罢了罢了,当年他不忍心强迫她,现在自然也还是不忍心的,不愿意参加选秀那就不来吧,皇上朱笔一挥,批了叶文澜上奏陈情的折子,没错,就是那个女儿叶无双突然急病,无法参加选秀的折子。
叶文澜没想到事情会进行得那么顺利,叶无双也很开心,她还以为自己要吃点什么药弄得全身大麻花点才能逃过一劫呢,没想到这么顺顺摊摊的,到时候只要装病到山上的慈月庵里住上十天半个月就可以了。连叶泽弘的脸上都露出了许久不见的笑容。
作者有话要说:
☆、东坡豆腐
山上的日子叶无双过得很开心,她本来就不是能在家里坐得住的人,这些日子呆在家里修身养性,早就闷得要发霉了,一下子呼吸到山林中自由畅快的空气,自然浑身轻松。
她原本以为尼姑庵会是一个十分沉闷无趣的地方,谁知道竟然不是的,住持静慈师太是一个非常慈和的人,而且通情达理,并不会满嘴的仁义教条,叶无双觉得她就像是一个亲切的老太太,让她忍不住想要去亲近。
还有庵中尼姑们的生活也并不是她想象的那样刻板严肃,特别是那几个跟她年纪相仿的小尼姑,除了要做好早午晚课,完成自己分内要干的活之外,竟然可以嬉笑打闹的,这些小尼姑大多都是山下一些自小被人抛弃的孤女,住持念着她们身世凄苦,平时也不太拘着她们,庵里把她们养大,如果长大之后想要还俗,也是可以的。
除此之外,庵里还住着一些城里大户人家带发修行的女眷,比如说住在叶无双隔壁房里的那位,就是城里有名的皇商司徒家的小姐司徒嫣,据说从小就身子弱,差点都要养不活了,后来得到高僧的指点,说是要皈依佛门才能养大,于是就送到这庵里来养大的,养得沉沉静静的性子,很是讨人喜欢。
还有一些就是像叶无双这样,身子不适在山上静养的,一般住的时间都不会太长,也就是十天半个月。
另一方面庵里的素斋也很让叶无双满意,庵里尼姑们自己吃的素斋跟招待香客们的素宴是不一样的,素宴是为了迎合香客们的口味特意制作的,素鸡素鹅什么的,虽然制作精巧,但毕竟是失了素食的本心。
庵里日常的吃食才是真正的素食,专门负责日常饮食的慧琳小师傅是个很有心思的人,便是日常最普通的青菜豆腐,经过她的手,都成了可口的美味。
而且慧琳小师傅不但做日常的小菜拿手,她还十分地善于发现新食材,有空的时候就上山去寻找各色野菜,开发新菜式,叶无双住了几天就跟她混熟了,天天跟着她一起上山挖野菜然后做好吃的。
比如说水焯紫背天葵,略有苦味,却十分清口;蒜蓉炒野瓠子,微微的清甜;罗汉菜,是用各色野菜加上油炸过的豆腐、面筋、腐竹等共同煨成,其滋味鲜美,竟与名菜佛跳墙有异曲同工之妙。
还有凉拌甘菊苗,相当爽口,而采来鲜嫩的蒌篙,用来素炒面筋,也是十分的美味。
这天叶无双看慧琳小师傅做菜看得手痒痒的,忍不住也挽起衣袖露了一手,她做了一个东坡豆腐,是把豆腐用山上采来的野香葱用油煎了,再用栗子和大酱同煮;还有一个,是将鲜蕈洗干净之后略煮一下,再加入自己带来玉露酒同煮,蕈香之中带着淡淡的酒味,慧琳闻到酒味,大吃一惊:“叶姑娘您做的什么?”
“酒煮玉蕈啊!”
慧琳急了:“庵里不能喝酒的!你哪来的酒啊!”
“呀,这我倒是忘了,这是玉露酒,酒味极淡,我只带来了一小瓶,想着是必要的时候驱寒用的,刚才看见有新鲜的蕈子,想到这个菜,一时没考虑周全就用了,这可怎么办啊?”
“罢了,这菜你们拿去吃吧,以后可记得万万不能再用了。其实前边大厨房里给香客做菜的时候,偶尔也会用上料酒的,算不得什么,只是咱们这个后厨却是从来没用过的。”
“对不起啊,慧琳师傅,我以后一定记着。”
慧琳小师傅把叶无双用过的锅子用水涮了好几遍,确认没有一丝酒味之后,才又做了一个煮麸干,把面筋蒸熟,扯成薄片,同甘草、紫苏、橘皮、嫩姜略煮,冷却后用熟油、酱、花椒、胡椒、杏仁末、熟盐拌匀。
然后把这几样菜用一个托盘装起来,让叶无双身边的甜雪给她端回房里去吃,叶无双觉得自己吃饭太闷,便带着菜直接去找了隔壁屋的司徒嫣。
司徒嫣正准备出门去吃饭,她虽然是大皇商家的女儿,却没有一点儿排场,身边只带了一个叫做映云的小丫头,平时吃饭都是去后面跟庵里的其他人一起吃的。
“嫣姐姐,我做了些菜,你陪我吃好不好?”叶无双倒是一点儿也不见外,自从那天知道了司徒嫣的名字,又知道她比自己大上一岁的时候,就亲热地叫人家嫣姐姐了,原本司徒嫣还客气地称呼她一声叶姑娘,她也以叫得太过生分了为由让人叫直接唤她无双。
司徒嫣这些天也习惯了叶无双一做了好吃的就拿过来找她吃,当下也不客气,大大方方地让映云帮忙摆了饭,坐下一起吃了起来。
吃完饭叶无双缠着司徒嫣跟她一起做绣活,司徒嫣正在绣一幅大大的万寿图,就快要收尾了,天天对着绣架在院子里的树荫下飞针走线。
叶无双拿个绣花绷子坐在她旁边,她想给哥哥绣个扇套,预备绣一丛竹子,可不是这里绣歪了就是那里下错针,拆了好几次都不满意,她承认自己在这方面实在是没有天分,都学了好几年了,还绣不像样,幸好也只是学个样子的,将来总不至于还要靠这个谋生。
“嫣姐姐,你太厉害了,这么一大幅,怎么绣出来的啊?”
司徒嫣淡淡一笑:“没什么啊,慢慢绣就绣出来了。”
“唉,我可耐不下这个性子。”才绣这几根竹子就已经快让她发疯了,最后这次虽然还是不太满意,不过她已经决定不改了,就这么着吧。
“可不是磨出来的吗?我从小到大就住在这庵里,除了绣绣花,也没什么可做的了。”司徒嫣的声音里带着一点黯然。
从这几天两人断断续续的交谈中叶无双得知,司徒嫣的娘亲虽是正室,在家中的地位却并不怎么样,家中当家作主的大权反而是她二娘一人独揽的,只因她二娘也是一个大商户家的女儿,他们司徒家的在生意上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二娘家的,相反司徒嫣的娘亲却没有强大的娘家可以依靠,因此只好忍气吞声。
在这样的情况下,司徒嫣作为她娘亲唯一的一个孩子,而且常年住在慈月庵,在家里也是没有什么存在感的,如果她娘不提,她爹都想不起来自己还有一个女儿在外面。本来依她娘亲的意思,在庵里养到十二岁就把她接回去好好教养,将来也好嫁一户好人家,结果她二娘百般使计拖延,到现在十六岁了都还没回去。
叶无双不想再提这些让她不开心的事,便转过话题:“嫣姐姐你这个万寿图是绣来做什么的呀?”
“再过十日就是我爹的寿辰了,虽然不知道到时候能不能当面献上寿礼,这份孝心还是要尽一下的。”司徒嫣说这些话的时候眼中并没有埋怨之色,叶无双不由得大为惭愧,自己的爹娘把自己当成手心里的宝,可自己为他们着想的时候却着实不多。
“嫣姐姐,你真好。”叶无双说的这句话是完全真心实意的,她想,如果哥哥知道她交了这么一个朋友,一定会大为欣慰,温柔善良、知书识礼,性子又文静,刺绣女红样样不差,不正是哥哥心目中标准的好女孩形象吗?
对了,如果哥哥见到嫣姐姐,一定会喜欢她的吧,叶无双把自己的绣花绷子扔到一边,托着腮想象司徒嫣成为了自己嫂嫂的情景发呆。
突然背后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回身一看,裙子上一小块泥印子,再看看地上的小土块,叶无双不高兴地朝院墙那边望去:“谁拿土块砸我啊!”
院墙外边露出一个熟悉的脑袋,原来是卫景衡那个家伙,叶无双高兴地跑过去:“景衡哥哥,你怎么……”话说了半截被他像要吃人的恼怒表情给吓了回去。
卫景衡恶狠狠道:“快出来,我有话要问你。”他是真的被她气坏了。
送叶无双上山养病这事,叶家做得很低调,而卫景衡自从闹出了缺考一事后,被家里管得紧了点,所以并不知道这事,正在家里美滋滋地幻想着叶无双听到被指婚给自己时那个又惊讶又可爱的表情的时候,突然一个晴天霹雳兜头盖脸地砸了下来。
他是被指婚了没错,可是对象居然是郑大学士的孙女,郑燕容!
不可能!一定是弄错了,卫景衡发疯般地冲出去要找皇上理论,被他爹给拦住了,皇上金口玉言的指婚,那是圣旨,错了也不能改,否则你让人家郑大学士一家脸往哪儿搁去啊!
再说了,你那叶无双,根本就没去参加选秀,你让人家皇上指哪门子的婚?
卫景衡怒气冲冲地去找了叶泽弘,听说叶无双病了在山上养病呢,这心一下子又抽了起来,都病得不能在家里养病了,这该是有多严重啊,他抢过一匹马就往山上狂奔而去。
谁想到了慈月庵,那死尼姑硬是不让他进去,说什么清修之地男人不得入内,害得他只好一处处地趴墙头去找,当看到叶无双好好地跟人说话绣花,心里一松,幸好她没事,然后满腔的怒火又噌噌地烧了起来,恨不得抓起她狠狠打几下ρi股,看你不参加选秀!
作者有话要说:
☆、蚂蚁蛋
卫景衡的一声怒喝惊动了司徒嫣,见她向这边望过来,叶无双忙解释道:“没事的嫣姐姐,这是我哥哥相熟的好友,我出去一会就回来。”
“那你当心点儿。”司徒嫣有点儿担心地看着叶无双,那个凶巴巴的男人,真的是她哥哥的好友?
叶无双没有惊动屋子里的红豆和甜雪,悄悄地从后门跑了出去,才探出个头,就被卫景衡一把揪上马背,打马狂奔。
叶无双本来是侧着横坐在卫景衡身前的,马背颠簸得厉害,速度太快风又吹得猛,只好把头埋在卫景衡的胸前,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生怕一下抓不住就被颠了下去。
温香软玉抱个满怀,卫景衡满腔的怒火一点一点的被压了下去,速度也渐渐放缓了,轻声对怀中的人儿道:“生病了么?”
叶无双这才意识到他放缓了速度,忙松开手抬起头吁了一口气:“没有啊!”
“那你哥哥怎么说你病了在山上休养?”
“哦,这个啊,其实就是不想去参加选秀找的借口。”叶无双才想起来自己是躲在这儿的,不过大家那么熟了,卫景衡也没有理由去告发她吧,顺口就说出来了。
“为什么不去选秀?”卫景衡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怒气,满心笃定的时候被人兜头浇了一桶冰水的感觉是什么她到底知不知道!
“你知道的,我不愿意嫁进宫里去。”
“不是早就跟你们说过了吗?这次皇上不填充后宫,选出来的绣女都是指给宗室子弟的。”
“那我也不愿意。”
“是我也不愿意吗?”
“你怎么知道一定会是你,万一是别人呢?”说完叶无双才想起了什么似的,吃惊地看着卫景衡,“你?”
“没错,是我,你愿意吗?你愿意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求皇上,让他重新给我们指婚!”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我听不明白啊!”
卫景衡苦笑一声:“我早就跟父王和母妃说了要娶你的,太后和皇后那边也都去打了招呼了,只等选秀完后皇上给我们指婚这个过场了,没想到你居然装病不去,还不告诉我,皇上那边也不知道出了什么差错,居然给我指了郑燕容。”
看着他苦逼的样子,叶无双很不厚道地有点想笑,不过还是忍住了:“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咦,不对,他根本就没问过自己的意思,自把自为地安排他们的婚事,她对不起他个头啊!
“其实郑燕容也很不错啊,你们不是还相处得挺好的吗?”
卫景衡很想打人,她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啊!
“你还说!”
“事实就是啊,她还是京城第一美人呢,多少人想娶还娶不到,你有什么好嫌弃的。”
卫景衡突然抓住叶无双的手,下定决心似的说:“无双,你跟我走吧,别管什么指婚了,就咱们两个人,一直走一直走,去吃遍各地好吃的东西,快快活活地过日子,好不好?”越说越觉得热血沸腾,本是随意出口,说完之后却觉得真是一个绝妙的主意。
叶无双忍不住打击他:“那银子呢,走遍天下吃遍天下,不要花银子的吗?”
卫景衡噎了一下,他堂堂王府世子,要什么有什么,这辈子就从没为银钱的事犯过难。
叶无双接着道:“当然了,王府有的是银子,可是你既然能狠得下心抛弃这个身份、抛弃你的家人一走了之,那银子你好意思用吗?”
“难道你以为我离开王府就没办法养活你了?”打击一个男人,最过分的是什么?就是说他没本事,挣不到钱养活自己的女人,卫景衡炸毛了,好歹他也是受着精英教育长大的好不好,文韬武略,哪样不行?
叶无双也意识到自己说得过了,刚才她一听他说要离家出走,第一反应就是幼稚,那番话是她以一个知心姐姐的身份劝说青春期的小男生的态度说的,说完以后才想起来,眼前的卫景衡,早就不是一个小男生了,是一个高大强壮,有自己想法的男子汉了。
可是这又怎么样呢?他还是那么的一意孤行,他要她跟他一起走,问过她的意见吗?
“好吧,我相信你养得活我,可是你有问过我要不要吗?我为什么要跟你走呢?我有疼爱我的爹娘和哥哥,我在这儿生活得好好的,将来还要嫁人生子,安安稳稳地过日子,我为什么要走?”
“为什么?因为我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不想因为皇上的指婚去娶那什么劳什子的郑燕容!无双,我们相识那么多年,你难道当真没有一点喜欢过我吗?”卫景衡想像中的表白不是这样子的,他这么久一直隐忍不说,等的就是一个合适的时机,要在一个唯美温馨浪漫的场合,最好是在盛开的梅林中,在漫天飞舞的花瓣雨中,深情地握住她的手,告诉她我喜欢你。
而不是在这样一个大家的情绪都不怎么对的情况下,用这种质问的语气说了出来!
“我……”叶无双说不出话来,想过吗?想过的,像卫景衡这样的一个男子,要爱上他实在是太容易不过了,叶无双承认自己也是动过心的,但这种动心,仅限于少女迷恋明星的那种范围内,喜欢他,但从未把自己的未来与他联系在一起过。
“你明知道我要找的是什么样的人。”叶无双以为他们之间早在数年前那个不知名的海岛上就已经说清楚了,她明知他是不会喜欢她的,经年累月,这种明知在她的心中早已根深蒂固,即便他对她的好表现得那么明显,她也可以找出很多理由来让自己相信他对自己并不是特殊的。
“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这样的人?你不相信我可以一辈子只爱你一个人吗?”
“我,我没有想过。”叶无双的声音低了很多,似乎是一早就认定了他不是他理想的人选,所以从来就没有考虑过。
“以前没想过没关系,从现在开始想好不好?”卫景衡也知道这事急不来,她还没有喜欢上自己没关系,以后能喜欢上就行。
“现在?你都已经指了婚了,还有什么好想的?”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我说了只喜欢你,只要和你在一起的,只要你也愿意,指婚的事我会解决,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想明白,到底喜不喜欢我!”
“好吧,我想想。”叶无双觉得自己是白活了两辈子了,上辈子浑浑噩噩的活到二十岁,连个初恋都没有,这辈子也光顾着吃喝玩乐了,一心像个封建社会的大家闺秀,只等着娘亲给自己选一门好亲事,在感情这方面实在是白痴得很,“不过可能没那么快啊!你让我慢慢想。”她得先弄明白那种偶尔会脸红心跳的感觉是不是就是喜欢,还是那种想要跟他过一辈子的感觉才是。
“没关系,慢慢想,我等你。”这事不能逼得太紧,得慢慢来,“肚子饿了吗?要不我们打只兔子来烤着吃?”
“烤兔子?好啊,可哪来的兔子啊?”他不再继续纠结这个问题是在是太好了,还是这种熟悉的相处模式来得轻松,说起来他们往日的相处,还真是吃吃喝喝占的时间最多呢!
“走,去找一下!”卫景衡折了一支树枝,用随身带着的匕首把其中一头削尖了,拨开草丛在前头带路,“兔子窝一般会在阳光找不到的野草茂密处,你仔细看看脚下有没有粪迹。”
“你看那边是不是?”叶无双指了指左前方不远处。
这时卫景衡却认真地盯着树上的某一处,仿佛没听到她的问话。
“你在看什么?”
“看那个。”卫景衡指了指树上一个深褐色如口袋状的东西,“给你弄点新鲜的东西,你敢吃吗?”
有人这样形容广东人“两条腿的爹妈不吃,四条腿的桌凳不吃,天上飞的飞机不吃,水里游的轮船不吃,地上跑的火车不吃……”,好吧,这是夸张了点,国家保护动物、奇珍异兽她叶无双也是不吃的,不过比起一般卫景衡见过的女孩子来,她在吃的方面实在是大胆得很:“是什么呀?”
“蚂蚁蛋。”
“蚂蚁蛋,哪里有?”叶无双果然很兴奋。
卫景衡把外袍脱了下来,爬到树上小心地裹住那个蚂蚁囊,再用小刀把它割了下来,“走,咱们去找个有水的地方。”
叶无双跟着慧琳上过几趟山,知道不远处有一条小溪,便带了他过去,只见卫景衡把整个衣服包扔进水里,再小心地用树枝挑开,蚂蚁囊吸了水很快就沉到了不深的水下,大群大群的蚂蚁却浮了上来,挣扎翻滚,很快就抱成一团被水流冲走了。
等了一会,确定再没有蚂蚁浮起来了,卫景衡这才用树枝把沉在水里的蚂蚁囊捞了起来,用刀子劈开,里面就露出一粒粒白润如玉的蚂蚁蛋来,每一颗都有筷子头那么大,整整齐齐地排列着。
“哇!”叶无双忍不住赞叹。
卫景衡把蚂蚁蛋取出到衣裳里兜着,再提着衣裳在水中荡涤,把污物冲洗干净,只剩下一大堆晶莹圆润像珍珠似的蚂蚁蛋。
“这东西怎么吃啊?”叶无双也是第一次看见。
“煮汤,用沸水烫过之后凉拌都可以,不过现在没有工具,只能烧着吃了。”摘了大片的芭蕉叶洗干净,把蚂蚁蛋包起来裹好,埋在柴火堆里烧。
叶无双看着认真地往火堆里添加树枝的卫景衡,神情专注,脸上还带着一道灰印子,她想,这一辈子,她所能遇到的男人中,能陪着她一起在山上烧蚂蚁蛋吃的,也许就只有卫景衡一个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鹅枞菌
这天叶无双是天快黑了才回到庵里的,红豆和甜雪都急坏了,听司徒嫣说自家小姐是跟了一个男人出去的,怕张扬出去坏了小姐的名声,又不好大张旗鼓去找,只好在房中团团转。
幸好叶无双赶在晚饭前回来了,红豆差点都要哭了:“好小姐,你以后可不能这样了,要出去好歹也带上我们中的一个啊。”
“好啦,我知道了,快点去吃饭吧!”叶无双去找司徒嫣一起吃饭,司徒嫣看见叶无双,明显地松了一口气,想想又忍不住劝了她几句,就算是相熟的人,这样随随便便跟了一个男人出去,总是不妥。
叶无双知道她是真心为自己好,心中一暖,甜甜笑道:“多谢嫣姐姐关心,我以后会注意的。”明艳的容颜在司徒嫣眼前晃动,就算作为一个女子,司徒嫣也不得不承认,她真是一个很让人心动的姑娘,其实她是真的很羡慕她的无忧无虑的,上天有时候真的很偏心,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了一个人。
在叶无双的强烈要求下,卫景衡在接下来的几日都没有山上来看她,因为她说了,她可以答应他考虑看看,但前提是他要解决好他跟郑燕容的婚约,她叶无双对做小三一点兴趣也没有。
卫景衡被她“小三”这个说法逗笑了,想了想又说道:“那个女人才是小三呢,在我心里从来就只有你一个。”这个问题还是要快点解决的,特别是在礼亲王妃已经开始兴冲冲地筹备婚礼的情况下。
“母妃,我说过我不会娶她的。”当礼亲王妃又一次拿着一本册子勾勾画画地挑选聘礼的时候,卫景衡实在忍不住说道。
“不娶怎么行,那可是皇上金口御定的。”王妃觉得郑大学士的孙女比那什么鸿胪寺卿的女儿好得多了,虽然他们王府不需要靠什么姻亲来巩固地位,可亲家的地位高点,说出去也有面子不是?
再说了,那个叫什么无双的女人,还没成亲就勾搭得自己的儿子神魂颠倒,将来要真娶了她,还有她这个当娘的站的地儿吗?
“反正我不娶,爱娶你们自己娶去!”
“衡儿,我知道你有喜欢的姑娘,等成亲后就把她接进来不就可以了吗?关起门来你要宠着哪个还不是你自个儿说了算?何必为了这个得罪了皇上呢?”王妃知道自己这个儿子是吃软不吃硬的,真闹僵了他又来个离家出走那可真头疼了。
“母妃,您就别掺合这事了,反正皇上也没限定成亲的时间,婚礼的事您就先放着,我会想办法解决的。”卫景衡耐着性子道。
礼亲王妃在儿子这里受了气,回到房里眼圈红红地向王爷撒娇:“人家像衡儿那么大的,早就孩子满地跑了,我就说两句他还不高兴了,我不就是想办个风风光光的婚礼么,他还不让我碰。”
王爷也为这事头疼:“谁叫你当初不多生几个儿子,否则的话也不会什么事都光指望他一个了。”
“你以为我不想啊,自己做过什么好事不记得了吗?”这事是王妃心头的一根刺,当年在卫景衡之后她还有过一次身孕,刚好王爷又新娶了一名小妾,她一时不高兴闹了一场,结果孩子小产,以后就再没怀上了。
王爷一甩袖子:“我去书房!”留下王妃一个人生闷气。
正所谓几家欢乐几家愁,选秀指婚的结果传出来,还有一个人兴奋得彻夜无眠,这个人就是卓懿文。他对叶无双有意思,卫景衡当然看得出来,经过几番明示暗示之后,他也渐渐按下了这份心思,无论是权势才貌,还是与叶无双的关系远近,他统统都比不上卫景衡,便是强求也强求不来。
可现在不一样了,郑燕容指婚给了卫景衡,他就不能娶无双了,那他的机会就来了。
卓懿文为了打听叶无双的行踪颇费了一番心思,因此上山的日子就迟了卫景衡好几天,到了慈月庵再费了一番周折,才知道他要找的叶家小姐一早就出门散步去了。
叶无双是跟着慧琳小师傅到山里捡蘑菇去了,前一天晚上刚下过一场雨,慧琳说这个时候山里的鹅枞菌一定长得特好,捡回来炖汤滋味鲜美得很。叶无双见司徒嫣呆在庵里也是闷着,好说歹说拉了她一起出去散心。
慧琳是上惯了山的,身手灵活,走着走着就晃到茂密的树丛中去了,临走还嘱咐两位小姐就在这附近随便逛逛,千万不要走远了,等她出来再一起回去。
叶无双本来也想跟着进去,只不好意思丢下司徒嫣一个人,加上身边的红豆拉得又紧,只好作罢,几个人在地势平缓处走走看看,也颇为心旷神怡。
走着走着,司徒嫣突然脚下一空,惊呼一声掉进一个大坑中,原来是不知何时山上的猎户挖下的一个陷阱,大概是长久不用了,上面被干枯的枝叶掩盖着,看不出半点异样。要命的是这个陷阱还颇大颇深,司徒嫣似乎是扭到脚了的样子,坐在地上起不来。
叶无双再加上一个红豆一个映云都是女的,手边又没有绳子什么的,急得直跳脚也想不出法子怎么把司徒嫣拉出来,映云一着急差点就想跳下去陪自家小姐了,叶无双忙拦住她,让红豆赶紧回去庵里找人来帮忙。
红豆刚一回头就看见远处有个人影,仔细一看似乎还是个男的,高兴道:“太好了小姐,那边有人来了。”
叶无双也扬起手高呼:“快来人啊,帮个忙好吗?”
卓懿文眼神好,大老远就看出来叫他的人是叶无双,心中一喜,加大步子跑了过来,还来不及叙旧呢,叶无双就指着一个大坑急切地说:“卓公子你来了就太好了,这里有个司徒姐姐掉到陷阱里去了,卓公子快帮忙把她拉出来吧!”
卓懿文目测了一下陷阱的深度,觉得下去带个把人上来应该没有什么难度,便很爽快地跳了下去,客气地对司徒嫣抱了抱拳:“司徒姑娘,得罪了。”伏低身子把她抱了起来。
司徒嫣自小在慈月庵中长大,见过的男人用一只手就能数得过来,更何况是这样年轻好看又斯文得体的,早就羞得满脸通红,双手都不知往何处放了,突然一下被他抱了起来,更是浑身僵硬,丝毫不敢动弹。
原本卓懿文的预料是没错的,他一跃而起,中间在井壁上借力一次就能跳得上去,可他没有想到的是,这陷阱废置的时间过长,四周都长满了苔藓,滑不留脚的,不但借力不成,反而一个打滑又朝下摔去。
着地的瞬间卓懿文还记得转了个身让自己的后背先落地,把司徒嫣抱在怀中护得稳稳的,这是司徒嫣第一次这样趴在一个男人的身上,男人的胸膛宽广、坚硬,透着逼人的热力,她甚至还能听得到他的心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司徒嫣也心跳如雷,整个人都慌得好像不是自己的了。
卓懿文倒没有想那么多,低声对司徒嫣说了声抱歉,重新看好了一处可以落脚的地方,这才跃了上去。他想把司徒嫣放下来,可是司徒嫣全身发软,脚踝又扭伤了,竟是站也站不起来,叶无双道:“卓公子,有劳你帮忙把司徒姐姐送回慈月庵可好?”
