟,他又一次反复读了备忘录。

是的,不应当怀疑:扎沃德诺依是他的秘密武器,而这一点任何人也不知道。如果不时地给他喝药剂,那么这个人……

叶铃铃铃……

突然,电话铃响了起来。响得那样令人厌烦,那样刺耳,简直是破坏了所有的逻辑推理。

柳特用充满仇恨的目光注视了一眼微机,就走到厨房,放上了咖啡,但从屋里又传来了急剧的、不间断的电话铃声,更有甚之,几分钟之后手提电话也响了起来:显然是同一个人,既打币话又打移动电话。

电话声不停地响着。不管马克西姆如何想避开它,它仍然在不间断地叫着。

柳特懒洋洋地慢慢喝着咖啡,被烟卷的烟蒙上一层薄雾,这咖啡在喝完第一口之后是那么甜。这时他在想,在电话这个讨厌的东西发明之前,人们该是多么幸福啊。电线就像通往用户心灵的线路,而带有“叮铃铃铃”响声的电话机则是铜线­祼­露的一头,它是一种极残忍地Сhā入温柔的人类小脑的极锋利的接点。马克西姆没等任何电话,也不想看见任何人,听任何人说话。他希望哪怕有那么几分钟的时间属于自己也好。

叮铃铃铃……

涅恰耶夫费了很大劲才熄灭了烟卷头,走进房间,拿起了话筒,但他却掩饰着自己的不满,说道:“喂……”

任何时候都不可以公开地表露自己的不满,这一点他还是在克格勃第二总队学会的。一切都要笑着说,说得很轻巧、流利。

表达出不满也就是给敌人提供良好的信息。而打电话时看不见对方,因而,打电话的人在听话人面前总是具有优势。

“我在听您讲……”

“马克西姆。亚历山大罗维奇,您接电话也需要报酬吗?”传来检察官熟悉的声音,而这声音明显带有讽刺的意味,‘哦知道,您现在在家。一定是在吸烟,喝咖啡,并且在心里把我的一切想得很远。“

柳特不自觉地咳了一下,但怎么也没露出他的吃惊。

“在哪方面?”

“我绝对相信,您认为我绝不是实际上所做的那种人。让我们见面再讨论一切吧。您同意吗?……”

推心置腹

涅恰耶夫一贯是以思维的形象化和思维规模的庞大而与众不同。经常是这样:当他在想某个事件的时候,他就在心里进行想像不到的对比。尽管这看起来很奇怪,但这却帮助他找到惟一正确的出路。

就像现在吧,当马克西姆在分析自己目前的状况时,不知为什么,他顺便也许是不经意地想到:所有这一切好像某个低档的录像带,你一按键子,带子就快进;再按另一个,画面就不动了;再按第三个,你就可以从后往前来看事件……

确实,对比是奇怪的,但却极为准确。

当喜欢在家里看录像片的人注视电视屏幕时,就用通常这种速度观看剧情:主人公的活动、交谈确实像在现实生活中一样。

弗里季。克留盖尔正在系统地探索当前例行的死亡,在德国­淫­秽影片中妓汝的大腿和在中央市场剁­肉­工斧头的均匀动作一起运动,优秀的骑马牧人乔治,用只有他才有的温切斯特式连珠枪和柯尔特式手枪特有的那种速度击毙了那个叫做比尔的坏郡长,而伟大的执法队员布留斯。李打死了许多许多法律上的敌人,不过他用的只是训练有素的、但却是活生生的人的那种速度去做的。

正常的电影摄影的速度是每秒二十四张胶片。

如果电视片的爱好者按倒带键的话,那么主人公的手势和动作就要变快。

这部非常流行的电视恐怖片主人公将以流星的速度去表演当前例行的死亡,­淫­秽影片中女主人公大腿的振动将很像在粉碎柏油路时电搞工作的那种飞快的速度;打死罪恶的比尔郡长的正面人物,执法人员的柯尔特式手枪或者是温切斯特式连珠枪将变成快速­射­击的机关枪,而影片主人公将消灭坏蛋,就像炎热的八月农忙季节“尼瓦”康拜因的车轴那样飞转。

那么,如果喜欢在家看电视片的人想加快影片播放速度,那么在电视屏幕上只能闪出一条彩带,而不能分清谁是英雄,谁是受害者,谁对谁错。

马克西姆从劳改营回来后的生活也是这样在快速中闪过。

几十个事件,几百个事实,以极其神秘的方式交织在一起。

无一例外,所有主人公行为古怪,动机固定。自己来分析这一切是不可能的。大概只有检察官一个人既明白错综复杂的事物,又明白动机。但是柳特却不能相信检察官:因为这个可怕的人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令人厌恶。

然而,涅恰耶夫却同意见面,他不能不同意,因为这个人是他的顶头上司。况且,他最后的那句“我实际上决不是您所认为的那种人”听起来特别的神秘莫测,并且寓意很深。

也许,检察官能延缓这个荒唐影片的进程?

会面是在莫斯科市区中心的一个路旁咖啡厅里。一个典型的二层楼,用瓷砖装饰得有点像公共厕所。屋里肮脏的小桌子,不­干­净的桌布和门帘,简单地说,这是一个不会引起别人怀疑的地方,因此,对于倾心畅谈很合适。只是车牌上有民族三种颜­色­的对号“伏尔加”黑­色­小汽车和停在不远的两辆警卫队的车证明了其中一位就餐者的特殊地位。

检察官苦笑着看着柳特,大概就像大学教授看着极有天才的、但却懒散的大学生那样。

马克西姆警觉地等待着,沉默了一会儿,因为他不想先开口。

“噢,这个间顿你可控制得很好。因此,为了不浪费时间,可以用不着外交上的开场白,我们就开始吧。”检察官愉快地说,并且摘下眼镜,用雪白的手帕擦了一下,“是这样的,马克西姆。亚力山大罗维奇,我从主要的说起,我实际上根本不是您所认为的那种人。否则的话是不可能的,我只不过是把自己放在您的位置上。而您知道会得出什么意外的结论吗?”

“会得出什么结论?”柳特问道,他并没有失去自制力。他显然没有预料到谈话会在这种信任的气氛中开始。

“而会得出这样的……您有一切理由认为我是一个地地道道的、彻头彻尾的坏蛋。具体些是把我看成坏蛋,又是卑鄙小人。

所有这一切,完全是因为缺少信息。或者也可能是由于不正确的理解……“检察官又重新戴上了眼镜。柳特瞟了一眼对方,他忍不住又在思想上进行了比较:现在眼镜好像某种捕捉不到的东西,更像隐蔽的敌人拿到战场上的炮队镜的镜片。”您本人也看过了‘俄罗斯­性­亢进剂’的作用,也读过了我给您的备忘录。“

“是的。”柳特回答道,同时他在推想,对方到底想谈什么。

“因此,您从这里得出一点结论:那就是我和类似我的那些人想把整个莫斯科,全国,甚至是全人类都置于麻醉剂之中……

诸如此类,为了制造一种幸福的错觉。是这样吧?“

检察官的诚挚很感人,要是说“不是”的话,听起来就太愚蠢了。

“说老实话,我就是这种想法。”涅恰耶夫支吾地回答。

“也就是说,我没有弄错。请相信我,我对所有这一切担心的程度决不次于您。”说话人的声音听起来特别的诚实。“这就是法西斯主义,只不过是在生物学领域的。盖世太保迫害人的经验和这相比也是小儿科了,”检察官叹了一口气,“尽管我知道有不少人同意走这一步。”

“就是他们把钱投入到‘俄罗斯­性­亢进剂’方案中的?”

“他们不想只是自己卷人这一复杂的、微妙的方案中去,把钱交给匪徒,等着他们去周转,然后把一切都归为己有,不是更简单吗。但在那里,”戴金框眼镜的人用中指往上指了一下,他用这个手势是指那些看不见的,但特别重要的人物,“但在那里,他们明显地失算了,苏霍伊非常清楚使用这种粉红­色­药面可以­干­什么。正因为如此,才可以让他去反对那些投资的人。我预料到了这一点,于是出现了科通。您所知道的波兰事件,就像激起苏霍伊在马尔基尼亚去组建第一个实验工厂的原因一样。于是,那依琴柯和苏哈列夫就被紧紧地绑在了一根绳子上。尽管当时科通还没猜到是谁生产‘俄罗斯­性­亢进剂’,他只是想把生产占为己有,然后交给他的兄弟,并带着一个值得尊敬的光环退休。马克西姆。亚力山大罗维奇,你同意我的看法吗?”

“是的。”柳特机械地回答,现在所发生的事和他几分钟之前看见他的时候给他的感觉完全是两回事。

“很快,在地平线上就勾画出波兰的‘反毒计划’。很自然,用不了一周的时间在波兰的新闻报导中就会刊出《莫斯科纹花的手》和《来自布吉人的匪徒们》。波兰人只需要一点,即在国内消灭麻醉剂的根源。无论是苏霍伊,还是科通,最好是和‘反毒计划’进行接触。很自然,波兰人立刻就会和他们进行联系。如果不是,那么估计已被投入到方案中的一亿美金,我早就给他们信号了,但关于‘俄罗斯­性­亢进剂’已经被弄清楚……怎么表达呢……已经被一些心地邪恶的政治家弄清楚了。往后就发生了该发生的事。苏哈列夫决定离开科通,反过来,科通又想离开苏哈列夫和那些投资的人。华沙决定利用这一麻醉剂把两个不妥协的敌人——科通和苏哈列夫推到界外。”检察官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录音机,按下了键子。柳特听到了一个很悦耳的男中音,他说的是俄语,但却带有明显的外语的重音:“现在是第二个目标,这个有伤疤的人……在那里怎么把他……马金托什先生?把那个吃掉?姓名?”于是第二个,他觉得特别熟悉的声音,恶狠狠地回答:“什么名字……他的绰号是这样的……就像狗的一样。农村的马金托什很快就会收到……”“好了,我想,一切都会很顺利地过去,”男中音Сhā话道,“我们两人提供使人感兴趣的情况。”

“这是什么?”

“波兰‘比西别金勤务处’的军官和俄罗斯公民苏哈列夫谈话的录音,”检察官客气地解释道。“是在华沙录的,在比西别金勤务处秘密住宅里。比西别金勤务处交给了我们所有的资料。以后的事情就是按着详细而周密的计划进行的。如果您不认为这是小事的话,我就给您按顺序说一下:波兰的特种部队消灭了在马尔基尼亚的实验工厂,但没考虑到一点,那就是,当时在场的苏霍伊从实验室的计算机上把软盘拿走了,这样,他就成了完全的垄断者。很自然,假如一亿美金要是在他那儿的话,那么现在在报亭或者在面包店卖的只能是这种粉红­色­药面了。小工厂被粉碎了,但苏哈列夫寄于希望的钱却没有得到……”检察官这样说着,仿佛把钉子钉到潮湿的木板里。“钱自然是经过马金托什很委婉地转给了科通,但这一点我们自己也是刚刚知道的。波兰人不敢没收这么巨大数目的钱,因为他们还能猜到,这钱是怎么回事。”

“他们把钱交给科通,是为了不被苏霍伊拿走。”对方很明智地猜测道,“您没能预料到这一点吗?”

“能。”检察官狡猾地笑了。

“立即没收这笔钱不更简单吗?”马克西姆无论如何也没能明白所发生事物的逻辑­性­。

“不能。”

“但是为什么呢?”

