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食、居所!”龙婴先提这两个最重要的问题。“与其叫他们白白饿死冻死,不如——”
“不会叫他们死!”我筋骨紧张,自己觉得自己像只雌豹,凶悍的与他对视,“叫他们就地给自己安营,告诉他们,不动手就会冻死。至于食物,韩庄主那里扩张农场,正需要人手,我们先尽力匀给他们一部分粮食,然后告诉他们,他们可以在冬天种出粮食,但不努力就会饿死!”
“够四万人吃的粮食,何时能种出来?”龙婴同我针锋相对,“我们这里再匀出粗粮,最多能供他们二十天,就算在供应再减少,只到维持活命程度,那也只能维持三四十天。”
“我们请求草原借粮。韩庄主的新土豆、萝卜品种,只要两个月就能从播种到收获,且比平常品种更硕大。他改良的水葫芦品种。长得更快,一株秧儿,几天就能长出一缸子,甚至不用什么肥料,投入少见效快,虽然人不能吃,用来喂各种家禽家畜是最好。草原的粮,不消数个月就能还上。我来出面作保签借契!”我斩钉截铁。
呼,我从没有这一刻相信天命,并且诚恳的感激。是天命让我遇见韩庄主,救这五万人。
“你怎么知道他们一定会乖乖干活。”龙婴嘟哝。
这孩子一嘟哝,心里就是听我的了。我笑道:“你看我这样为他们争取很奇怪是吗?人是要为自己性命争取才合理是不是?”声音转轻,“那是他们自己的性命呵!我们都替他们急,他们一定更急。给他们一条活路吧,相信他们会好好干的。”
韩庄主的小小农场,一下扩展出几个山头。还幸而是玻璃这玩艺儿的制作,比植物生长快,枯摩山上又现成有石英石等原料矿石的,士兵中选出一批聪明能干的、甚至原先就当过工匠的人,玻璃先不考虑精良质量,哗啦啦将就着能用的,造得倒快。只是这段时间,山野中的树木那可不得不连片儿的砍了,别说林紫砚,我看着都心疼,只好答应他:等缓过劲儿来,一定补种林子。说起来。工业和农业再快速发展下去,树木一定越砍越多,若是不加控制,孔地就是前车之鉴,只怕为了眼前的财富、毁了子孙万代的立身之基,那可划不来。今后是否还得在农司里专门成立个林部,不以金钱收益为导向,专门养护植被的……
这却只能等以后再说了。
俘虏们的住宿问题算是解决了,都不用另外搭房子取暖,直接就在蔬菜玻璃棚里抱着庄稼搭伙儿睡就行,舒适谈不上,至少不会冻死。吃饭问题却是难办,龙婴匀出来那些粮食,不但粗糙,连饱都难管饱,无非吊个命而已,草原的借粮又没来,可怜那些家伙,趁人瞧不见,馋得把指头粗的萝卜都挖出来生啃了!这么着实在太糟蹋庄稼,禁又禁不过来。我想出主意,一是加大宣传,号召他们直接加入咱们的军队,立刻投入接下来的大战。龙婴别瞧跟我哭穷,为了打胜战,怕他牙齿缝里不抠出私藏的粮食,刮空了锅底不把即将大战的战士喂饱!
也有许多战俘或者怕打战打死,或者拧不过忠君的心,或者当初就不是主动投降、硬被我们缴过来的,我们不放心直接把他们收编进军队。这部分人仍留在农棚里劳作了。我叫把表现好的,都升为队长,队长就能吃得好点儿,见效真快,不但大部分人干起活来更谨慎卖力,已经升为队长的继续积极立功,监督起他们自己兄弟来,比我们监督得周到多了。
方芪已经替我们跟周阿荧他们完全搭上线,三方说好,同时举事,一起合击。但方芪有个条件:我们这边一举事,另一边,陆夫人就得主动到他那里,跟他私奔。
“我怎么知道你们不会兔死狗烹?我已经回不了家了,总得自己给自己准备条后路吧?”他道。
沈虞孙处理不了这种事,叫龙婴决定。龙婴觉得他也做了不主,把皮球踢给我。我也做不了主啊!只好厚着脸皮去问陆夫人本人。
陆夫人这个女人,实在不简单,当初兵不血刃收拾了绮君舅舅,只算是脸盆里游泳、牛刀小试。自从青亚初挫方芪,她在白云中、下州把那蛊惑人心——啊不,是教育——教育事业,开展得红红火火的,在江维娘平和浅易的千字文册子之外,又编出不知多少泼辣有趣、三教九流都喜欢的歌谣,连那一下子发展得轰轰烈烈、叫多少城守都头疼的私报,听说她都有功在内。
来到枯摩山后,她一边软硬兼施拿住方芪、想出各种好计同南方交流,一边又在枯摩山方圆千里搞起那蛊惑人心——啊不,教育,是教育事业来!山里没有什么印纸厂,册子不够分的,她竟然能组织起几支“识字队伍”,每队只有一两本书,挨着各村各寨轮,让那些队员、非队员们教育和互相教育。我问:这些队员得开多少工饷啊?龙婴呆呆的:“没工饷吧?我见陆夫人就是对他们笑了笑……”须知队员里除了男人、还有女人啊!甚至女人还不比男人少。陆夫人之魅力不得不令我佩服得五体投地,绝非单纯一个“媚”字所能形容。
除了教书识字,她更想出来,将南方的“木偶戏”同山歌结合,编出些小故事各村寨巡演,比单纯识字还来得活泼喜人。这故事,有的是劝家庭和睦、有的鼓励年轻人干番事业、有的是讲对内团结对外坚决什么什么的。道理都是大道理,到故事里,却要曲折诱人,歌词还要动听,如此不必叫唤什么“民众国好”,大家对我们队伍的感情都滋生起来了,争取民众、教化民众的功能,自然而然也都达到了。这些日子,除了跟方芪周旋之外,陆夫人大部分时间都花在这“新山歌剧”的排演上,众人敬她爱她。几几乎没呼她为“圣母”。她以前贪财冷酷、杀女别夫吗?甚至现在都不贞不节?谁知道、又有谁在乎!龙婴他们对她都起敬起畏,故此不敢把她当寻常女人对待,唯有推着我,叫我去与她商量。
我能有什么商量的?是劝她从了方芪、还是不从方芪?这事没法儿商量啊!
但不开口也不行。三军都整装了,碍着方芪一个棋子,总不能僵在这儿吧?
一咬牙,我决定了:我就把原话跟陆夫人说一遍,完全不搀任何个人意见,她爱怎么选择,是她的事。一个女人的归宿是她自己的事,搁在任何一个背景下,都不会变。我们要是离了她、就打不下这场战,那是我们窝囊、我们没用!总之不能非叫她一个人牺牲。
陆夫人滟滟的黑眸向我望了望,唇边含了个笑,三分儿俏皮、三分儿冷辣、三分儿娇媚,还有一分,是阳光照它不透的、水底里暗幽幽的影子。她道:“这小子,当面就跟我提过了,又当什么正经事跟你们也提一遍……那大人是什么意思?”
“我、我,”我狼狈。她都说了方芪跟她提过这事,她却没当场回答,想来总是不同意罢?我又怎可叫她为难?“不跟他走,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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