卓懿文自是不会拒绝,只可惜人太多了一直没机会跟叶无双说些体己话。
回到慈月庵,叶无双忙着找懂医理的尼姑给司徒嫣看伤,跑来跑去地也顾不上卓懿文,卓懿文一个大男人杵在那儿实在觉得不方便,只好匆匆告辞。
叶无双送他出来:“卓公子,今天真是谢谢你了,幸好你那么巧刚好路过。”
“不是的,其实我是……”
“嗯?”
“没什么,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叶无双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找她,不过也不重要了,她很快就要回家了:“不用了,我过几天就回家了。”
“那,那……”叶无双敲着卓懿文欲言又止的模样,不由奇道:“卓公子还有什么事吗?”
“我过几天要参加吏部的选试,如果没有什么意外的话,应该就可以进入大理寺了。”卓懿文一口气说完,这个理想是自从他听了叶无双对大理寺的向往之后的奋斗目标,如今就要实现,他迫不及待地想让叶无双知道。
叶无双哪里还记得自己当时随口说的一句话,只笑着道:“那恭喜卓公子了。”心里想的却是卫景衡那天为了救自己错过了殿试,心里面还真是挺过意不去的。
“如果我真的进了大理寺,我想请无双姑娘一起吃个饭,就当是庆贺一下,可以吗?”卓懿文俊脸微红,鼓起勇气说出最想说的话。
“啊?”叶无双有点吃惊,不过很快就笑着说道:“好啊,这么高兴的事当然要庆贺一下,哥哥和景衡哥哥他们也会去的。”
卓懿文也知道自己是唐突了一点,叶无双的回答虽然让他微微失望,可也更让他觉得无双是个明事理的好女孩,心中对她的欢喜又增加了几分:“谢谢无双姑娘,那我先走了。”
叶无双看着他有点恋恋不舍地转头离开,走了几步居然一头撞到一颗树上,然后揉着脑袋“呵呵”笑了一声继续往前走,叶无双摇摇头,这人平时看起来挺聪明的,这会儿怎么有点儿呆呆傻傻的?
作者有话要说:
☆、桃酱马蹄
“无双,今天这个卓公子,是什么人啊?”第二天两人一起绣花的时候,司徒嫣给自己打了好一会气,才微红着脸问道。
“卓公子啊,他是我哥哥以前在南山书院的同窗,他爹是当今的礼部尚书,前些日子殿试放榜,是探花郎呢!”叶无双倒也不觉得什么,司徒嫣日日闷在庵里,好不容易见个生人,好奇一点也是很正常的。
“听起来无双跟卓公子很熟啊?”司徒嫣心里控制不住地有点微微发酸。
“也不算很熟啦,就见过几次而已。”
“哦!”不知怎的,司徒嫣又觉得有点儿失落,如果他们很熟的话,他应该还会来找叶无双,那她也会有机会再见他一面吧!
司徒嫣的爹爹司徒海明四十大寿,不知道她娘用了什么法子让他答应了把司徒嫣接回家,叶文澜也派人传了话来准备这几日把叶无双接回去了,叶无双便决定与司徒嫣一起下山,她自从回到京城之后就没有交过什么好朋友,好不容易遇到一个投缘的,实在舍不得就这样分开,两人互相留下住址,相约一定要常常见面。
司徒家只派了两个小厮赶着一辆马车来接司徒嫣,相较之下叶家的规格就高得多了,是新科状元叶泽弘亲自来的,同时来的还有礼亲王世子卫景衡,还有探花郎卓懿文,再加上他们随行的小厮,浩浩荡荡地一大群人。
卫景衡给叶无双带来了一罐桃酱马蹄,是把新鲜的小马蹄削了皮放进制好的蜜桃果酱里,吃的时候雪白的马蹄上裹着一层淡粉色的果酱,一口咬下,爽脆之中带着酸甜的滋味,是一道清口开胃的小零食。
卓懿文带给叶无双的,是一个刚才在山下一个卖花的老婆婆手中买来的鲜花花环,见到卫景衡也在,心中虽然不悦,但不知怎的却有一种莫名的道德上的优越感,见面第一句话就是:“恭喜卫世子好事将近啊,不知亲事筹备得如何了?”
卫景衡神色一冷:“卓公子说笑了。”
叶无双高高兴兴地收下礼物,想着司徒嫣那边太过冷清,便拿着去找她:“嫣姐姐,这桃酱马蹄爽口得很,快来尝尝。”见映云正忙着收拾行李,就自己找了双银筷子给司徒嫣,让她夹着马蹄吃。
司徒嫣看见叶无双放在桌上的花环:“这花环好漂亮啊!”
叶无双随口答道:“这是卓公子买的,很漂亮吧?”
“卓公子也来了?”
“对啊,他还问起你的脚伤怎么样了呢!”一句话说得司徒嫣心肝儿如小鹿般乱撞,红着脸低头把玩着手里的花环。
这时映云走了进来:“小姐,都收拾妥当了。”
叶无双道:“我那边也准备好了,这就出发吧?”
司徒嫣点点头,把手里的花环递给叶无双:“这个……”
叶无双见她爱不释手的模样,便道:“这个是嫣姐姐的,我那边还有呢!”
男人不方便进入庵里,就在外面等着,叶无双携了司徒嫣出来,与哥哥见了一面,司徒嫣脸皮薄,也不敢抬头看人,说一句话就烧红了脸,叶无双也不勉强,让她先上了马车,自己也上了自家的马车,很快就出发了。
司徒嫣坐在车中,听着外面的人语声,依稀分辨得出有卓懿文的声音,有心想把车帘挑开一个缝隙看一看,却又怎么也鼓不起这个勇气,正自煎熬着,隐隐听到外面传来喧哗之声。
早上他们出发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如今不知怎的天色大变,阴阴沉沉的放佛马上就要下大雨似的,一行人加快了脚步,希望能在暴雨来临前赶下山去。
岂料屋漏偏逢连夜雨,还没到山下,那硕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了下来,天上“轰隆”一声惊雷,司徒嫣所乘的马车突然歪倒,司徒嫣正在揪着手绢发呆,猝不及防竟然摔了出去。她前几日扭伤了脚本就没有全好,这下雪上加霜,趴在地上动弹不得。
大雨砸在泥地上溅起的泥点砸在脸上,司徒嫣只觉得自己狼狈得透顶了,眼角瞥见卓懿文正要过来的身影,拼了命地揪住身旁来扶她的映云的手臂,硬是站了起来,低下头不敢看旁人一眼。
叶无双也赶紧跳了下来把司徒嫣带到她的马车上:“嫣姐姐,快点上来,别淋湿了。”原来司徒嫣的马车在刚才赶路的时候突然飞掉了一个轮子,如今那马车也乘不得了,只好与映云两个人先挤在叶无双的马车上。
叶无双拿着帕子给司徒嫣擦拭头上和脸上的污痕,擦着擦着发现她掉起泪来:“嫣姐姐,你怎么了?脚上疼得厉害吗?”
司徒嫣摇摇头:“不是,我,我只是觉得很丢脸。”
“傻姐姐,谁会因为这个事去笑你啊!你看他们外面几个,淋得落汤鸡似的,岂不更是可笑?”
司徒嫣闻言顺着她掀开的帘子朝外望去,其实外面的三人均是极出色的人物,只不过她先入为主,眼里就只有卓懿文一个人了,见他在这样的雨中仍能保持着绝佳的风度,想到自己方才在他面前的狼狈,不由又是羞愧又是心疼。
叶泽弘道:“横竖没有避雨之处,干脆一口气赶下山去,再找地方避雨如何?”
那两人只要叶无双没事,自己如何是不放在心上的,当下便加紧了赶路,待得到了山下,一场骤雨已经过去,天色再次放晴,几个男人也不耐烦找地方换衣裳,只想一鼓作气赶回家去。
叶泽弘客气地婉拒了卫景衡、卓懿文两人想要跟他回家的念头,只是司徒嫣这样儿却是没法回去的,只好跟着叶无双先回到叶府,梳洗更衣,又找了大夫来看了脚伤之后,叶无双才亲自送了她回家。
司徒家世代皇商,在接人待物上自然是十分长袖善舞的,当下好好地感谢了叶无双一番,并十分热情地邀请她两日后来参加司徒嫣的父亲司徒海明的寿宴,叶无双本不想去,但看着司徒嫣期待的眼神,想了想也就答应了。
叶家这几天是一派喜气洋洋,叶无双回来了,叶泽弘也顺利地进入了翰林院任修撰,叶夫人高兴之余,也有一点儿遗憾,眼看女儿出落得如花似玉的,这亲事可真让人发愁啊!
叶文澜劝她:“夫人不要太忧心了,京中的有为子弟还是很多的,我看那最近常往咱们家跑的探花郎卓公子就很不错嘛!”
“卓公子人是不错,可是那家世,我不是怕咱们家无双嫁过去会受委屈嘛!”
“无双还小呢,咱们慢慢看,总能找到合适的。而且我看这孩子也是有主意的,说不定不用咱们操心,她自个儿就已经选好了呢!”
“胡说,她小孩子知道什么啊!”
“夫人莫忘了当初……”
“讨厌!”可怜天下父母心,做爹娘的都想为自己的孩子安排最好的。
“夫人,双儿还小,可弘儿已经二十了,夫人要操心也先操心弘儿吧!”
“谁说我不操心弘儿了?咱弘儿可是炙手可热的新科状元,当然要端起架子好好选选。”
“娘,我在慈月庵认识了一个司徒姐姐,温柔可亲,如果能让她做我嫂子的话就好了。”
叶夫人被突然冒出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你这孩子,怎么能偷听爹娘说话呢?”
“哪有偷听啊!”叶无双撅起嘴不依:“我炖了养颜的红枣乌鸡汤,特地来送给娘喝的,刚到门口就听到娘说什么哥哥炙手可热的。”说着把手里的托盘放到桌面上,盛了两碗汤出来,“爹爹也喝。”
叶文澜乐呵呵地接过汤碗:“你说的这个司徒姐姐,是哪家的姑娘啊?”
“他们家是皇商,她爹爹叫做司徒海明,爹爹认识吗?”
“原来是司徒家啊!”叶文澜当然知道,作为皇商,司徒家与光禄寺是有生意往来的。
叶夫人皱着眉想想:“家世是差了一点,不过如果姑娘家人品好的话也不是不可以的,关键是要看你哥哥喜欢不喜欢。”
“其实那天哥哥去接我的时候也见过的,不过可能没太留意,对了明天是那司徒老爷的寿宴,要不哥哥陪我去参加,顺便见见司徒姐姐吧?”
“别人家长辈的寿宴你一个姑娘家的去凑什么热闹?”叶夫人有点儿不愿意女儿去抛头露面。
叶文澜沉吟道:“他们家的帖子我也接到了,还没想好去不去,既然这样,我就跟夫人一起参加,顺便把他们两兄妹也一起带去吧!”
叶夫人一向认为夫君说的话都是对的,这时当然也不会反对,再加上她对女儿口中这儿温婉贤淑,长得又好看的司徒姐姐也挺好奇的,便应了下来。
第二日下午,一家人带着丫环随从便到了司徒府贺寿。
光禄寺卿一家大驾光临,司徒海明受宠若惊,自然是热情款待,叶无双母女二人也被迎入了内堂好生招呼,叶无双见接待她们的这个女人八面玲珑、长袖善舞,一派当家主母的架势,料想她该是司徒嫣口中的二娘廖少蓉了。
廖少蓉得知叶无双与司徒嫣相识,赶紧让人去请了司徒嫣过来,叶夫人见司徒嫣举止有礼、进退有度,容貌也十分清秀可人,心中便认可了三分,再加上之前在叶无双口中听来的对她的二分好感,加起来便已对她有了五分的满意。
略坐了一会儿,叶夫人便笑着让她们出去走走,免得闷坏了,待开饭的时候再回来就行了。一边暗示叶无双创造个机会让叶泽弘与司徒嫣见见,看看儿子的意思如何。叶无双会意,朝娘亲眨了眨眼睛,兴冲冲地挽着司徒嫣出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金玉满堂
司徒家家财万贯,花园修建得美奂美轮,叶家清贫的小院落自然是不能与之相提并论的,就算是比起叶无双见过的礼亲王府花园也不遑多让。
这一路走走看看,叶无双不知不觉地就入了迷,好一会才想起正事,忙找了一个借口:“嫣姐姐,你们家这亭子好生雅致,我也想在我们家的花园里修上一座呢!”叶无双指着水池边的一座小亭子道。
司徒嫣笑道:“既然无双妹妹喜欢,回头我问问爹爹,让修建这座亭子的工匠到妹妹家也去修一座也就是了。”
“不用不用!”叶无双忙道,“我让哥哥来看一下,回去画张图出来就可以了。”
“要图纸的话家里修建花园的时候怕也是有的,就不用麻烦你哥哥啦,我找一找,回头给你送去就行了。”
“不行啊,还是得让哥哥亲自看上一眼,他这个人啊,可挑剔了,没他的同意我哪里敢随意在家里弄东西啊!甜雪,你快点去前边传个话,让哥哥过来一趟。”
司徒嫣无奈地笑笑,只得叫了一个丫环给甜雪带路。
正在前厅喝茶的叶泽弘没来由地打了两个喷嚏,就听见有人来传话说叶无双找他,便告了罪出来,跟着甜雪和另一个司徒家的丫环往花园走。
叶无双和司徒嫣两人在亭子里一边赏鱼一边等人,司徒嫣知道叶无双爱吃,便让人将前边待客的点心取几样过来,司徒家寿宴待客的点心是在京城里点心做得最好的酒楼聚香园里定做的,其中有一道“金玉满堂”做得十分精致,司徒嫣早上一看到就觉得叶无双应该会喜欢。
这点心是装在一个个像茶杯那样大小的精致小碗里的,用面皮做成一朵半盛开的花朵,花朵炸成酥脆的金黄|色,里面包裹着雪白的细丝,晶莹透明,极为好看,正应了这金玉一说。
这是用整鸡、整鸭,加上提鲜的火腿、瑶柱、干贝,还有各种菇类等,慢火细熬,吊出清汤后用来焖鱼翅,再把焖好的鱼翅灌入炸酥的面皮里精制而成。
因为用料名贵,做法复杂,这样一个点心要价便要半两银子,足够普通人家一两个月的吃用了,司徒家的这一场宴席,可谓是花钱如流水。
叶无双为了给哥哥与司徒嫣创造机会,找了个借口说肚子疼想要上茅厕,司徒家的花园极大,园内确实是设有茅厕的,可是现在两个人身边的丫环都被打发走了,司徒嫣放心不下叶无双,想要陪她一起过去。
“还是不要了,嫣姐姐,免得一会哥哥来了找不到人,你给我指个路就行,我很快回来。”
司徒嫣想想茅厕确实也离此地不算太远,应该不会有问题,便答应了:“那好吧,你沿着这条小径一直往前走,到路口左拐,再走几步就到了。”
“谢谢嫣姐姐!”叶无双捂着肚子飞快地跑开了。
叶无双要上茅厕本来就是个借口,她知道哥哥这个人最是讲究礼法,如果当时她在场的话一定连看也不看司徒嫣一眼的,如今她跑开了,那他于情于理至少也要跟司徒嫣说上两句话了。
叶无双想到哥哥的呆样又是一阵偷笑,索性慢慢地看起风景来,发现一处假山的景致不错,便踱步过去慢慢欣赏。
忽然听见假山内似乎有异样的响动,一时好奇心起,不由得悄悄走近了细听。
“二爷,求求您不要这样,您不是答应了再也不碰我的吗?”是一个女子凄惶害怕的声音。
“别装得跟贞洁烈女似的,又不是没被二爷我玩过。”
“不要啊,求求您了二爷,会被人看到的。”
“人都在前面呢,这时候没人会来!”
叶无双捂住嘴巴,知道自己听了些不该听的,一步一步地后退着想尽快离开,不料踢到一个花盆,一时没站稳发出一声惊呼!
“什么人!”假山洞内传出一声狠戾的男声,叶无双吓得刚想拔腿就跑,冷不防从里面冲出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把她撞得一个趔趄,刚刚站稳身形,就看见里面出来一个高大的男人,一边整理衣裳一边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识相点!”然后看看手里面握着的一个锦盒,冷笑一声,扬长而去。
那凶狠的目光让叶无双浑身发冷,双腿抖得走不动路,靠在假山石上好好地喘息一阵,才把那阵惊慌给压了下去。
当下也无心再欣赏风景了,快步走回亭子那边,果然不出所料,亭子里只有司徒嫣和几个丫环,并不见叶泽弘的身影。
司徒嫣见叶无双脸色苍白,两鬓还有被汗水打湿的痕迹,走上来担心地问:“无双妹妹你怎么了?肚子疼得厉害吗?”
叶无双摇摇头:“没事,刚才走得急了一点,对了,我哥哥呢?”
“叶公子方才过来了,见你不在,就匆匆离开了。”
“哦!”叶无双料想也是这样,知道这事急不得,倒也不觉得怎么失望,只是刚才撞见的事不知道该不该跟司徒嫣提,一时有些出神。
“看妹妹出了这一头汗,要不先到我房中洗个脸,歇息一会吧!”
叶无双刚才确实是吓出了一身冷汗,这时只觉得身上粘粘的很不舒服,便答应了,让甜雪帮她去把马车上备用的衣服拿来,想换身衣服好好休息一下。
这一番洗脸换衣下来,时辰已经不早了,有下人来催请入席,叶无双便与司徒嫣挽了手,一路到了女眷们用餐的花厅。
来参加寿宴的大多是一些商户的女眷,官家夫人们也有,但品级都不高,叶夫人算得上是贵客了,被尊为上宾,坐了主席。
司徒嫣拉着叶无双也上了主桌,叶无双在叶夫人身边坐下,好奇地打量着周遭的女人们。
这些商家女家中一般都比较富裕,因此在衣着打扮上也特别地富丽堂皇、争奇斗艳,与高门贵女们的品位又有所不同,叶无双看着倒也是蛮新奇的。
大家口中的司徒夫人,司徒嫣的二娘廖少蓉亲自给叶无双介绍桌上的各位夫人小姐,叶无双一一笑着招呼了,却不见司徒嫣的亲娘。
终于按捺不住好奇,悄悄地问身旁的司徒嫣:“嫣姐姐的娘亲呢?”
司徒嫣神色一黯,也小声道:“娘亲身子不舒服,一般不出来见客。”
这时只听廖少蓉嗔道:“香桃那丫头,叫她去传个绣娘,怎么这么久也不见回来?”
叶无双疑惑地望望叶夫人,叶夫人便向她解释说廖少蓉得了一幅珍贵的苏州双面绣,唤了那绣娘拿来给众位夫人看,去传了半天也不见来,故而生气了。
只见那唤作香桃的丫头匆匆忙忙带了一个年轻女子上来:“夫人,陶绣娘来了。”
叶无双看见陶绣娘手中捧着的一个锦盒,心中一惊,怎么这锦盒的模样看起来跟刚才那个叫做“二爷”的凶恶男人手中拿着的一模一样?不过刚才太过情急,倒是没有看清楚突然跑出来撞了她一下的那个女人的模样,不知道是否就是眼前这个女子。
陶绣娘低眉顺眼地走到叶夫人身边,从锦盒中取出一副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绸布,小心地展开,在廖少蓉的指点下向众位夫人小姐展示了精美绝伦的绣品,引得众位夫人小姐纷纷赞叹,啧啧称奇。
叶无双也放下心事,细细观赏了一番,直到即将开席,廖少蓉才吩咐陶绣娘把绣品小心地收了起来拿下去,由始至终陶绣娘没有说过一句话。
精美的菜肴流水价般一样一样呈了上来,廖少荣招呼大家起筷,叶无双提起筷子正准备大快朵颐,忽然香桃又跑了过来,在廖少蓉耳边低语几句,廖少蓉脸色一变,看向坐在一边的司徒嫣的二婶,司徒家二老爷司徒靖明的夫人冯秀芳。
冯秀芳一愣,不明所以地看着廖少蓉,后者对她低声说了几句话,冯秀芳急忙站起来告罪一声,匆匆忙忙地走了出去。
叶无双坐得不远,隐约听到了几句“二爷,没来,没人应”之类的,因为事不关己,也并不放在心上,自顾吃菜,喝着甜甜的梨子酒。
叶无双见司徒嫣只夹桌上的一些素菜来吃,知道她在慈月庵中住得久了,习惯了素食,便特地夹了一块油亮的排骨放到她的碗中:“嫣姐姐试试这个,一点儿也不肥腻的。”
司徒嫣微微一笑,低声谢过叶无双。
廖少蓉忙道:“叶小姐真是有心,这道菜呀,正该我们夹给叶小姐才是,这道菜名为美女紫酥肉,美食配美女,可不是正合适么?”
“美女紫酥肉?”叶无双来了兴致。
“可不是嘛,相传是永乐年间赵王府中一个侍女为了讨好赵王而做出的这道菜,用的是新鲜的猪肋条肉,加入紫苏调味,上笼蒸透后再油炸而成,外酥里嫩,色香味俱全。”也难怪司徒家会让她出面待客,单看她这巧舌如簧,与谁都能聊上几句的劲头,再看看司徒嫣的沉默寡言,她们母女在这个家里想要出头看来是难上加难了。
一顿饭吃得宾主尽欢,饭毕自有丫环奉上热毛巾给各位夫人小姐擦脸抹手,再送上各色时鲜水果和热茶,闲聊片刻,便有人陆续开始告辞。
叶夫人也示意丫环去前边请叶文澜,准备告辞回家,正等丫环的回音呢,忽然听到一个让人震惊的消息。
司徒家的二夫人冯秀芳刚才匆匆离开就一直没回来,原来是找二爷去了,可找到的却是一个浑身冰凉,不会动不会呼吸的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
☆、密室
噩耗传出,大理寺行动迅速,马上来人控制住了现场。因为今天司徒家来的宾客实在太多,没有进过内院的部分宾客简单地问了话之后就可以离开了,进过内院的宾客却被留下来协助调查。
叶无双和她哥哥叶泽弘很不幸地成为了被留下来的那一部分。
司徒嫣很过意不去地跟叶家兄妹道歉,反而被叶无双转过头来安慰,司徒嫣与这个二叔自小就不亲,甚至可以说没怎么接触过,因此自然也不会有太大的悲痛情绪,只是家中出了这样的事,心中终究不太好受。
叶无双突然想起了什么,问道:“嫣姐姐,你二叔是不是高高瘦瘦的,皮肤很白,眉毛很浓,眼睛看起来有点凶的样子?”
司徒嫣奇怪道:“是啊,无双你什么时候见过我二叔?”
“就是下午在花园的时候,我不是一个人去上茅厕嘛,在路过假山的时候,听到里面有奇怪的声响,然后就有一个衣衫不整的女人跑了出来,跟着你二叔也出来了,还很凶地瞪了我一眼呢!”叶无双略去了前面听到的那番不堪的话语。
“难怪你回来的时候脸色苍白,吓坏了吧?”
“还好啦,当时是有点儿害怕。”叶无双说着,突然想起哥哥就在身边,偷偷抬眼看看哥哥的脸色,果然黑得要滴出墨来,忙摇摇叶泽弘的手臂道:“哥哥不要生气,我保证以后不会再胡闹了。”
叶泽弘“哼”了一声:“你说的话有哪回算数过的?”
这时轮到司徒嫣进去问话,叶无双怕她见的生人不多,大理寺的人凶神恶煞地把她吓坏,还特地嘱咐一句:“不要害怕啊,大理寺也不会吃人的。”
没想到司徒嫣出来的时候脸色微微发红,双眉之间还隐隐有兴奋的神色,看得叶无双大为惊奇,不过还来不及问就被请进去问话了。
进门一看,这临时的审讯室还像模像样的,当中一张乌木案桌,桌后端坐一个神色肃穆的官员,脸庞瘦削,留着两撇八字胡,一双眼睛虽然不大却精光四射,一看就是精明的模样,案桌前孤零零的一张凳子,想必就是被问话者的座位了。
侧面一张稍小一点的桌子,有一个人正坐在桌前奋笔疾书,叶无双心中一喜:“卓公子,你也在这里啊!”
卓懿文抬起头,朝她一笑,点了点头。
“卓公子你果然进了大理寺啊,恭喜你了。”
上头那官员咳嗽一声:“叶小姐,请坐。”
叶无双乖乖地坐下来,把方才跟司徒嫣说的那一番话再说了一遍,说到那男人恶狠狠地盯着她并出言警告时,卓懿文的笔突然停顿了一下,抬头担心地看了她一眼。
当被问起是否知道山洞里的女子是谁的时候,叶无双老实地摇摇头:“不知道,也没有看清楚。”
然后叶无双就被打发了出来,轮到叶泽弘进去的时候,司徒嫣突然悄悄对她说:“无双,你想不想看看其他人都是怎么问话的?”
叶无双吃惊地看着司徒嫣,不知道一向沉稳内敛的她为何会说出这样一句话,司徒嫣见她不太明白,又道:“我有办法可以偷偷看见里面问话的情景,你有兴趣吗?”
“嗯,嗯!”叶无双拼命点头,她早就好奇得心痒痒了呢,而且偷看呢,好像很刺激的样子。
“随我来。”司徒嫣拉着叶无双悄悄地往外面走。
叶泽弘才到后院去了一会,见了司徒嫣一面就离开,因此问话也简短得很,一下子就可以出来了,出来的时候正看见叶无双鬼鬼祟祟地跟着司徒嫣往门口摸去,忙出声喝止:“你们要去哪里?”