“知道这点对您来说还太早,还不到时候。所有事物的发展都有它自己的时间。”

“那么钱在哪里?为什么您原来认为钱一定是在苏哈列夫那儿?”

“当传来说阿列克赛。那依琴柯假死的消息,我就想:别人把他抓住了,追问出他存钱的银行,然后把他­干­掉了。但万幸的是,我错了。况且,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这点已是毫无疑问的——是一位非常值得别人尊敬的人,比这些人好得多。”

说话人的手指往上指了指。“波兰人认为,马金托什知道得太多,所以还在别拉斯托克就把他­干­掉了。苏霍伊明白,没有钱的话,他在短期内是不会组织起来的,于是决定了以下的措施:首先,他绑架了老贼的侄女,希望能以此逼迫老贼就范。其次,他向莫斯科最大的匪徒宣战,因为那些人已经成了有影响的金融家的靠山。在一个莫斯科的餐厅里消灭了他们,从公司和银行弄到的非法勒索也都转给自己。他希望以这种方式收集到一定数目的钱。而这一步,您本人也清楚,对我们更合适。一伙匪徒消灭了另一伙,有什么比这更好的呢?最小的花费却得到了最大的收获。瞧,马克西姆。亚历山大罗维奇,我对您是太真诚了吧?”

是的,一切都很合乎逻辑,已经到了与实际不符的程度。但这决不意味着柳特没有问题了,相反,他的问题更多了。

“那么您当时为什么命令我­干­掉科通?”

“因为我知道,他会活下来的。”

“怎么呢?”

“一切都很简单,”好像检察官正等着这一问题。“里亚宾那——怎么对您说呢,这不是我的人。当代替所谓的‘十三处’组建了‘卡勒’机构的时候,几乎是上面硬把他塞给我的。我不能拒绝,但也不能相信他。您明白吗,”说话人的声音里流露出信任的语调,“有一个人,克里姆林宫的高级官员,他在这个方案中投入了巨资……我想,是他派里亚宾那来收集我的把柄,以便在短时间内控制我。但那人做事尽管很努力,但是却很机械,不够灵活。

聪明。“

“把柄……您的?”说话人的诚恳使人产生了自然不相信的感觉。

“马克西姆。亚历山大罗维奇,整个这段时间我不得不扮演着两个或三个角­色­。我根本就不是职业的凶手,残忍的戏剧,受崇拜的人,那个梅非斯多费里,里亚宾那是不会得到我的把柄的。如果得到的话,那也只能是所有的人。整个这段时间我努力地把所有有关人的名字都曝光,而我命令把科通­干­掉只是出于一个原因:即诱发他做出更果断的行动。”

“什么行动?‘冯克西姆神经质地把桌布从桌边拽起来。

“一切正如我计划的那样发生了。里亚宾那抓走了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并和他一起消失了。我已预料到了他的下一步,带着几米长的胶片到高级官员那儿领赏去……”检察官突然沉默了。

沉默持续了很长时间,因而柳特把烟都吸完了,有好几次他都想继续这个谈话,说出其他剩下的问题……

“简短地说,”从检察官的语调可以听出,谈话已接近尾声。

“我认为,您现在已经相信我了,我和您有共同的观点,因此,让我们一起行动吧。”

“一起是什么意思?”涅恰耶夫没明白。

“我和您一样,不希望恶棍们大量生产出这个病原体……

‘俄罗斯­性­亢进剂’。您的任务是这样的,“说话人这时的声音变成公务上的语调,”首先,找到科通,还有他的钱。这个结账的细则可以晚些时候弄到。我想说一点,但我相信我说的一定是正确的,里亚宾那已被­干­掉了,他是一个多余的见证人。第二点……

第三点……“

他们又谈了十分钟左右,现在最经常提到的是苏哈列夫和米特罗法诺夫的名字。

“您给扎沃德诺依喝这个药了?”使柳特大吃一惊的是,几包粉红­色­药面放到了桌子上。

“是的。”柳特尽量表现出他没有惊慌失措。

“拿着。”检察官把包推给了对方,因为看到了他不理解的目光,简单地解释道,“这是从马尔基尼亚拿来的……”

“那扎沃德诺依呢?”

“您决定的很对,”戴金框眼镜的人摇了摇头,“和‘俄罗斯­性­亢进剂’斗争只能借助于假罗斯­性­亢进剂‘,拿着吧,我想,现在这将是最有利的武器。如果您真需要米特罗法诺夫,您可以得到他……明天白天。他现在在刑侦隔离室。我打个电话,他就会被签署释放。总之,我觉得在这一事件中每个人都将得到他该得到的东西,其中也包括您……”

柳特装作没听见最后这句话。

现在谈话涉及到了主要的问题,即如何消灭粉药面的生产基地,而且涅恰耶夫越来越信任对方了。

是的,他错了。和大多数这个可怕而离奇的戏剧参加者不同的是,检察官原来是一位极其诚实的人。是的,整个这段时间,检察官不得不进行双重以至于三重的游戏,说别人的话,戴别人的面具,但别人还会指责他口是心非、阳奉­阴­违,因为在周围这种环境下保留自己是不可能的。

马克西姆从桌旁站起来,握住伸过来的手,自己也觉得很突然地问道:“那么,娜塔莎呢?”

检察官的声音好像立刻消失了,眼神暗淡起来:“我担心,什么也帮不了她了,您应当行动起来,为了使千百万像娜塔莎的人不再出现……”

死于车祸

柳特和检察官在谈话中所提到的扎沃德诺依,在被捕的当天夜里就被押往莫斯科萨巴洛夫卡,俄罗斯打击刑事犯罪机构的主要办事处。在第二天早晨持续不长的、纯形式的提审之后,他就被关进了“马特洛斯寂静区”刑侦隔离室的牢房。

新囚徒穿着曾经是雪白的、讲究的,现在已变成脏兮兮的破衣烂衫,贵重的手工制作的半高腰系带皮鞋,但鞋带已经没有了。卑躬屈膝、可怜巴巴的人环视了一下牢房。他站在放着“牲口槽”的重重的金属大门旁,下意识地后背紧贴着冰冷的铁门。

扎沃德诺依感觉几十只眼睛都在看着他。琢磨着他,透视着他,评价着他,但是想躲开他们的目光简直是不可能的……

当然,米特罗法诺夫在他的一生中也听到过不少类似的情况,不过从奇利克口中听到的是一回事,亲临其境又是一回事。

环境的转变使他感触很深。在那里,大墙外面是明亮的、炽热的六月阳光,大城市的喧哗声,首都给人的各方面满足,简单地说,是美丽的、无忧无虑的生活。而在这里,封闭的空间,狭窄的、肮脏的牢房,水泥地、墙角的马桶,顺着令人沮丧的灰­色­墙放着粗陋的三层的简易木床。还有这些奇怪的不信任的目光……

上层木床前面的空间已被某些不­干­净的抹布挡住了。显然,是在这里住的人随身带的物品。一些囚犯坐在高处,也就是上层木床上,把赤脚耷拉下来,而另一些人坐在下面,囚犯按着自己的兴趣,从事着自己喜爱的事。有的人在玩牌,有的人在吸烟、读报,懒洋洋地看电视,而有的人在谈着某些吸引人的话题。但所有人的目光却不时地落在扎沃德诺依的身上。

显然,在关押新人的牢房里,已经做好新人出现的准备:“贼的消息”,它比任何克里姆林宫的“直升飞机”的速度都快。

每个囚犯,在他来到牢房之前,他的所有情况,或几乎是所有的情况就会被知晓:他是­干­什么工作的,从事什么,他的妻子是谁,几个孩子,属于哪伙的,如果说他不是窃贼的话,他和那些乱七八糟的废物是否有联系……很自然,做到这点要经过那些刑警,最困难、最危险的职业杀手。为了钱,或者是为别人效劳,可以为随便什么人,甚至是受侦讯的人去做事。

这种预防是完全可以理解的,因为在牢房中,叛徒对于囚犯来说就意味着新的刑期,并且可能是对于还有自由的那些作伪证人的逮捕。

毫无疑问,在这个牢房中关于扎沃德诺依的情况已经知道了许多,如果说不是全部情况的话……

情况要求在逻辑上继续下去,因此,米特罗法诺夫张开了嘴,谄笑着说:“你们好。”

一个个子不高、年纪不很大的男人用严厉的目光瞅着他,用手指了他一下说:“进来吧,走近点……”

那人的身躯­祼­露着,因此新来的人刚一抬头就发现了:离奇古怪的花纹布满他的整个身体;监狱栅栏的背景衬托着被打掉双臂的自由女神像,前胸和后背上有许多教堂圆顶,肩膀上有骑兵带穗的肩章,锁骨上都是星星,以及伏在手抄本文献上的僧侣的画像。

扎沃德诺依很听话地走到了墙跟前,他已准备好回答任何问题。坐在桌旁的人期待地看着走进来的人,而神奇的纹身人继续问道:“是第一次进来吗了”

新来的人不明白地眨起眼来,显然,他没明白这个术语的含意。

“什么?”

“这就明白了,是第一次进监狱,”纹身人摇了摇头,“好吧,给兄弟们讲讲,是因为什么事,怎么过来的。”

让新来的人坐在桌旁,在这桌旁还庄严地端坐着十来个囚犯。现在纹身人开始沉默,而一个六十岁左右高高的­干­瘦的男人开始说话了。他很有威风地紧闭着嘴­唇­,浓眉下闪着严厉的目光。所有这一切都表明这个人是“牢房里绝对的权威者,牢房的头儿”。

“说吧,”他带有明显的兴趣建议道,“为什么到这里来?犯了什么法了实际上是怎么回事?叫什么?”

新犯人在对方严厉的目光下不自觉地瑟缩起来,并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开始把一切按顺序讲起来。既讲了苏霍伊,又讲了受人尊敬的盗贼的侄女,讲了不知姓名的、绑架了他的神秘出租车司机,还讲了“事务所”是怎么向他们和合法的、受人尊敬的盗贼科通进攻的(米特罗法诺夫还不知道“卡勒基地”这个组织,因而他坚信,抓他的是警察局的人­干­的。),很奇怪,新犯人没有说谎,没为自己辩护,根据自己的理解叙述了不久前所发生的一切。

长着浓密眉毛的人注意地听着,没打断地,因为新来的人所讲的事听起来特别的真实。

后来,他提出了一个意想不到的问题:“扎沃德诺依,还想胡编多少,胡说八道……而你还做过什么坏事?”

“这是什么意思?”米特罗法诺夫不明白地向权威者问一句。

“在木­棒­之下没屈服?没和那些臭警察交往?从来也没出卖过好友?”

