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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三君过后尽开颜 > 第二十五节元城

第二十五节元城

夜宿日行、快马加鞭。元城终于就在眼前了。

有段时间不见,元城跟我初见那时,又不一样。城头全是士兵,但是摊子全都摆出来了,街道不像我初见时那么空旷冷漠,仿佛有谁解了绳结,于是所有活人们都尽着他们的­性­子出来。沿着街的小店,把两扇吊窗吊起。摆着几条桌凳。照壁上有的贴着大红大绿的关公、浑金浑银的财神爷,有的提前挂出春联道是:“生意滔滔长,财源滚滚来。”小饭铺当垆的老板娘,略挂油腻的桃红袖子卷着,露出两段藕臂,红通通手里拿着锅铲儿,嘴里哼着小调儿,那锅下的火苗欢快的像是布头剪的、被风吹动,摇摇摆摆老是停不下来,老是不会熄、老是红火。打铁铺叮叮响。有小贩在叫卖柑桔:“异物,异物,海边贩来的!九死一生贩到这里!”戴着绢花涂脂抹粉的身份可疑女子,咧着职业­性­笑容晃着两手走在街头,远远有管弦飘来。与街头不知谁家送丧的哀乐混在一起。

“纸醉金迷、鱼龙混杂。”龙婴苦笑一声,“这就是元城一向来民风。瘟疫也好、大战也好,只要暂时没人掐着他们的脖子叫他们噤声,他们总要玩乐的。”

“真正强盛的城市,人民应该欢乐。”我小心道。如果所有城镇都像元城般欢乐,那更好。

“也许吧。不过……”龙婴挥了挥手,目光落到那送葬的队伍上,骤然吸口冷气:“噫!”

那送葬的队伍近了,看得出是个好人家,棺木、纸幡,样样都很齐整,送葬的队伍也排得很长。走在前面的几个,应该是血亲了,虽然处在极度的悲伤中,但容颜气度,看得出不是普通人。棺木上披着“忠烈”两个大字的丧布,更显得不平常。

龙婴奔过去,扯住打头的一个中年人就道:“十二叔!”

那人一怔,反手抱住他:“小公子!你怎么回来了?你好歹回来了!”虎目落下泪来。

那些送葬的也全围住龙婴。龙婴“叔公、婶子、叔母”一路叫过来,道:“这棺材里是谁?”在队伍中认了半天,找谁缺席,口中道,“莫非是、莫非是……”却不敢说出口。

“朝廷全力攻打我们。三小子领兵顶着,结果前日作战时,给­射­中脖颈,送命了!”他们嚎哭。

“三堂哥!”龙婴发出一声悲呼,几乎要跌在地上。

我的脑海中忽然闪过一个人影。是修长而清丽的少年,头发软绵绵的,有点带棕­色­,目光中一团孩气。别人会笑话他总也长不大,他也不回嘴,月光一样温柔顺从的笑着,露出一排尖尖的细牙,这细牙总算给他的绵羊的形象里稍微加进些狼­性­。刘海披下来,有时遮住这只眼睛、有时遮住另一只眼睛上,他长长手指托着他还没有服兵役的童稚的脸:“其华姐姐,你为什么想参军?我啊,我可想像不出打战的样子,多么残忍……”

陈其华,是程昭然真正的闺名。浮现在我脑海中这个人是谁呢?莫非是龙婴的三堂哥?有可能以前是熟人吗?毕竟我们都生活在元城……但龙婴又从没见过我。

也许这个少年影像只是我脑子里跳出来的错乱幻想,没有任何实际意义。我定定神,但出的要扶住悲痛欲绝的龙婴,那些人已先我扶了,目光落在我身上,有一个婆婆叫起来:“陈家小姐?”别人拉她:“你看清楚,人家是堂堂相公。”婆婆自己揉了揉眼睛:“我看错,我看错。”旁边扶着龙婴手臂的十二叔迟疑:“这位……”

他好像地位比较高、说话比较算数。“在下程昭然。”我顾不得问那位婆婆是不是真的认识我。先向他拱手答礼。

他眉毛一耸:“听说您现在在绿眉?”

“在下……是在绿眉。”当中的曲折,一时也解释不清,我索­性­应承下来。

“这次来,是想结盟的。”龙婴忙帮我说明。

那些人上下打量我,看得我都局促起来。十二叔一抱拳:“好人品,好胆识!不愧是程侍郎。”

龙婴急着道:“我爹呢?”

