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郑啸风调北安市工作那年,七十多岁的继父去世了。令人惊奇的是,郑啸风的生父死于心肌梗塞,继父也是死于心肌梗塞。生父姓郑,继父也姓郑。生父死于五月十三日,继父是死于八月的十三日。这三个惊人的相同是母亲一生最大的秘密和困惑,也是她最大的不安。母亲是工农干部,退休前是市妇联会主任,是女强人一类的人物,本该是不讲什么迷信的。可继父去世之后,母亲变得特别谨慎了,觉得自己的“命”有问题。便把兄弟俩叫到身边,煞有介事地说,小时候有人给她算命,说她命中有“克夫”之相,没想到到了老年全都应验了。兄弟两人就安慰她,父亲都七十多岁了,也是日薄西山的年龄了,不存在“克夫”的问题。可母亲却深信不疑。母亲还说,“克夫”就是“克男”,就有可能“克子”,所以你们不能跟我在一起住。你们是国家的人,可以四海为家,我还是住在我的老窝子里。我只对你们兄弟俩提一些起码的要求:我生病了,你们要回家看我,把我的生活安排好。我有退休金,钱不是很需要,只是照看我一下就行。还有最重要的是一条,就是你们兄弟二人要团结一心,一定要团结。虽说你们是同母异父,可你们的父亲都不在人世了,你们都是我身上掉下来的肉,娘疼你们。在团结这个问题上,你们一定要听我的话。兄弟两人像发誓一样,一齐说是。
郑啸风在调到北安市工作的时候,省委组织部是知道他有个弟弟也在北安市。因为北安不是他的籍贯,也不是他成长和生活过的地方,因此不属于规定的干部任职回避范围。但在北安市,只知道他是新来的领导,谁都不知道他在北安有个弟弟,别人也不知道郑永刚的哥哥就是郑啸风。郑啸风特别叮嘱过郑永刚,既然大家不知道这层关系,也就没必要对外说。郑永刚说,那填写履历表怎么办?郑啸风说,填写履历表的时候很少,而且大都不会严格审查社会关系这一栏。事实也是这样,现在的干部越来越懒散,你即使填了,也没人愿意看。有的干部年年填写,成了烦琐的例行公事,仅仅作为存档之用。所以,郑啸风来北安工作四年时间了,没人知道他和郑永刚是同母异父的兄弟关系,至少外界没人提起过。只有保姆帘子觉得奇怪,郑永刚是来市长家里最频繁的人,也是来了之后最随便的人,随便到了帘子觉得他想当家做主的地步。帘子就是纳闷儿,这个小郑叔叔为什么就这样随便呢?
现在,郑永刚已经把两盘凉菜吃完了,酒倒喝得不多,只有二三两。郑啸风把瓶盖合上拧紧,然后把两个空盘子叠起来,准备往厨房端。郑啸风盯着空盘子说:“你真能吃啊!没吃晚饭?”
“下午有人找我说案子的事。我马上要离开公安局了,不管事了。他们要请我吃饭,我拒绝了。推说晚上有饭局。”郑永刚把盘子收拾到厨房,回头坐下说:“好了!我也吃饱了,你可以接着批评。”
郑啸风说:“不批评了。你长大了,当县长了。我说话得小心谨慎了。”
郑永刚说:“哥,你说话什么意思嘛!”
郑啸风说:“你这人。说批评话你不愿意听,不批评你还要想批评!”
郑永刚说:“如果一个干部,领导连批评你的想法都没有了,那就完蛋了。所以你还是批评吧。”
郑啸风说:“没什么可批评的。我只说一句话,你得把江河县县长给我当好,不要时刻想着调回市里。”
“嗯。”
“明天你就赴任。我就不送你去了,我让姜克钢送你去,今天下午我已经给他说了。江河县的领导,我也打电话了,明天你就去。姜克钢去宣布,你跟县委和县政府班子成员见面。”
“我希望你能送我去。”郑永刚这时就像一个小弟弟了,对哥哥充满了依恋。
“为什么希望我去?”郑啸风说。
“因为你是市长呀!你去,就意味着上面对我很重视。”
“姜书记去是一样的。他也是常委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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