米特罗法诺夫直到现在也没能从他所经历的事件中清醒过来,况且他也不明白,在服用了一份“俄罗斯­性­亢进剂”之后,他就仿佛变成了别人手中的一个软弱无能的木偶,意识不到很明显的东西:他刚迈进监狱的门槛,他的命运就已经注定了。审讯、讲述,在任何刑侦隔离室都问的是礼节问题,有点像即兴的喜剧,可以使受侦讯的人那暗淡的生活多样化。要知道还在一小时前就从监狱看守那儿送来了他的个人简历,并带有他今后命运的详细简介。

“不……”

“你还没说,你犯了哪条法律?”长着浓眉的人提醒道。

“我不记得了。好像是说过哪一条,但我实在弄不清楚。”米特罗法诺夫很诚恳地承认,他心里在盼着这个审讯快点结束吧。

说话人不怀好意地眨了一下眼睛。

“没关系,想吧,你有的是时间。亲爱的,只是要向我承认。你想跟合法盗贼对着­干­,甚至是那样地污辱了他……”

米特罗法诺夫仿佛处于不清醒的状态,他有时明白,现在他一定会发生某种可怕的、不可挽救的事情,但有时又不明白这点。这些话在牢房潮湿的空气中,就好像在浴池中大声地响着,于是扎沃德诺依机械得就像木偶一样,服从着看不见的­操­纵者的意愿,甚至在最­阴­险的、意想不到的问题之后也在点头。

“你是想了?”牢房的头儿提高了声音。

“原来是想了……”扎沃德诺依小声地说,“要知道我是个小人物,跑龙套的,人家对我说,我就去照做。”

这几句话说完之后,坐在桌旁的人大声喧哗起来,于是那个纹身人把新犯人叫到墙边,对牢房的看守说:“三八蛋,我们这儿可容忍不了这个蜘蛛污辱盗贼纯洁的名字,”说这话的时候,他看了一下木床,意思是在寻找别人的支持,“库房需要把这个卖艺的脊骨固定起来,把他赶到地狱去。我说得对不对,兄弟们?”

“说得对!”从下面的床上有几个人喊着。

“我们先给大家开开心,”纹身人很有信心地说着,并慢慢地脱裤子,“然后,再按着全面计划办……”

窃贼的法庭是公正的,尽管可能过分的严厉:对你来说没有任何假设的无辜,你也不会有任何律师,也不会有任何上诉的机会。在这里,无论是金钱、关系、苦苦哀求他们的怜悯都帮不了你。受害者几分钟之后就明白了这一点。

首先,他们让米特罗法诺夫跪下,并使劲地往他嘴里塞许多人都洗过的多米诺骨牌,然后,最有力气的贼把他的手弯到背后,而其余的人,除了阳痿者之外,都用荫茎来擦他的嘴­唇­。有几个贼,即最严厉的法官(他们同时也是执行者),也是­性­欲最强的,直接冲着受害者的脸手Yin。几分钟之后,新囚犯的脸上粘满了浓浓的滞留过久的Jing液。

但折磨就此并没有结束,这仅仅是开始……

看不见的、强有力的双手紧紧地抓住扎沃德诺依,使得他无法反抗。一块用止血带系着的湿床单紧紧地捆住他的手腕。翻在后面的手就像在中世纪拷刑架上向上拉的一样,仿佛准备从肩关节中脱出来。

米特罗法诺夫甚至没有反抗,好像有人磨灭了他的意志。拳头雨点般地打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胸前,在仅仅几分钟之内,裤子和内衣都撕成了碎布。突然,看不见的残酷打人者突然把他推到前面,这时把两腿分开,于是扎沃德诺依感到­肛­门里突然剧烈的疼痛。

大约五分钟之后,扎沃德诺依筋疲力尽的身体被脚踢到了木床下,于是,他立刻就失去了知觉。

只是快到吃午饭时他才苏醒过来:有人小心地推了推他的肩膀。

“起床了,马涅奇卡小姐!……”

扎沃德诺依很困难地睁开肿起来的眼皮:一个像女人的年轻男子正看着他,他那平稳的动作,失去光泽的目光,在很厚的­肉­呼呼的嘴­唇­上抹过口红的痕迹……

“你是谁?”

“列娜小姐……我和你现在就睡在一床被子里了,美男子,你刚一进来,我就看上你了。”刘娜小姐用过于甜蜜的语调承认。

新囚犯已意识到,现在他又要发生什么事了。

“这是什么意思?”

“在那里,监狱看守来叫你了,”像女人的那个人继续说,“他说,让你收拾收拾……”

“那么,我还要等很久吗?”从门那边传来了不满意的声音。

“米特罗法诺夫囚犯,拿着东西出来!……”

什么也不明白的扎沃德诺依顺着长长的走廊被领到侦察员那儿。

失去贞洁的初犯感到十分的吃惊,他根本就没料到刑侦人员会宣布:米特罗法诺夫被释放出狱,但不准离开莫斯科……

认不出这个人是不可能的,因为他那官气十足的外表,甚至在首都的中心都那样引人注目。尽管那里外来人比莫斯科人还多、尽管大家都着急忙慌地不知到哪儿去,尽管谁也不注意谁。

造物主仿佛预先就知道,这个白头发的男人在五十五岁之前能当什么官,因此,给他一个高高的个头,傲慢的气派,还有一张圆圆的脸,这张股看上去显得很刚毅,尽管这种特点许多人认为有点粗暴,但反正还是给人一种勇敢的感觉。

不应当设想他是一名中学教师,也不能想像他是一名工程师,甚至都不能把他看成是最有实力、最有威信的大商店经理。

他注定是要当高级官员的。于是他就当上了这个官。

但现在他不时焦急地看一下表,像普通公民一样,沿着克鲁泡特金一莫斯科河沿岸大街在散步。来自有无限权力的瓦尔瓦尔卡五号,长着大力士外表的小伙子们,呆立在十米之外的地方,密切注视着旁边过往的居民,评价看不远处过往的汽车。又有一辆汽车停在了一边,靠近克里米亚桥。那人立刻就认出了里亚宾那,并月很自然地就放他过去了。尽管“卡勒基地”是一个秘密的组织,但不管怎么说,也是自己人呢……

“你等一下。”克里姆林宫的高级领导没打招呼,而是扔下了这么冰冷的一句话。

从前的里亚宾那已认不出来了,因为现在在这个冷血动物的脸上可以读出那么点人的东西,即等待,恐惧,甚至还有一种歉意……是的,“卡勒基地”机构领导的外表是不寻常的,他不是穿着习惯穿的深绿­色­迷彩服,而是很正式的、官场中穿的西服,尽管穿在他身上有点像面袋子,他没穿厚底的系带皮鞋,而穿了双很贵重的、模特穿的那种便鞋。

“你不能早点来呀?”高级官员病态地喊着。

里亚宾那明白,反驳不仅是没用的,而且还是危险的,因此,他疑问他看着对方,好像在说,‘“我错了,您现在要说什么了”

高级官员沉默了一会儿。他好像在用拧坏的望远镜看着他,就像生物学家用显微镜看着变形虫一样。

终于,他明白了,沉默的时间太长了,于是说:“我认真地听了你给我的所谓录音带。你怎么不明白放到哪儿了呢?”

克里姆林宫高级官员冷酷无情的脸极为可怕,只是他的大鼻子尖像发怒的狮子,不时地在颤动。里亚宾那不敢反抗地沉默着,假如他的某个下级要是在这里看见他的话,一定会为这个冷血动物所发生的变化而感到惊讶。

“你是为谁收集的?”高级官员吱哇叫着。“总之,你是在为谁工作?”

“您命令我收集检察官的材料,”里亚宾那回答着,尽全力表现出平静的样子。

“啊……那么当我听到把钱投入到和麻醉剂有关的这一方案的名单时,我还应当相信这一点吗得不是这样?”高级官员大怒起来,“在这个名单中我的名字被列为第—……我应当相信,这是真的吗7你怎么回事,和他们商量好了还是怎么的?”

“我录了检察官在基地时说的一切。”里亚宾那辩解道。

“你录得可真好啊!”突然,身居要职的高级官员喊了起来:“诽谤、诬告、不真实的流言飞语,这会有什么结果?好像我在晚年还和麻醉剂联系在一起了,检察官,这个小人,想诽谤我,诬陷找……而你,就像最大的白痴,让人家给换了,还把找也给拉上了。”

两个年轻人从外表看像两个大学生,很感兴趣地停下来了,因为他们听见了很响亮的男中音,这个声音他们在电视上已不止一次两次地听见过。站在不远的卫兵马上走过来,用前胸拦住了通往主­干­的去路。小伙子们无奈地耸了耸肩,就走到原来的路上,但却不时地回头看看他们特别熟悉的那个人。

高级官员一点也没发觉,只是用手指使劲地指了一下护墙。

“你明白你做了些什么吗?”

“要知道,我不能伪造这个,”里亚宾那继续说,“仪器录了所说的一切,于是我……”他没能说完,因为他的话又被打断了。

“还有什么人听到过这个录音吗?”

“没……没有……”“卡勒”基地的领导人有点不那么自信地回答。

“是谁解开的密码?”

“我本人。您不止一次地说过这是绝对的机密。”

“复制了吗?”

“没有,就这惟一的一本已交给您了。”

“你对谁说过这事吗?”

“没对任何人说过。”

“这点还使人有点欣慰。”

高级官员转过身去,把脸面向莫斯科河站着,并很沉重地说道,就像往河里扔了一颗鹅卵石:“我曾经认为,你是比较聪明的,而你原来是个白痴。这些录音简直就是往我脖子上扔的石头。如果这个诬告让记者知道了,那还没什么。可以收买他们,但如果,但愿可别这样,在那里……”他轻轻地冲着克里姆林宫的城墙点了一下头,城墙上的深红­色­星星血一般地映照在蔚蓝­色­的天空深处,“你明白,有什么危险吗?”

里亚宾那无­精­打采地咽了一口吐沫,眼光暗淡下来,就像蓄电池没电一样。

“什么危险?”他最终还是下决心提出了这一问题。

“我拉你在身后所留下的痕迹,这种危险,”高级官员生气地回答,“你将是极限,人们相信我,而你,无论如何也不会有人相信的。捣乱鬼,什么也没重新剪接。好了,管它什么方案,管它什么钱呢,我在这里再和他们应付一阵吧。你现在好长时间也没升职了。”

“对不起,但我是在完成您的命令。我做了我所能做的一切。

我没错,检察官确实是说了录音带上所录的那些话。“

身居要职的交谈者沉默了,沉默了很长时间,并且给人一种可怕的感觉。硬瘤在浅灰­色­的汗毛很多的皮下一跳一跳的,陷得很深的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克里米亚桥。显然,现在他又想出了一个继续行动的计划。

“好吧,”他突然温柔起来,“我有点太急躁了,你认真地在做你的工作,并且完成了任务,你确实没什么错,这里没有犯错误的人,所有人都是对的。”

里亚宾那看了一眼高级官员,好像在说:“既然这样,那又怎么样呢?……”

“你将被调到另一个地方,”官员好像看出了对方的想法,说道,“担任我国驻纽约领事馆的护卫队长,我相信你会胜任这一工作的吧?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假如有另一个人处在里亚宾那的位置的话,一定会由于说话人的心情和语凋变化得如此之快而警觉起来,但这个冷血机器人头脑太简单了,以至于根本没注意到这一点。

“非常感谢。”他简短地回答,为了不再按老的习惯去说“为苏联服务”。

“三天后我们再见面。那时再商量细节。”终于,高级官员脸上露出了微笑,准确地说有点像胶皮娃娃的神情,“祝你一切顺利……”

他们简单地握了握手,于是,高级官员就向自己的汽车走去了。

一个警卫小心地打开了车门,官员冲着里亚宾那摆了摆手以示告别,汽车很快就开走了。

“卡勒”基地的领导人只是目送了汽车的离去,然后叹了一日气,就向沿江大街那边走去了。他走在寂静的莫斯科小院里,心不在焉地看了一下路的两侧。两名少先队员坐在长凳上,远处有几位妈妈领着穿各­色­衣服的孩子,尽管是莫斯科市中心,但街道上车流却是慢腾腾地运行着。

一切给人的感觉是那样的平静,没有预示任何不幸的事。确实,不幸又从何而来呢?

