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送得很近,看你安全再走。”他呲了呲牙,“傻蛋。”
“朝廷驻军的地方我知道,我带你们过去。”林紫砚吸吸鼻子,“那这事情算解决了?”
“算吧……”
“我的猴子白死了?打得一点意义都没有。而且你不感谢我,还教训了我一顿?”
“呃……”
“下次,我再也不会管你的事!”林紫砚狠狠撩下这句话,呼啸着领着猴子在林梢上远去。呃……应该是带路,而不是使性子乱跑吧?我们紧紧跟上,直到山林变疏,前面是处较平缓的山坳,林紫砚手指了指:“呐,他们就在那儿等着!”也不等我们回话,自顾领着猴子们遁去。我追着道:“哎——”“别叫我!我葬我猴子去!”树梢里丢下这么句话。我只好停步,登乐尔拍了下我的肩,一偏腿跳上马,“你救过我们,如果再见面,不论是何情形,我将会让你一个马头。驾!”
都没有好好的道别,就领着柴犬们呼啦啦走了,这家伙!我只好自己对他们的背影挥手,喊:“再会!”他随便把手臂摆了摆,头都不回。
真是的,我还没有来得及问他,“让一个马头”是什么意思呢!来去一阵风。我叹着气,看着远远的山坳。
那里有中原的帐子、还有一些人。他们已经看见我,很是激动。我举步走下去,山坳里的汉人也向我迎来。可是另一边,数百米之外,忽然出现一个人。
面孔白净、也算秀气,他看着我,满脸是谴责和嫌恶的神气,向我招招手,然后回身就走。
他认识我?或者说我“应该”认识他、我“应该”跟他走?凭什么!我欠过他吗?我迟疑一下,还是跟过去。
在我跟他之间,忽然又出现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三湖水泽曾试图带我走的白衣书生,右臂被登乐尔打烂了,到现在都垂着,又另外领了几个人,着装也有袍子、也有链子甲,无一例外都是武林人,从手里拿的刀剑也可以看出来。而这些武林人,都照着白衣书生的吩咐杀向凌玉。
“你们干什么?住手!”我尖叫。比我的叫声更快,凌玉身边闪出一个全身穿着黑色、连头脸都用黑布包得严严实实的人,手往凌玉肩上一搭,同他一起消失在山石后面。白衣书生这边都大喊着追了过去。出了什么事?“你们到底在干什么!喂,喂!!”我惶急的跺脚。这时候,如果向予没有禁制我的武功,如果我有能力冲上去啊——
“侍郎,快这边来。”有人招呼我。是山坳里的将士赶了过来,打头一个人的声音真耳熟。我抬头,见到方铮。
他比以前晒黑了,穿着全套的盔甲,看起来有点陌生,但更加成熟可靠。我终于找到可求助的对象,指着凌玉消失的方向:“喂,这是什么状况啊!他——”
“真的是余公子吗?他怎么没有死?”方铮道。
呃……啊?什么余公子?我愣愣看着他,没听懂。
“那个人,是余公子吧。或者说下官认错了?”方铮下巴对凌玉消失的方向点了点。
“认错?”我已经完全迷糊了,只能重复这句问话。
“嗯,真的长得很像啊。还是说侍郎您也没认出来?”方铮道。
“呃……”我根本不认识余骏远好不好。如果真的是余骏远的话,又为什么不跟我好好打个招呼、聊聊天呢?打哑谜很好玩吗?!我有种抓狂的冲动……
白衣书生回来了,神情郁闷,向我深深拱手:“属下惭愧,没有抓到乱贼。侍郎受惊了!”
“那是乱贼?”我不可置信的问。余骏远身为官宦子弟,虽然后来阖家遭难了,跟乱贼的距离也有点远吧?他会成为向予一类的人物?
“嗯!皇上特别吩咐,这个时候,要防乱贼捣鬼,命卑职前来。卑职惭愧,没能照皇上嘱咐,格杀乱贼。”白衣书生越说越悲戚,“求侍郎在皇上美言几句……”
是!是!如果他当真“手刃”了,那还了得?幸好没有!我连连点头:“抓不到就先算了,没关系的。”
如此这般,他们簇拥着我,一副“摆驾回宫”的豪华姿态回去。约莫行出两三站路,见到前面有座城池,方铮对我拱手道:“戌外将士,非经传召,不得入内腹城池。属下送您到这里,侍郎保重了!”
“是……”骤然要分别,还有些依依不舍,我一路只顾想自己的心事,没忘了问他好不好,现在赶紧补上,“你辛苦了吧?还好吗?听说你领兵领得很好,我听了也觉得很光彩呢!”
他低头一笑:“还好,都是侍郎带出来的。让侍郎见笑了。”
“我哪有带你?”
“不是双瞳山一役,方六郎不会加入行伍,现在恐怕还在京城荒唐。”他道。
这话说得有理,看来我果然有功劳。我笑起来,仰头再问他: “现在你不调皮胡闹了?北边的事务学得还熟吗?”
“还好。”他摸摸鼻子,“学啊学的,也就学起来了。”
这话是金玉良言。什么东西不是学啊学的学起来。我考考他:“那你知不知道,草原人说‘让一个马头’,是什么意思?”
“嗯。他们喜欢赛马,有人在起跑线略为退后,让别人一个马头,就像下棋让一子。侍郎问这个作什么?”
“有个人说如果以后见面会让我一个马头……”我抓抓头,“不过应该随便说说的吧。没什么事。你回去吧,路上小心!”
我这话说出,旁边有几个小兵偷笑。笑什么?我茫然不知所以。方铮微笑道:“大人眼里,我总还是刚出家门的孩子。”
呵对,他已经是镇守一方的将领,不可以再像对待大孩子一样关照他。我忙着要挽救一下:“那——”“大人自己保重。”他已经偏腿上马,向我拱了拱手,绝尘而去,像登乐尔一样,也没回头。
又是我说错话得罪人了?唉,我就这么一个没素质没希望的家伙了,灰溜溜进城休整去吧。
城里很整肃,像向予曾经带我去过的城一样,干净萧杀得简直像是兵营。听说这就是元城,应该是“程昭然”长大的地方,是她的半个家乡。我把她的身体带来还乡了,却只是个躯壳,壳子里的灵魂是个陌生人,这真叫我不知从何说起。
迎面奔过来一个人,一个躬打到地上:“大人哎,你总算回来了!瞧,这是怎么说?怎么弄成了这样?”说着便抽泣起来。
这么肉麻的家伙,不是别个,是张涛。
他穿着身酱色棉袍子,加个皮背心,小小的一圈毛绒领子,淡灰色,不晓得什么毛,衬得脸色比从前更白净,身量倒是没长高,诌媚起来,神情更加真诚:“来来,大人快这边走,先喝口热水,洗洗,换身衣裳。瞧这弄的,唉,皇上看到,不得心疼死。”
热水澡确实是极度需要的。看到满池热水,我两眼冒星星,简直想立刻泡进去。张涛殷勤跟我讲:毛巾在这边、胰子在那边,又道:“大人可能不喜欢别人侍候,但如果需要——”
“不、不需要。你出去吧。”我赶紧道。
他出去,我才敢宽衣解带,泡进水里,“唔”一声,舒服得眯起眼睛,简直想就此打盹,但暂时又没空——呜,都不晓得身上有多脏了,搓搓搓,脸红的搓搓搓……
鸡丁手记 第十五节 墓室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