叶无双急得直跳脚,忙做手势让他小声点,可惜还是惊动了大理寺的人,还好他们对女人还是很客气的,司徒嫣说问完话了想带叶无双回房休息一下,他们也就允许了,只说不能离开司徒府就行。
叶泽弘放心不下,厚着脸皮也跟着出去了。
司徒嫣一边走一边跟两人解释,刚才问话所用的屋子是她爹的一间会客室,表面看起来平平无奇,实际上却大有乾坤。这个秘密是她小时候无意中发现的,那时候她还没去慈月庵,娘亲也还得宠,爹爹对她也还是很好的,有一次她去找爹爹,七拐八拐地不知怎的闯进了一间关着门的小房子里,爹爹正坐在凳子上,盯着眼前的一面大镜子,正看得入神。
听到司徒嫣推门的声音,爹爹也没说什么,把她抱起来放到膝盖上,继续看着,司徒嫣发现眼前的大镜子里出现的竟然是爹爹用来会客的那间大屋子里的情景,屋子里正争论不休的是几位常常来找爹爹报账的各地掌柜,那些人明明不在这里,可他们说话的声音却听得一清二楚。
司徒嫣当时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后来却慢慢想明白了,大概爹爹这样的设置,就是想知道他手下的掌柜们在背着他的时候会说些什么吧!
那屋子她后来没再去过,可这时候却突然想了起来,而且全身热血沸腾,有一种非要去看不可的决心。
幸好小屋子里没人,司徒嫣把兄妹二人带了进去,紧紧关上了门。叶泽弘这才明白他们想要做什么,转身想把叶无双拉出去:“又在胡闹什么?”
“我不走,哥哥难道一点也不好奇吗?”
“就算好奇,真相终究会水落石出,又何必干这种偷偷摸摸的事?”
“哥哥别忘了,我也算是在司徒二爷临死前见过他的人之一,万一有人冤枉我是凶手呢?早一点知道也好有所准备不是?”
“胡说,身正不怕影子斜,自己没做的事情怕什么人家冤枉!”
“哥哥,求求你了,人家真的很想看嘛!”叶无双见他讲不通,只好来耍赖的。
“就是不行!”
“嘘,哥哥你看。”叶无双指指司徒嫣,只见她呆呆地望着镜子,眼中尽是痴迷之色。
叶无双好奇地看向镜中,见审问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丫环,说的话也极是寻常,不知道是什么吸引了司徒嫣:“嫣姐姐,你在看什么啊?”
司徒嫣痴痴地道:“他认真工作的样子真令人着迷。”
“他?”叶无双顺着司徒嫣的目光望去,发现她看的原来是正奋笔疾书的卓懿文,叶无双的脑中电光火石般地闪过这两人相识的经过,心中一惊,莫非那一日的相处,已经让涉世未深的司徒嫣情根深种?
听到叶无双反问,司徒嫣这才反应过来,不由得羞红了脸,叶无双登时什么都明白了,心中直叹一声可惜,原来自己呀是剃头挑子一头热。
眼见叶泽弘又要说些离开的话,叶无双赶紧拉住他问:“哥哥你看这好生奇怪,这屋子明明离那问话的屋子有点距离,怎么这镜子里竟能看得如此清晰,他们说话的声音也听得清清楚楚呢?”
叶泽弘也有点好奇,于是认真地四下观察了一下,大致想到是利用的多面镜子把那边的影子照了过来,至于声音,看见墙上有着几个上面布满小洞的陶罐,大概就是一种特殊的传音装置吧,正想给她解释一下,突然想到这是她的缓兵之计,便冷了脸道:“莫要再多说了,赶紧走吧!”
“等一下!”叶无双突然一脸凝重,“这个声音我听到过,就是假山里的那个女人!”
司徒嫣望着刚刚开口说话的那个女子:“陶绣娘?”
“没错,就是她的声音。还有,我忘了一件事,你二叔从假山洞里出来的时候,手里是拿着一个锦盒的,那锦盒跟宴席上陶绣娘拿着的那个一模一样!”
司徒嫣也惊讶地盯着叶无双:“莫非陶绣娘后来还去找我二叔?”
这是叶泽弘听到与叶无双有关的事,也不再催着要离开了,三个人安静下来听陶绣娘的讲述。
“二爷是个好人。当初我们家乡遭了水灾,又在逃难的过程中与相公走散,要不是二爷救了我,我早就被恶徒弓虽暴,卖入窑子里了,后来二爷不但把我带回司徒家,让我在这里做些针线活讨口饭吃,还帮忙找到了我家相公,让我们一家团聚,我对二爷是感激不尽的。虽然大家都说二爷的脾气有点怪,但在我的心里,二爷是个好人。”
“不可能!”叶无双道,“他们之间的关系不可能那么简单,我明明听到在那假山洞中,是那二爷强迫她的。”
叶泽弘皱眉道:“你还听到了什么没有告诉我们?”
“就是,就是陶绣娘求二爷不要,二爷却不顾她的意愿强要她,要不是我不小心撞到了花盆弄出声响,当时二爷一定不会放过她的。我听她的声音明明就是很害怕的,不可能像她说的这样对二爷充满了感激之情。”
“你居然……”叶泽弘又气又急,有点后怕又带着无奈望着这个妹妹,“你真是气死我了,算了,这些事情毕竟与我们无关,你不要再管了。”
“可是……”叶无双是真的觉得陶绣娘在说慌啊!
兄妹俩正说着,忽听司徒嫣“啊!”了一声,原来在镜中看到,那室中突然闯进了一个人,只听那人大声嚷着:“无双,无双在不在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冰镇葡萄酒
“是景衡哥哥?他怎么会来这里?”叶无双惊道。
只听那卫景衡又道:“你们把无双弄哪里去了?”
叶泽弘道:“我们还是快点出去吧,不然以他的性子,把整个司徒府都翻过来也不出奇。”
司徒嫣见卓懿文也站了起来劝卫景衡,不愿他太过为难,便也站起来道:“无双妹妹,走吧!”
卫景衡一看见叶无双就冲了过来,要不是叶泽弘在一旁盯得死死的,他说不定就一把抱过去了:“无双,你怎么样,没事吧?”
“没事啊,你怎么来了?”
“你没事就好,我听说这边出了事,无双你也被牵涉在内,就匆匆地赶来了,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说吧,不要在这里妨碍别人查案。”叶泽弘Сhā了一句。
坐下来之后叶无双把事情的经过原原本本地又说了一遍,卫景衡这才松了一口气:“幸好没有什么大事。”
没多久大理寺那边的问话也结束了,卓懿文把笔录整理好交给问话的官员,垂手候在一旁,那官员便打发他出去走走看看,顺便找找看有没有什么线索。
他也明白自己作为一个新人要多学多看的道理,准备再去案发现场仔细看一看,一出来就遇上了叶无双他们几个人似乎正在争论不休。
卓懿文走上前去拱一拱手道:“卫世子、叶兄,还有无双和司徒姑娘,你们都在啊?”
“卓公子,你来得正好,可以带我们去案发现场看一看吗?”叶无双一见他来,似乎见了救星一般,刚才她提出想去看现场,却遭到叶泽弘的强烈反对,而且那里有官兵守着,她想偷偷地去也不成。
“这个……”卓懿文有点儿为难地挠挠头,佳人有求于他,他自然是千肯万肯的,可是这事关公事,他一个脚跟都没站稳的新人,似乎没什么权利这样去做。
“这个什么,有什么事本世子担着就是!”卫景衡最看不惯他这种前怕狼后怕虎的模样。
“那好吧!”卓懿文是豁出去了,总不能在情敌面前落了下风。
“我也去。”司徒嫣也怯怯地加上一句,她本来是持反对态度的,但为了能跟卓懿文相处久一点,也顾不得害怕了。
叶泽弘无奈,只好也跟了过去。
一路走卓懿文一路向大家解释,死者司徒海靖是司徒家的当家家主司徒海明唯一的弟弟,可是生性却不爱做生意,只沉迷于炼丹,着迷于长生不老之道,特地在花园的偏僻处辟了一间屋子作为炼丹房,炼丹房的钥匙只有一把,他自己贴身保管,任何人都不能进入,甚至不让丫鬟进去打扰。
今日司徒海明寿宴,司徒海靖一直没有出现,听说去了炼丹房,便派了丫环去寻,由于之前发生过有丫环擅闯炼丹房被司徒海靖打死的事,因此下人们对这位二爷都是比较害怕的,在炼丹房门外唤了几声没有回应,便把这事回了二夫人冯秀芳。
炼丹房的门是从里面锁死的,冯秀芳也没有办法进去,砸了半天门之后,冯秀芳只好叫人搬个梯子从炼丹房的窗户看进去,话说这个炼丹房是特别设计的,只在外墙的上半部分有几个半尺见方的小窗户,而且还是用铁条焊死了的。
那小厮身段灵活,三下五除二就爬上梯子,趴着窗户朝里面望去,却吓得“哇”地一声,差点儿从梯子上摔了下来:“二……二爷……二爷他……”结结巴巴地半天说不出话来。
冯秀芳心中着急,也顾不得身份了,把那小厮扯了下来自己撩起裙子爬了上去,也吓得差点晕了过去,原来二爷直挺挺地仰面躺在地上,一双眼睛还怒睁着,脑袋下面黑糊糊的一摊,由于屋里太暗,看不清楚是血还是什么。
接来下便是大理寺介入调查了,炼丹房的门是坚固的铁门,门锁也是特制的,外面只看得见一个小小的锁孔,无论从里面还是外面,都必须要用钥匙才能上锁或开锁,而这唯一的一把钥匙,就在司徒海靖的身上,从不离身。
大理寺调来开锁高手把门锁打开,发现躺在地上的司徒海靖果然已经身死,是被人用硬物击穿后脑勺而亡,地上那一大滩便是从司徒海明后脑流出来的鲜血,从伤处的程度和位置来看,绝不可能是自杀,可是唯一能出入这间炼丹房的钥匙,却好端端地在司徒海靖的腰间挂着。
“密室杀人!”叶无双惊呼一声。
卓懿文点了点头:“这便是这个案子的疑点所在了,发现案发现场的时候,炼丹房的门是好端端地锁着的,可是凶手如果没有钥匙,根本就不可能在出去之后把门锁上,但如果凶手是在里面锁门的话,那他又是怎么出去的呢?”
这时几人已经来到了炼丹房,房中的一切都小心地维持着原状,苍白的尸体睁着不甘心的眼珠,脑后大大的一摊鲜血触目惊心。
司徒嫣轻呼一声,摇摇欲坠,叶无双赶紧扶住了她,只觉得她掌心一片冰凉。
卫景衡抬眼看了一下窗户,那铁制窗格只有一个成|人拳头般大小:“除非凶手能化作一只蝴蝶,否则的话是不可能从窗口出去的。”
叶无双看看房间四壁的柜子:“会不会凶手躲在这些柜子里,等有人开门的时候再偷偷地出去呢?”
卓懿文摇头:“不会的,这门从一打开开始就有人把守,况且我们当时就在屋内搜查了一边,绝对没有人躲藏的踪迹。”
“咦,这里怎么有块湿湿的抹布?”叶无双指着距离那滩鲜血不远处的一块抹布道。
“这是凶器。”卓懿文一本正经地答道。
连叶泽弘都不由得一脸奇异的神色:“不是说是被重物砸破后脑……”这轻飘飘的破抹布,实在与能砸破人脑袋的凶器扯不上什么联系。
“你们看着血迹,与寻常有什么不同?”
叶无双道:“寻常该是怎么样的我不是太清楚,不过感觉这颜色似乎了淡了一些?”
“没错,经仵作认定,这血迹了掺了水。”
“谁这么无聊,杀了人还有空往他的血里掺水啊?”
“不,这血水触手冰凉,化在这血里的,应该是冰块,如果我没有想错的话,这凶手是用布包住了冰块砸向死者的后脑的,砸完之后随手就把凶器扔在了此处,冰块融化之后自然就没有了痕迹了。”
“现在天气又不热,好端端的屋子里怎么会有冰块啊?”
“方才有一小丫头招供,冰块是司徒海靖让她送去的,她在花园遇上司徒海靖,后者让她送一桶冰块到炼丹房中去。小丫头去取了冰块,到了炼丹房外敲门,是司徒海靖亲自出来拿的。”
“那她可有说那司徒海靖要冰块做什么用?”
“据说司徒海靖十分喜爱西域葡萄酒,特别是冰镇的尤佳,估计这冰块是用来冰镇葡萄酒用的,你看这里有两个酒杯,杯中还有残余的葡萄酒。”
“两个酒杯?那看起来凶手跟司徒海靖的关系还不错啊!”叶无双跟卓懿文探讨其案情来。
“嗯,司徒海靖会让凶手进来这间炼丹房并且一起喝酒,说明两人关系匪浅。”
“那方才你们审问了这许多人,可有一点头绪?”
“第一,凶手与司徒靖海靖很熟,第二,此人与司徒海靖之间有不可调和的矛盾,而且这个矛盾很有可能是突然产生的,因为一般人并不会想到屋内会有冰块,所以很有可能是看到冰块以后临时起意用冰块作为凶器杀害了司徒海靖。从今天进过内院,有可能与司徒海靖有过接触的人来看,并没有同时满足这两个条件的人。”
“那满足其中一个条件的人呢?”
“司徒海靖这个人除了性子乖僻、喜好炼丹之外,对下人也比较苛刻,因此司徒府中没有什么人喜欢他,但因为他也没做过什么穷凶极恶的事,因此对他深恶痛绝的人也没有,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仇恨的话,恐怕只有一个,那就是上次误闯炼丹房被他打死的那个丫环的好姐妹,一个叫做青莲的丫环了,但这个青莲看起来胆小怕事,也不是一个有这样血性的人。”
卫景衡叹道:“原来这司徒海靖人缘那么差,阖府上下居然没有一个人喜欢他的,那真是死不足惜了。”
“也不是那么说,至少这府中还有一个人对他是心怀感激的。”
“哦?”
“那是一个姓陶的绣娘,一直说他是个好人。”
“陶绣娘?莫非就是无双说的那个在假山洞中的女人?”
“你说什么?”卓懿文突然回过头来,“无双你不是说不知道里面的女人是谁吗?”
“刚开始是不知道,后来无意中听到陶绣娘说话,发现她的声音跟假山洞里的女人好像是一样的。”
“你听见那女人说话了?先前怎么没说?她说了些什么?”卓懿文急道。
“她说……”叶无双把那两人的对话复述了一遍,有点抱歉的说:“先前我以为这个不重要,而且又有点难为情,就没有说出来。”
“怎么不重要!”卓懿文一着急,说话的声音就不由得大了一点,见叶无双被他说得低下头去,忙又安慰道:“这也怪不得你,任哪一个女孩子听了这些话都会受不住的。”
“还有一件事我忘了说的。”叶无双继续把关于锦盒的事说了出来,
“陶绣娘说她今天没有见过司徒海靖,这么说她是说了谎了,她到底为什么要说谎呢?”卓懿文沉吟道。
叶无双蹲下来盯着尸体腰间挂着的钥匙发呆,司徒嫣心中害怕,离得她远远的,又忍不住担心道:“无双,你当心点儿。”
叶无双站了起来:“卓公子,关于这个钥匙的问题,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呃,想法待会再说,我想先上去窗户这里看看,可以吗?”
作者有话要说:
☆、拆烩鲢鱼头
叶无双登上梯子,爬到最靠近尸体的一个窗户旁,窗台外侧有几个凌乱的指印,估计是之前从外面察看里边的情景的小厮所留下的,再仔细看看,果然不出所料,有几丝细线划过的痕迹。叶无双退了下来,让卓懿文也上去看这痕迹,卓懿文看到这痕迹,却不太明白:“你是意思是?”
“能否让人给我找一些丝线,我想试一下我的想法是否可行。”叶无双道。
卓懿文自是应了,叶无双拿着一卷丝线,指着尸体腰带上挂着的钥匙道:“还要借这个钥匙来用一下。”司徒海靖的腰带上别着一个精致的钩子,钥匙上带着一个圆环,圆环正钩在钩子上。
叶无双取下钥匙,把丝线分成双股,一头挂在尸体的腰带上,然后再一次爬上梯子,把手中丝线的另一头扔出窗外,然后拿着钥匙走出门外,让另外几个人在屋里等着。
她在窗外捡起刚才扔出来的丝线,把其中的一根穿进钥匙上的圆环里,松松地绑一个结,然后牢牢抓住丝线,用力一甩,把钥匙从高高的窗户甩进屋里,再慢慢地抽动丝线的另一头。
屋里的几个人睁大眼睛,看着那钥匙一点一点地被丝线拖动着,慢慢靠近尸体,最后被拉到钩子旁边,轻轻地“嗒”地一下,圆环就挂在了钩子上,就再也扯不动了。叶无双在外面继续扯动这丝线,由于圆环上的结打得极松,丝线又十分光滑,那线在圆环上滑动着,到最后竟完完全全被叶无双扯了出去。
“天哪,无双你是怎么想到的!”司徒嫣惊叹道,其余几个人刚才见到窗台上的痕迹以及叶无双的举动之后就隐约想到了一些,真正看到她实践成功,也觉得颇为兴奋。
卫景衡道:“既然我们先前猜测凶手是临时起意,那究竟是什么人才会随身携带丝线呢?”
“绣娘?”卓懿文突然想到了什么,“莫非就是那说了假话的陶绣娘?”说完匆匆转身,“我得赶紧去回禀上司,速速调查陶绣娘!”
司徒嫣拉拉叶无双:“无双,我们也走吧!”这有死人的屋子她实在是不想再呆了。
于是几人回到先前歇息的地方,洗了手,又略略吃了点东西,喝过茶之后,才又开始讨论案情。
卫景衡根据大家的猜测,整理出了整个案件的大致脉络:“二夫人让陶绣娘送一幅双面绣到宴厅,陶绣娘在送的过程中,在花园里遇到司徒海靖,司徒海靖把她带到假山洞中欲行不轨,正巧被无双给撞破了,陶绣娘趁机逃了出来,匆忙之中遗漏了装着双面绣的锦盒。司徒海靖拿着锦盒回去炼丹房,途中遇到丫环青莲,就让她送一桶冰块过去。陶绣娘为了寻回锦盒,只好到炼丹房中去找司徒海靖,不料司徒海靖把她带进炼丹房,以锦盒为诱饵威逼陶绣娘与她行那不轨之事,陶绣娘忍无可忍起了杀心,于是与他虚与委蛇,趁他不备用布包着冰块砸向司徒海靖的后脑,然后利用随身携带的绣线制造了司徒海靖在室内把自己锁起来的假象。最后赶快把锦盒送到了宴厅,因为当时大部分人都在前边忙着宴席的事,所以整个过程都没有人看见。你们说这个推理如何?”
“没错!差不多是八|九不离十了。”卓懿文一边说一边走了进来,“陶绣娘已经招供了,人确实是她杀的。”
“那她可有说出是何原因?”叶无双急着问道。
“她本是苏州地区的一个小小绣娘,嫁与邻家自小一起长大的许某为妻,虽然生活清贫但夫妻和睦,小日子也是过得和和美美的。两年前司徒海靖为了寻找一种特殊的炼丹材料去了一趟苏州,无意中遇见陶绣娘,竟然就对她上了心,之后更是多方设计,导致陶绣娘一家灾祸不断,最后不得不背井离乡,逃往别处谋生。”
“陶绣娘在途中与丈夫失散,又遇上匪徒,正是了无生机的时候司徒海靖突然出现救了她,陶绣娘一直以为司徒海靖是她的救命恩人,虽然被迫失身于他,但以为自己终身无法再与丈夫相见,便也罢了,只求能在司徒府中有个落脚之处,了此残生。没想到丈夫许某居然也到了司徒府卖身为奴,夫妻相见自是一轮抱头痛哭。”
“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陶绣娘得知了当初司徒海靖迫害他们的真相,在与司徒海靖谈判之后两人达成协议,司徒海靖再也不碰陶绣娘,而陶绣娘也不能把他对他们做过的事对他大哥透露半句,于是大家相安无事地过了一段时间。直到这次司徒海靖故态复萌,又一次逼迫陶绣娘,陶绣娘从假山洞中逃脱之后,为了那幅双面绣不得不去炼丹房中找司徒海靖,司徒海靖这次一反常态,要求与陶绣娘恢复原来的关系,否则就会把他们的私情告诉陶绣娘的丈夫,陶绣娘忍无可忍之下,决心一了百了,就这么杀了司徒海靖,随后还怀着侥幸的心理布置了一番现场。没想到她这番苦心的布置被咱们聪明的无双一下子就识破了。”
卓懿文的最后这句话是存了逗叶无双发笑的心思,只可惜她现在心情沉重:“那现在她怎么样了?”
“自然是收押入监了,陶绣娘对一切罪行供认不讳,认错态度良好,只求一人做事一人当,不要牵连了她的丈夫许某。”
“真是一个可怜的女人,为什么偏偏就让我给遇见了呢,要是我下午的时候不跑到花园里去多好啊!”
“傻丫头,怎么什么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呢,就算没有你的口供,你当大理寺就查不出来了吗?他们可不是吃干饭的。”卫景衡安慰她。
“话虽这么说,可是我这心里总是难受。”
“别想那么多了,回去好好睡一觉就没事了,来,我送你们回家。”
“不必劳烦卫世子了。”一直没有出声的叶泽弘突然道。
“那怎么行,无双受了惊吓,我放心不下。”卫景衡理所当然地说。
“如果卫世子真的为无双着想,还望以后不要走动得太勤才是,无双,咱们走吧,司徒姑娘,告辞了!”叶泽弘说着朝司徒嫣拱拱手,拉起叶无双就要往外走。
卫景衡连忙拦住:“等一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卓懿文道:“卫世子已经是订了亲的人了,走动得太勤恐于无双的名声有碍,还是我送叶兄和无双妹妹回去吧!”
“不用了,卓公子估计也还有公务要办吧,我和哥哥自己回去就行了。”叶无双赶紧道,对这两个人,她实在是无奈得很。
“无双!”
“卓公子还有事吗?”
“之前说过想请你吃饭庆贺我进入大理寺的,不知你明天可有空?我想在东江楼设宴……”
“这个……”叶无双看看叶泽弘,心底里是不太想答应,又有点不是很忍心拒绝。
卓懿文道:“不知道叶兄可有时间赏光?”
叶泽弘还没来得及说话,卫景衡Сhā进来道:“这么大件喜事当然要贺一贺的,可别漏了我的份啊!”
“这个自然!”卓懿文只好说。
叶无双眼珠一转:“那要不嫣姐姐也一起来吧!”
“啊?”一直以为事不关己的司徒嫣吃了一惊。
“对啊,人多热闹点,大家一起来吧!”卓懿文只能在心中叫苦。
回去之后叶无双又被红豆和甜雪用柚子叶从头到脚扫了一次,再洗了个柚子叶水的澡,这才上床安安稳稳地睡到了大天亮。
叶无双知道司徒嫣没有出惯门,怕她害怕,特地和哥哥一起接了她去东江楼,到的时候卫景衡和卓懿文都已经来了,正对坐着大眼瞪小眼,见他们到来,一起站了起来迎上去。
司徒嫣一见卓懿文又开始脸红心跳,叶无双拉着她找个位置坐好,卫景衡和卓懿文争着要坐叶无双另外一边空着的位子,被叶泽弘一瞪眼,便呵呵地笑着把叶泽弘迎上了那处位子。
“卓公子这儿有什么好吃的啊?”叶无双也有一段时间没有出来吃过东西了,对这家新开业就名声甚佳的东江楼颇感兴趣。
“掌柜说今天进了上好的鱼头,待会便来个拆烩鲢鱼头给无双品评一下。”
“哇,这道菜可不容易做呢,听说做的时候厨师要在水下凭触感拆骨,而且拆的时候每根骨头的顺序都不能错,否则会划伤鱼肉,端上来的鱼头可就不完整了。”
说话间拆烩鲢鱼头已经端上桌,叶无双伸长脖子看去,只见一盆尚在“咕咕”地冒着气泡的汤汁|乳白浓稠,硕大的鱼头卧在汤中,那鱼头足有一尺来长,一劈两半,只中间留有皮肉相连。鱼头旁边围着一圈鲜嫩的菜心,隐隐透着嫩绿。
卓懿文赶紧站了起来,先盛了一碗放到叶无双跟前,接着再给叶泽弘和司徒嫣分别盛了一碗,接下来那碗直接放到自己面前,卫景衡站了起来:“幸好精华之处没被不识货的人给糟蹋了。”说着舀了鱼唇的部位放到叶无双碗中,剩下的那一半鱼唇则毫不客气地盛到了自己的碗中,“无双快吃,这汤浓稠得很,凉了会冻在一起呢!”
叶无双小小一口鱼汤下去,立刻感受到一种奇特的感觉,这鱼汤不但极鲜极香,而且浓厚无比,甚至连口唇似乎都要黏在一起,再咬一口鱼唇,又脆又韧,颇有嚼头,而且鲜香的滋味越嚼越浓,缠绕繁复,令人几乎舍不得吞下去。
几个人都沉浸在食物的美味当中,再顾不得上说一句话。
作者有话要说:
☆、蒙古王子
窗外一阵惊呼喧哗,叶泽弘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窗口看看是什么情况,叶无双也三两步地蹦了过去:“哥哥,外面怎么了?”他们是在二楼的雅间,楼下是东市最繁华的大街。
只见原本人流如织的热闹街市,个个捂着脑袋四散奔逃,生生在他们楼下的这一段空出一大截来,一个卖果子的老大爷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筐子里的果子滚了一地,老大爷手忙脚乱地去捡,突然一支利箭带着尖锐的呼啸声从天而降,“噗”地一声正中老大爷的头顶,老大爷“哇”地一声大叫,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
“哈哈哈哈!”隔壁包间的窗口传来兴奋的笑声,一只长满了黑色卷毛的大手持着一副弓箭,箭尖指着大街,缓缓移动着寻找下一个射击的对象。
“喂!当街杀人,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叶无双实在看不下去,把头探出窗外对着隔壁的窗户喊。
“哈哈!”那边爆出更加猖狂的大笑,只见那老大爷摸摸头顶,自发髻上抽出一支箭,呆呆傻傻地看了一会,突然把箭一扔,爬了起来几乎是手脚并用地逃了开去,连地上的果子和竹筐也顾不得了。
老大爷的狼狈样让叶无双心中一酸,转头见那只手拉开弓弦正要射向下一个目标,大声道:“住手!这样吓人很好玩是不是?有种你也让别人射你一箭试试啊?”