里亚宾那坐到了汽车里,关上车门,把钥匙放到点火装置里,又等了一会儿,但什么都没有去想。

然后,转动了钥匙……

坐在方向盘后面的人刚一听到汽车发动的声音,这时从最近的房子的窗户里呼啸着飞出来几块玻璃。少先队员和长凳一起处于烟雾的包围之中,母亲快步跑过去保护被气浪击倒的孩子们。

爆炸之后,小院里又重新恢复了寂静。人们听到的只有惊吓的乌鸦叫声,燃烧的吉普车碎裂声和几乎听不到的落叶声。

特殊密探

镶有防弹着­色­玻璃的黑­色­“M-5”小汽车开到了马特洛斯寂静的大街,停在了路边。柳特“啪”地一声关上了车门,径直向莫斯科著名的刑侦隔离室走去。他已经知道了,再过二十五分钟,囚犯米特罗法诺夫应当离开监狱的大墙,但条件是不准离开莫斯科。

扎沃德诺依没让他久等。黑­色­的“M一5”小汽车出现在监狱大门口十五分钟之后,穿着破衣烂衫的很不像样子的身影正慢慢地过道,但他的外表却能把到‘“蓝­色­地带”看亲戚朋友的许多人吓坏。米特罗法诺夫的走路姿态有点奇怪,很不自然,极不灵活,有点受压制的样子。

正坐在那里的莫斯科低级的流浪汉们,一定是发现了明显的竞争者,冲着这边嘟囔了几句骂人的话,又向他这边吐了一口。站在不远处的警察吃惊地目送着奇怪的衣衫褴楼的人,拿出了对讲机说了什么。

大约过了五分钟,不久前刑侦隔离室的囚犯已经坐在“M-5”车的皮座椅上。从扎沃德诺依身上飘过来羊­肉­的腥臊味,这使得涅恰耶夫不时地皱起眉头。但是没有选择的余地,因为许多事都是板上钉钉了的……

米特罗法诺夫看上去完全与世隔绝,好像他根本都没有认出柳特,尽管正是由于这个人才开始了他的灾难。心不在焉的目光,无力的动作,红红的沾满口水的嘴,简单地说,整个的意志消沉。

柳特将车开过了几个街区,又重新停下来,从坐位底下拿出装有混浊的粉红­色­液体的透明塑料瓶,把它递给乘客,这是事先准备好的一份“俄罗斯­性­亢进剂”。

“喝吧,很解渴,”下达了命令,“别害怕,在牢房里累得­精­疲力尽,伸伸胳膊,踢踢腿,”涅恰耶夫明白了,他没有弄错,然后意味深长地继续说,“没关系,喝了这个谁也没怀孕,来,快点喝,解渴。”

米特罗法诺夫没反驳,机械地拧开了瓶盖,听话地把薄薄的、没有血­色­的嘴­唇­放到瓶口上,于是水就顺着尖尖的汗毛很重的喉咙很快地流下去了。

“现在请注意听我说,”坐在方向盘后的那人有力地说着,很费力地从乘客的脏手中把瓶子拿过来,“从现在起,你将完成我的命令。”

扎沃德诺依的眼睛上仿佛抹了一层油,苍白的脸上闪耀着非常幸福的微笑。整个迹象表明,这个人正感受着真正幸福的突然来临。

“你明白了吗?”在涅恰耶夫的声音中响起钢铁般的语调。

“明白了……”也是用这种语调回答着。

发动机轻轻地响着,汽车慢慢地开动着,经过京科尔尼基驶向环路的方向,驶向“卡勒”基地。因为有人在那里从清晨就开始在等着柳特和他的乘客……

“卡勒基地”的医生,一个矮矮的、胖胖的、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在某方面有点像甲虫,白大褂的前大襟就像翅膀一样,一步一呼扇,胡须也是硬硬的,立起来的。他从桌子上拿起了注­射­器,从小瓶里抽出了麻醉剂,挤出了空气,就扎在了病人的耳后,而扎沃德诺依只是皱了一下眉头。这时幸福的笑容还持续地滞留在他的脸上。

“他的头发很短,会被发现的,”柳特站在米特罗法诺夫旁边,提醒道,因为他一直在观察看医生的­操­作。

“米特罗法诺夫是小巧玲球的,我在他耳朵后的皮下放进一块不太大的伪装的肿瘤。”医生说着,凭着他的语调,涅恰耶夫猜测到,类似这种手术他已做过不止一次了。

柳特拿起了小传声器,像一个不大的圆药片,它不比电子表的电池大,只是厚一点。他已经知道这个传声器是一次­性­的,它最多能用三天。再减去最初愈合的一昼夜,也就是说,在剩下的两昼夜要来得及做他制定的一切。

而他还计划了许多、许多……

不管多么奇怪,但在检察官的任务中主要角­色­却是米特罗法诺夫。一个软弱无能的木偶,别人手中的一个傀儡,同时也是放到苏霍伊那儿的一个人。现在马克西姆回忆起那个废弃的“常备发­射­点”,在那里给扎沃德诺依喝了“俄罗斯­性­亢进剂”,想到这儿,马克西姆满意地笑了。因为手术之后,马克西姆手中得到了一个真正的无线电­操­纵的炸弹;小型传声器是那样­精­确地放到耳后,可以在一定距离内指挥听他话的米特罗法诺夫的行为。

“在皮肤再生的情况下会受到影响吗?”马克西姆指的是皮和硬瘤。

“不会的,”外科医生绝对肯定地回答,把沾满血的手放到一边,“只能听见他说话。他的头颅在完成着共振器的作用,最远的距离可以达到三公里。”

长得像甲虫的那位医生用酒­精­把金属片消过毒,把它放到耳朵后面小心切开的地方,这之后,他放上夹板,在伤口上敷上一种什么油。

“一天之后您就可以得到,”他哼了一声,把橡皮膏放下,“没关系,不会死的……”

车棚上带有天线的“M-5”轿车急驶在卡鲁卡公路上。

柳特聚­精­会神地注视着道路,而乘客无­精­打采地就只看着自己的前方。有时,司机瞟他一眼,他耳后的伤口没被发现。况且,用药膏隐藏起来的皮肤上不大的伤处,可以被当做一般的硬瘤,它未必就能引起苏霍伊的怀疑。

其他地方倒是可以引起怀疑:即米特罗法诺夫的行为。苏哈列夫看见过不大的一份“俄罗斯­性­亢进剂”对娜塔莎的影响,他一定会猜测到发生了某种不好的事:说话的不协调,不灵活的手势,特别是脸上不自然的幸福的表情,所有这些都会引起怀疑……这些是无法隐瞒的,尤其是隐瞒苏霍伊,因为他非常清楚,他的手下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

突然,移动电话响了起来,马克西姆急忙从前胸兜里掏出了黑­色­的小盒,按了键子。

“喂……”

检察官打的电话,很自然,他在了解柳特的计划。当然,他还不完全相信能成功,因为涅恰耶夫的计划着上去太大胆,可以说是幻想的。但是要知道检察官的要求看上去也是很大胆……

还有以下的新闻:今天白天在克鲁泡特金沿江大街的一个小院里有一辆汽车爆炸了。对司机的尸体进行了鉴定,那人原来是里亚宾那。

“这一点是应该预料得到的,”检察官总结说,在他的声音中可以明显听出幸灾乐祸,“想当聪明人,又不想从嘴里把整块吞下,把他­干­掉了,只是作为一个多余的见证人。”

“谁­干­的呢?”

检察官意味深长地沉默了一会儿,从这种沉默中,涅恰耶夫明白了,他问的是多余的。

“而科通呢?”柳特感兴趣地问道,这时他超过了一辆货车。

“他的位置已经清楚了,”打电话的人平静地说,“那里有两个里亚宾那的人,他们还什么也不知道。只好把这两个人­干­掉,因为他们知道太多的重要消息。而对那依琴柯只不过要解释说,他成了匪徒内部分化的牺牲品。”

“匪徒的?”坐在方向盘后的这个人甚至都没隐瞒讽刺,他把极透明的潜台词放到这个概念之中。

“特别是关于‘卡勒基地’他一无所知,”克里姆林宫的打电话人根本没有理睬对方的讽刺,“为了体面,让他暂时在隔离间再呆几个小时,然后再放出去,因为警察局关于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的情况一无所知。”

“那钱怎么办呢?”涅恰耶夫毫不怀疑,现在检察官不可能这么轻易地放过盗贼。

“这已不是您需要关心的事了,”检察官带有明显生气的态度反驳道。于是柳特明白了,他是白提出这个问题了。“您去做苏哈列夫这件事吧……”

蓝­色­的指示器亮了,到苏哈列夫所住的城市还剩下不到15公里的路程……

在没有颜­色­的、仿佛在太阳上燃烧的士兵服一般的天空中没有一丝云彩。从不远处的小河吹来的轻风把树梢吹得沙沙响,令这个僻静小城的一些居民感到寂寞,并且有点懒意。

在这个城币中只有一个人顾不上休息……

苏霍伊沉入水中,他感觉非常清晰,但谁也没扔给他救生圈。救溺水者是溺水者自己动手的事,这是众所周知和不容置疑的真理。

于是,现在,现在还有几个抽搐的动作,几种试图游到上面的努力,但最终,冰冷恶臭的水进到了肺中,于是他沉到了底,在他头上出现了几个球形圈……

极好的多步骤计划。这一计划地已想出来了,并几乎在逻辑上就要完成了,但却突然半途而废,就像在飓风的压力下的破旧的简陋小屋。

苏哈列夫派扎沃德诺依作为说客到那依琴柯那里去,是希望商量妥这一切。他已拥有一切:生产“俄罗斯­性­亢进剂”技术配方,收买的小城。他希望把这个小城市变成类似彼得大帝的世袭领地,粉红­色­药面的销售者和潜在的需求者。只是缺少钱——巨大的,想像的数目,也就是打开市场所必须的钱。

当时,在波兰比西别金勤务处的军官安瑞实行了这一计划。

波兰人很高兴地消灭了在马尔基尼亚的小工厂,但后来不明白为什么却设到“塔依尔”,即中介公司。不知姓名的、但在莫斯科很有影响的人物正通过这一中介公司把一亿美元现金转过去。

波兰人没有拿钱,一定是因为害怕和克里姆林宫发生联系(而这又是谁的钱呢?)尤其是“俄罗斯联邦”签名章还在外汇铅封的抽屉里。在华沙大使馆,是外交邮件。但钱却没还回去,没有返还给投资者。苏霍伊是从他的渠道得知这一切的。然而,比西别金勤务处却不仅和他接触了,又和就这个方案和其他方面有联系的他的对手进行了接触。

他,苏哈列夫实施了几个有效的办法:首先地绑架了科通的侄女,然后,又枪杀了大多数有影响的莫斯科匪徒。在首都市中心高级餐厅的那次血腥屠杀,人们至今还没有忘记。

第一件事的目的就是粗暴地恫吓亲爱的伯伯,他说,把钱投到方案里吧,然后我们再平分;第二件事就是恫吓还活着的较强的敌人,把那些最有钱的生意人的收入转到自己的账上。第二个办法是备用的,如果科通还是不同意的话(他倒是不太相信这点),可以试图把他监控的现在还有实力的公司银行存款投入到方案里。

第一件事没成功,因为扎沃德诺依和可以让有影响的盗贼下跪的录像带一起失踪了。

剩下的就是第二件事了,但是为了收集这么大的数目,需要一定的时间,况且在那里也可能出现意想不到的麻烦。

于是只好重新开始了,可以说几乎是从零件始。众所周知,时间能变为金钱;相反,钱却永远也不能变成时间。为什么当时买下了这个讨厌的小城,为什么把这么大的一笔钱投入到生产中去?!结果,地制造出的生产“俄罗斯­性­亢进剂”的巨大机器已经工作了,但却是徒劳无益地在工作。而这么意味着,钱,被冻结了,因此,主人蒙上了巨大的损失。

亏损,利润的损失,用有这种感觉的人的话说,就是“血本无归”。

权威者像通常一样,坐在折叠的躺椅上。就在单独小宅子的入口处。他的心情有点忧伤,一切已证实了这一点:无神的目光,布满血丝的眼睛,神经质的动作,他不停地在手指上转着喜爱的镶宝石的戒指。

他甚至连身都没转,就向公牛般的保镖——一个高高的、前额很窄的、手到膝盖下的打手下达了命令。

“扎沃德诺依一回来,马上就让他到我这儿来。”它他的内心深处还是希望米特罗法诺夫尽早出现。

“是。”打手习惯地回答。

“你给他往莫斯科打电话了吗?”