“奠过阿三,他说要等你商议事情,应该在府里。”

我们要去的地方,本就是元王府。龙婴应了声,退在路边,让送丧队伍先过去。我虽然平生不识棺材中的人,但出于对死者的尊敬,也立在龙婴的身边,低头表示哀悼,想起这段时间来见的种种惨事,不觉落下一滴泪。

一双脚停在我面前,我抬头,见是十二叔。他沉默片刻,道:“您这样的人都起兵造反,看来朝廷气数已尽。”

“不,我希望大家能够不打战,找出解决问题的方法。”我回答。

他嘴­唇­动了动,叹口气,走了。

而我和龙婴前往元王府。

元王府的大门之气派,自不消提,从前院到东花厅,长廊纵横、飞檐交错,比侍郎府更大了不知几许,说不尽的雕梁画栋、玉阶朱栏。门禁森森、花木扶疏,要是没人领路,真要迷失方向。季禳既然苛税重捐,把能刮的都刮进中央,这座元王府竟然没被刮走,着实叫人诧异。不过看他的建筑都有了年份,树木也是合抱的老树、没什么新种的花,也许这些时间元王爷并没有多花钱整修,举目所见,泰半是从前的基业。

一路往里走,龙婴一路絮絮叨叨告诉我,三堂哥是十二堂叔的独子、他的远亲,“其实我见三堂哥也没有多少面,父亲他……我小时候练功读书比较苦,没什么机会跟同龄人玩,但每次有机会见面时,三堂哥总是对我很照顾,我喜欢他……哦,对了,京城有了个程昭然的事,还是他告诉我的。传说程昭然是元城人,我们一起决定这一定是谣言,因为有这么­精­采的少年郎。我们怎么可能从来没听说过?他做梦都没想到你是女的呢……对了,你是谁家的女儿?”

我为之语塞。我是谁家的女儿?姓陈,我知道,但也许是疏忽、也许是觉得没有必要,连水玉也没有告诉我,爹娘叫什么名字、做着什么事。我最开始,一厢情愿的以为程昭然的爹必定是城主之类的官员了,但元王爷既然封在元城、龙婴也是在这里长大,我爹显然不可能是第二位太守。那我该说我是谁家的女儿?我沉吟。

元王爷已经迎出来,中年人,清瘦。这么大冷的天,袖子里居然还笼着把玉骨描金扇,悠然的摇一摇,仿佛多么英俊洒脱的样子。金线五采玉压乌纱折角巾、金束带、织金盘龙黄缎袍,看得出是赶制的,那龙身上的线脚同季禳的袍子做工不能比。将士们在前线打战,他没有参与;他的亲人送命了,他也没有参与。这么穿着黄袍躲在庭院中垂垂老矣的一个男人,我拱拱手,怎么称呼才好?王爷、伯父……皇帝?

他的目光落在我身上,极其的惊诧,好像看见了一个鬼。“父亲?”龙婴在旁边替我紧张。他回过神来,笑笑:“久闻程侍郎,容­色­之艳,如天边霞;骨质之清,似玉壶冰。名不虚传。”态度倒是良好,说的全是奉承话。哼,这么会奉承,还不是毫不留情的起兵打绿眉!他喵的。想起死伤的绿眉兄弟,我就笑不出来,实在碍着他的态度,不能直接蹿上去揪他一块­肉­。

他拱手请我进花厅。

这屋子宽敞,柱子漆作杏黄|­色­,两排窗子都雕花镂叶,一堂家具厚重细腻,俱是乌木的,百宝格里陈设着各类古玩,墙上挂着红缨宝剑,书架上居然还陈列着一行行装帧典雅的书籍,武经七书压着中论、邓子,感觉说不出多么古怪,尤其想到这个时候,他堂侄的棺材正作为“忠烈”走向坟墓去。

龙婴叽叽哇哇,抓紧时间跟他爹灌输结盟好呐结盟好,但我看得出他比平常都紧张,那些乱七八糟的字眼都不用了,整篇说话明显是事先准备过的。可以直接裁下来给人写文章当范文用,完全可以被表扬为锦绣啊珠玑的那种。我相信他从小一定读书读得很苦了,不然这种绕舌的句子哪能张开嘴就说出来。

元王爷牛嚼牡丹,任他讲,大风过耳,好像完全没在乎,目光只注视在我身上:“程侍郎……”

都不晓得他磨叽些什么,我飞快道:“其他不说了。我们之间立刻停战,我负责想办法问皇帝,有没有和平解决这件事件的方法。你不要再扩大战事,可以吗?”

“不打?”元王爷像听见了很好笑的事,“不打,我们全部束手待毙?”

“三堂哥是最能打的。他死了,现在剑壶关前是谁顶他的位置?”龙婴眸光一闪,放弃长篇大论,在旁边冷冷Сhā话。

“你大哥。”元王爷回答。

“大哥……”龙婴­唇­边滑出冷笑。

“当然,你大哥的武艺不如你。”元王爷道,“所以,你即刻前去作他的先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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