隔壁一个嚣张的声音道:“什么人,居然敢对我们王子出言不敬?”
“王子?”叶泽弘同卫景衡对视一眼,“莫非是前日刚到京城纳贡的蒙古王子?”
“恐怕就是他了,听说还想求娶公主呢!”卫景衡道。
“我管他是谁,既然来了我大周朝,就要遵守大周朝的王法!”叶无双大声道。
“妹子还挺辣的哈,我倒要看看,当着本王子的面还有没有这个胆子。”这酒楼的雅间之间是用与屋顶齐高的厚重屏风隔开,有需要的时候可以把屏风撤去,合并成一间大房。说话间两个雅间之间的屏风被推开,几个高大粗壮的男人走了过来。
也许是入乡随俗吧,这几个人的衣着打扮与京城贵族人士相差无几,但真的是虎背熊腰地高大许多,脸上也长满了大胡子,几乎连嘴唇都看不见,蒲扇般的大手上也是毛发浓厚,看得叶无双阵阵心惊:“你们想干什么?”
走在当中打扮最为华贵的一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叶无双:“原来是个小美人。”
卫景衡走过去把叶无双挡在身后:“本世子在此,不得无礼!”
那男人旁边一个留着两撇八字胡的瘦小男人低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什么,那人哈哈一笑:“礼亲王府的卫世子啊,敢对本王子出言不逊,还以为是多大的来头呢!”不屑之意溢于言表。
卫景衡一贯低调,难得一次把名头抬出来压人,被轻视还是十分不高兴的:“那你又是什么来头,公然在我大周朝境内杀人取乐?”
“哼,我家王子百步穿杨,百发百中,不过是找几个贱民取乐一番而已,又没有伤人,算得了什么?”
叶泽弘走了过来:“依我所见,这位自称是蒙古王子的阁下,恐怕是假冒的吧,蒙古扎那王子身负两国交好的重任,亲自前来我朝求娶公主,怎么可能当众做出此等有失国体的事?”
“大周朝的公主有什么了不起,不过这个小妞倒是不错,不如就去蒙古当本王子的王子妃吧!”这扎那为人本就狂妄自大,作为一个在马背上打天下的民族,扎那是打心眼里看不起斯文柔弱的中原人,蒙古人在两国边境上烧杀抢夺,大周这边的忍气吞声也让扎那认为中原人根本就是十分好欺负的。
如今扎那在他爹铁木儿的压制下不敢轻举妄动,如果是他掌权,要做的第一件事绝对是率兵攻打中原,在他的想象中那肯定是旗开得胜的。可惜如今的蒙古大汗是铁木儿,一心要与大周朝交好,硬是逼着扎那前来迎娶和亲的公主,扎那在他爹的威逼之下不得不来到这儿,本想着如果要娶的公主长得足够漂亮的话也就罢了,偏偏被选中送去和亲的二公主是皇上当年无意间宠幸了一个小宫女以后生下来的,没有显赫的家世背景,在宫中自然也是不受宠的,长相也很普通。
扎那失望之下心中更是不忿,如果不是身边的人劝着,早就闹得不可开交了,如今只是用箭射射路上的行人取乐,于他来说,算是隐忍的了。
卫景衡也是年轻气盛的人,听他言语辱及叶无双,自然也不肯善罢甘休,一来二去的就闹将起来,差点就要撸袖子打架了,急得其余几人不知怎么才好,幸好卫景衡头脑还有几分清明,知道当众与蒙古王子闹事不成体统,冷冷一笑道:“在这里打架,赢了也不算英雄,五日后就是我朝一年一度的骑射大赛,到时候让你见识一下我们大周朝好男儿的厉害!”
“哈哈,真的好笑,骑射?我还以为你们只会拿绣花针呢!”
“怎么样,敢不敢参加?”
“有什么不敢的!你小子等着!”扎那说着还拍了拍坚硬的胸膛。
“恭候大驾!”卫景衡毫不畏惧的直视扎那。
“我们走!”扎那出门前特地回过头,朝着叶无双说了一句:“小美人,等着啊,本王子胜了那劳什子骑射大赛之后,就请你们的皇帝把你赐给我。”
“你做梦!”叶无双气呼呼地朝他嚷着。
“哈哈,够劲,本王子就喜欢这样的!”
接下来的两天叶无双都是在提心吊胆之中度过的,她不明白只不过是出去吃了个饭而已,怎么就变成现在这种情况了。
“娘,如果那蒙古王子真的向皇上提出要带我去蒙古,该怎么办呀?”
叶夫人也是满脸忧色:“不会吧,他这样做的话摆明了就是打公主的脸啊!应该不至于吧!”
“谁知道呢,我看他的样子,分明就是不把咱们大周朝看在眼里的。”
“万一真的这样,那我们就走吧。”
“走?走到哪里去?”叶无双吃惊地看着一脸坚毅的叶夫人。
“当然是离开这儿,到一个谁也找不到咱们的地方去。”
“那爹爹和哥哥怎么办,他们可是还在朝为官的呢!”
“那也没法子,只能全家人一起走了,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掉入火坑。”
“是啊,妹妹,我跟爹爹拼了命也要护住你的。”叶泽弘也道。
叶无双心中一阵感动:“不行,都是我不小心才惹上了这个麻烦,怎么能为此而搭上爹爹和哥哥的前程呢?咱们不能走,一定还能想到别的法子的。”
“除非……”叶夫人突然想到了什么。
“娘,除非什么,您倒是说啊!”叶无双急道。
“除非你现在就嫁人。”
“怎么可能!临时去哪里找个人来嫁呀!”
“是啊,娘,总不能为了一件还不知道是否会成为事实的事,就让妹妹随便找个人嫁了吧!”叶泽弘也说。
“对啊,娘,说不定那什么蒙古王子根本就赢不了骑射大赛呢,那我们不是白担心一场了?对了,哥哥,你说我们这边有谁有赢的希望呢?”
“当初在南山书院的时候,卫景衡的骑射就是极出色的,这次他既然敢以此挑战,应该是有一定把握的吧!”
“既然这样,要不我们还是静观其变吧?”
正在一家人一直商量不出来一个头绪的时候,忽听得有下人来报:“夫人,张媒婆来了。”
“她又来做什么?”叶夫人一双好看的秀美蹙了起来,自叶泽弘高中状元,来说媒的就没断过,平时倒还有点兴趣去听听是哪家的姑娘,现在家中遇到这样的事,哪里还有精神去应付这些事。
可这媒婆也不是好打发的,往后儿女们的亲事,靠的还不是她们的一张嘴,叶夫人只好站了起来,“我去看看。”
刚进了待客的花厅,正喝茶的张媒婆立马放下手中的茶碗,满脸堆笑颠颠地走过来:“叶夫人,大喜啊!”
“哦?何喜之有啊?”
“户部尚书卓大人家看中了叶府的大小姐,央了我老婆子来提亲呢!”
“你是来给我家无双提亲的?”叶夫人吓了一跳。
“可不是嘛,对方可是卓大人家的嫡长子,本届科考的榜眼,卓懿文卓公子啊!”
“哦,是卓公子啊!”叶夫人有点神游物外地应了一句,突然产生了一种渴睡的时候马上有人在脑袋下面塞了个枕头的感觉,“卓公子当然是十分不错的,只是事出突然,还是得跟我家老爷商量一下。”
“应该的,应该的,子女结亲可是一辈子的大事,当然应该慎重,叶夫人您看,这是卓公子的生辰八字,您要不要先拿去合一合?”
“啊,不用了!”叶夫人连忙摆手,“还是先看看我家老爷意下如何再说吧!”
“那老婆子就不打扰叶夫人了,回去等夫人的喜信儿啦!”张媒婆利索地收起那张写着卓懿文生辰八字的纸条,拍拍袖子告辞,她与叶夫人也打过几次交道了,知道在这些事情上她有主意得很,绝不是那么容易说得动的。
叶夫人让人给了赏钱,打发了张媒婆出去,匆匆回了内院找叶无双,方才说什么要叶老爷定夺那都是借口,她主要想知道的还是叶无双的意见。
作者有话要说:
☆、骑射大赛
“什么?卓懿文来提亲了?”叶无双也吃了一惊。
“娘想了一下,卓公子虽然不算是最理想的,但在这个时候来说也不失为一个合适的对象,女儿你要不要考虑一下?”叶夫人仔细分析了一下利弊,得出这样一个结论。
“我觉得也是,就人品来说,卓懿文这个人还是信得过的,我看他对妹妹也是真心的,如果他往后能一心一意对待无双,嫁给他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叶泽弘也这样认为。
“可是……”叶无双心中冒起的第一个念头居然是,如果卫景衡听说这件事不知道会说些什么呢?是会暴跳如雷还是会求她不要答应?“天哪,我什么时候开始居然会这么在意他的反应了?”叶无双悲哀地想。
“我觉得我们还是不要反应太过了,也许事情根本就没有到这个地步呢?”如果就为了这一件不知道是否会发生的事情匆匆决定自己的一生,叶无双觉得自己做不到,莫说那蒙古王子的话是不是在开玩笑,就算他是说真的,他能否有这个机会提出来也未可知,退一万步说,就算他果真向皇上提出这个要求,皇上也未必就会答应了。
“唉,娘也知道,这时候逼你做这个决定是太难了,算了,你回房去好好想想,等你爹回来我们再商议一下吧!”叶夫人挥了挥手让兄妹俩出去。
“娘,对不起,女儿让你们担心了。”叶无双朝叶夫人行了个礼,默默地走了出去。
也无心回房,就静静地沿着花园的小径走着,叶府清贫,花园也不大,却是叶无双从小长大的地方,一草一木都有着不一样的感情,虽然知道总有一天会嫁出去,可怎么也没想到这一天已经近在咫尺。
叶无双踮起脚尖伸长了手臂去摸身旁的梨树树干上的一个刻痕,忽听得身后一个声音感叹道:“还记得那时候是我带着妹妹种下的这棵梨树,那时候妹妹才这么一丁点儿高,如今都长大到可以嫁人了。”
叶无双回头一看,才知道原来叶泽弘一直跟着自己:“是啊,哥哥你看,这是我七岁的时候在树上刻下的痕迹,如今都长到那儿了,再过几年怕是摸不到了吧!”
叶泽弘笑了笑握了她的手:“跟哥哥到那边的亭子里坐一下吧!”湖心亭是叶泽弘最爱在这里读书的地方,每次叶无双做了好吃的,总会第一时间送到这里给哥哥吃,想到以后再也不能轻易吃到妹妹做的美食,叶泽弘心中也是酸酸的。
“嗯!”叶无双乖乖地点点头,少见的柔顺。
“无双你告诉哥哥,你不愿意嫁给卓懿文是不是因为卫景衡?”
“哥哥你怎么知道……”叶无双脱口而出。
“傻丫头,哥哥看着你长大的,还能不知道你心里想些什么吗?我知道你们自小交情就不错,当初在广州的时候还一起经历过生死,可是咱们家与王府毕竟家世太过悬殊,而且他也是被皇上指了婚的人了,难道妹妹你愿意做妾吗?”
“当然不愿意。其实,也不完全是因为他,我不否认我对他有好感,但也完全没到非他不嫁的程度,我不想这么匆匆忙忙地嫁人,只是不愿意就这么轻易地把自己的一生定下来而已。”
“那万一那蒙古王子真的向皇上开口相求,而皇上又答应了呢?到时候可就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哥哥,我想赌一把!”叶无双目光坚定地看着叶泽弘,“万一赌输了,要嫁给蒙古王子,我心甘情愿。”
叶泽弘手上用力把她的手掌握入掌心,依稀还记得小时候牵着她的小手四处走的模样:“妹妹放心,无论结果如何,我们一家人都不会让妹妹独自受苦的。”
叶无双伏在叶泽弘肩膀上,就是这副不算太强壮的肩膀,从小到大每一次自己冲动闯了祸都为自己担着:“谢谢你,哥哥,这辈子能做你的妹妹真好。”
三天后骑射大赛如约而至。
大周的太祖皇帝本是马背上打下来的天下,本有尚武的传统,只是近些年来国泰民安,文武百官们的生活日渐安逸,慢慢地也就只留下每年一度的骑射大赛这个传统了,因此才会被蒙古王子之流小看。实际上无论是官学还是私学,骑射武功一直是保留的科目,向来也不乏学得好的佼佼者,真正论起实力来其实也是不差的。
骑射大赛在演武场举行,演武场方圆数里,极其宽阔,仅看台就能容纳近千人。尽管如此,也还不是想去看就能去的,必须要一定品级以上的官员家属才有资格进场观看,而且还不欢迎女眷。想来也是,虽说是点到即止的比赛,但弓箭无眼,万一出点什么血腥的意外,吓着了女人也不好嘛!
这点小阻碍当然熄灭不了叶无双心中想要最快知道结果的好奇火焰,她涂黄了脸,穿上男装,大摇大摆地跟着叶泽弘就进了场,还走了点后门弄到了一个不错的位置。
卫景衡今天穿了一套天蓝色用银线绣着云纹的猎装,鲜亮的衣服颜色衬得他的皮肤十分白皙,但这份俊秀又与他的英姿勃勃毫不违和,一出场就引起现场观众的一阵欢呼,叶无双心想,如果女性观众再多点,必定少不了的是尖叫和昏倒。
相较之下,一身蒙古民族服装的蒙古王子扎那就显得粗豪得多了,甚至他那过于强壮的身板给人一种笨拙的感觉,但叶无双是亲眼看过他的箭术的,知道这个人绝对不能小觑。
卫景衡路过叶无双面前的时候,露出一个充满自信的灿烂笑容,张开嘴说了一句什么,叶无双分辨嘴型,依稀是“等着我”三个字,于是也微笑着点了点头。
怪不得卫景衡自信,他的骑射功课在一众同窗之间本来就是最出色的,自从选秀之后,他为了某个目标,又在这方面很是奋发图强地苦练了一番,不管有没有蒙古王子,今天这场比赛,他都志在必得。
只因一直以来,骑射大赛上都有一个不成文的传统,凡是夺得第一名者,都能向皇上提出一个要求,而这个要求只要不是离谱得过分,都能得到满足。
今天,卫景衡就要通过这个机会,得到自己的终身幸福。
比赛分成三轮进行,第一轮是最普通的射箭靶,箭靶有移动的和固定的两种,每人分别射十发固定箭靶和十发移动箭靶,取其总环数相加,按数字的大小排序,环数最多的前十名出线。
这一轮一下子就刷掉了许多人,剩下的都称得上是箭术高手了,卫景衡和扎那两个人都以两百环的成绩并列第一,居然谁都没有出一点儿差错,比第二名的一百七十八环足足高了一大截。
原本用眼尾扫人的扎那这才开始用正眼瞧着卫景衡:“小白脸得意什么,真正打仗面对的可不是死板板的箭靶子。”
第二轮增加了一点难度,演武场中每隔一丈就竖了一根木竿,木竿上用极细的丝线系着一个绒球,绒球挂得很高,份量又轻,不断随风摆动。
参赛者们要做的,就是在策马奔驰的同时用箭射断丝线,然后迅速地赶到竿下,接住尚未落地的绒球才算完成,在一炷香的时间内,看谁接到的绒球最多,谁就是最后的得胜者。
这一轮不光是要箭术拔尖,能在移动中射中远处细如毛发且随风摆动的丝线,更重要的是要对自己的速度有一个正确的判断,时间上要拿捏得分毫不差。而且这场上的绒球就这么多,如何避开别人,在最短的时间内拿到最多的绒球,也需要极好的随场判断能力。要赢得这一场,还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叶无双在心里捏了一把汗。
事实证明,卫景衡的自信是有道理的,现场的令官一发出开始的信号,就见他意态潇洒地打马飞驰,也不见怎么瞄准,随手这么一射,一个绒球应声而落,正好在他驰马掠过的时候轻松地落入掌心,看台上一阵掌声雷动,叶无双也忍不住拍手叫好。
当然扎那也不差,一箭一个,例无虚发。场上其他人要不就是手忙脚乱,顾得了射箭就顾不得捡绒球,要不就是怎么也射不中,或者好不容易看中了一个绒球却又被别人抢了先,偌大的一个演武场上,就只有卫景衡和扎那两个人游刃有余,轻松自如地穿梭来去。
最后的结果又是两人并列第一,这一次一共挑出五人参加最后一轮的比赛。
这第三轮是射鹰,赛场上同时放出一百只凶猛的海东青,这些海东青是前两天刚抓回来,饿了两天正是最野性难驯的时候,待这一百只海东青尽数飞上高空,令官一声令下,参赛者们就开始射鹰,时间不限,射完为止,谁射落的数量最多谁就是最后的获胜者。
卫景衡在自己射鹰的同时,也暗暗注意着扎那,默默比较着两人射中的数量,刚开始两人几乎都是箭不停发,到后来天空中鹰的数量渐渐减少,两人射中的数量还是不相上下,心中就开始有点着急起来。
叶无双也很着急,她从一开始就跟哥哥说好,她盯着卫景衡,哥哥盯着扎那,各自把看到射落的数量数出来,两人一二三四地数着,一直到天空中只剩聊聊数只海东青的时候,两人口中吐出的数字还是一样的,叶无双的一颗心都悬到嗓子眼了。
这时又看到两人同时举弓,卫景衡快速射出一箭,眼看就要射中海东青的脖子,却被扎那后发的那一箭撞得偏了,斜斜落地。
“卑鄙!”叶无双气哼哼地骂了一句。
空中只剩下了最后一只海东青在翱翔,这是最关键的一只,因为此前两人射落的数量都是相同的,胜负的差别就在于这一只海东青花落谁家了。
两人同时搭弓瞄准,心中都及其慎重,深知这一箭如果落空,就再也不会有机会给你重来一次了。
这时卫景衡突然听到背后传来利刃破空之声,与此同时,扎那的箭已呼啸而出,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卫景衡心中飞快地闪过一个念头,双箭同时离弦,强而有力的利箭带着猎猎的风声后发先至,一支正中扎那射出的那箭,把后者拦腰截断,另一支则毫不犹豫地射穿了最后那只海东青的脖子。
几乎同时,卫景衡背后的那支利箭也呼啸而至,“噗”地一声,深深地没入后心。
作者有话要说:
☆、指婚
“啊!”叶无双惊得一下子站了起来,幸好周围的人与她有相同反应的也不在少数,因此她的表现也算不上太过突兀。
卫景衡身子一晃,终于没撑住向后倒去,将将跌下马背的一瞬,被赶来的侍卫接住,躺在侍卫身上的时候,还特地转过头去,深深地看了叶无双一眼。
感受到卫景衡的目光,叶无双再也忍耐不住,奋力拨开身前拥挤的人群,朝卫景衡所在的方位跑去。卫景衡此时已被许多人重重围住,连皇上都到了他的身边,更少不了皇上身边为数不少的侍卫了,人小力弱的叶无双想要挤进去,还真是一件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叶无双在人墙外使劲踮起脚尖,还是看不到里面的情景,只能听见皇上急切地喊:“太医呢?怎么还没到!”还有人惊讶地嚷着:“流出来的血怎么是黑色的?箭上有毒!”
突然所有人都静了下来,只听见皇上颤抖着的声音道:“衡儿,你想说什么?”
“求皇上重新为侄儿指婚,侄儿要娶叶家的女儿叶无双。”虚弱但坚定的一句话无异于天降一道惊雷,震得叶无双差点站立不住,她刚刚冲过来的时候还是满心的愤怒,只想指责他怎么这样不把生命当一回事,如果他不射出最后的那两箭的话,明明是可以躲得过的,偏偏却为了那所谓的好胜之心,置自己的生命安全以不顾。
如今才知道,原来他拼了性命,为了只是能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皇上的嗓音中含着愠怒:“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些。”
“骑射大赛我得了第一,求皇上答应。”卫景衡不依不饶。
“好好好,朕答应你总行了吧,快点让太医给你看看。”
出了这样的事,随后的颁奖礼当然也取消了,演武场开始清场,每个人都必须给侍卫搜身后才能离开,叶无双不得不跟着哥哥回家,一颗心却怎么也安静不下来,叶泽弘无法,只得答应她自己出去打探消息。
不久之后,跑得一头汗的叶泽弘才一进家门,就被叶无双拉住了袖子:“哥哥,怎么样了?景衡哥哥他,没有性命之忧吧?”
“妹妹不用担心,他的伤势已经稳定下来了,箭伤并不深,也没有伤到要害,只是箭伤所淬的毒有点蹊跷,似不是中原这边的毒药,一时无法完全清除,但太医说了,已无性命之忧,现在已经回了王府静养。”
“怎么会这样呢?赛场上所用的箭怎么可以淬毒呢?有没有查出来,这一箭到底是什么人放的啊?”
“当时赛场上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卫景衡、扎那和他们要射的那只海东青上,没有人留意到那支箭是从哪里发出来的,事发之后现场又太过混乱,无法找到那人。不过那支箭,却是蒙古人专用的,唯一的解释就是,蒙古人为了让他们的王子在比赛中获胜,故意射出那支箭来扰乱卫景衡的心神,没想到他为了取胜,居然不闪不避。”
“就算是为了扰乱他的心神,也没有必要使用毒箭吧!”
“这个就说不清楚了。”
“那皇上怎么说?”
“皇上自然是十分震怒,只是苦于没有真凭实据,又不想将两国关系闹得太僵,这才勉强按兵不动,不过却也下了命令,禁止蒙古王子及其随从离开京城一步。”
“哥哥,我想去看看他。”
“我知道你放心不下,可是如今皇上派来许多人在王府保护着,恐怕也不是太方便去,要不先缓几天,我看看什么时候再找个机会带你去吧!”
见叶无双沉默不语,叶泽弘又道:“你知道他当日当众悔婚,事情闹得也挺大的,咱们外公那边据说也闹得很不开心,这个时候你如果再大张旗鼓地去,对你的名声也不太好。”
“好吧,我听哥哥的。”
可是如果真的这么听话,她就不是叶无双了。
找了一个机会偷偷地跑了出去,礼亲王府果然是戒备森严,叶无双找人通报:“我叫甜雪,麻烦这位大哥帮我找一下见心。”见心是近些年跟在卫景衡身边的小厮。那守卫早被小姑娘甜美的笑脸迷昏了头,见她所求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便找了人给她传话进去。
见心听到有一个叫做甜雪的小姑娘要找他这事的时候,呆了一下,想不明白这个平时跟自己根本就没说过几句话的小姑娘来找自己干嘛。不过他牢牢记得自家的世子说过一句话,只要是与那叶家小姐有关,事无巨细,都要第一时间回禀与他。这个甜雪是叶小姐的丫环,应该也算是与叶小姐有关吧,见心很自觉地揣着心中这个疑问去找自己主子。
因为伤处是在背后,卫景衡只能趴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盯着床头雕刻的花纹,听了见心的回报高兴得一下跳了起来,不料牵扯到伤口,“哎哟”一声连连呼痛,身子也僵在那儿不敢动了。
见心连忙跑过来扶着他慢慢趴好,卫景衡着急地说:“你快去见见,一定是无双让她来传话的,你跟她说让无双不要担心,我伤得不重,过几天好一点就去看她。”
见心领命一溜小跑着出去了。
不多时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走到床边,卫景衡趴在床上懒得回头:“甜雪那小丫头说什么了?”
“你怎么这么傻呀!”叶无双憋了一肚子的话,脱口而出的却是这一句。
“无双!”卫景衡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你居然亲自来看我了?”
“是啊,来看看你死了没有。”这话算得上是大不敬了,可卫景衡却毫不在意:“你能来看我,真是太好了,我,我很高兴。”
“伤处怎么样?还疼吗?”
“本来还有点疼的,看见你来,我心里一高兴,就不疼了。”
“就知道胡说,我看你也不是那么傻的人啊,怎么当时就不知道先避开呢?”
“要是避开的话,就没办法射中那最后一只鹰了啊!”
“射不中就射不中呗,有什么事情能重要得过生命?命都没了,射中了又有什么用啊!”叶无双又气又急,说话都带了点儿哭腔,这个人如果真的为了自己死掉,岂不是让她下半辈子良心都不得安稳嘛!
“傻丫头,你别急呀!我当时听那破空之声就知道,这箭射不中要害,是射不死我的,所以才敢这么托大,我这条小命还要留着跟我的小无双长长久久呢,怎么舍得就这样一命呜呼啊!”
“可是,可是这箭上有毒呢!”
“唉,可惜我千算万算就是算漏了这一点,怎么想得到居然有人敢把毒箭带到演武场上来呢?不过也没什么啊,我这不是还活蹦乱跳的么?”
“是啊,活蹦乱跳的,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我都听说了,现在不过是暂时先压制着毒性而已,真的要解毒还是得人家的独门解药,如今连是什么人射的箭还不知道呢,又去哪里找解药?”
“还用得着想吗?肯定就是那个想把你带回蒙古去的大胡子啦,呵呵,幸好我技高一筹,没让他得了便宜去。”
“说得好像你又得了多大的便宜一样,别忘了现在受伤的可是你而不是他啊!”