“打过了,什杜卡还派兄弟们去了,一切努力都徒劳,在哪儿也没找到。”保缥客气地回答,“‘简直如石沉大海……就像钻到地缝里去了似的……”

“噢,”苏哈列夫装腔作势地说,“简直是个白痴。”

权威者做懒地从桌子上拿起茶杯,伸出手,保镖往杯里倒入了一些桔汁。

“今天可真热。”苏霍伊贪婪地喝着,黄|­色­的液体顺着他的下巴在流着。

保缥明白这是让他再添,于是又重新打开一听桔汁。苏霍伊笨重地把杯子递过去,又抬起了头……

浓浓的桔汁顺着手指流进了越野鞋里,但无论是他还是保镖,都没发现这一点。因为保缥下意识地把头转向主人目光的那一侧米特罗法诺夫正站在螺旋状的铁门前。

智擒匪首

“什么,我没听懂,在《戴假面具的人》的剧目中又出现了新演员?”苏哈列夫没有打招呼,而是吃惊地说,甚至都没伸出手去,“你怎么回事,决定扮演丑角?你到哪里去了?到花园街上的马戏团去了?”

米特罗法诺夫就像上了发条似的,现在扎沃德诺依这一绰号完全适合他了。浑浊的眼睛,无神的目光,恐惧的、机械的动作,眼睛下有些变蓝的淤血,耳后的硬瘤……

很难把他那可怜的、不成体统的样子描绘出来。

苏霍伊再一次用审视的眼神上下打量一番他手下那瘦瘦的面孔。确实,此刻米特罗法诺夫穿的已不是破衣烂社。在城郊的“卡勒”基地已给这位刚从监狱中出来的囚犯换了新衣服,洗了澡,剪了头,但扎沃德诺依的表情却是最好的见证:在莫斯科他发生了某种可怕的事。总之、他的生子从第一眼就立刻明白了。

把保镖留在太阳地,他冲着米特罗法诺夫向开门的独宅小院点了一下头。

“走。”

扎沃德诺依听话地跟着过去了。

他们走到二楼,坐在桌旁,而苏霍伊懒洋洋地把脚放在对面椅子上,严厉地说:“现在讲吧……”

“讲什么?”

“你在哪儿了?”

“事务所把我抓住了,”米特罗法诺夫叹了一口气。“或者是警察局……大概,是警察局吧。反正在哪儿也分不清是谁。”

在把米特罗法诺夫派到这儿之前,柳特已经对他的俘虏重复了近五十遍一个传奇的故事。重复到连他自己都不相信这个故事是否真实了。然而,他的俘虏对此却毫不怀疑,因为在多次的演习时,定量服用的“俄罗斯­性­亢进剂”已经把扎沃德诺依变成了类似伟大的俄国生理学家巴甫洛夫用做实验的极好的狗:有条件的、或无条件的反­射­作用,第一信号系统,第二信号系统……

是的,米特罗法诺夫遇见了科通。是的,对于双方来说谈话是相当的不投机,不愉快。然而,他们却谈妥了……

“讲啊,讲啊……”苏哈列夫着急地催促他。

这位助手咽了一口就要流出来的唾液,开始详细地、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地讲述了根本就没发生过的、但他却相信的事情。

他和科通谈话一开始,当然,是没谈成。这个纹身的盗贼开始很傲慢,但当他看到佳女的录像带之后。他就开始恐吓。这个纹身人总的来说,简直是个疯子,爬在地上打人,甚至是用拳头打自己的脸,用最可怕的惩罚来吓唬人。可后来软下来了,因为他明白了他已经再没有出路了。

“我为什么派你出去,为的就是和他见面,然后尽可能把他带到这儿来,”苏霍伊突然打断说话人的话。

“他说了,想和您单独交锋。”扎沃德诺依绝望地回答。

“也就是要找个时间谈谈,是这样吧?”

“嗯。”耳后的硬瘤听不见地开始颤动,因此,扎沃德诺依对苏霍伊很突然地用科学家惊人的语调说,“在那里,在莫斯科,我们还出了一个差错,已经事过境迁了。科通说,今天晚上将在离这里木太远的地方等你……”

苏霍伊的眼睛凶猛地闪着光。

“他本人来吗?”

“是的。”

“到这里?”

“是的。”

“一个人吗?”

对方停顿了一下。

“这他可没说……只说了,他想面对面和你谈一谈。那时再决定是否同意你的条件。”

“噢,”苏哈列夫习惯地转动了一下手指上那个喜爱的钻石戒指,“”简单地说,你成了军中的使者了,就像我的另一个手下成了国家级的律师。站到这个位置就沉默了,今天什么时候?“

“晚上七点,”米特罗法诺夫嘟囔着说。“他说,让你一个人去,不要带兄弟们。他也一个人去。”

“好,我一个人去,而他要是带着那些纹身的小偷去把我打死呢,”苏霍伊不相信的态度并没减弱,“我了解他。在哪儿他还不能打一枪呢?”

扎沃德诺依说,准备和盗贼头子见面的地方离这儿并不远,正好在路的岔道上。

苏哈列夫开始沉思了……

一方面,这像是一个明显的诡计;另一方面,如果相信米特罗法诺夫的话,科通也是一个人来,这样就可以无声无息地抓住这个老头,把他带到这儿来,那么,从他那里就可以得到一切。或者是账号,如果钱存在银行的话;或者是资金的秘密隐藏地,如果那依琴柯不让这钱曝光的话。而后来,说什么呢……

“那你是怎么到的警察局?或者像你说的,是准在那里抓住你的?”

“他们把科通的人埋伏在里面,那个人好像正在进行调查。

我们曾在一辆车坐过。然后,警察就突然出现了,把我们抓起来,带到他们那里。对我和科通审问了一下就放了,而把那个人留下了。“

“表面上怎么能知道,谁能让人相信呢?”

“他们也进行了逼供。”讲述者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米特罗法诺夫讪呐着,正了正膏药,好像是到另一个地方去了。

从表面上看,这一切是很真实的,但苏霍伊还是决定验证一下以防万一。他从桌子上拿起手提电话,拨了一个莫斯科的号码,等到对方拿起电话,他甚至都没打招呼,就说道:“是我。要打听这样一件事,警察局是否抓过两个人——米特罗法诺夫和那依琴柯?”他转身冲着扎沃德诺依,并轻轻地碰了一下他的肩膀,问道,“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三天前。”那个人好像用别人的声音说。

“三天前……是几号了你自己算一算。我为什么,为此我才让你去把钱找回来。在当将军之前,恐怕在学校学习过。要验证这件事,需要多少时间?总共?好、好、好,你再打电话。”

看不见的这个人,根据所有迹象判断是一位很有影响的人,毫无疑问,是某个政法保卫部门的人。二十分钟后,此人打来电话安慰了权威者,因为他用了二十分钟就查明了情况。

是的,一切都和米特罗法诺夫说的相吻合。根据警察局的材科看,米特罗法诺夫和那依琴柯公民确实被捕过,但很快由于缺少罪证而被释放。而那依琴柯所坐过的那辆汽车的车主被转到刑侦隔离室。

(柳特仔细地准备了扎沃德诺依的传奇故事,他关心的是让这些不存在的细节写在文件上)

“明……白了……”苏哈列夫放下电话就陷入了深思,深深的皱纹布满了他的额头。

他想了很长时间,十分钟左右,而没去注意刚才的交谈者。

他习惯­性­地转了转手上的金戒指,眼睛一眨不眨地注视着空中。

“很有诱惑力……”

“什么?”米特罗法诺夫没听懂。

“我只不过是这样说……”

终于,他拿起了手提电话,果断地按下了键子。

“喂,什杜卡吗?现在把所有事都放下,两个小时后到这儿来。带上两车兄弟,事情非常严重。是的,现在两点,要在四点前到这儿。”

到打算和科通见面的时间还剩下整整五个小时……

在城郊刚刚出现的树林里洒满了七月的阳光。那么明亮,还有那么点透明。有时,从山杨树和白烨树的树梢上不时落下几片黄黄的小叶子,那即将来临的秋天的使者。

然而,柳特却没有时间来欣赏这大自然的美景,他坐在汽车里,听着苏哈列夫和扎沃德诺依的谈话,害怕漏掉一个字。米特罗法诺夫有两个传声器:一个塞在耳后,用于接收,另一个贴在纽扣下面,用于模仿。这可以纠正扎沃德诺依的话,暗示他,改正他的话……

柳特正了正耳机,听到了熟悉的声音,凶狠的带有主人的语气:“是他本人来吗?”

“是的。”扎沃德诺依用一个非常简单的句子答道。

“一个人?”

“这他可没说……只说了想和你面对面地谈一谈,那时再决定能否同意你的条件。”

不久前“马特洛斯寂静区”监狱刚放出的囚犯说得很流畅,好像很能令人信服。因此,涅恰耶夫几乎没提示他,尽管贴在耳朵上的纠正话筒已经打开了。

柳特本人也不相信会完全成功:最大的莫斯科团伙的老板太多疑。

只是当耳机里传来了极端憎恨的、但已认可的声音时,柳特才得到了一丝安慰。

“喂,什杜卡吗?现在把一切事情都放下,两小时后到这里来。带两车兄弟来,事情非常重要。是的,现在两点,要在四点前到这里来。”

“还是上当了……”涅恰耶夫满意地嘟囔道,他从头上摘下耳机,并且清楚地明白了,现在一切只取决于他自己……

苏哈列夫考虑了所有的“同意”和“反对”之后,他接纳了建议。其实,在公路上,在离见面地点几百米的地方,他的第一“公牛”卫队小组正在汽车里值班,它可以切断到首都那面的公路。

汽车里的另一组卫兵可以防止敌人跑向卡路卡方向。因此,可以用不着担心面对面交锋引起的可能产生的后果,也用不着担心自己的安全。同意好说,要是不同意就更好了。用套索就把他抓住……

蓝­色­“卡迪莱克”的镀铝的配件在即将落山的太阳光下闪着光。停在了路边。苏霍伊从汽车里走出来,环视了一下四周,他看见从树林里已开过来一辆黑­色­的“M-5”车(米特罗法诺夫转达说,只有当老人确信是他一个人来的时候。他才能出现)。“M一5”的玻璃是着­色­的,因此,不可能看清是谁坐在驾驶位上,汽车里总共来了几个人,科通是否在里面。

