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万里连连点头称是,说,“优秀丈夫就是要时时处处让老婆给他打满分。”
郑啸风从程万里办公室起身时,就给司机吴江打电话,告诉他要回家了。下楼之后,发现吴江正从市委办后勤科的小车班往外走,脸上挂着一丝不悦。吴江跟市委的司机既是哥们儿又是牌友,好久没赢到他们的钱了。今天玩着玩着,一位领导突然要出门,领导的司机刚刚输一把,趁机起身就跑了,钱也没付。于是缺人,就去叫程万里的秘书邹秘书。秘书跟司机的工作性质不同,他是不能随便离岗的。吴江好说歹说,邹秘书才答应玩半个小时,身上只有几百元,准备输光就走。结果邹秘书赢了三百多。今天挖坑,吴江一上场就出手不凡,运气极好,可他赢牌不赢钱,市委另一个小子口袋空了,还欠了他三百元,这三百元永远就是呆账了。吴江窝了一肚子气,心里正在埋怨这些家伙输不起,打牌赖账。就把三百元债全挂在了脸上。郑啸风走过来,关切地问,小吴怎么了?玩得不开心啊?吴江说刚才有点头昏。郑啸风笑而不语,径直往车里去。郑啸风知道,机关里酷爱打牌的干部职工很多,官民同乐,屡禁不止。司机是机关里最普通的职工,出车之余就很悠闲,特别是领导的司机,自以为身靠大树,对挖坑、斗地主、投骰子、打麻将一类带有赌博性质的娱乐活动更是有恃无恐。但郑啸风是不批评司机的,司机由办公室负责管理,轮不到市长来批评他们。
郑啸风回到家里的时候,保姆帘子正在紧锣密鼓地做饭,把厨房搞得轰轰烈烈,爆出一片菜与油的煎熬声,生动而活泼。因为老婆祁洁要从省城回来,郑啸风清早就特意嘱咐保姆要烧几个可口的菜。尤其是清蒸鲈鱼,是老婆最喜欢吃的,说是吃了对皮肤有好处。他让帘子一定要从海鲜市场买一条活鱼回来。帘子瞪着大眼说,市场上的活鱼能活到什么程度?全是半死不活的。郑啸风很喜欢帘子的这种喜欢质问的性格,郑啸风说,那你就从半死不活的鱼中挑选一条最有精神的买回来。帘子眨眨眼,算是明白了劣中选优的意思。现在,帘子听见郑啸风下班回来了,便从厨房里出来,先给郑啸风泡了茶,然后端出鲈鱼向他展示,鱼在盆里一动不动。帘子说:“叔叔,根据你的指示,我挑了这条最有精神的,可一回家就没精打采了。”
郑啸风瞅了一眼,感觉帘子是在嘲笑他似的。因为祁洁不在家的时候,他每天下班回家都是没精打采的。全然没了在机关里那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感觉,更没有了虎虎生威的领导派头。回家了,他就是普通老百姓了,他所面对的就是家里的保姆。儿子在上大学,妻子在省城,他们回来一次就做一次客人。
郑啸风以前并不在北安市工作。他是异地提拔,在本省另外一个城市当副市长,妻子祁洁在市国家税务局任副局长。调过来时,郑啸风任常务副市长,祁洁也跟着平级调到北安市国家税务局任副局长。儿子那时读高二,是副班长。儿子说他们一家人都从政,郑啸风就笑儿子官瘾大。儿子说班长身体不好,总是生病请假,很多时间由他主持班上工作,所以他是常务副班长。这个一家三口、三个副职的家庭就这么整体迁居到北安市了。郑啸风心想一辈子可能就在北安市定居了,所以就很快买了一套四室两厅的商品房安顿下来,一副扎根不动的样子。新房刚住一年,祁洁就调任省国税局当人事处长,儿子也考上了大学,就扔下了郑啸风一个人在北安。祁洁调走时,郑啸风当初是坚决反对的。他希望夫妻在一起过,祁洁还可以一心辅佐他的仕途。可祁洁正好相反,任职通知一下,她就欣喜若狂,就执意要去赴任。由市国税局副局长变成省国税局人事处长,本来就是提了一格。这提格并不是关键,关键是人事处长这个职务属于官场精品,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祁洁不求而得,她当然不能弃之如敝帚。再说儿子在省城上大学,她正好可以照顾。祁洁是个女强人,在她看来,政治舞台并不一定就是男人的天下,从古到今都有女人主政的时候,为什么女人为了男人的事业就非要牺牲自己的事业?祁洁言之凿凿地说,在当官的事上我纯粹是歪打正着,我讨厌买官卖官,可我也没有资格拒绝到手的职位!夫妻俩靠在枕头上,呈现出两军对垒的态势。正在争执不下之际,刚刚成为大学生的儿子半夜醒来,听他们还在争吵,便敲开父母的房门,双手叉腰往卧室门口一站,威风凛凛地说:“郑市长,祁处长,你们听好了:一切服从组织!既然你们都是能干人,就应该在不同的岗位上各自发挥作用!”儿子一上大学就是班长了,说话一言九鼎,说完就来了个军人般地转身,威武而去。夫妻俩扑哧一笑,也不再吵闹了。这回听了儿子的,儿子就是他们最大的组织。郑啸风自嘲说,这个家的关系完全颠倒了,官小的管官大的,班长管市长,处长也管市长,市长成了家庭地位最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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