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细节可要动很多脑筋……”周阿荧眉毛皱得能夹死一只蚊子——如果大冬天的有蚊子的话。
“我敢肯定要动很多。”米娜在旁边帮腔。
“那到底干不干?”我生气。
他们对视一眼,心倒齐了,一拍桌子:“干!玩就玩大的。”
于是我们成立的新结盟割据地,为示公正,不以绿眉、也不以元地或柴犬命名。而指着民众,定名为“民众结盟国”。登乐尔要了信物,回去联络草原各部众,留下三个柴犬、还有米娜,大概是算作人质的意思。我过意不去:“米娜是女孩子,她应该回家的……”
“既然结盟,你们的事我也有权说话。赶我回去,难道有事不许我知道?”米娜抱着雪狐狸,一瞪眼。登乐尔急忙阻止:“不要瞎说。”米娜还是瞪眼。我只能喏喏连声,把这位姑奶奶留下。登乐尔启程的时候,米娜送都没有送,登乐尔反复道歉:“我这妹妹,嘴快,心是好的,而且很喜欢你们,所以主动要求留下来。有什么得罪的,你们多担待。”我们都应着。
回去看米娜,其实她眼圈已经红了,只是掩饰着。我想把她安置得好一点:“米娜,周阿荧的夫人谢娘、还有我的丫头水玉,都在三湖与密林脚,那里稍微安全些,你要去吗?她们都是很善良的女人,你会比较有伴。”
“你住在哪里?”米娜横我一眼。
我噤声。
结盟国的中枢城市,定在元城。星博的打城官兵还没撤,形势较紧张,元城与它成犄角之势,牵制着官兵,我经常是两头跑,但主要的住处,还是元城。
周阿荧那几天,几乎夜不成寐,不断推敲政务上各种细节,我与他讲种种想法,通宵达旦。变化尤其大的,是官员取用:一直以来流行的儒学,只在“明阶定份”的意义上是有用的。在理想的社会中,能促进平稳,但它本身不鼓励创造与生产,只会令一个社会像个胖子一样,平静的胖下去,直到衰亡。我想我们的官员必须是能为民众做实事的人,却不必是儒生。我想要管打战的官员、就能打仗;管吃饭的官员、就能让人吃饱饭;管做工的官员,就能做出结实好用的工具。他们学习了什么、会不会写文章、考试考得好不好,在所不论。
这种意愿,说出来简单,如河白的口头禅:“谁都不是特意想找个饭桶,手下才养了一群饭桶的。”我想要金桶,周阿荧就要出能淘汰饭桶、找出金桶的办法来。这种办法还不能寄希望于某个贤明的宰相、王上,一个个官员亲自挑选过来,不,我不相信什么人有本事、能长年累月的挑出那么多好官。他们总说我是天命所归,但我都没本事负责所有官员的选拔,不是吗?所以寄希望于某个贤明的人,选出所有好官,又怎么可能呢?我想,让人民选好了,大家觉得吃不饱饭,就把管饭的另选一个,以此类推。
“兵、吏、工、田、户各部,不能都这样类推啊。”周阿荧沉吟,“或者,某一块区域,就让民众选一个信得过的长官,如同一个小型的宰相,由他负责当地的官员推举,如任何领域的事务有问题,其实也不一定是该事务直接负责人有错,但民众不满达到一定程度之后,可以把这个小宰相选下去,因为总是他大局没抓好。他为了证明自己有能力在位,总要对他掌管的各官员选拔认真一点了。而且,因为区域小,在这样范围内知人善任的本事,他应该有。不过……”
“哎?”我听得正津津有味,见他突然停下来,很是着急。
“如果这个推而上之。全国百姓对全国事务有不满的话,也许会要求最上面的……也就是君主退位。”周阿荧沉声道。
“全国都不满的话,君主是好退位了啊。”这有什么问题。
“这是造反。”周阿荧抚住额头。
“造反是要流血的吧?硬把比较尊贵的人手中的东西抢过来,才叫造反吧?可是地区的长官、全国的长官,因为做得不好,就转交给更好的人做,这怎么叫造反呢?”我道,“这叫——革新。嗯,就像秋天的叶子落去、春天的新叶发芽。如果秋叶肯自己落去,春芽不用流血就可以抹出新的*光。岂不是更好吗?这是革新。”
如果厉祥不够好,就像秋天的叶子一样落下去,成为百姓呵……季禳的手上,一开始就不必沾血。那我们的人生,会否有不同?
那些儒生们,听说考验官员不再秋试、殿试、童子试,甚至不需要读圣贤书,立刻大嚎大叫,成群结伙满街打滚——呃,说打滚太伤害人家形象了,人家知书达理不带这个动作的,人家只是抗议来着。
就算要读书,难道只有儒书可读,其他书就不行吗?如果他们真够厉害,不靠考试也能实实在在造福国家吧?我不理他们。闹得太厉害了,我就问:“听说有些反贼占据了一座城市,觉得烦了,是会屠城的是不是?”回答是:“别说反贼了,官兵也会。”
“那,废除考试选官员,就是我的屠城!”我斩钉截铁道,“为了照顾他们的考试,把我的人民拿去开玩笑?当我傻啊?!”
“你的人民?”龙婴总不忘损我一句。
“我们的。”我嘻嘻笑。第一个执政者,是龙婴。我说服了绿眉让一让龙婴,以此为代价,龙婴准我在结盟国范围内乱搞。
“你知道就好!”龙婴叫道,“如果你的人民选长官选出瘾来,选到最高长官头上,那下去的是我、是我耶!”
“你好好干就不会的啦。”我心虚的安慰,“再说,人民如果过得好,你在哪都开心的嘛……”
“其实最早以前,也不是考试的。是地方推举、亲贵推举、还有君王自己选择。”龙婴的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若有所思托腮道。
“那不是很好?”我不明白为什么不实行下去。
“那是所谓的‘圣贤’时期,据说人没有私心。后来,推举的人,都推举自己的亲信、或者送钱送得多的人,而君王又不能什么都看不出来,于是很乱。而考试,至少在考题面前,是一视同仁的。”龙婴回答。
“这样……”原来我最聪明。原来我想到过的,别人也想到过,只是实行不下去。那我一厢情愿的大变动,跟季禳把整个国家变成兵营来管理的努力,又有什么区别?
“——不过呢,即使在那样的时刻,他们也没有让人民不开心时,把上面的长官,一级一级选下去。甚至君王也要认错下野。没有的。”龙婴笑,“能用这样的选举来代替考试,作为更一视同仁的标准的,只有你这个疯子吧。”
我偷偷的瞟了他几眼,确定他是赞扬我,放心的去拥抱他:“如果我疯得太过份,你一定要告诉我!”
鸡丁手记 第三十五节 春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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