苏哈列夫放下权威者所特有的那种架子,向前走去了,“M—5”车在离他的车还有10来的地方就停了下来,两次闪着车灯(好像是说“走近点”)。

苏霍伊勇敢地向前走去,但是,透过风挡玻璃他发现了司机,他觉得那人的脸特别熟悉。但是“卡迪莱克”车的主人甚至没去考虑他是在哪里曾经见过这个人。

在这里,在自己的领地,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表明,尽管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已采取了必要的措施,还是应当担。心的,因为权威者刚一走到车门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尽管苏哈列夫非常的勇敢,他还是失去了平衡,转眼间就倒在布满灰尘的路边。几秒钟之后,司机已经拧住了他的胳膊,又过了一瞬间,权威者那宽宽的手腕被带上了手铐、手铐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声。

多么奇怪,苏霍伊甚至都没来得及吃惊,就被“M一5”车的司机把他的手按到了背后,他只来得及说了一句:“你是给你自己判了死刑……”然而当他认出柳特就是那位解散的“十三处”的特工人员的时候,他看了他一眼,有点惊慌失措了。

而柳特已经把还在反抗的苏霍伊拽到车里。

“为什么我给自己判了死刑呢?”他很认真地问道。从座位底下拿出了一个透明的两升的瓶子:这个瓶子里装有某种粉红­色­的液体。

“公路已经被封锁了。你这苍头燕雀……我的手下会把你打死的。还有你的科通也会是同样的命运,你们想出这种诡计……

真愚蠢。“

不知为什么苏哈列夫判断这个奇怪的吉普车或者是“事务所”的,也许不是“事务所”的,是同合法盗贼有联系的。

“科通既是我的人,也是你的,”柳特平静地反驳道,“苏霍伊,你弄错了。大概是在太阳底下晒糊了,又在风口着凉了。”

马克西姆很费劲地扒开苏哈列夫的嘴,使劲地把瓶里的液体倒入他的喉咙。那人发出嘶哑的声音,摇着头,粉红­色­的液体顺着他那肥大的下巴流下来,但是涅恰耶夫捏着敌人的鼻子,让他把瓶里的水都喝下去。

然后,他坐在后车轮旁,吸起了烟,等看“俄罗斯­性­亢进剂”

控制住苏霍伊的那一刻,而那人有一段时间不停地骂着,恐吓着,但不知不觉有点无­精­打采了,也不那么自信了,好像是按着惯­性­发作的,到后来很快就安静了。

在柳特手里出现了一个不大的、上面带有粗粗的凸出天线的黑盒子。

“现在说出你手下的电话号码,”他温柔地请求道,并不时地瞅着已经没有危险的敌人的眼睛,很奇怪,在这么短的时间里,这双眼睛已变得空洞洞的。

苏霍伊很听话地说出了两个电话号码。涅恰耶夫在拨第一个号码的时候命令道:“现在我把电话拿到你的嘴边,你命令你的人到新别墅来。

对他们说,你和科通已经谈妥了,并决定在小酒馆再进一步制定他的细节问题。说!……“

当这个命令被完成之后(俘虏机械地发布着命令,就像梦游一般),涅恰耶夫把电话放到日袋里,说道:“想让人们得这种传染病吗?啊?苏霍伊,你知道有这样一个非常­精­确的谚语:没给别人挖坑……而你知道,它的下一句是什么吗,……”

几个小时之后,苏霍伊已经坐在了城郊的“卡勒”基地。两台放在架子上的摄像机记录着他的每一句话。

检察官全身都是灰­色­的,好像衣服上全都是皱纹,他在提问题。提得很温柔,好像他不是在审讯权威者,倒是和他进行真诚友好的交谈。

审讯持续了四个半小时,只是快到早晨的时候,克里姆林宫的官员才办完这件事。看上去他很疲倦,但却相当满意。

“我再也没有这种药了。”柳特说着,并注视着他的目光。

“我想,以后任何人都永远不会有了,”检察官笑着说,“刚才。我们的年轻战士占领了苏哈列夫的别墅。录在软盘上的公式、技术过程的描写,几包‘俄罗斯­性­亢进剂’,所有这些东西都保存在保险柜里。”

“而娜塔莎怎么样呢?”马克西姆焦急地打断了他的话。

“您的娜塔莎已被解救出来了,”检察官摇了摇头,“把她送到她伯伯那儿去了,也可能这种做法更差。因为她未必能认出伯伯……”他扶了一下鼻梁上的变­色­镜,突然说道,“马克西姆。亚历山大罗维奇,我不希望你把我看错,认为我是那种坏人。请到院子里来……如果您不费劲的话,请在车库里找一个小金属桶,然后,把桶里装一些汽油。”

当然,这个请求使柳特大吃一惊,但他却不能反对。

几分钟之后,他们已站在了主人的院子里。检察官蹲在镀锌桶旁,把手放到口袋里,瞬间之后,几十包粉红­色­的药面和十三个软盘咕咚咕咚掉到汽油里。

“请问,您有打火机吗?”

涅恰耶夫在兜里找到之后,他已经猜测到了一切,然后,慢慢把打火机递给了他……

闪出了蓝­色­的火苗,火苗飞到了桶里,转眼之间,火光映照在这两个男人的脸上。记录有工艺流程和公式的塑料软盘,粉红­色­的药面,所有这一切都永远地消失了……

“这就完了,这个毒物再也不会有了,”检察官叹了一口气,突然补充道,‘“­操­纵人不仅只是借助于这个毒物,这是多么愚蠢,多么无知。编剧人在写剧本,导演在拍剧,演员在演着预先给他们的角­色­,说着别人想出来的话,甚至对此无所察觉。­操­纵人的最高境界在于人们根本不怀疑,他们是被人­操­纵,被人控制。马克西姆。亚历山大罗维奇,谁又能比你更清楚这点呢!”

追回赃款

大地上,暮­色­就像轮轮的、被烤焦的血一样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变得更浓了。在漆黑的天空中启明星猛烈地燃烧着。它的反光映在一个不大的、莫斯科郊区高档小餐厅的双层中空玻璃上。

使它发出褐­色­的光泽。

而在这不透明的褐­色­玻璃后面却完全是另外的一种气氛:平静,自信,只顾自己舒适的那种气氛。长长的绿­色­台球案子,它上面是向下垂着的低低的灯伞,放着­精­美的酒和各种冷盘的桌子,以及那优美的轻柔的音乐声。

桌旁坐着五个人,他们相互交谈着几句无关紧要的话,开着玩笑。共同进餐者给人一种这样的印象,他们非常清楚,为什么他们聚集在这里,但却不明白。他们要把最主要的事情放到以后去做。

担任会议主席的是那位粗矮的男人,他四十岁左右,头发剪得很短,头有些像­鸡­蛋,骨头机大而突出的手,严厉的目光,往外突出的小芝麻牙,就是这样一个土匪。坐在左边的人能给人一种比较愉快的感觉:坦率的、还很年轻的外表,脸上总是挂着一丝微笑,直直的、窄窄的鼻子,黄褐­色­的头发:他的整个外貌不知为什么使人能想起俄罗斯商界生活小说的Сhā图。另外两个人坐在主席对面,他们明显的是高加索人:尖尖的凸起的鼻子,深陷的黑黑的眼睛,汗毛很重的手,高加索人的那种眉毛使他们彼此非常相像,特别是现在,在这半明半暗之中,在令人尊敬一伙人的右边,端坐的那个人不是别人,正是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

那依琴柯——受人尊敬的合法盗贼科通。

在莫斯科郊区的餐厅里召集受人尊敬的盗贼聚会的理由是非常充分的,因为上了年纪的盗贼头子通知说,他想退出,永远地去享受晚年。因此,这样的人是不能不受人尊敬的。

非常自然的客气的态度和整个复会上所笼罩的那种相互之间真诚的尊敬,可以使人感觉到,在这里聚会的人已经不是认识一年了。他们之间是那样相信对方,就像相信自己一样,相互之间总能发自内。动地为别人的成功而感到高兴。人们根本不会预料到像他们这样的人会是这种情况。

“那么,克拉博列纳,”黄褐­色­头发的人笑了一下,“让我们为科通……”

他的手伸到一瓶“小麦酒”旁。转眼之间,来集会的人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长着像­鸡­蛋那种头型的、刚才被叫做“克拉博列纳”绰号的那个人突然从他坐的桌旁站了起来,举起了装满酒的杯子,建议道:“不是每一天我们都欢送老偷退休的……尤其是像科通这样的人。我要为你科通­干­杯。你度过了艰难的、但却是正确的一生。小偷的命运是吉凶未卜的,但你却选择了十字架,并且永远也不会抱怨生活。我记得你的很多事迹。但却没看见过任何不良的行为,也没看见过任何自作自受。第一步你正确地为自己确立了生活的准则。第二步,别人给你戴上了小偷的帽子。第三步,在可听到的世界上,你是用眼睛去看问题的人。在你领地内呆过的兄弟们都只说你的好话,要是大家都像你的话……”克拉博列纳找不到合适的比喻,他想先和老偷碰碰杯,他小心地、好像是怕把杯子打碎,然后又和所有其他人碰了杯,那些人当然是把杯举起来了,表示对首领的尊敬。

“那么,我又能说什么呢?”阿列克赛。尼古拉耶维奇用温柔的目光环视了一下共同进餐者,然后说,“谢谢你们的酒宴,谢谢你们的盛情招待,谢谢你们真诚的话语。”

共同进餐者很朴实地笑了。

“你不必再说了……我们确实很难再找到你这样的人……”

“我想说说,为什么我要退休。身体已经不像从前了,也不能偷了,从前的力气也没有了……小偷就应该去偷。而最主要的是我开始老了,已经不能理解现在的生活了。并且,向远看也理解不了了,大概大脑已经僵化了。坏的秩序、理解已经公开地被抹掉了。‘桔子’即坏警察越来越多,到我们这儿来的青年都是凶狠的、愚拙的、自信的。对我来说,任何监狱,任何牢房都是亲爱的家,而他们对我却毫不尊敬。”盗贼悲伤地继续说,“那种卑鄙下流的时代已经来临,再也不会有比这更糟的时代了。我认为最可怕的是现在所有的人或几乎是所有的人都是为金钱而生活。一切都可以出卖,一切都可以用钱买到。而要知道,兄弟们,不是所有的东西在生活中都是为钱而存在的。还有其他的东西:良心原则……”老人继续举着酒杯。用目光扫了一下纹身的聚会人,好像是在寻求支持,朋友们在点头。‘“这种东西用钱是买不到的。最可恶的是钱使人民瓦解。同时,很可怕地瓦解。所有的人都不想扮演自己的角­色­,而是莫名其妙地扮演着什么人。所有的人都在玩着某种游戏,而他们却看不见,也不想看见游戏中的规则和意义。你们也知道,我是直接从警察局到这里来的,在那里出现了某种不明不白的东西,出现了那么个新的’卡勒‘机构……关于这个机构我已经讲过了。”到会者都在点头。“我在看守所里,看到计算机的信息系统,这样或那样的情况:一些少年在用极粗野的话骂人,他们相互骂着,唱着贼的歌,低声曝叫着,就像脏水狗一样,彼此在打着响指,就想表现出贼的样子,现在大家都学会了打响指,但却没有学会对自己的话、自己的行为负责。而谁又需要这一切呢?出现了某个疯人院,疯人院里还有疯人院。”