“我当然是得了便宜啦,皇上都答应重新给我指婚了。”
“哼,你不要以为这样我就会感动得以身相许了。好了,既然你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叶无双说完转身要走。
“等一下!”卫景衡顾不上背上的伤口,扑下来抓住叶无双的双肩,“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干嘛呀,快放手啊,当心伤口又裂开了。”叶无双急道。
“你不说清楚我就不放。”
“好啦,你先躺下来,我跟你说。”卫景衡背上也着实是痛得厉害,便顺着她的意重新趴了下来,叶无双看他背上又迸出了鲜红的血色,忙叫人进来换药包扎。
一番忙乱之后,才又坐了下来,慢悠悠地说道:“你这次受伤,虽非我的本意,却怎么说都是因我而起,如果在寻找解药或者其他什么地方有需要我的,我自然是义不容辞。甚至是皇上要给你我指婚,我也断然没有拒绝的可能。可是如果仅仅是因为报恩而嫁给你,我心中却是不愿意的。”
“为什么?”卫景衡听不明白,一方面说不会拒绝指婚,一方面又说不愿意嫁给他,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因为如果我现在嫁给你,我永远都不会知道我对你的感情到底的感激之情还是真正的喜欢,只有在这件事情解决之后,我们两个之间不再存在愧疚之情的时候,我才能够真正认清自己的心。”
说实话卫景衡不是很能明白这两者之间有什么不同,可是他不愿意叶无双带着一点点勉强的情绪嫁给他,他愿意等,等到他们真正两情相悦的那一天。
“好吧,我答应你,只要你一日不是心甘情愿地嫁给我,我就不提成亲的事。”
“对不起!”叶无双低头看着他重新包扎起来的伤口,拒绝这个为了自己甚至不惜付出生命的男人,她不是不愧疚的。
“真的觉得对不起我?”
“嗯?”
“那就给我做点好吃的吧!”成亲可以暂缓,但该得的福利他还是不会放手的。
作者有话要说:
☆、核桃酪
叶无双一回到家就进了厨房。
先洗了一把雪白的新米泡着,再拣出一些上好的核桃和红枣,核桃小心地敲开,把外面那层薄皮剥掉,红枣的外皮也都小心地削干净,接着把核桃捣碎,红枣蒸熟碾成枣泥。
泡好的米沥干水,用一只小巧的石磨磨成细滑浓稠的米浆,再用一块干净的纱布滤过,放入砂锅里煮沸,又依次放入核桃碎和红枣泥,用一根长柄的勺子缓缓搅拌。
甜雪抽着鼻子跑进来:“好香啊,小姐又做什么好吃的?”
叶无双嘴角带着浅浅的笑意:“这是核桃酪。”说着一边不停地搅拌,一边舀了两勺槐花蜜加进去,随即把砂锅离火,用一个白瓷盅装好核桃酪,放进一个垫着厚厚的棉布的食篮中。
“你帮我把这个送到礼亲王府给卫世子,乘马车去,快一点。”
“是,小姐。”甜雪双手接过食篮,小鼻子还抽了一下,满屋子都是核桃和红枣的甜香。
“放心吧,这里给你留着呢!快去快回!”
“谢谢小姐!”甜雪欢欢喜喜地跑了出去。
王府门外,娇俏的小丫头跳下马车,找到门口的守卫:“麻烦这位大哥给传个话,就说是叶家的小姐打发丫头甜雪来给卫世子送点吃食。”
“你叫甜雪?”侍卫大哥揉揉眼睛,这丫头跟早上那个甜雪长得分明就不一样嘛,难道是自己眼花了?
“是啊,这是我家小姐亲手做的吃食,还热着呢,得赶紧送进去,有劳大哥了。”
“好,你稍等啊!”卫世子在演武场上的英勇事迹早已传得人尽皆知,作为王府守卫,自然知道叶家的人的怠慢不得的,很快见心就冲了出来把甜雪迎了进去。
卫景衡对着一盅枣红色的核桃酪,先是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再小心翼翼地喝上一口,枣子的甜蜜、核桃的浓香,融合在米浆淡淡的清香中,细腻浓稠,含在嘴里都舍不得咽下去。
“要是每天都能吃到这么好吃的东西,便是再受一次伤也甘愿啊!”
“扑哧!”甜雪忍不住笑了出来,“世子请放心,我家小姐说了,世子养伤期间,小姐每天都会做一些有益于世子养伤的吃食让我送过来的。”
卫景衡这才记起原来甜雪还在这儿,忙唤见心:“快带甜雪下去领赏。”
这边风平浪静,郑家那边却早已闹翻了天。
郑燕容原本正在欢欢喜喜地挑选布料缝制嫁衣,突然被卫景衡当众悔婚的晴天霹雳炸得呆立在一堆红艳艳的丝绸轻纱之中,清醒之后不顾一切地冲到她爹郑明瀚的书房:“爹爹,卫世子当众悔婚,叫女儿往后如何做人啊,您一定要给女儿做主啊!”
郑明瀚摇着头叹气:“女儿啊,不是爹爹不帮你,只是皇上的旨意已出,爹爹也是无能为力啊!”
“我不管,就算我不能嫁给景衡哥哥,也不能让叶家那小贱人嫁给他。”
郑明瀚喝道:“胡说!什么小贱人,那是你姑姑的女儿,你的表姐!”
“她就是小贱人,爹爹您也不帮我了吗?那,那我去找爷爷,他一定会让皇上收回成命的。”郑燕容说完低头抹泪冲了出去,突然一头撞上一个柔软的胸膛,原来是略显富态的郑夫人。
“容儿这是怎么了?”郑夫人望着垂头冲出去的郑燕容,问郑明瀚。
“还不是为了指婚被撤的事。”郑明瀚没好气地说。
“这事确实是他们礼亲王府理亏,夫君和公公也应该为咱们容儿据理力争一番啊!莫非因为对方是叶家的女孩儿,夫君您就不舍得了吗?”
“夫人怎么连你也是这样啊,这根本就不是争不争的问题啊,如今那卫世子摆明了就是不喜欢容儿,强要嫁过去有意思么?”
“我本来都不想说的,我知道你疼爱妹子,公公疼爱女儿,可也不能偏心到这份上啊,好歹容儿才是你的亲生女儿!”
“你,你怎么胡搅蛮缠,说不通的呢?”
这边厢夫妇两人闹得不可开交,那边郑燕容去找郑大学士也没讨得了好去,一时之间伤心欲绝,觉得所有人都与自己过不去。
郑燕容一气之下跑了出去,一路上杀气腾腾怒气冲冲地走进了醉仙居,醉仙居的小二一看就知道这不是个好惹的主,快手快脚地抹桌抹凳招呼她坐下,倒上一杯热茶之后只说了一句:“客官您要吃点什么?”便知趣地退后了两尺,免得被她的怒火无故殃及。
“啪!”一锭大元宝被拍在桌面上,“有什么好酒好菜尽管送上来!”为了嫁给卫景衡,整整三年,她撒娇卖痴,扮温柔、装可爱,到头来却落得这样一个结果,她不甘心,怎么也不甘心。
醉仙居最贵最精致的菜色流水价般送将上来,“客官您慢用!”小二给郑燕容满上一杯酒,忙不迭地跑了下去。
郑燕容端起酒杯一口灌了下去:“叶无双你这个小贱人,我一定不会让你好看的!”便是再好的酒也禁不得这样猛喝,几杯下肚,酒意就开始上涌了,郑燕容一边吃菜,一边骂骂咧咧,仿佛她吃的不是菜,而是她恨不得啖其肉喝其血的叶无双。
突然郑燕容的面前多了一把酒壶和一只酒杯,还有一只骨节粗大的手掌捏着杯子在她眼前:“姑娘怎么一个人买醉呢?”
郑燕容嫌弃地看了眼前的大胡子高大男人一眼,转过脸去自顾自喝了一杯。
怪不得郑燕容看不上扎那,这些天他心情郁闷日日买醉,顾不上打理仪容,那模样实在是不堪恭维,那原本一身骄傲狂妄之气似乎也不复存在,连郑燕容这样明显的怠慢也不在意:“既然同为天涯沦落人,姑娘又何必拒人于千里之外呢,还不如举杯共醉呢!”
“切,谁跟你同为天涯沦落人了,快滚开,否则就别怪本小姐不客气了。”
扎那懒洋洋地夹了一口菜送入口中:“难道郑姑娘不是为了那卫景衡拒婚一事在此闷闷不乐吗?”
郑燕容明显吃了一惊:“你怎么知道!”
“我自然知道,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在这里喝闷酒?”
“难道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由于比赛落败心生不忿而用毒箭伤人的蒙古王子?”
“哼!”扎那冷笑一声,“本王子生平最恨的就是背后伤人之辈,又怎会做此宵小行径?要不是为了叶无双,我早就不耐烦留在这儿受这种鸟气了!”
“哈,原来你也看上了叶无双?那小贱人到底有什么好,为什么你们一个二个都被她迷昏了头?”
扎那长臂一伸,大掌就捏住了郑燕容的下巴:“原来郑姑娘也是个呛口小辣椒啊,嗯,长得也不错,要不是本王子不愿意捡卫景衡的二手货,本王子还真不介意把你也收了呢!”
“你!”郑燕容气得脸颊涨红,“真不要脸!只会在这里喝酒叹气算什么大男人,如果真的喜欢叶无双的话,那你去抢啊!”
“公然在大周皇帝的眼皮子地下抢女人,与整个大周朝作对吗?啧啧,郑姑娘,你胆子可还真不小啊!”
“怎么?你不敢吗?”郑燕容现在恨死眼前这个男人,恨死叶无双了,最好能挑起这个男人的怒火,把这件事闹大,越大越好。
“说实话其实那叶无双也没什么好的,要本王子为了她挑起蒙古和大周的战火,她还没有那个份量!”
“哼,说到底还不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本王子还真就咽不下这口气了,你等着,叶无双我是要定了。”
“其实,扎那王子您说得对。”郑燕容突然放缓了声调,“为了叶无双这种女人与大周朝作对,确实是不值得,其实王子您也不过是想争一口气罢了,倒不如悄悄地把她带回去,好好地棱辱一番更为解气呢!”
“哈哈,果然是最毒妇人心。只是我如今被软禁在京城之内,自身尚且难保,又怎么能在不触怒你们皇帝的情况下悄悄把她带走呢?”
“如果王子真有此意,小女子愿助一臂之力!”
“好,为了我们的合作,干一杯!”
郑燕容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叶无双,你等着瞧!
因了卫景衡一事,皇上一急之下病了一场,太子去看他的时候发现皇上的头上多了几丝白发,心中陡然而生一份使命感和责任感,突然就觉得自己不能再这么浑浑噩噩地虚度光阴了。
男人讲究的是先成家后立业,既然太子有心要奋发,那当然要先稳固自己的大后方,才能没有后顾之忧,于是,太子决定不再拖延,主动跟他母后提出,要大婚了。
大婚之前当然要先探望卫景衡的,顺便缅怀一下自己对那曾经惊鸿一瞥的女子的想念之情,卫景衡在一旁心不在焉地附和着,一边想今天的吃食怎么还没送来。
养伤的这段日子,叶无双可是每天都会做了好吃的让人送过来给他的。
正着急呢,见心的声音就在门外响了起来:“世子爷,叶姑娘差人送来了吃食,您看——”
“磨蹭什么呢,快拿进来!”卫景衡被太子念叨得昏昏欲睡,听到见心这句话才精神一振。
太子也来了兴致:“是叶无双做的?”
卫景衡一脸得意:“这是自然,这些日子她可是每天都会给我送好吃的来的。”
“看来这小丫头对你也颇有心思的嘛,不枉你为了她奋不顾身啊!”
“还用得着说嘛!”卫景衡一脸深情地摩挲着眼前的食盒。
“快看看是什么好吃的!”太子说着就伸手去揭盖子。
卫景衡身子一侧,护犊子般地护着食盒:“看什么看,又不是给你的。”说着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食盒的盖子。
作者有话要说:
☆、糯米酿红枣
“唔,真香!”盖子一打开,一股甜香的味道就弥漫了出来,是一种甜甜的红枣清香,太子探头望进去,只见里头一盘红枣,拇指大小,颗颗油润光滑,饱满得紧,再仔细看看,原来枣子里头的枣核已经挖掉,填进去粒粒莹白的糯米,十分好看。
叶无双惦记着卫景衡身上的伤,这些日子给他做的吃食都是绵软好消化,又具有滋补养身功效的,这一次的糯米酿红枣,更是具有温气补血的功效。盘子旁边贴心地放着一把竹签,卫景衡拈起一根竹签,Сhā住一颗红枣放入口中,枣子的外皮清清凉凉的,枣肉沁甜,里面的糯米既软糯又不粘牙,正合他的口味。
太子看了一眼,不甘落后地也吃了起来。
卫景衡眼睁睁地看着太子用竹签子吃了一颗又一颗,终于忍不住出口道:“吃够了吧!”
太子哼了一声:“往后她都是你的人了,你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还想怎么样,给我吃几颗枣子也舍不得,至于嘛你!”
一句话说得卫景衡身心舒畅:“那行,让你再吃五颗。”
“小气鬼,我告诉你,要不是看在你的份上,我早把叶无双接进宫里去了,天天伺候我吃香喝辣的了,哪里还轮到你在这儿小气吧啦的!”
“行啦行啦,都给你了还不成么,吃完就赶紧走吧!”卫景衡心中暗道,如果你知道你心心念念的出水芙蓉就是叶无双,还不知道会气成什么样子呢!不过什么都可以让,就这个没得商量,哪怕是拼着这份兄弟情分不要,也绝不可能把自己心爱的女子拱手让人。
正所谓怕什么就来什么,太子都已经站起来拍拍ρi股就要走了,天公偏偏不作美地下起雨来,只好留了下来,两人大眼瞪小眼地呆了一阵,卫景衡打发太子:“要不你去书房找本书来看一下吧!”
太子一想也是,便随着见心到了隔壁卫景衡的书房,见心把太子带到卫景衡的书架前:“太子爷,这些都是我们世子爷平日里看的书,您请自便,小人在外边候着。”
太子“唔”了一声,慢慢踱步一路看过去,想挑本闲书看看,突然一阵风从未关紧的窗户吹进来,吹得桌上的纸张哗哗作响,太子侧头望去,隐隐看见书桌上的一叠宣纸,上面画的依稀是美人图。
“这小子!”太子摇摇头笑道,走过去拿起一张,忽地全身一震,这画上画的女子,分明就是……
卫景衡在床上百无聊赖地趴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一点什么,赶紧爬了起来,顾不上背上的疼痛,三步并作两步跑到书房,只盼太子没有留意到他留在书桌上的画作。
可惜还是来迟了一步,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太子回过头来,双眼红得似要冒火,扬着手里的美人图:“你不是说你不认识她吗?”
“我……”卫景衡迟疑着。
“快说,她到底是谁?”
“是叶无双!”卫景衡双眼一闭,认命似地说。
“不可能,她怎么会是无双!无双根本就不是长这个样子的。”太子瞬间化身咆哮教主。
“无双不愿意被选入宫,因此特地乔装打扮之后才进的宫,上次是不小心落水,被水冲掉了脸上的化妆,才被你看见了的。”
“那你为什么要告诉我不认识她?”
“如果我说了,是不是现在你要娶的,就是叶无双了?”
“你……”太子左手揪着卫景衡的衣领,右手冲着他举起拳头,狠狠地瞪着他,卫景衡双眼一闭:“你要怎么打我出气都成,无双我是不会让的。”
太子的拳头箍得“咔咔”作响,良久,终于放下双手,整个人就像一个泄了气的皮筏子:“你身上有伤,我不打你。”
卫景衡扔给太子一堆画卷:“打开看看,如果你遇到这样一个女子,会喜欢上她吗?”
太子一幅一幅地打开细看,都是一个胖胖的小女孩,要不就是在灶台前各种忙碌,神情专注认真,要不就是面对各色美食,无限陶醉满足,都是卫景衡回到京城之后这几年思念叶无双的时候画下的他心目中的各种形象。
画中的小女孩虽然胖,但眉目灵动,神态自然,细致入微,可以体会到作画者对画中人的满腔喜爱之情,太子语气有点黯然:“你把她画得这么美好,谁看了能不喜欢呢?呵,原来她以前是这个模样的啊!”
“那你老实说一句,如果在那个时候你认识了无双,会喜欢上她吗?”不待太子回答,卫景衡继续接着说道:“不会的,你喜欢的根本就不是叶无双,而是那个惊鸿一瞥的影子,你与乔装之后的无双也相处过不短的时间,可是你并没有喜欢上她,可见你喜欢的并不是她这个人。”
卫景瑜静默良久,突然叹了口气,摇摇头道:“我输了,不是输给你也不是输给时间,是输给那天无双从水中起来的惊鸿一瞥,我心中有了那一个她,就再也没法子全心全意地爱上另外一个她了。我承认我没有资格说爱她,也许我从头至尾,爱上的都只是一个虚幻的影子吧!”
卫景衡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地。
太子的大婚在皇后的操持下如火如荼地准备着,皇上却还得分出神来头痛卫景衡中毒的事。
卫景衡如今看来似乎没什么大碍,伤口也一日好似一日,事实上他所中的毒并没有真正解了,只是暂时用药物压制着而已。可是这用于压制的药物也是霸道之物,用的时间越长,对身体的伤害就越大,日后毒物的反噬就越严重。
当然这些事情也就只有皇上、礼亲王爷和给卫景衡治伤的太医知道,连礼亲王妃都没有透露半个字,卫景衡自己当然也不知情,只以为余毒未清,需要好好调理而已。
卫景衡出生的时候,皇上自己还没有儿子,自小看着他长大的,一直把他当自己儿子般看待,如今遇到这样的事,说不着急那是假的。
“皇上,骑射大赛当日在演武场上射出毒箭之人已经找到了。”说话的是暗卫首领廖长飞。
“审过没有,结果如何?”
“那人招供是受蒙古王子指使,在比赛时扰乱卫世子的心神,相助蒙古王子获胜。至于箭上之毒,那人宣称并不知情。”
“那扎那怎么说?”
“蒙古王子也承认了那确实是他们的人,当日是他手下的一个随从自作主张做的这件事,王子已重惩此人,但对于下毒一事,还是拒不承认。”
“再查!”
“是!”廖长飞垂首退下。
皇家暗卫的办事效率还是很高的,不到一天,事情就查得有了头绪,蒙古王子此番来京,下榻在京城最大的客栈云来客栈中,这云来客栈有一个专管倒夜香的伙计王有福,是个穷得叮当响的老光棍,这两日却突然阔绰起来,整日跟人炫耀他睡了凝香阁最当红的望月姑娘。
别人笑他痴心妄想,望月姑娘接一次客没有十两银子别想见到她的面,他倒夜香倒上十年也攒不上十两,分明就是把牛皮吹破了天。王有福喝了几口老酒,咋咋呼呼地嚷着别看不起人,他有的是银子,别人起哄让他拿出来看看,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突然就噤了声。
暗卫悄声没息地带走了王有福,只是略施手段就让他招了供,原来是在骑射大赛的前一天,有一个男人找到他,给了他五十两银子和一盒药膏,让他把药膏抹到蒙古王子带来的人的箭头上,并承诺事成之后再给他五十两。
顺着这条线,暗卫很快就找到了那个给钱王有福的男人,居然也是蒙古王子的手下,只是一时不备,竟被那人咬破衣角中藏着的毒囊,自杀身亡了。
听完暗卫的回报,皇上只说了一句话:“朕要亲自见见扎那。”
正被变相软禁中的扎那很快被带到了御书房,皇上指着暗卫扔在他身前的一叠供词:“你怎么说?”
扎那跪在地上,毫不畏惧地抬眼看着龙椅上的皇上:“本王子被奸人陷害,无话可说。”
“朕无意与蒙古结仇,只要你拿出解药,朕便放你回去,如何?”并不是怕了蒙古,只是战乱一起,受苦的还是边疆的老百姓,皇上以仁爱治国,不忍心百姓吃苦而已。
“解药我现在拿不出来,此药其实是一种蛊毒,精心饲养的五种毒物放在一起,让其自相残杀,最后获胜存活着即为毒王,毒王吞噬了其余四毒,与其体内的毒素混合在一起,再把毒王晒干碾成粉末,就成了见血封喉的剧毒。”
“你既知此毒来源,为何又说没有解药?”
“用来制造毒王的五种毒物不同,或者是使用相同的毒物,但最后胜出的毒王不同,这毒药的药性都完全不同,解药也不一样,稍有差错,便性命堪忧,我不知道这毒是谁下的,自然也不知道该用什么解药。”扎那镇定地回答。
“这么说这毒是无药可救了?”皇上身子前倾,眼中射出危险的光芒。
“唯有敝国的国师能救!”
“来人,传旨下去,让蒙古国把国师送来换扎那王子!”
作者有话要说:
☆、五里亭
蒙古王子没有等来国师,大周朝皇帝的旨意传到蒙古的时候,已经是蒙古的国师大人失足坠马身亡的第二天了,大周朝皇帝勃然大怒,下令把扎那严加看管,不许其离开住所半步,同时要求蒙古国一个月之内必须配出解药,否则就把扎那投入大牢。
这么一来,几乎就是要撕破脸开始打仗的节奏了,奇怪的是蒙古那边似乎并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甚至对传话的人都客客气气的,表示一定会抓紧研制解药,向卫世子赔罪云云,对于他们的王子,竟一句话也没有提到。
连皇上都觉得,自己手上的这个人质,是不是太没有分量了一些?
扎那早已收到密报,自己的父亲,现任蒙古可汗早已因病不理朝政多时,现在国内真正掌权的是他的二弟海日古。听到这个消息之后,他就知道,要离开大周,只能靠自己了。
海日古与他一母同胞,性格也与他极为相似,都是桀骜不驯,不甘屈居于人下的性子,他肯定巴不得自己留在大周永远回不了去,好让他名正言顺地接任可汗的位子。
扎那冷冷一笑,难怪会有毒箭这一出,原来海日古早就蓄谋已久想要取他而代之了,现在他就要看看这个二弟是不是真的有这么大的本事了。
扎那通过可靠的途径传了密信给自己手下的惊云三十八骑,然后就躺在床上,双手撑在脑后,翘着脚悠闲地等着自己的人来把自己接出去了。
之前他不是不能走,只是不想太早暴露自己真正的实力而已,让别人太早看出深浅,对自己是有害无益。
躺着躺着,扎那脑子里浮现出一个娇俏的身影,撅着鲜花般的小嘴恼怒地盯着他:“你这人怎么可以这样啊!”真要这么走掉,还真有点儿舍不得这个叫做叶无双的小姑娘呢!
想起叶无双,扎那又想起了那个在酒楼遇见的女子,这女子长得还不错,但那一颗心可不是一般的狠毒啊,为了一个男人,竟不惜手段要把自己至亲的表姐推入火坑,扎那突然很好奇,她到底想要怎么样帮自己呢?
扎那的手下找到郑燕容的时候,郑燕容告诉他,她有办法把叶无双引出城外,至于出去之后,他们要把她如何,那就不关她的事了,双方一拍即合。
他们挑选的日子是太子大婚的当日,在这个大喜日子,各方面的戒备自然都稍微松懈了一些,叶文澜携着妻子郑明仪和儿子叶泽弘进宫去了,叶无双作为待字闺中的姑娘家,不用参加太子的喜宴,便留在家中把开了满树的金色桂花收集起来,洗干净晾干了,用来泡桂花酒。
不知不觉一个夏天就这么过去了,又到了金秋时节,过不了多久就是她十六岁的生日了,这是从广州回到京城之后第一次过生日,叶无双在心中盘算着要把司徒嫣请来给自己祝贺,对了,再请爹爹想点法子看还能不能弄到奶油,当初在山上的时候跟司徒嫣说起过奶油蛋糕,她可是说很想尝尝的呢!
司徒嫣已经定亲了,对方不是卓懿文,而是另一家与司徒家有生意往来的大商户,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了吧,只是司徒嫣在说起这件事的时候,脸上总是带着挥之不去的哀愁,唉,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个女孩了,叶无双只能在心中悄悄叹气。
“小姐,郑家小姐来了。”听到红豆的话,叶无双拍拍手上沾着的桂花瓣:“郑燕容?她来干什么,告诉她我不舒服,不见客。”
“叶无双,我知道你不想见我,可是景衡哥哥呢,你连他的性命也不顾了吗?”郑燕容走了进来,红豆急忙道:“小姐,对不起啊,我实在是拦不住。”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叶无双问郑燕容。
“景衡哥哥为了你中了蒙古人的毒箭,一年之内如果没有服下他们的独门解药,毒发的时候只能眼看着全身的肉一点一点地烂掉,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你胡说什么呢,太医不正在给他拔毒嘛,说是慢慢调养总会好的。”叶无双越说越是觉得心惊,莫非他们有什么事情在瞒着她?
“那是他们骗你的,景衡哥哥只是不想让你担心而已。”
叶无双强压住心中的惊疑,对郑燕容道:“我不相信你,我明日自会去问景衡哥哥。”
郑燕容突然“扑通”一下跪倒在叶无双面前:“无双表姐,景衡哥哥这么喜欢你,还是为了你而中的毒,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他这样受苦吗?”
叶无双满心不悦地看着她:“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就算这事是真的,我也无能为力啊!”
“无双表姐,你也知道我很喜欢景衡哥哥,为了他甚至还做出过一些不太好的事情,可是如今,我已经不在乎能不能嫁给他,只要他能好好活着就好,如果我能够救他的话,就算是让我丢了性命我也是在所不惜的,可是现在能救他的也只有你而已,无双表姐,我求求你了,救救景衡哥哥吧!”
“真是好笑,我又不是太医,能有什么法子。”
“如果你真的有心要救景衡哥哥,是有法子的。”
“什么法子?”
“今日午时,北郊五里亭,有人在那里等你,你去到之后自然就会知道怎么救景衡哥哥了。”
叶无双狐疑地看着郑燕容:“如果你真心想要我救景衡哥哥,说话这样藏头露尾的算什么意思?为什么早不告诉我,偏偏要选在太子大婚,所有人都进宫贺喜的这一天?”
郑燕容凄然道:“这件事我也是刚刚才知道的,而且那人指定要见到你才能把解药交出来,否则的话你当我这么傻,不会抓紧这个机会亲自去救景衡哥哥吗?哪怕会有危险,就算明知道要吃上许多苦头,能因此而救得景衡哥哥的性命,甚至有可能挽回他的心,我决不会有丝毫的犹豫!好了,不管你信不信我,我言尽于此。今日午时,无论你去不去,我还是会去的,哪怕有一线的希望,我都不会放弃!”