朋友们理解地闭紧嘴­唇­,好像在说:我们也知道,又有什么办法呢。另一种时代,当然就有另一些歌。

“为什么我决定退出?我想休息了,买所小房子,再做做农活,种种菜。再把娜塔莎,我亲爱的侄女养大。你们也知道那个败类对她­干­了些什么。”老人的声音有点忧伤,“但是如果谁有用我之处,谁在某方面需要我的帮忙,请立刻说……”

“瞧你说的,廖沙伯伯,”一个高加索小偷说,“我们所有的人一生一世都需要你。谢谢你,廖沙伯伯,你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多少次,当我有困难时,当我有解决不了的问题时,我都在想,科通如果处在我的这种境地时,他会怎么做呢?你知道吗,总能给我以帮助。”

到会者终于­干­了杯,是站着­干­的。

大约过了十分钟,在传统的“为了此刻正在主人那儿的兄弟们”­干­杯之后,那依琴柯突然提出一个建议:“现在让我们快点谈谈我们之间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曾经对你们说过,不管怎么说,最后我也应该把一些东西交给你们……”

毫无疑问,到会者已经知道了老人最近的事,但都沉默了:因为对受人尊敬的人提起类似的事情就是极大地破坏了不成文的、贼的伦理道德。

科通把盘子和酒杯推到一边,从桌子底下拿出一个鳄鱼皮的密码箱,上面的金锁发出哗啦哗啦的响声。

“这里就是这笔钱的存单,”他声音不大地解释着,“账号,这些账单所开的冒名的公司、银行,这就是全部,我倒是没亲自去过,这是去世的马金托什办的。”

克拉博列纳,以主人的身份接过了这几张纸,认真地看了一下,从整个迹象看他很了解银行方面的事,在他的脸上就像真正的权威者应当有的那种表情,不动声­色­,他只是用平静的声音问了一句:“这里有多少?”

“比一亿稍少一点。确实。还在白斯托克时不得不拿出了一些,在波兰花了两万,这里花了四万,再减去新的手提电话,因为没电话根本就行不通。我把已故的马金托什的母亲火化了,再减去一万五仟,还有三万我花在了住宿、吃喝上了。剩下的全在这里。”老人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钱包,从里面拿出几个不同面额的纸币,把它们扔到了敞开的密码箱里。

“留卜巴,”克拉博列纳很有礼貌地把手伸了出来,“这是小钱。你真是值得尊敬的人!”

“做得对,”长着黄褐­色­头发的人暗含着赞赏地支持道,“这是值得别人尊敬的真正小偷的做法,一切都放到大桶里,然后就变成了无产者。”

科通讲了有关钱的最后情况,但还是没能控制住自己的气愤,特别是谈到苏霍伊时。

“算了,你别生气了。警察好像是把他捉住了,那里好像发生了莫名其妙的事,”长着黄褐­色­头发的人评论着,“或者是让他坐在针尖上,或者是怎么样。而扎沃德诺依那个跑龙套的被关到”水手“监狱工。后来,人们给找寄来了详细的情况,现在他就得夹起尾巴生活了。”

克拉博列纳拍了一下鳄鱼皮的密码箱,把它放到了一边,给每个杯里都分别倒满酒,说着祝酒词:“为我们,为小偷的兄弟情谊­干­杯……”

现在剩下不多的事了,在科通的前臂扎上专门的记号——低着头盘着身子的一条蛇,圆顶上还有十字架,而兄弟们已经等在隔壁的房间里了。

“廖沙伯伯,”长着黄褐­色­头发的人很有感情地说,“我们交往已经不是一年了,如果有什么事,有什么问题,请来找我们,我们永远愿意帮助您。”

两辆小汽车,闪着红宝石般的亮光,向着首都的方向驶来。

开路车是深红­色­的“尼桑”。小汽车里坐着克拉博列纳的保镖,这是几个头发剪得短短的带着极为严肃表情的小土匪。粗粗的脖子,结实的肌­肉­,立在那里的短杆自动步枪,这一切证明,坐在后面第二辆汽车里的人没有什么可以担心的。

在第二辆豪华的高棚的“美洲豹”车里,坐着克拉博对纳和那个黄褐­色­头发的人,科通最后的举动对他们触动很大,以至于到现在他们还在继续欣赏着老人的行为:“真是老近卫军……这才是一个真正的人,一个好小偷,”克拉博列纳坐在旁边,用手摸了一下放在膝盖上的鳄鱼皮密码箱,“很长时间他都不会出现了。你知道吗,他隐退这件事我一直都觉得很可惜。”

“这是他的权利,”像­鸡­蛋脑袋的称做季汗的那个人摇了摇头,“我们中的任何人也不能剥夺他的这个权利。”

“是的……”

突然,圆锥形的灯光从黑暗里一下子闪亮了,一辆完全是打仗时用的那种颜­色­的警察局的“福特”牌轿车出现了。车的旁边站着一个举着指挥­棒­的警察。

“用无线电转告兄弟们,让他们停下来,而我们继续往前走。”克拉博列纳碰了一下司机的肩膀。

那人执行了命令,然而警察莫名其妙地拦住了“美洲豹”。

克拉博列纳用粗手指按了一下升降玻璃的按钮,把头伸到外面,不满意地问:“那里怎么了?”

中士的手飞快地举到了帽子旁……

“检察。武器、麻醉剂,有吗?”

“麻醉剂没有,武器有许可证。”司机替盗贼头于回答道。

“请大家出示武器许可证。”中士用少见的绝对口气命令道,然后转向后面的“福特”轿车那面、做了一个令人难以理解的手势。

“怎么回事?难道我们做了什么违法的事吗?”傲慢的克拉博列纳非常不满意,这个夜间的巡警打断了他和季汗的谈话。正准备大发雷霆。“怎么在莫斯科设敲诈到钱,想在大路上抢劫呀?把你们的头儿叫来,我和他……”

他还没说完,就在旁边响起了火箭筒­射­击的呼啸声。卫队坐的“尼桑”突然颤动了一下……汽车立了起来,很平稳地就像电影中的慢镜头一样,然后翻到了左侧。碎片雨点般地落到了“美洲豹”汽车盖子上。

几秒钟之后,高档的不列颠汽车的主人,季汗和司机已经躺在地上,脸冲着在白天被烤热的柏油路,一个身穿带点迷彩服、戴着黑帽子、只露出眼睛的男人正站在他们的上方­射­击。

从“福特”车那边已经走出来一个人,他不时地扶正鼻梁上的老式金框眼镜,向那辆翻车敞开的后门走去。他从座位上拿起鳄鱼皮密码箱,打开车里的灯,弄得金锁发出喀嚓喀嚓的响声,还有纸页的沙沙响声,检察官正在全神贯注地看着这几张纸。

“我想,事情的技术方面对我没多大兴趣,”他甚至连看都没看一眼警察局假装的中士,就说,“把我送到莫斯科去。……”

房间里那贵重的古董表的悦耳声响彻在整个这栋五个房间的住宅里。这所住宅是位于科捷利尼科沃沿岸大街上的斯大林时代极有威信的高级住宅。

住宅的主人是克里姆林宫的高级官员。他很不情愿地从沙发上站起来,撩起身上盖着的苏格兰方格毛毯,走进了很冷的很像手术室的浴室。他把脸浸入冰冷的水中,很高兴地用粗糙的毛巾擦着全身。

他的心情特别的好,因为两小时前,检察官给他打来了电话,用兴奋的语调告诉他,不仅把钱拿回来了,而且还拿回了“俄罗斯­性­亢进剂”的技术材料。检察官的语凋是不容怀疑的,情况一定是这样的,他一贯以极为诚实而著称。

房间主人走到了厨房,把咖啡放到火炉上,这时电话响了起来:坐在下面的卫兵通知说,客人来了。

“把他带到我这儿,”高级官员大声地命令道。他稍微地吃了一点可口的食物,端着准备好的咖啡,把它拿到客厅里。

检察官很高兴,并且有些幽默,就像通常一样。

习惯­性­的握手,习惯的问候,工作情况,身体情况……其他问题……

“你已经知道我的所有问题了。”主人想让对方明白现在该谈主要问题了。

鳄鱼皮密码箱的金锁在喀嚓喀嚓地响着,于是,散乱的公文夹放在了高级官员的面前。

“这里是你的钱。”检察官说道。

“真正意义的吗?”

“账号、冒名的公司、银行和其他的一些东西,而在桌子上,在装咖啡的茶杯中间是软盘,上面有我们曾经谈过的那个技术信息……”

“也就是说,我们可以独立从事‘俄罗斯­性­亢进剂’的生产了?”主人明白了。

“您是可以的,”检察官明显地让对方明白,这件事的后果是什么,“如果……”

高级官员动了动眉毛。

“如果你再把这个也放到工作量中……”

检察官的手中出现了录像带,最普通的,就像在任何商店里卖的一样。

“这里是什么了?”

“演出。我所看过的最­精­彩的演出。”

“什么意思?”主人的声音中透出明显的不安。

“你看看,看看……”

主人把录像带塞进录像机的带盒里,打开了电视……

有那么个奇怪的男人用无神的目光直接看着,说着,说着……

“这是谁?”

“新的发展阶段的刑事犯的权威者,伊万。谢尔盖耶维奇。

苏哈列夫,他就是苏霍伊,“客人平静地介绍着,”这是他正在做供词。顺便说一句,供的都是真话。绝对的真实。这个苏哈列夫已经变得诚实起来……就在我们之间说,“检察官用看见了某种可怕秘密的语调继续说:”他正处于麻醉剂的控制。这就是活生生的现实,解毒药是没有,永远都未必会有。他永远都将是这个样子。“

苏哈列夫在电视屏幕上说的话,将高级官员吓得出了一身冷汗。闪出了姓名、职务,但最可怕的是苏霍伊一本正经地讲述了麻醉剂对人心理的影响。值得奇怪的是能从本身处于类似状态的人那儿听到类似的情况。

突然,高级官员意识到他出汗了,冰冷的汁珠慢慢地顺着他的肩肿骨之间流下去,使后背直发痒……

“你……开玩笑吧、‘主人机械地接了一下键子,于是,巨大电视屏幕上的图案变成了一点,然后消失了。

“不。”

“你……你。”他开始用嘴喘气,就像在冰上的鱼一样。

“只是别出现第二次心肌梗塞,”检察官冷冷地说。‘“然而,这一点我已经预料到了。只是在下面,在窗户底下就不可能复苏了。”

“你……”

“不,是你……”检察官突然激动地说,“你想把人们用鞭子赶到极乐世界去?是不是了好!‘他示威地把鳄鱼皮密码箱推到主人跟前。”这就是给你的软盘,给你的钱,可以随时把它们拿去。但那时就要突发可怕的丑闻了,你仅仅辞职是敷衍不了的。

难道你还不清楚,如果你把钱拿走的话,你实际上等于承认是你把这些钱投入到项目中了!“

高级官员的脸变红了,但是他还是努力地控制着自己。

“你……你想怎么样?”

“想让你选择。或者是钱、公式、技术,但这是丑闻;或者是你什么也没投入……怎么样?”

十分钟之后,黄|­色­急救车用它那可怕的笛声打破了沿岸大街的寂静,驶出斯大林高级住宅。

戴眼镜的男人目送着急救车,走到在国家车牌上带有俄罗斯三种颜­色­的黑­色­高级轿车跟前。

他打开了车门,很疲倦地坐在座位上,吸起了烟,然后对司机说:“走吧!”

“回家?”那人没明白。

“不,到克里姆林宫……我今天还有许多工作。”

检察官的汽车今天开得不快,没有习惯的蓝灯在旋转,笛声也没弄得人心不安。而乘客,看着四周,茫然若失地、轻轻地抚摸着鳄鱼皮保险箱的表层……

各奔前程

一个很难判断出年龄的男人从钉在地板上的金属床上站起来,重重地无意识地叹了一日气,顺着房间来回走起来,然后,停在了钉着栅栏的窗户旁。

说心里话,他在这里呆的地方末必可以称得上住宅:平常的极小的简陋小屋,相当的脏。那里也就是两三米那么大吧,而家具中,除了咯吱咯吱响的铁床外,还有一个典型的、破烂的。由于潮湿都已经膨胀起来的床头柜和一张腿直摆动的小桌子。无论是床头柜,还是小桌子,都固定在地板上,马桶就在门旁边,门上还有一个小气孔。

这就是这里的全部摆设。

不过,这个房间的居住者却能使你感觉到生活用具是公家的,是一个活人用的:被揉软的、洗过的咖啡­奶­­色­的棉布睡衣,膝盖已经磨破了的短腿裤,很脏的灰­色­汗衫,汗衫的下面,在肚子那个地方还有一个图章。深陷的眼睛,脸上的硬胡子,很短的、剪得不均匀的头发。他穿着这件不成体统的睡衣,看上去一定像一个火车站旁的流浪汉,或者是要领花子。要不是他那扇扇的耳朵和那双大手(尽管他很瘦,手还是那样大),人们更会这样感觉的。这一切都表明了他从前是一位职业运动员。

这个房间的居住者站在钉着栏杆的窗前,往下看看,因为他住在三楼,从整个迹象可以判断出,他早已把这个院子的布局背下来了。

院子,这是一个不大的地方,它的三面是一座日字形的楼房,而另一面是有着一排排有刺电线的、很高的栅栏。院子里放满了生锈的装垃圾的大桶,这些桶大概已经有五年左右没有用了。在一个桶里边坐着一只小猫,甚至从三楼就可以立刻判断出,这只平常的描曾经是家养的,或者是别墅里的,后来被“有文化”的人扔到了大街上。

这只可怜的脏小猫的归宿将在哪里呢,但穿着公家衣服的那个人只是用眼睛看了它一眼。有什么可说的呢,在专门心理疾病医院里的生活可不是丰富多彩的。这个有栅栏的窗户对于这座房间的居住者来说既是电视,又是录像机,还是他喜爱摆弄的“­射­击”游戏的计算机。

突然。在走廊里,从金属门的后面传来一个人的脚步声,房间的居住着不出自主地哆嗦了一下。

这个习惯,也就是听到别人的脚步声就哆嗦,是在不久前才出现的,他自己也说不清这和什么有联系。然而,在这里所度过的漫年的、无休止的日子中,他已经学会了怎样分辨脚步声。

如果是很粗野的、很重的、有节奏的步态,那就是护士,也就是腰上别着警察用的粗棍子的两个五八怪,来给他进行处置。这里的处置是一样的:打针和吃药。还有两到三次的电疗……

如果脚步声很大,而且还伴有盘子的响声,那就是送饭的人,一个不爱说话、也不得罪人的傻瓜,他送早饭、午饭或者是晚饭。

如家脚步很慢、很重、不令人讨厌,就像指挥官那样、那就是主治医生。可活又说回来,在最近这段时间里,主治医师在这个小屋里出现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了。显然,这个患者已经不再使他感兴趣了。

可是,这次的脚步声这个男人还是第一次听到,所以地颤抖了一下。

到底是谁呢?不是到他这儿来的吧?

要知道,在这里,在医院的走廊里,还有许多这种房间,但是那里住着什么人,是因为什么病住到里面的,用什么方法治疗,他完全都不知道,只是经常在夜间、白天或者是早晨听到古怪的、非常微弱的喊声,尽管门总是关得很严,并且墙也很厚。

传来拧钥匙的声音和很有特点的弹指声,门开了,在门槛上出现了一个陌生人。在他背后站着几个穿着白大褂的、脸­色­有点粉红的年轻人。

“这样,二班到这里来。”陌生人用领着外国人参观克里姆林宫的导游者的那种声音说,‘“大学生先生们,未来的医生们,在你们面前是一个不寻常的病人。从他的病史上看,他就是一位运动员,从前的刑事犯的权威者。当警察把他送到这儿时是这样说的。尽管病人伊万。谢尔盖耶维奇到我们这里已有一个多月了,但最终还是没能做出确诊。初步诊断为甘季斯基。克列拉姆巴开放型综合症。狂躁的、以改革为目的的谬论,典型的只在于观念中的表现,我们在用个人幸福的思想控制着他。从病理上讲是真实的,的确,有时候由于不清楚的原因,他开始变得有侵略行为。据记载:曾用休克疗法,但是,这一切都没有效果,好像是科学所未知的某种心理疾病。”

房间的居住者忧伤地看了一下陌生人和医学系的大学生们,皱了皱眉头,但对医生所说的一点都没去解释,径直向门那边走去。

这时,不知从哪里突然窜出来两个护土,好像根本没听到他们的脚步声,至于他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简直成了个谜。他们中的一个人用很灵巧的、专业的动作把病人的手弯到背后,而另一个人很快地、同样很专业地在他的手腕上戴上了手铐。

“病人不习惯有这么多的人,因此突然激动了,”陌生人继续解释说。“没关系,在我们医院里还有一个也得了这种症状的病人。他在隔壁的病房里。”

门被关上了,但小屋的居住者却仍然戴着手铐。他背对着门站了一会儿,神经质地龇了一下大黄牙,又嘟囔了些什么,这之后就变静下来,坐到床上了。

但陌生医生的声音却穿过墙传了进来:“病人米特罗法诺夫。像苏哈列夫一样,也是这种症状。不过,他没有侵略的行为,但有时却有另一种狂躁:请护士和他进行胆交。病人米特罗法诺夫,别后退!”在走廊里又听到护士的脚步声、开门声。渐渐离远的声音在做着总结:“一种非常难过的情景……”

淡白­色­的九月天空低低地垂挂在寂静的莫斯科上空,在整洁的奥斯坦丁公园的小路上,落叶在沙沙地响着,这些黄|­色­的、有点发红的落叶覆盖在由于夜间的烟雾而变得有点潮湿的大地上。根本没有通常的那种秋风。从远处街道的方向不时传来来往汽车发出的声音。大概,这是惜一破坏了大自然的安宁、平静沉睡的声音吧。在树和树叶之间还挂着一绺绺的晨雾,浓浓的,在轻轻地摆动着,就像活的一样,它使人的心里充满了忧郁和担心。

在公园长椅上坐着一个戴老式金框眼镜的男人。这副眼镜还有这件长长的黑­色­风衣,使人感到这是一种高尚的风格。透过镜片那友善的目光会引起人们不自觉的敬意。坐到他旁边的人不能肯定是否非常了解他,但有一点他完全可以肯定,这个人不是卑鄙小人,也不是坏蛋,是那种在不久前刚认识清楚的人。

穿黑­色­风衣的男人吸完了烟,把随身带的密码箱放在旁边,将身子转向邻座,说道;“怎么,马克西姆。亚力山大罗维奇7还记得我们在城郊咖啡厅的谈话吗?”

柳特(这正是他)肯定地点了点头。

“是的。”

“我当时说过,每个人都将各有所获。每个人都将得到他想得到的东西……”

“而您呢?”

检察官轻轻地笑了一下,为了让对方明白,问题提得很没分寸。

“现在您知道了整个分配的情况。这副牌的结果出来了:当您没看见牌的时候,每一个人都觉得自己是国王或者是名人……而实际上只是个跑龙套的。黑的好像是红的,而红的又好像是大王。好了,我们还是谈谈您吧。”

涅恰耶夫跟着检察官也吸起了烟。

“关于我还有什么事呀?我做了您请我做的一切。我再也不需要给您做什么了。”

“完全正确,”克里姆林宫的官员同意了,“而我应当给您做事了。”

密码箱的锁在小声地响着,于是柳特的目光看到了零乱放着的几张信用卡,几张护照……

“这是什么?”

“酬金。”检察官不动声­色­地说,“我的朋友科通曾经说过非常­精­辟的一句话:鸟没有白唱的,每一件工作都应该有它的报酬。这里的信用卡正好是一百万美金,还有证件,但最主要的是……”

检察官从秘密的那一层里拿出一个带有“十三处”公章的档案袋,把它递给了对方。

“这是什么了”涅恰耶夫没明白。

“您的专案文件。请相信,现在任何人也不会再­操­纵您了,甚至连我也算在内……”

柳特不知怎么回答才好。

“谢谢……”终于他有点不知所措地嘟囔着,“顺便我想问一句,科通怎么样了?”

“他给我打过电话,确实,他没说他在哪儿。他让我替他问候你,他到现在还认为我是一个合法的卑鄙小人。个管怎么说,不是他拿走了我的钱,而是我拿走了他的钱。把他的钱全给接走了,又打死广他的人。而关于您呢,他却是这样说的……”检察官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盒式的里面有磁带的小录音机,按下了键子,于是从扬声器里传来了熟悉的声音:“你的手下柳特,或者在这里怎么称呼他,在整个这件事中,只有他是惟一的一个正直的人,我很想向他发达我的敬意,但却做不到……”

有一段时间,双方都在沉默。检察官很客气地把密码箱放到涅恰耶夫的膝盖上,吸着烟,看着在雾­色­中逐渐隐没的树。

“也可能您还想问什么吧?”他有点神秘地甚至没把身子转到柳持那边,终于问道。

“是的。”柳特答道。

“请问吧。我尽量满足您的好奇心。”

马克西姆的脸马上变得严肃起来。

“钱在哪里?”

“什么钱?”检察官问青,好像没听懂他的问题。

“就是那些克里姆林宫的钱。正是因为这些钱、才开始了这一切事情……”

“一切不是因为钱才开始的。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药面开始的,是它有问题。”对方抓住了谈话的线索,“而钱……您知道吗,这是小事。这些身居要职的投资者不得不放弃这些钱。他们说,‘这不是我们的,我们什么也不知道。也没厂任何文件。’承认钱是他们的,就意味着……当然。您也清楚这意味着什么。而钱、几乎是一亿美金,最终进到国家的预算中了,这些钱将用于打击犯罪活动。”说话人突然说完了。

马克西姆由于吃惊,半天没说出话来、他在考虑着听听到的事情,然而,对方却没等到他回答,继续说道:“总是有诚实的人、请相信。我曾经说过,在整个这段时间里,我不得不充当两面派、三面派。可以说,我不仅是个好导演,还是个演员,如果您相信这点的旅话……您……也是。顺便问句,您有可能留下吗?我觉得您是死去的里亚宾那那个位置的最理想的候选人。”

柳特有点发窘地沉默了,一切完全不是像他所预料的那样发生了。确实,红的原来是黑的,跑尼套的原来是大王……

“你有什么说的吗?”检察官行了他一眼。

“不。”涅恰耶夫坚决地回答。

“为什么?”

“这种游戏我再也不想玩了。”

“为什么?”

“只是现在我们走的不是一条路……”

“您怎么知道?尽管如此,我还是觉得很遗憾。”

他们很有感情地相互握了握手。

“再见!”检察官幽默地笑了。

“很快会见面吗?”

“怎么知道呢?……”

检察官向他那停在不远处的车子走去了,而柳特拎着密码箱,向相反的方向走去。他们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浓浓的晨雾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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