郑燕容说完,转身缓缓离去,就在她的脚步即将跨出院门的一刻,身后传来叶无双的声音:“我会去的。”郑燕容的嘴角掠过一丝冷笑,在心里对叶无双说:“卫景衡、叶无双,你们两个人害得我在整个京城的人面前丢了这么大的脸,还失去了嫁给太子的机会,我一定不会让你们有好结果的!”郑燕容知道,凭自己在太后和皇后心目中的印象,如果不是自己要求要嫁给卫景衡,做个太子良娣那是稳稳的,如今闹得竹篮打水一场空,叫她如何不恨。
“小姐,您明知道她是不安好心的,为什么还要答应出去呢?”红豆急得直跳脚。
“景衡哥哥为了我,可以置身后疾射而来的利箭而不顾,难道我就不可以为了他,去承受一些未知的危险么?”
“那怎么一样呢?这根本就是两回事嘛!小姐,别说咱们家公子不会同意,就算是世子知道了,也一定不会让您去的啊!”
“红豆,你不用说了,我心意已决,你帮我准备一下,午时快到了,我要出门。”
“不行,小姐,红豆说什么也不让您去。”
“傻丫头,你不让我去我也得去的。”叶无双呵呵浅笑。
五里亭是北郊官道旁的一个小亭子,四周种着几棵依依垂柳,便于离别的人们折柳相送,午时整,叶无双独自出现在空无一人的五里亭中。
等了一会儿,就听到有疾驰的马蹄声,几匹奔马飞快地驰来,为首一人黑布蒙面,可是叶无双对他特别高大的身形极为熟悉,赫然便是那曾在酒楼有过一面之缘,又在演武场上见过的大胡子蒙古王子。
叶无双心中一惊,莫非郑燕容所说的人就是他?可是他不是被严加看守,不得离开京城的吗?难道他这是——逃走?
说时迟那时快,叶无双心中念头转了两转,一行人已经到了她的跟前,蒙古王子扎那更是毫不顾忌地打马跃进亭子,伸臂一提就把叶无双拎上了马背,叶无双一愣之后开始拼命挣扎起来:“你想干什么?”
只是她那点儿小力气怎么跟扎那相比,才挣了两下,手脚就被牢牢地困住,动弹不得,情急之下,只得扭头照着一只手臂就咬了下去,只觉得齿下肌肉坚硬无比,自己用尽力气咬了下去,居然像给对方挠痒痒似的,扎那王子连眉头也不皱一下。
叶无双心中一片冰凉,她知道郑燕容不安好心,可最多也就是一些小女孩的妒忌心而已,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不顾亲戚的情谊,歹毒到要致自己于死地。难道她不知道,所有人都知道郑燕容来找过她叶无双,如果自己有什么事,她也绝对脱不了干系吗?还是说,她对自己已经恨到不顾一切的程度了?
事到如今,唯一还能做的,就是想尽一切办法,得到能解卫景衡之毒的解药了。想到这里,叶无双反而镇定了下来,甚至稍微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能坐得更舒服一些。
她突如其来的温顺反而让扎那楞了一下,其实他也说不清楚到底是为了什么非要掳了叶无双出来,只是怀着一种咽不下去这口气,不想让她好过的心思而已,她挣扎得越厉害他心里便越高兴,甚至在她刚才咬他的时候,他都能感觉到心里面一种隐秘的欢喜。可是她突然摆出这么一副任人宰割的姿态,就让他有一种不知道下一步该怎么进行下去了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
☆、黄金滚滚车轮饭
一行人专拣一些荒僻的小路来走,直到天色擦黑才在一个林子里停了下来,叶无双被颠得五荤六素的,全身上下仿佛没有一个地方是属于自己的了,一下地就踉跄了好几下,倒在一棵树下就动弹不得了。
扎那看着她那狼狈的样子,嗤笑一声:“真是没用!”
叶无双对他怒目而视。
扎那也不以为意,盯着她的头顶看了一会,淡淡地丢下一句:“头上有虫子。”说罢就跟几个下属一起把四周的干枯枝叶收拢起来燃起火堆。
唬得叶无双一下子跳了起来,不敢伸手去摸,只得低下头来又跳又晃地,希望能把头上的虫子甩下来,惹得扎那又是“嗤嗤”冷笑,伸手指着她刚才靠着的树干:“在那儿!”
叶无双回头一看,跳动的火光中,一条黑色和棕色相间的毛毛虫拱起身子,全身的毛刺炸开,不由得毛骨悚然,再不敢靠近去,在火堆旁拣了一块看起来比较干净的地方,用脚细细地踩过,确认没有什么异物之后才小心翼翼地坐了下去,双手抱膝,盯着跃动的火苗发呆。
扎那的几个下属不知道叶无双的底细,只知道她是主人冒着极大的风险也要带着的女子,想必是个重要的人,因此也不敢怠慢,安顿好之后就把干粮和水递到叶无双的跟前,有两个白面饼子,一小块肉干和一个皮革制成的水囊。
叶无双早已又累又饿,这个时候也顾不得脏不脏了,伸手拿起一个白面饼子就往口里塞,这饼许是为了更好地保存,做得又干又硬,叶无双刚开始一口咬得大口了一点,差点儿噎着,连忙喝了一口水,再慢慢细嚼,竟能从寡淡无味的饼子中尝出麦香味来,也算是苦中作乐了。
那肉干也是极硬的,黑黑的一片看不出来是什么肉,须得用力咬下一小块来,在嘴里面含得软了再细细咀嚼,原来是牛肉干,滋味咸香,还挺好吃。
叶无双慢悠悠地吃完了自己那份干粮,虽然全身酸痛,累极倦极,可也不敢就这么躺下来睡觉,只好就这么坐着,借着火光抵御这夜晚的寒气,把头靠在膝盖上希望能就这么迷糊地熬过这一夜。
她实在太累,不一会儿就开始东倒西歪起来,迷迷糊糊之中,只觉得身上被裹上了一张厚厚的被子,然后自己被人扶着躺下了,这一躺下来,整个人就像一摊软泥似的再也不想动弹了,马上沉沉睡去。
仿佛才刚合眼,叶无双就被吵醒了,这才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裹着扎那的大氅睡了一夜,刚被吵醒的时候全身仿佛都不是自己的,稍微挪动一下都酸痛不已,可扎那哪里是个怜香惜玉的人,只随手扔给她一点干粮:“赶紧吃,吃完了赶路。”
叶无双一想到又要再遭受一次昨天的磨难,想死的心都有了。
这样饱受折磨的日子持续了好多天,叶无双早已被折腾得面无人色,两辈子加起来所吃的苦头也没有这几天的多,再加上越往北走天气就愈发寒冷,身上所穿的衣物不能抵御寒冷,每日所吃的也只是单调的面饼和肉干,饶是叶无双身子的底子算是好的,也扛不住生起病来。
这一日终于不用再露宿野外,而是找了一个荒僻的小村落,强行霸占了一间民房,那屋主是年过五旬的夫妇二人,被扎那的下属捆了,用一团破抹布塞住嘴,扔在屋角。
昏昏沉沉的叶无双则被扔到了土炕上,脸色潮红、呼吸急促,扎那端来一碗下属烧好的热水,可她迷迷糊糊的,根本就喝不下去。
扎那心烦意乱地把碗一扔:“快去问问,附近有没有大夫。”
一个名叫巴根的属下走了过来,犹豫道:“王子,这恐怕会露了咱们的行迹。”这一路上,他们见扎那也并未对这女子显出特别的关心,看来并不是如他们所想这是王子的心上人,因此才斗胆说出这么一句。
扎那不耐烦道:“快去!怕的话看完病一刀杀了便是!”
巴根这才应了出去,接着听到那屋主老妇人的声音:“大夫要到二十里外的镇上才有,我看这姑娘怕是染了风寒,那里有点老姜,熬点姜汤给她喝了吧!”
那巴根便来请示扎那的意见,扎那走到屋角的沙堆旁,用手里的佩刀拨拉了一下那堆黑糊糊的沙土,果然翻到了几块干巴巴的老姜:“拿去熬汤吧!”
巴根捡起老姜,略略洗去表面上的浮泥,操起厨房的大菜刀“啪啪”几下砸得稀巴烂,一股脑儿扔进锅里,添了一瓢水,再点着一把干草塞进灶膛,煮了起来。
煮到大概剩下一碗那么多水的时候,浓浓地盛了出来,送进房里去给了扎那。
扎那看看手里的碗,又看看炕上睡得人事不知的叶无双,突然就叹了一口气,自己这是在干什么?一直以来,女人对他来说只是可有可无的玩物,他可以给她们提供美酒佳肴,送给她们华服宝石,可也就是如此而已,做大事的时候从来不会让女人在身边,那只会是累赘,可是这次居然会头脑发热地带了这个女人出来,真是昏了头了。
原本只是想着给她一点颜色看看,可真的掳了人来却不忍心做出什么伤害她的事了,看她病成这样,反而生了一些怜惜之心,可是扎那并不喜欢这种感觉,一点儿也不喜欢。
所以他用一只手拎起叶无双,让她靠在炕头半坐着,然后捏住她的鼻子,趁她张开嘴呼吸的时候硬生生地把一碗还冒着热气的姜汤悉数灌进她的嘴里,叶无双被呛得咳嗽起来,神智倒是恢复了几分,大口大口地把那碗浓辣的姜汁给吞了下去。
喝了姜汤蒙着被子发了一身汗,风寒的症状是好了不少,叶无双觉得脑袋也没那么晕乎了,体力也稍稍恢复了些,只觉得肚子饿得不得了,这也难怪,好多天都没有好好吃过东西,能不饿嘛!
等不及天亮,叶无双悄悄爬了起来,摸到厨房想去找点吃的,不料脚下一绊,差点儿摔倒,伸手一摸,触手温软,竟然是一个人。叶无双吃了已经急忙收回手,可是那人却奇怪得很,一动也不动。
借着一点微弱的月光叶无双小心翼翼地跨过去,在灶台旁找到火石,点燃了一把干草,借着光亮又找到了油灯,这才终于端着油灯去看清了刚才差点绊倒她的那个人,原来不止一个,而是两个年过花甲的老人,被五花大绑着躺在地上,口里还塞着破布,两双眼睛却睁得大大地看着她,目光中并没有敌意。
叶无双赶紧放下手里的油灯,先把两人口中的破布扯了下来,再去解他们身上的绳子,昨晚来到的时候她迷迷糊糊的,并不知道怎么回事,不过也大致猜得出来必定是扎那他们一伙人干的。
“大爷、大娘,真是对不住,害你们受苦了。”叶无双愧疚地道。
“姑娘,你身上刚发了汗,得把湿衣裳先换下来,不然再把寒气吸进去了可不成啊!”大娘缓过气来,说出来的第一句话居然是关心她的话语,更是让叶无双内疚得不行,可再给她十个胆子她也不敢在那帮环饲的虎狼旁边换衣裳啊,悄悄俯身在大娘耳边说道:“不瞒大娘说,其实我也是被他们掳来的,换衣裳怕是不太方便。”
大娘马上就明白过来,抖抖索索地站起身:“那我去拿块干布给你垫在背后,隔一隔汗气。”
“谢谢大娘!他们这么对你们,您还对我这么好……”
“我也有个闺女,跟你一般大,我一看见你就想起了我那闺女,如果是她病成这样,我跟老头子该有多心疼啊!”大娘说完终于站直了身子朝外走,忽听一声呼喝:“你们干什么?”原来是值夜的,方才早已听到响动,只是叶无双是王子的人,没做什么的话他不好说什么,但现在见他们居然要走动,自然是要出声制止了。
叶无双站在两个老人的身前护住他们:“不要伤害他们,他们不会跑也不会泄露你们的行踪的!”
这是扎那也过来了,看了叶无双一眼,皱眉道:“病好了?有力气胡闹了?”
叶无双道:“你放了他们吧,他们不会跑的,我做饭你你们吃。”
扎那想了想,吩咐下属:“看好他们。”转身回去补觉去了,天亮以后又要赶一天的路,得好好保存体力。
叶无双对两个老人道:“大爷、大娘,你们先坐在这边歇着,我先去做点吃的。”又靠近他们小小声道:“这些人凶恶得紧,咱们别惹怒了他们。”
她病了一场还没好利索,又饿了那么久,手脚酸软使不出力气,面对着找到的一缸金黄|色的玉米面,想了一下决定做一个省力气的玉米面疙瘩汤。
灶下还有一个南瓜,她拿起来洗洗切了,烧了一锅开水,水开后把南瓜块放进水里煮,玉米面放进盆子里,舀两勺煮南瓜的热水浇在玉米粉上,用筷子搅拌均匀,玉米面吸饱了水形成一个个的面疙瘩,然后捏起一小块揉成圆形,再双掌一压,就变成一个个车轮形状的小玉米饼,扔进锅里去煮。
等南瓜和玉米饼都煮熟,这饭就算是做好了,叶无双盛了两碗端给两位老人:“大爷、大娘,趁热吃点吧,都饿了一晚上了。”
自己也装了满满的一碗吃起来,玉米清香、南瓜清甜,叶无双吃得有滋有味,这香味把扎那也吸引过来了:“你做的什么?”
叶无双看了一眼碗里金黄|色的南瓜和圆滚滚的玉米饼,随口道:“黄金滚滚车轮饭。”
作者有话要说:
☆、对恃
“哦?这个名字倒是有趣,只是不知味道如何?”扎那道。
叶无双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话,端着碗在两个老人家身边蹲下来,自顾自与两个老人家聊起天来:“大娘,您不是说有个女儿跟我一般大的吗?现在在哪儿呢?怎么就只有你们两老在家?”
扎那讨了个没趣,脸上就有点儿挂不住,刚要发火,机灵的巴根跑了过来,赶紧盛了一碗给他端到桌上:“王子,趁热吃吧!”扎那这才坐到桌边开始吃了起来,剩下的巴根几个人分分也开始狼吞虎咽。这一路上吃的都是干粮,这时候吃上热热的食物,心中真是说不出的舒畅。
那老妇人道:“女儿去年嫁人啦!就在隔壁的庄子,如今都怀上孩子了。还有个大儿子,跟着商队出去了,就剩咱们两个老家伙在家里干点农活。”
“大爷和大娘儿女双全,真是有福气的呢!我家里也有一个哥哥。”说起家人,叶无双想起爹娘和哥哥不知道会担心成什么样子,心中难受,脸上也显出伤心的神色来。
吃完早饭又要准备上路了,有人来请示扎那:“王子,那两个人?”按他们以往的行事风格,自然是一刀杀了了事,以免泄露行踪,只是见王子带来的那女子与两老人相谈甚欢,是以有此一问。
扎那朝叶无双那边看了一眼,料想这两人也不会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便摇了摇头,一行人收拾好了正准备出门,突然传来一阵急剧的敲门声。
屋里的人皆脸色一变,两片明晃晃的刀刃立刻架到了两个老人的脖子上,叶无双一时之间也吓得呆住了,也不敢出声,生怕那刀刃一下子就切入老人的脖子。
“爹!娘!快开门,是我呀,二花呀!”屋外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也不知除她之外是否还有别人。
扎那冷厉的眼风一扫,抬手便要做一个杀的手势,叶无双突然站了起来,一手抽出身旁那人的佩刀就架在了脖子上。以旁边那人的身手,本来不至于会被她抢了佩刀去,只因知道王子对她颇为不同,一时不敢妄动,这才被她抢得了先机。
一时间叶无双和扎那两人大眼瞪小眼,扎那眼中的冷意快要让屋子结起冰来,叶无双的心里早就抖得不行,只是强撑着不敢在气势上输了他去,硬是等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他,背后的冷汗却悄悄地湿透了衣衫。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一时冲动就做了这个动作,在这几天的相处中,以她对他们的了解,杀几个不相干的人对他们来说根本就不是个事。第一次见到他们杀人,是在路边的一个简陋的茶寮,不过是因为对他们一行人好奇议论了几句,这些人二话不说便把在场的所有人都一刀杀了。
第一次看见鲜血从被割断的喉咙的狂喷而出,叶无双吓得手脚发软,整整两天吃不下任何东西。
那还是一些不认识的人,她根本无法想象,方才还跟自己好好地说着话的人如果突然死在自己的面前,那是怎样的一种感觉,她怎么也不愿意这一对慈祥的老人就这样被杀,因此才会头脑一热突然站了起来。
如今在扎那冰冷目光的注视下,她不是不后悔的,她甚至连他为什么要掳走自己都不知道,就这么把自己的性命交到了他的手上,居然以为自己在他心目中的份量能比他们自身的安全更为重要,真是可笑之极。
这一路以来,叶无双对扎那的目的也想了很多,想到最大的可能就是想拿自己来威胁卫景衡,想从他的手上得到什么好处,至于他想要得到的是什么,她是怎么也想不到了,只希望这份好处能够重要到让他放过眼前的几个人。
两人对恃半天,扎那的神色居然松动下来,做了个手势让手下的人收起武器,又示意让那老妇人去开门,门外那人叫得实在是太大声了一些,再不应声怕是会惊动村里的其他人。
老妇人颤颤巍巍地站起来去开门,大门刚一打开,就见一个挺着大肚子,村妇打扮的年轻女子冲了进来:“娘,您和爹爹没事吧?怎么这么久才来开门?”
叶无双见只有她一个人,顿时松了口气,听那老妇人道:“二花你怎么这个时候回来了?你男人呢?”
这二花顿时红了眼,拿袖子抹着眼泪道:“别提那个臭男人了,他,他居然打我,我不要跟他过了。”说着抬眼朝厨房那边望去,“娘,做了早饭没有?我饿了。”这才发现屋里面多了几个凶神恶煞的大男人,登时呆住了。
叶无双见状走过去道:“这位姐姐,我们是路过的客商,进山里收购一点山货的,昨晚路过这个村子的时候天色已晚,就在大娘家借宿了一晚,现在也该要启程了。”说罢心里捏了一把冷汗,生怕这女子说出一点什么惹怒他们的话来。
幸好这女子也没有太过深究,只点了点头应声“哦!”就躲到她爹娘身后去了,扎那几人也不说什么,迅速地牵了马准备离开,叶无双也赶紧跟了上去,继续被扎那提溜上了马背,随着“嘚嘚”的马蹄声,叶无双远远望见那间小小的茅草屋渐渐消失在晨曦之中,这才松了一口气,以后她宁愿日日露宿荒郊野外,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这样的事了。
不过经过这次,叶无双倒是知道了一件事,那就是身后的这个男人是不会轻易地伤她的性命的,这到底是为了什么呢?她能够利用这个为自己带来什么好处呢?逃走是想都不要想的了,即使能够脱离他们的控制,凭自己一个弱女子,千里迢迢的也无法安全回家,何况还要帮卫景衡找解药呢!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是风餐露宿的比较多,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天空已经开始飘雪了,如果不是扎那让人在乡下农家给叶无双买了一身厚厚的土布棉衣,她早抵受不住这种严寒病倒了,即便是不顾形象把自己裹得像一只大熊,她也觉得手脚僵冷,被冻得去了半条命。
本来叶无双觉得,离开京城越远,他们的危险越小,何况这些日子,偶尔路过一些村镇,路上的风物人情都与中原大异,甚至人们说的话她都开始听不懂了,估计是到了两国边境甚至是已经进入蒙古境内,可是这一行人却益发地小心谨慎起来,实在是让叶无双百思不得其解。
再过几日,触目所见是一大片白茫茫,原来是已经进入了大草原,此时扎那等人却一反常态地高调起来,大摇大摆地策马前行,不久之后,甚至来了一大群人前来迎接他们。
就算以叶无双这种外行的眼光,也看得出来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牧民,身上穿的都是一些笔挺的皮裘,个个器宇轩昂,身下的骏马也都不是凡品,为首的一人衣着华贵,容貌上也与扎那有几分相似,一上来就亲热地与扎那拥抱了一下,口里说着一些叶无双听不懂的话,随后叶无双便与这两人一起被身后众人簇拥着走向了一处极大的营帐。
扎那把叶无双丢进一个小小的帐篷便匆匆离开了,一进帐篷,扑面而来一阵温暖之气,原来是帐篷当中燃着一只炭盆,叶无双四下打量一下,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帐篷内铺着厚厚的地毯,左侧是一张小榻,榻上铺着被褥和皮毛,看起来就十分温暖的样子,让旅途劳顿的她恨不得马上就躺上去好好睡上一觉。
另一侧有一张矮桌,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日用品,叶无双也看不太懂,最让她惊喜的是,帐篷的一角居然有一处用帘子遮起来的地方可以作方便之用。这一路上与几个大男人一起真是的极不方便,她只能尽量减少喝水吃东西,以期把需要方便的次数降到最低。
这时突然吹进一阵冷风,叶无双回头一看,两个蒙古装束的年轻女子正抬着一个大大的木桶进来,这两个女子扎着一头的小辫子,身材高大,脸上红扑扑的,全身洋溢着健康的活力。
两人把木桶放下,其中一人转身又出去了,另一人操着生硬的汉语对叶无双道:“姑娘请洗个澡吧!”
叶无双一见她们抬进来的浴桶就心动起来,这一路上都没有条件洗浴,身上早就发痒发臭,连头发都纠结成一绺一绺的,她都怀疑是不是已经长了虱子了,这时候无论如何也无法拒绝这一大桶热水的诱惑,就算有什么危险,也要先洗了再说了。
刚刚走出去的那女子又提了一桶热水进来倒进浴桶,浴桶内便有了大半桶的清水,屋内的女子也手脚麻利地找了一套当地的服装放在一边,叶无双客气地把她们请了出去,仔细看了看帐口处的帘子,原来是有搭扣可以系上的,虽然小小的搭扣起不来什么大的作用,毕竟也是一种心理安慰,她小心地系好搭扣,又移来那张矮桌挡在帘子的前面,就算是做好了安全措施了。
然后迫不及待地把这身已经发硬的脏衣服脱下来,小心翼翼地跨进了浴桶,当全身都被温热的清水包裹起来的时候,叶无双终于忍不住轻轻地嘘了一口气,果然是没有吃过苦之前不知道以往舒适的生活是多么的难能可贵。
作者有话要说:
☆、烤全羊
终于觉得勉强把自己身上积存的污垢洗干净之后,浴桶中的水已经浑浊得辨不清颜色了,叶无双苦笑一声站起来拿一块干布把身上的水珠揩干,拿起准备好的那套衣裳穿在身上。
这是一套蒙古贵女的服装,用的是轻巧保暖的皮毛,既贴身又温暖,比叶无双原来穿的那身土布棉衣好了上百倍,领口袖口上还有一圈白色的绒毛,更衬得肤色莹白如玉。
她本来就是个爱漂亮的,如今更是忍不住把袖子举起来看了又看,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自己现在的处境,心情顿时低落下来,把挡门的矮桌移开,掀开帘子叫人进来把沐浴用具清理一下,换下来的那身衣服实在脏得不成样子,也让人拿去扔了。
那两人分工合作,一人把帐篷内清理干净,一人帮叶无双用干布绞干头发,拿出一把牛角梳仔细梳理之后,按照她们的习惯编成数条小辫子,辫子上装饰了一些玛瑙和珍珠制成的饰物,最后在头上戴上一个红珊瑚额箍,衬得白玉般的一张小脸美艳不可方物。
连后面那个端着盘子进来的侍女都忍不住赞叹一声:“真漂亮!”
叶无双的目光却全都被她端上来的食物吸引过去了,由于还不到晚饭时分,送上来的只是一些小点心之类的零食,但也足以让吃干粮吃得想吐的叶无双欢呼一声,跑了过去。
有金黄|色的撒子,那面抻得极细,炸得酥脆可口;一碟奶酪做得十分精细,是由两层白色的奶酪中间夹着一层巧克力色的,看起来像糖果一般;还有晒得干干的奶皮子,中间还有蜂窝状的小孔;另外还有一大罐雪白的酸奶,虽然没有新鲜的水果,但有一小碟乌蓝色的干果,只有小手指头那么大,拈起一个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的,竟然也十分好吃,叶无双估计这应该是蓝莓干,旁边那侍女十分机灵,见叶无双用询问的眼光看着她,马上就用她生硬的汉语说道:“这是乌饭子干。”
既来之则安之,外面这样冰天雪地的状况,就算是没人守着叶无双也绝不会想不开去逃跑的,被扎那抓住这么久,也没见他有什么侵犯她的举动,此时更是不用担心食物中有毒了,席地坐下来便大快朵颐。
叶无双吃东西的时候,两个侍女就站在一边,叶无双想自己不知道还要在这里住上多久,与两人相处好关系对自己有益无害,便笑着招招手让她们一起来吃,两人摇摇头表示不可以。
她们虽然会说一些汉话,但说得极为生硬,能不说话的时候也就尽量不说了,叶无双知道她们是不敢坏了规矩,便也不再强求,只是随意地闲聊起来:“我叫做叶无双,是从大周朝的京城来的,你们叫什么名字啊?”
方才帮叶无双梳头的那个侍女显然汉话说的流利一些,便指着自己道:“塔娜。”然后由指着另外一个侍女,“吉雅。”
“塔娜、吉雅。”叶无双跟着她的发音说了一遍,“这里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带我来这里的那个男人在哪里吗?”
塔娜和吉雅两个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回答,一个男声随着被掀起的帐帘响了起来:“半天不见,叶姑娘这是想念本王子了?”
叶无双心中一阵恶寒,脸上却是不动声色:“我只是怕扎那王子把我卖了。”
扎那哈哈大笑:“如此如花似玉的小美人,我怎么舍得……”说着却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把后面半截笑语给咽了下去,叶无双奇怪地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眼光定定地望着一处,顺着那有点炽热的目光望去,叶无双不由羞恼地红了脸。
原来她方才沐浴之后并没有穿上鞋子,走在厚厚的毛毯上也并不觉得冷,这时是蜷着腿侧坐在地上的,并没有留意到一双莹莹玉足露在了外面。
那小巧的双足相对于扎那的大手来说不盈一握,肤色洁白如玉,圆润的脚趾头像一颗颗小珍珠般散发着淡粉色的光,扎那不由自主地吞咽了一口唾沫。
虽然对于前世的叶无双来说光着脚在别人面前根本不是个事,可她毕竟在这个时代十几年,也算是受了不少礼教的熏陶,再加上她对扎那上下滚动的喉结感到十分厌恶,动作间便带了些气恼的意味。
扎那见她愤愤地把双足收了回去用裙子遮住,也不生气,只侧过头吩咐旁边的塔娜:“待会晚宴,你们带她过去。”
他们要做什么叶无双自然是无法抵抗的,乖乖地任由着两人又打扮了一番,全身上下添了不少闪闪发光的银饰,一走动便叮当作响,华贵之中自有一股青春灵动的气息。
直到这两人满意了,才给她换上轻巧的鹿皮靴子,带着她走向一座极大的,看起来就气势非凡的营帐。过来的路上,塔娜告诉叶无双,这里是乌尔木王的领地,乌尔木王是扎那王子的叔叔,也就是现任大汉铁木儿的弟弟。
现在她们进去的就是乌尔木的王帐,进去之后,叶无双发现里面占地大约有一个篮球场那么大,中间居然还燃着一堆篝火,上面架着一只整羊正在烤着,奇怪的是帐里并不觉得气闷,也并没有烟熏火烤的难闻气味。
偌大的王帐里人来人往的,倒是有几个熟面孔,是之前来迎接他们时跟在乌尔木身边的,估计都是一些高级领导人之类的,还有许多粗豪的汉子,竟然跟扎那勾肩搭背、称兄道弟的十分亲热,看得叶无双暗暗称奇。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里面还有不少的女人和孩子,女人们打扮都是比较华贵的,聚在一处有说有笑,可惜叶无双一句也听不懂,孩子们自然是不肯安安静静地坐着的,不时有两三个男孩呼啸着从她的面前冲过,有一个还差点儿撞到了她的身上,叶无双连忙后退一步,恰恰落在一个男人展开的臂弯里。
“当心啊,小美人。”温热的气息扑在耳边,叶无双心中一惊,慌忙想要躲开,手肘却被人牢牢地禁锢着,身不由己地跟着他朝前走。
扎那把叶无双带到一个头冠上镶着最多宝石的中年女子面前,叽里咕噜地不知道说了句什么,那应该是乌尔木王妃的女子竟然亲自站了起来,亲热地拉着叶无双在她身边坐下,旁边有侍女立即给叶无双斟上一杯|乳白色的饮料,王妃举起自己的杯子,笑着朝叶无双说了一句不甚标准的汉话:“叶姑娘,请。”
既然人家如此客气,叶无双也只好端起了杯子,刚好刚才吃了些点心有点儿口渴,便爽快地把这小小的杯子里的液体一饮而尽,不料这液体入口竟是十分辛辣,呛得她连连咳嗽。
一心以为是酸奶之类的饮料,没想到这些女人喝的,竟然是辛辣的马奶酒,待叶无双终于喘过气来,双颊已是涨得通红,此时在她自己想来是狼狈不堪,殊不知看在别人的眼中却是粉面含羞、娇艳动人。
王妃招招手让人给她换了一杯橘黄|色的饮料:“这是沙棘果汁,叶姑娘喝一口压压酒气吧!”叶无双端起杯子喝了一口,清清甜甜的果汁顺喉而下,很好地缓解了方才那股辛辣之感,这才轻拍着胸口,舒了一口气。
旁边传来几声“咯咯”的脆笑,那几个妇人叽叽呱呱地说了几句,一边说还一边用暧昧的眼光看着叶无双,叶无双虽然不知道她们说些什么,但那眼光也足够让她脸红的了,见她一副不自在的样子,王妃好心地替她翻译:“她们说啊,也只有像叶姑娘这样鲜花一般娇嫩的人儿,才配得上咱们扎那王子那般的英雄人物。”
叶无双刚想解释她跟扎那的关系不是她们想象的那样,突然王妃另一侧一个穿着一身大红色衣裳的年轻女子猛地站了起来,重重地跺了一下脚,捂着脸冲了出去。
王妃脸上掠过一丝不悦,很快又回过头来道:“小孩子不懂事,不用理她。”
这时又有侍女上来告知晚宴已经准备好,让她们入席了,叶无双只好把还未说出口的话咽回肚子里,随着她们一起起身过去。
刚才一进门的时候叶无双便看见一堆篝火上烤着的一只整羊,如今这样已经烤好,黄金油亮,端端正正地摆在正中间,周围的矮桌围成一圈,这群女人过来后,便各自找到自己的男人,在他们身旁坐下。
孩子们是不落座的,各自抓一块香喷喷的肉,便玩边吃,叶无双心中迟疑着不知该坐在何处,便被乌尔木王妃笑盈盈地拉到扎那旁边,按着她的肩膀让她坐下,叶无双当然不肯,正挣扎间,一只有力的手掌拉着她的手把她扯了下来,坐好之后还要牢牢握住。
叶无双低声道:“你放手,我不会走的。”
扎那这才松开了手,叶无双揉揉被他捏疼的手掌,暗地里默默地骂了几句。
接着有侍者上来,把那只烤全羊脸颊上最嫩的两块肉割了下来,分别呈给了扎那和乌尔木,如此,整个晚宴才算是正式开始,叶无双也被分到了一片烤全羊的肉,只见切下来的那片肉外边焦黄发脆,里边却还是绵软鲜嫩,饱含肉汁的,一口咬下去,竟然一丝腥膻味也没有,羊肉味清香扑鼻,绵软之中带着一点嚼劲,好吃得不得了。
这许多人分食一只烤全羊,每个人分到的也不过是一小块而已,真正让人随意取用的,还是桌上的那一大盆手把肉。
手把肉叶无双在前世的时候去内蒙古旅游曾经吃过,将肥嫩的小绵羊开膛破肚,去皮去内脏,羊头和四蹄也去掉,清洗干净后,斩成几大块,白水清煮,待水滚后即可取出,放在大盘子里上桌,大家一手拿着肉,一手拿着蒙古刀,割、挖、剔、片,把羊骨头上的肉吃得干干净净的。
如今吃的这羊肉,是真正在大草原上散养着,吃野韭、野葱长大的,选的又是最肥美的小口羯羊,肉质自然要比前世所吃的鲜美许多,又因为这肉煮得火候控制得好,只有七八分熟,肉质细嫩,不腻不膻,就算没有任何蘸料,也吃得极为可口。
扎那见她吃得香甜,笑眯眯地把自己盘子里那片还没有吃的羊脸颊肉也放到叶无双的盘子里,叶无双嘴角一颤,假装没有看见,自顾自地端起专门为她准备的沙棘果汁喝了一口,这个人的表现真是越来越奇怪了,叶无双想,一定要尽快找到解药,尽快想法子离开这里。
作者有话要说:
☆、骑马
酒过三巡,就开始有一些余兴节目了,在叶无双的印象中,许多少数民族都是一个喜欢歌舞的民族,而且每个人似乎都特别有音乐天分,当然蒙古也不例外,早已有人拉起了马头琴,身着艳丽服装的女人们也围着火堆开始载歌载舞。
叶无双看得津津有味,这样原汁原味、粗犷原始的舞蹈可不是轻易能看到的,她当然不会平白错过机会。
跳着跳着气氛开始有点奇妙起来,旁人都停下了舞步,只剩下两个年轻女子,一个穿着一身鲜亮的黄|色裙子,一个则是一身娇艳的粉色,一个年轻的男子被人推了出来站在中间,黄衣女子和粉衣女子便围绕着他不停地舞动,如两只纷飞的彩蝶在争奇斗艳。
余下的众人都有节奏地喝起彩来,叶无双虽然听不懂,却也大致能猜得到是催促那个男子的意思,只见那男子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最后下定了决心般,朝那黄衣女子伸出了双手,两人双手互握,随着音乐的节奏继续舞动,众人欢呼雷动,那粉衣女子一脸失落之色,踉跄着脚步悄悄退了下去。
气氛重又热烈起来,歌舞继续。
突然一阵清脆的银铃声由外而内传了进来,随之进来的是一个急速旋转着的身影,身上大红色的裙裾翻飞,如一团热情的火焰般出现在众人的面前,美妙绝伦的舞姿让叶无双也忍不住拍掌叫好。
这一团火焰舞着舞着就到了叶无双她们这一桌的面前,含情脉脉的目光一直胶着在扎那的身上,傻子也看得出来那是什么意思,叶无双也立刻就明白了她偶尔落在自己身上的憎恨的目光是怎么回事了,不由得暗自苦笑,平白无故地又增添了一个敌人。
叶无双抱着一种旁观的心态看着这女子一直绕着扎那跳舞,没想到那女子的矛头却突然对准了她,朝她伸出一只手,眼光挑衅地看着她。叶无双脑中灵光一闪,突然就明白过来她的意图,不就是像刚才那黄衣和粉衣两个女子一样斗舞,然后让扎那挑选吗?
别说她根本就不会跳,就算会,也不愿意做这样的事,当下便摇头拒绝。
没想到这女子却是不依不饶:“你这是不敢还是不会呢?”
这话就说得有点过分了,叶无双还没给出反应,乌尔木王爷就出声喝止:“苏日娜,不得无礼!”
王妃也开口道:“苏日娜,扎那王子刚从中原回来,你就别闹他了。”
这苏日娜却是个胆子大的:“我哪里无礼了?既然要喜欢咱们蒙古的男子,自然要遵守咱们的规矩,不过就是比个舞罢了,有什么问题?”
王妃“嗤”地笑了:“傻丫头,你是咱们领地最尊贵的公主,谁能跟你抢啊?”乌尔木王爷和王妃成亲多年膝下无子,只有苏日娜这个王妃娘家的侄女常年带在身边,当成亲闺女养大的,极受宠爱。
听了王妃这话,乌尔木和扎那都是脸色微变,乌尔木王妃的父亲是另一个大领地的领主,乌尔木能安安稳稳地做了十几年的太平王爷,王妃的娘家功不可没,因此乌尔木是轻易不敢得罪王妃的,甚至十几年无所出,也不敢提出再娶一个女人回来传宗接代的事。
乌尔木站在扎那的这一边,也是因为王妃的缘故。如今铁木儿可汗年老力衰,这大蒙古国的王位迟早要落到扎那和海日古兄弟二人的手中,可兄弟二人实力不相上下,争到最后谁胜谁负还真的说不准,乌尔木之所以这么快就站了队,可不就是因为苏日娜喜欢扎那,他也希望借助王妃娘家的势力扶持扎那,让自己的地方更加巩固而已。
这其中的弯弯绕绕扎那自己当然也是心知肚明,之所以胆大包天地还把叶无双带来,一则是一时冲动,二则也是对自己的能力太过信任,能得到他们的帮助当然是最好的,不然的话凭借自己的能力,也未必就会输给海日古,何况他并不喜欢苏日娜,对于娶她,他一向是无可无不可的,女人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可是这个女人如果太过咄咄逼人,甚至因此而招惹了自己放在心上的女人,那就不怎么可爱了。
因此扎那的眼中也带了一点冰冷的神色:“苏日娜,坐下好好吃饭。”
苏日娜这姑娘骄纵惯了,谁的话都敢不听,偏偏对扎那的话是不敢说个不字的,虽不甘愿,却也只能狠狠地瞪了叶无双一眼后愤然地回到自己的座位坐下。
倒是乌尔木王爷呵呵笑着说了一些圆场面的话,扎那和她的王妃之间有了什么矛盾,那可是他最不愿意见到的事。
叶无双冷眼旁观这一切,虽然对这期间的来龙去脉不甚清楚,但结合过来之前塔娜跟他说的一些简单的情况,依稀倒也是能明白的,心中暗暗思忖,自己如果想要得到解药并且离开这里,恐怕最终还得着落在这姑娘的身上。
晚宴结束之后扎那亲自把叶无双送回了帐篷,临走之前伸指挑起她的一根小辫子,轻轻地摩挲了一下,道:“乖一点,等我两个月。”
叶无双明亮的眼珠直视扎那:“等你做什么?”
“苏日娜,不必放在心上,我喜欢的女人是你。”
“你抓我回来,不是为了要挟大周朝帮助你夺位吗?”
“要挟?”扎那大笑,“难道在你的心目中,我堂堂蒙古王子,是会做出这种事的人吗?”
“既然能在赛场上下毒害人,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
“哼,你果然还是念着那姓卫的小子,你如果想要帮他拿到解药的话,就乖乖地听我的话。”
“好!”叶无双坦然地答应着,慢慢地将他手里的发辫抽出来,“在我拿到解药之前,还望王子能以礼相待。”
“哈哈,没问题,有些事情,还是要两情相悦做起来比较有趣!”
叶无双嘴里说得好听,心里面却并不认为扎那手里会有解药,如果有的话,他不会在那么长的时间里宁愿得罪大周的皇帝都不愿意拿出来,可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她也不想放弃。
接下来的几天扎那都没有出现,叶无双吃得好睡得好,塔娜和吉雅两人也伺候得十分到位,休息了两日,叶无双便恢复了精力,她不想这样呆着浪费时间,对塔娜提出她想要学骑马。
可喜的是塔娜并没有认为这有什么不妥,也许是因为蒙古的女人每个人都会骑马吧,塔娜出去请示了一下,回来的时候手里就那了一套浅黄|色的猎装:“叶姑娘,马已经选好了,才两岁的小母马,温驯得很,您是要现在学还是迟点再学呢?”
“那现在就去吧!”在草原上,马是最基本的交通工具,不会骑马可以说是寸步难行,叶无双可不想因此而被困死在这里。
塔娜给叶无双找来的教练是一个壮实的妇人,性格爽朗,颇有耐心,知道叶无双是个从没有骑过马的娇娇小姐,也不指望她能学得多好,没想到叶无双的表现却让她喜出望外。
叶无双之所以能学得快,一来是因为跟着扎那一路骑马来到草原,多多少少也有了一点骑马的感觉,并不会像别人那样一上到高高的马背害怕还来不及;二来也是因为她一直都坚持锻炼,身体还算是比较矫健的。饶是如此,两天下来也颠得她全身腰酸背疼,晚上躺下来的时候,两条腿僵硬得好像都不是自己的了。
到了第三天,她已经能自己单独骑着马慢慢地跑上那么一小会了,草原上带着青草香气的微风拂面,叶无双高兴地对身后跟着的教练说:“原来骑马这么好玩。”
“是吗?跑快一点更好玩呢!”叶无双一听到这个声音就知道不妙,匆忙间回头一看,哪里还有什么教练,只看见一身大红色猎装的苏日娜,胯|下一匹纯黑色的骏马,正得意地望着她。
苏日娜手腕一转,手上的鞭子就狠狠地抽在了叶无双骑着的小母马的后臀上,那马吃痛一声长嘶,狂奔起来,叶无双只来得及趴下来紧紧地抱着马脖子,生怕一下子没抓住就被甩下去。苏日娜策马紧紧跟随在一旁,哈哈大笑,叶无双心中叫苦不迭。
叶无双的马儿跑得稍微慢了一点,苏日娜就毫不客气地加上一鞭子,直到叶无双的手脚都僵硬发麻,再也使不出一丝力气,下一秒就要被无力地颠落马背的时候,苏日娜终于大发慈悲,帮她勒停了马。
看着叶无双狼狈的样子,苏日娜不屑地冷哼一声:“像你这样什么都不会的女人,什么都帮不了扎那哥哥,他留你在身边有什么用!”
叶无双强忍着身体的颤抖在马背上坐直了身子,随着苏日娜的目光望向远方,原来她们已经在不知不觉之间跑上了一座小山坡,现在她们所望着的竟是一座巍峨的城堡。
“那是什么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魔鬼之地
叶无双绝对想象不到,在这样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居然会有这样的一座城堡,灰色的巨石砌成坚固的城墙,城内阔大的屋顶延绵成片,巨大的城堡给人一种藐视一切的王者风范。
苏日娜手里的马鞭遥指城堡:“看到了吗?那里就是王城,扎那哥哥的梦想所在之地,而我和我的家人,能够帮助他实现这个梦想!所以,王城女主人的位置是我的,只能是我的,你明白了吗?”
叶无双的声音很平静:“你很喜欢扎那,喜欢到哪怕要为他付出一切在在所不惜,对吗?”
“哼,像你这种女人,又怎么会懂得这种感情的可贵之处。”在苏日娜的心目中,叶无双就是那种贪图富贵的女子,哪里懂得所谓的爱情。
“我当然懂,因为我在我的心里,也有一个我愿意为之付出一切的人。”叶无双目视前方,眼前出现的,却是卫景衡笑得没心没肺的脸。
“你说什么?”苏日娜回过头来吃惊地望着叶无双。
“你放心吧,我并不喜欢扎那,我喜欢的另有其人。”那个人曾近那么近地陪伴在自己的身边,可自己却在很长的一段时间内,对他的关心视而不见。
“那你为什么还要跟着扎那哥哥?”
“你听说过毒王吗?”叶无双没有直接回答苏日娜。
“毒王?”苏日娜奇怪地看着叶无双,不明白她为什么会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我只知道万蛊之王,是我们族中的一种秘药,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喜欢的那个人,他中了这种毒,我是来给他找解药的。”
“怎么可能!那明明是禁药,谁也不允许配制使用的。”苏日娜此时看叶无双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样,少了几分敌意,多了几分同情与钦佩的意味。可是无论如何,就算叶无双是为了解药才和扎那在一起的,那也是在抢她的男人,苏日娜想了一想,道:“你不用痴心妄想了,整个蒙古国,除了亲手配制万蛊之王的那个人,就只有国师可以解这种毒。可是扎那哥哥是绝不对做这种歹毒的东西的,国师也已经死了,你不可能得到解药的。”
“你不是说还有配制解药的人吗?只要还有一点点希望,总要试一下的。对了,那是什么地方?”叶无双用手指着王城旁边不远处一座突兀而起极高的白色山峰问道。
苏日娜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那是苏木哈克,在汉话里就是魔鬼之地的意思。”
“魔鬼之地?”
苏日娜点点头:“你看着山峰直上直下的,四面都是悬崖峭壁,连一个可供攀援的落脚点都没有,相传这崖顶上长着一种可以解百毒、治百病的仙草,为了得到仙草而试图爬上峰顶的勇士不计其数,可是却没有一个生还的,因此大家都说这里是被魔鬼诅咒的地方,是不可以靠近的。”
苏日娜自从听说叶无双并不喜欢扎那之后,对她的态度就缓和了许多,也不介意和她多说一些话了,可是她并没有留意到,当她说完这番话的时候,叶无双的眼里流露出的奇异光彩。
“真的有解百毒的仙草?连万蛊之王也能解吗?”
“你不会真的想上去找万蛊之王的解药吧?你疯了吗?那不过是个传说而已,这魔鬼之地连我们族里最勇敢的勇士都上不去,你更是想都不用想了。”
叶无双盯着那座山峰很认真地看了一会儿,突然转变了话题:“我们做个交易吧!”
“什么交易?”苏日娜上下打量这叶无双,怎么看她身上也不像有什么好东西可以与她交换的样子。
“我有一个攻入王城的法子,只要你答应我的条件,我就把这个法子告诉你,你再告诉你的扎那哥哥,他一定会很感激你的。”
苏日娜一脸狐疑地望着叶无双:“你怎么知道扎那哥哥要攻入王城,还有你自己怎么不告诉他?”
“作为你们蒙古国最尊贵的王子,千辛万苦从大周朝逃回来却不回家,来到这里之后又是日日夜夜筹谋不止,不是为了攻下王城夺回王位还能是什么?如今看来这王城坚固之极,易守难攻,他这些日子最苦恼的应该就是这个了吧!至于我为什么不自己告诉他,是因为我知道,他根本就不想给我解药。”
“哼,既然连扎那哥哥都想不出办法,你又能有什么好法子?”
叶无双笑了一下:“从地面上进攻自然是极难的,可是如果是从天上飞下去呢?”她并不是空口说白话,自从来到这里以后,她就一直在密切留意着身边的一切,从平日偶尔听来的片言只语中知道了扎那的目的之后,就一直在想能不能利用这个来为自己争取一点利益,可惜前世的自己历史知识学得不怎么好,对现实的状况也并不了解,因此也只能是想想而已。
可是刚才看了远处的王城和苏木哈克峰之后,一个十分大胆的想法涌上心头,她想起了前世看过的一本小说,里面就有一个利用跳伞的原理从高处攻城的情节,虽然她也知道小说里的东西总是过于夸张,可是这个法子,她越想便越觉得可行性颇高,终于忍不住说了出来。
“真是好笑,人又不是鸟,怎么可能会飞呢?”苏日娜明显不相信她说的话。
叶无双慢慢地从马背上下来,蹲在地上捡起一根树枝在地上画了一个降落伞的形状给苏日娜看:“你看,人身上带着这样一个像伞一样的东西,从高处跳下来,就可以慢慢地飘落到地上了。”
苏日娜认真地看了一下,似乎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人又怎么去到很高的地方上去呢?”
叶无双指了指苏木哈克峰:“从那里峰顶上跳下来,不就刚刚好吗?”
苏日娜忽然像被愚弄了一般跳起来:“我就知道你出不了什么好主意,你明知道那峰顶是不可能上去的。”说完飞身上马,一阵风似的跑远了,留下叶无双苦笑一声,一点一点地挪动着酸痛得不得了的手脚爬上马背,慢慢地骑了回去。
塔娜和吉雅听说丢了叶无双,着急得不得了,跑进跑出不住地张望着,就怕被扎那发现了两人小命不保,眼看天就要黑了,如果还找不着,两个人两条性命恐怕就要交代在这个晚上了。吉雅忍不住哭了起来:“塔娜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呢?要不我们也逃跑吧!”
塔娜心中也害怕得紧,可是现在也只能强作镇定:“傻丫头,这冰天雪地的,能跑到哪里去呢?再等等吧,也许叶姑娘一会就回来了。”在她的心里,也是不相信叶无双会在这样的天气里逃跑的。
“回来啦,回来啦!”吉雅看着远处出现的叶无双的身影又哭又笑,撒开双腿跑了过去。
叶无双看见她俩的样子也觉得颇为过意不去:“对不起啊,我不小心迷路了,害你们担心了。”
“您回来了就好,以后可千万不要再一个人跑开了,天气这样冷,要找不到回来的路,冻坏了可怎么办?”塔娜话中的关心溢于言表。
叶无双说不得也是有点儿感动的:“嗯,知道了,我好冷啊,咱们快点回去吧!”
回到帐篷之后叶无双好好地泡了一个热水澡,又喝了吉雅给她煮的热热的酥油茶,这才缓过劲来,幸好扎那一直在忙,没来找过她,不然还真的不好解释。
那边苏日娜一回来就直接去找了扎那,扎那正忙着跟手下商量着攻城的事宜,见她进来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头:“苏日娜,你别闹,我正忙着呢!”
苏日娜脑子一热,脱口而出:“我想到了一个攻城的好办法。”当下就把叶无双对她所说的话源源本本说了出来,她的本意不过是想借机与扎那多说几句话而已,没想到扎那听得还真当这么一回事,甚至要苏日娜把那示意图画得更详细点儿,苏日娜当初也不过是随便听听而已,当然画不出来,只好含糊地说自己也就是有那么一个模糊的想法而已。
扎那也不以为意,转而与下属讨论起登上苏木哈克峰的可能性。
苏日娜见她说的这个方法果然有用,高兴之余想到这个法子是叶无双想出来的,心中又有点儿酸溜溜的不好受。
扎那是个行动派,一旦认可了这个想法,便马上付诸行动,很快就让人制作出了简易的降落伞,找了一个不高的山坡进行试跳训练,并让人认真地研究在不同的风向条件下跳伞的方向问题。
同时也派了一队人手,日以继夜地凿开苏木哈克峰上冰冻的崖壁,嵌上坚硬的木条,生生地要在悬崖峭壁上造出一道通天的阶梯来。
扎那手下的惊云三十八骑个个武艺高强,只要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突然空降至王城内部,一定能杀他个措手不及,为扎那的攻城大军打开城门。如今万事俱备,只欠一场可以把他们送入王城的西北风了。
作者有话要说:
☆、烤茄子
很快就到了蒙古族白节的日子,白节对于蒙古人来说是一个相当于大周朝的春节一般的节日,是要举国欢庆的,军师对扎那道:“属下夜观天象,明日必定是个大风的日子,是攻城的好时机啊!”
扎那点头道:“明日过白节,海日古初登王位,必定会大肆庆祝,咱们正好可以杀他个措手不及。那登峰的梯子造得如何了?”
“回王子,那崖壁上的岩石甚是坚硬,如今才凿了三成的高度都不到。”
“那怎么可以,传令下去,加派人手,天梯一定要在明晚之前造好。”
“求王子恕罪,那天梯狭窄,只能容一人站立,便是派再多的人手,上不去也是白搭啊!”
扎那“啪”地一拍桌子,把桌上的杯子震得跳了一跳:“没法子也要想法子,来人,跟我去看看。”
苏日娜刚想来找扎那,才走到帐门口,就被气势汹汹出门的扎那给吓了一跳:“扎那哥哥,你去哪里?”扎那没有回答她,苏日娜也没那个胆子追上去问个究竟,只好私底下悄悄地打听,知道原委之后在帐内来来回回地走了几圈,忽然拔腿就往外走。
苏日娜进来的时候叶无双正在烤茄子,草原上蔬菜极少,人们日常食用的大多是肉和奶,靠茶叶来补充额外需要的维生素,这对于一向食不厌精脍不厌细的叶无双来说,确实是有点儿难熬的,吃惯了水果蔬菜的身体也因为这样的饮食习惯而受到影响,这些日子都食欲不振,总有点腻腻的消化不良的感觉。
幸好扎那在这儿是特权阶层,要弄来一点蔬菜水果还算不上什么难事,知道叶无双吃不惯这里的肉食,便特别吩咐下去多往她这儿送点蔬菜,饶是如此,这大冬天的,那份量也是有限的,更不用指望能见得到绿叶蔬菜了,茄子、土豆、萝卜之类好储存的瓜菜类倒是见过几次。只可惜这儿的厨子没怎么做惯这些东西,做出来的总是不能尽如人意。这么几次之后,叶无双忍不住开口把这些瓜菜都讨了过来,自己想法子弄着吃。
现在叶无双正在炭炉上烤着的,正是早上送过来的两个由于失水显得有点儿干瘪的紫色茄子。这烤茄子她前世的时候是常吃的,小时候冬天家里会生炉子,晚上睡觉的时候把炉火封了,但炉盖、炉台上还是烫手得很的,往上放几个茄子,再拿个大搪瓷盆子扣上,到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炉眼里的余火就能把茄子给烤熟,甚至把整个茄子皮都给烤糊了,硬硬的形成一个壳子。
要吃的时候把它拿出来放凉了,把外面硬硬的茄子皮剥掉,把里面烤熟的茄子肉放到碗里弄碎了,加一点蒜蓉、盐和芝麻酱,拌一拌就能吃了,吃起来有一种烟熏火燎的焦香味,又香又带劲。变成叶无双之后她也这样弄来吃过,可她娘嫌弃这样的吃法太过粗犷,穷苦人家才会这样做菜吃呢,她也就不再做了,没想到如今在这样简陋的条件下,倒是一种给自己弄吃食的好方法了。
只是这儿调料不太好寻,大蒜和芝麻酱都是没有的,叶无双突发奇想,烤的时候在切开的茄子中间夹上大片的黄油之后再合起来烤,这东西在这儿可多的是,烤出来的效果竟然是出奇地好,比起西餐中的芝士焗茄子也不遑多让。
见苏日娜风风火火地冲进来,叶无双也不吃惊,指指眼前的茄子问:“要不要来一块?”苏日娜急得直跺脚:“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情吃!”
“怎么了?”
“还不是你出的那个攻城的主意,惹出了那么大的阵仗,实际上却是根本就实现不了的。”
叶无双慢条斯理地用银筷夹着茄子肉吃:“你都没有听我说完,怎么就知道是实现不了的呢?”
“什么?你还有办法?那你怎么不早说呢!”苏日娜被她不紧不慢的样子气得直跳脚。
“你随我来。”叶无双随手拿起一根筷子和一杯热水,来到了帐外,这两天气温陡降,已经到了滴水成冰的程度,叶无双现在也不出去练习骑马了,无事的话就呆在帐子里,基本上不会跨出帐篷半步。
只见叶无双把筷子的一头靠在帐篷外边的柱子上,然后把杯子里的水浇在上面,刚才端出来的时候还是热水,出来这一会儿已经变成凉水了,浇在筷子上直接就变成了冰,叶无双继续慢慢地浇着,很快筷子与柱子接触的地方就冻成了厚厚的一大坨冰块:“你试试看,把这个筷子拿下来。”
苏日娜伸手拿着筷子使劲一掰,居然纹丝不动:“你把它冻成那么大一坨冰块,当然掰不动啦!”
叶无双道:“上峰顶的梯子不过是用一次而已,何必那么辛苦要凿开石壁呢?”
苏日娜眼睛一亮:“我明白了,你的意思是不用凿岩壁,直接用水把木条冻上去就行了,这样速度就可以加快很多了,太好了,我去告诉扎那哥哥!”
叶无双还没来得及说话,苏日娜就蹦蹦跳跳着跑远了,叶无双无奈地摇摇头,进了帐篷。不出所料,不过片刻之后,苏日娜就跟了进来:“你说的不对呀,就算是刚烧好的热水,还没带上去,就已经冻成冰了,怎么用来浇冰块呀!”
“我既然说得出来,自然就是有法子的。”
“那你快说呀!”吞吞吐吐什么的最讨厌了。
“告诉你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却是有条件的。”
“什么条件呀!”苏日娜都快要急死了。
“我要万蛊之王的解药,还有得到解药之后你要想法子帮我离开这儿。”
“解药的事这几天我已经打听过了,我们这里没有,可是王城里却说不定是有的,我答应你,只要扎那哥哥攻入王城,我一定会帮你找到解药。至于帮你离开的事,我比你更希望你能快点离开。”
“好,希望你不要食言。”
“那你可以说了吧?到底是什么法子?”
“烧开的热水带不上去,可是活生生的绵羊却是可以带上去的,人爬上去之后,垂下绳子把活羊拉上去,当场砍下活羊的四条腿,趁羊血还未结冰的时候按在崖壁上,那可不就是现成的梯子了吗?”
“天哪,这么残忍的法子也亏你想得出来,不过也果真是个好办法,你放心,只要扎那哥哥成功攻下王城,我答应你的事情一定不会忘记的。”
叶无双汗颜,这么残忍的办法当然不是她自己想出来的,不过是借鉴前人的智慧成果罢了。
白节那天深夜,偌大的王城带着节日欢庆的余韵陷入一片寂静之中的时候,十几道黑影从天而降,悄声无息地降落在了王城中央,被惊醒的狗儿还来不及发出一声吠叫,就被拧断了脖子扔在一边。
是夜,王城大门尽开,扎那王子的大军浩浩荡荡地杀将进来,在一片沸反盈天的杀戮声中,结束了这个宁静的夜晚。
叶无双在乌尔木的大营中心急如焚地等了两天,终于被接进了王城,此时的王城,已经是扎那的天下,只是他仍是忙,只匆匆来见了她一面便转头又忙去了。
叶无双却是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苏日娜,苏日娜也是着急的,如今大局已定,对扎那来说,下一步的大事恐怕就是大婚了吧,叶无双一日不离开,她就一日不得安心。
因此苏日娜一进来的第一件事就是打探万蛊之王解药的消息,这一日终于有了一些眉目,急哄哄地就来找叶无双:“快跟我来,我找到配制解药的人了。”
那人如今正被关在牢里,苏日娜一边走一边对叶无双说着她打听到的情况,原来这人是一个偏僻的部落里的老巫医。自从几十年前这种制作万蛊之王的术法被禁以来,这种术法就渐渐地失传了,如今还能懂得的,也仅有几个尚存于世的老巫医而已。海日古千辛万苦的把他请来,就是为了在大周朝陷害扎那一把。
如今城破之后,海日古趁乱逃了出去,老巫医却没逃走,被苏日娜捉了起来。
老巫医不会说汉话,只好由苏日娜在当中翻译,叶无双问他:“海日古在大周朝让人抹在扎那箭上的,是不是你配的万蛊之王毒药?”
苏日娜叽里咕噜地与老巫医说了一通,回过头来对叶无双道:“他虽然不知道海日古让他配了万蛊之王是做什么用的,但这种毒药要花五年的时间才能配出一副,他近年来统共也只配过一副而已,海日古手中的毒药,想必也就只有他配的那一副了。”
“那你有没有配制这副毒药的解药?”叶无双问的时候,心中是提着一口气的,生怕他会说出一句没有,那样的话她恐怕会怄得吐血。
好容易等到苏日娜听他说完了:“他说解药是有的,毒王出来的时候,一半用来配制毒药,一半用来配制解药,只有用同一只毒王配制出来的解药,才能解除万蛊之王的毒性,所以所有的巫医都会在配制万蛊之王的时候,同时配制一副解药备用的。因为当时如果不配的话,以后就再也不可能再配得出来了。”
“那解药在哪里?”叶无双紧张地问。
作者有话要说:
☆、登峰
“被琪歌公主拿走了。”
叶无双脚下一软,紧紧拉住身旁苏日娜的袖子才不至于向前摔倒,望着苏日娜道:“琪歌公主在哪里?”
苏日娜也被这峰回路转的变化搞得乍喜乍惊,听叶无双问起,只得一脸沉痛地告诉她:“琪歌已经死了。”
叶无双这次真的双腿一软,跌坐在了地上。给了人莫大的希望又生生地把它掐灭,不带这样捉弄人的。
苏日娜告诉叶无双,琪歌公主是扎那和海日古的亲妹妹,本来无论是谁占据王城她都能安安稳稳地当她的公主,可是谁也没有想到,扎那攻进王城之后,居然发现琪歌独自倒在一个偏僻的宫室之中,竟然是被一剑穿心而死,瞪得极大的双眼中尽是惊讶与不甘。
“那她身上可带有解药?”叶无双的声音里有着丝丝的颤抖。
苏日娜摇摇头:“琪歌的遗物我都查看过了,里面并没有解药,给琪歌收殓换衣的宫女也都审过了,这东西别人要了没用,估计也不敢有所隐瞒,确实是找不到解药。”
“难到就没有人知道琪歌公主拿了解药是给了谁吗?”
“当时的情况一片混乱,人人但求自保,根本就没有人知道公主为什么会去那偏僻的宫室,如果不是为了搜逃走的海日古,扎那哥哥的人也不会找到那里。”
“海日古逃走了?那会不会是他把解药抢走了?知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苏日娜有点不耐烦了:“谁知道啊,连扎那哥哥都找不到他,我怎么找啊!”找不到解药,就没有办法把叶无双送走,她也很着急。
可是叶无双也很无奈呀,留在王城,好歹还能打探到一点消息,要离开的话根本就是两眼一抓瞎啊!
叶无双刚离开苏日娜回到自己住的地方,就发现屋里挤了一大堆人和东西,仔细一看,都是些金光闪闪的首饰和衣料:“这是怎么回事?”
塔娜喜气洋洋地告诉叶无双:“这些都是可汗命人送来的,还有这些人,都是族里最好的裁缝和首饰匠,来给姑娘您做大婚的衣裳首饰的。”
叶无双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塔娜口里的可汗指的是扎那:“什么大婚?”
“姑娘您还不知道吗?可汗要立您为可贺敦,下个月就大婚了。”塔娜不明白,这明明是大喜事啊,叶姑娘她干嘛一副家里死了人的表情?
在叶无双看来,扎那这么做,实在是一意孤行,任性之极,他的大权刚刚在握,这时候最应该做的,就是利用大婚来巩固政权才对啊!可是不管他怎么想,如今对叶无双来说,最重要的是赶紧离开。
苏日娜显然也听到了这个消息,所以在叶无双还没来得及找她的时候,她就先找上了叶无双:“我答应了你两件事情,第一件暂时办不到,第二件却是一定要做到的,我这就想办法送你走。”
叶无双却还在犹豫:“可是解药还没有拿到……”离开以后就更没有可能找到了。
“难道你真的想嫁给扎那哥哥?”
“如果嫁给他就能拿到解药的话,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既然卫景衡为了她连生命的可以在所不惜,那她又有什么不可以牺牲的呢?
“那你有没有想过,别说扎那哥哥手中并没有解药,就算是有,他要是知道你是用来救情郎的,会给你吗?”
“那不然怎么办,你说,我可以怎么办呢?”她不是不知道,这明明就已经是一条绝路了啊!
“还有一个办法,就是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做。”
“什么办法?”叶无双精神一振,紧紧地揪住这根最后的救命稻草。
“苏克哈日峰顶上的仙草。”
叶无双楞了一下,想起苏日娜曾经跟她说起过的传说,虽然并无根据,但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哦,是啊,还有仙草,苏日娜,那你赶快送我过去吧。”
“我现在只能把你送出王城,并且最大限度也只能在扎那哥哥那里帮你拖延两天,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了。”
“好,你只要给我一匹马,一些食物和水就行了。”叶无双无比庆幸自己学会了骑马,苏克哈日峰离王城并不远,一天时间应该可以去到,这些天天气严寒,冻在崖壁上的羊腿应该还牢牢地冻在那儿,只要梯子还在,就一定能上去的。
这个“一定能上去”的想法,在叶无双爬山爬到一半的时候受到了严重的挑战。
苏日娜没有食言,很快就找到了办法在扎那的眼皮子底下把叶无双悄悄送出了王城,叶无双让苏日娜找人把服侍过她的塔娜和吉雅两人打晕并让她们受了点轻伤,她知道她这一走这两人必定逃不过惩罚,希望这么做能让她们所受的惩罚能轻一点吧,至于其他的,她如今自身难保,也就顾不得那么多了。
叶无双顺着苏日娜指点的方向一鼓作气跑到了苏克哈尔峰下,这山峰从远处看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站在脚下,抬头一望,高耸入云霄,竟有一种看不到顶的感觉,在气势上首先就弱了几分,作为弱小的人类要征服这样的一座高峰,确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幸好扎那命人搭的梯子还在,叶无双伸手摇了一下,非常地坚固结实,承受自己的体重完全不是问题,来不及想那么多,叶无双义无反顾地踏了上去。
刚开始还好,给自己鼓鼓劲就上去了,上到三分之一的时候,双腿已经开始发抖,身上背着的一点干粮和水这时变得重逾千斤,双手由于寒冷而开始僵硬,不经意地朝下望了一眼,十几层楼的高度让叶无双感到一阵晕眩,虽然她并没有恐高症,可是凌空站立在这样的一个高度,双手双脚只有几根被冻在岩壁上的羊腿支撑,任你是谁也会感到脚底发软。
叶无双闭上双眼,告诉自己不要害怕,不要朝下看,只要盯着自己眼前的那一根羊腿,一步一步地往上爬,你一定可以上去的。
不知道爬了多久,头顶上的羊腿似乎是永远无穷无尽的,可是叶无双的力气已经耗到了尽头,她的双手紧紧抱着一根羊腿,双脚簌簌发抖,根本没有力气再往上挪动一步,叶无双觉得,只要她现在稍微松一松手,她马上就会坠落下去,粉身碎骨。
高处的风极大,整个头脸早已被冻得麻木,毫无知觉,尽管头上戴着苏日娜给她准备的貂皮帽子,她还是感觉不到自己耳朵的存在,也许已经被冻掉了吧,可是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因为她现在是完全进退不得,那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无助的恐惧感深深地攫住了她的心,为什么她会以为自己一定能上去呢?她做不到,真的做不到啊!
泪水控制不住地流了下来,才刚到脸颊就被寒风冻成了冰,叶无双已经感觉不到那种寒冷的刺痛了,如果不是体力透支得太过厉害,叶无双相信自己一定会不顾一切地嚎啕大哭,可是这会儿她已经没有哭的力气了。
叶无双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放手吧,只要一松手,一切都解脱了……
过往的一切电光火石般地在她的脑中回放,想起一身狼狈的卫景衡从墙头滚落下来,却在看见她的那一瞬展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想起一个大男人,遇见甜食却像是见了骨头的小狗,会跟她一起去吃许许多多好吃的东西,然后每一次都跟她抢;想起在那个黑暗冰冷无边无际的大海,两个人紧紧抱着一段树干在海上漂流,绝望之中互相说着一些鼓励的话;想起那夜她也像如今这样全身脱力,就要放弃的时候他在她的身下那奋力的一托,然后终于踏上坚实的陆地的感觉;想起他在中箭倒地之前看向她那深邃又明白无比的目光……
是啊,那么艰难的时候就坚持过来了,这时怎么能放弃呢?
力量在叶无双的心底深处慢慢积蓄,她解开缚在身上的包袱袋子,背在身后的那一点点干粮和水就这样直直地坠落下去,最后陷入雪地里,连一丝声响也无,现在加诸于身上的每一丝重量对她来说都不亚于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只能舍弃。将来的一切都不能再去想了,不成功便成仁。
此时此刻,支撑着叶无双继续往上爬的只是心底那一簇希望的火苗,一步又一步,没有过去,没有将来,有的只是眼前这一级一级的跨越,无尽无止……
终于登上峰顶的那一刻,叶无双保持着爬上来的姿势趴在雪地上,泪如泉涌,整个人宛如脱胎换骨,仿佛以前所经历过的一切都不算是事了,全身心地沉浸在新生的喜悦中。
只是苦难远远还未结束,虽然她已经精疲力尽,似乎连抬冻一根手指都十分艰难,只想就此深深地沉睡过去,可是她不能睡,一旦真的睡去,恐怕就永远都不能醒来了,她只能站起来:“叶无双,仙草等着你,景衡哥哥等着你呢!”叶无双对自己说,努力地逼迫自己站了起来。
峰顶比想象中小了很多,也就是数丈见方的一片空地,稀稀拉拉的几棵树都已落尽了绿叶,剩下干枯的枝干,另一边零零落落的几块巨石,全都被白雪覆盖住,白皑皑的一片。
叶无双看见空地中央的白雪下面似乎埋着什么东西,忙走过去拨开上面的浮雪,发现原来是一个烧过的火堆,旁边还有羊皮水囊和一袋馒头,火堆旁甚至还有用来生火的火石和火镰,在另一边,叶无双又找到了几个备用的降落伞,看来是前几天上来的人留下的。叶无双此刻的心情简直可以用欣喜若狂来形容,有了这些东西,她就可以在这峰顶上暂时安顿下来,慢慢地寻找解毒的灵药了。
叶无双把地上的枯枝都拨拉到一起,燃起火堆,把冻得像个石头疙瘩的馒头架在树枝上烤着,羊皮水囊里的水早结成了冰,也放在火堆旁让它慢慢融化。
烤好的馒头散发着一股焦香,烤得发脆的外皮里面也变得松软起来,叶无双咬一口馒头,再喝一口水囊里温热的水,觉得这世上最美好的滋味,莫过于此。
叶无双一边吃一边想,这降落伞是用牛皮制成的,缝制得极为结实,想法子在巨石边上搭一个帐篷,再加上这一大袋馒头,在这里熬上两夜应该不成问题,只是所有的植物都被埋在雪下,几天之内要找到所谓的“仙草”还真的不容易,而且自己这样贸贸然地上来,连所要找的东西长什么样都不知道,实在是……,叶无双苦笑着摇头,都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个冲动的自己才好了。
“咦,这鸟不生蛋的地方,怎么会有烤馒头的香味?”寂静的峰顶上一个突然响起的男声显得特别突兀,羊梯那边的悬崖边上探出一个头来,疑惑地东张西望,慢慢地露出了肩膀、上半身、双腿,最后双脚一撑,跳了上来,站在方才叶无双走过的雪地上,“这里还有新鲜的脚印呢!”
叶无双“嚯”地一下站起身来,手里的水囊掉在地上,水洒了一地而不自知。
作者有话要说:
☆、久别重逢
刚上来的男人显然也发现了叶无双,双眼闪着不可置信的狂喜,朝着她的方向飞奔几步,突然又小心翼翼地放慢了脚步,生怕自己的动作过大,会让眼前的这一切突然消散。
“无双,真的是你吗?”
叶无双望着这个正一步一步靠近的男人,她曾无数次思念过的容颜就这么真真切切地出现在眼前,他瘦了很多,曾经温润白皙的脸颊被岁月刻上了硬朗的线条,显得更有男子气概了,多日不曾打理过的面容由于胡子拉碴而显得有点儿陌生,可叶无双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此时这个男人就停在离她几步远的地方,微笑着,带着一种不确定的语气,问她:“无双,真的是你吗?”
叶无双突然就跑了过去,用尽全身的力气撞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搂住他:“是我,景衡哥哥,是我!”
这是一个倾尽全力的拥抱,久别重逢、历经生死的两人都死死地抱住对方,仿佛要把对方生生地嵌入自己的身体里面才能甘心。
惟愿此刻,地老天荒。
“妈的,这鬼地方,累死老子了!”突如其来的声音让卫景衡清醒过来,飞快地转身把叶无双护在身后。
“怎么了?”叶无双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卫景衡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似的把地上的馒头和水袋归拢了一下放到脚下,叶无双从他身后探头过去,只见一个蒙古男人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爬了上来,抬起头看见两人楞了一下,“奶奶的,怎么还有女人?”
叶无双悄悄拉了拉卫景衡的衣服:“景衡哥哥,这是谁啊?”
“哟,还是老相识啊,你小子艳福不浅啊!”
卫景衡全身紧绷:“你别过来,否则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好好好!”那人十分识时务地做出一个停战的手势,“不就是个女人么,我虽然几天没碰女人了,也还不至于那么饥渴。”说完回过身,仿佛自言自语道:“这道梯子得毁掉,否则追兵来了可不得了。”说完弯下腰去悉悉索索地弄了一阵,很快那处便冒起一阵黑烟,叶无双和卫景衡对视片刻,突然同时惊呼“不好!”
冲到崖边一看,原来这人在上来的时候就已经把一道绳索缠在了羊腿与崖壁的交接处,如今一旦点燃绳索,那冰块受热融化,羊腿自然就松动掉了下去,两人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这羊梯一点一点地被毁掉。
“这人疯了吗?”叶无双低声嘟囔一句,之前她可以置生死于度外,这会儿与卫景衡相见,自然希望两人都可以好好地活着下去。
“哈哈哈!”那人笑道,“不把梯子毁掉,难道还等着人来捉老子不成?咦,这里看来还有些好东西啊!”一边说一边眼光四下扫视。
卫景衡见状赶紧拉着叶无双回到刚才她站立的地方,指着前边的一棵树道:“以这棵树为界,你在那边,我们在这边。”
那人摊开双手:“有什么好东西总得分我一点儿吧!”
卫景衡想了一下,扔过去一个馒头,卷起来的降落伞也给他扔了一卷过去。叶无双忍不住问道:“这人到底是谁啊?”
“扎那的弟弟,海日古。”
“原来是他啊,你们怎么遇上的,又怎么会一起上来这里?”
“此事说来话长,回头再慢慢跟你说,天快黑了,咱们先把住的地方弄好。”卫景衡心中也有一堆的话想要问叶无双,可如今还不是说话的时候,还是先解决好生存问题再说。
叶无双点点头,两人合力把东西都搬到一个两块巨石之间的避风地,现在地上铺上一块牛皮,另外一块找些树枝像搭帐篷似的搭起一个简易的棚子,这么一番下来,天色已经擦黑,两人也不管海日古那边如何,自顾在帐篷前升起一堆火,将就着将馒头烤烤吃了,尽管前途未卜,环境如此恶劣,可对于叶无双来说,此刻算得上了离开京城以来过得最舒心的时候了。 心情一松,连日来的疲惫涌上心头,叶无双斜倚在卫景衡的肩膀上,不知不觉就阖上了沉沉的眼皮。
听得耳畔的呼吸逐渐均匀,卫景衡侧过脸来细细地看着曾经朝思暮想的人儿沉静的睡颜,一张小脸是火光的跳跃中忽明忽暗,即使是在这样昏暗的光线中也看得出来原本白玉无瑕的皮肤上被凛冽的寒风吹裂的小口子,让他一个自己受伤的时候面不改色的大男人心疼得不知如何是好。
“对不起,无双,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吃苦了。”卫景衡轻声对着叶无双道,鬼使神差地俯下脸,用嘴唇轻轻地触碰她脸上的伤口,肌肤相触的那一刹那,卫景衡心如擂鼓,明知不该唐突佳人,动作却完全不受理智的控制,恨不得一把将她紧紧搂住狠狠地亲,狠狠地疼。
终于还是怕吵醒了她,只敢一下一下地轻轻啄吻,用自己的唇一遍一遍地描绘着这个日日夜夜思念着的轮廓,嘴角一点点地移到如鲜花般娇艳的唇瓣旁,卫景衡心中十分矛盾,胸中犹如火烧般干渴无比,而唯一能解渴的水源就在旁边,如此地清甜诱人。
叶无双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稍微动了一下,发出娇慵的一声轻哼,卫景衡心中一紧,生怕她突然醒了过来发现他的不轨行为,可是现在要他离开,却又是万万舍不得的。正在天人交战之际,叶无双一双软软的手臂,忽然圈住了他的脖子,卫景衡脑中“轰”地一响,再顾不得其他,双唇照着那嫩红的花瓣就覆了上去。
其实叶无双在卫景衡亲她的脸的时候就醒过来了,心中有一丝的羞怯,更多的却是欢喜,与喜欢的人肌肤相亲对她来说并没有太大的心里障碍,之前她只是没有认清楚自己的心,所以一直拒他于千里之外,以前的自己真是傻啊,如果不是这样,又怎么会发生后面这许多的事情,两人又怎么会遭受这么多的磨难。
感受到卫景衡轻吻中的怜惜之意,叶无双觉得,自己以往那些担忧,所谓的门第之差统统都是浮云,只要两个人都能好好地活着,那就是最大的幸福。
卫景衡的唇久久地停留在自己的唇畔,叶无双能感受到他热热的呼吸越来越急促,她自己的心也怦怦直跳,终于没忍住伸臂圈上了他的脖子。
刚开始两人的动作都有些笨拙,不是不小心咬疼了对方的嘴唇就是磕着了牙齿,可是什么也挡不住他们求知的热情,很快就能配合默契地你来我往,两条灵巧的舌头互相追逐又恋恋不舍地纠缠不已,原来与自己最爱的人亲吻的感觉是那么的甜蜜美好。
两人全部的心神都贯注在对方的身上,完全进入浑然忘我状态,连一个身影在他们面前站了良久也没有发觉,海日古当然亲过女人,他甚至数不清楚自己到底有个多少女人,但能够亲得如此忘情的还真没有过。
海日古突然想起了他的第一个女人,那是他的贴身侍女,胸前鼓鼓的总是带着甜蜜的奶香味,他第一次把她拉到自己床上压上去的时候也亲她的嘴了,她的嘴里甜甜的有蜜糖的味道……
陷入沉思的海日古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的眼里多了一丝温情的味道,然而这丝温情只是一瞬而逝,转眼间就清醒过来,想起自己过来的目的,现在可不就是大好时机吗?
海日古眼光一扫,就看见了火堆旁的那袋馒头,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才刚一拎起袋子,就听得“哗啦”一声,顶上有一堆石块倾泄而下,饶是海日古身手敏捷,也才堪堪狼狈地躲开,想要的食物也没到手,停下来之后朝着火堆啐了一口:“妈的,敢阴老子!”原来是卫景衡早防着有这一遭,事先布下的机关。
两人吓得连忙分开,即使叶无双脸皮够厚,见此情景也禁不住脸颊通红,恨不得整个人躲在卫景衡身后。
卫景衡被打断的恼怒却多过难为情,瞪着海日古道:“你想干什么?”
海日古倒也干脆:“才给一个馒头你当打发叫花子呢!快给老子弄点吃的。”
卫景衡皱着眉头扔给了他两个馒头:“赶紧滚回你那边去,否则的话我宁愿拼着不要这条性命也不会再跟你走的。”
海日古骂骂咧咧地捡起馒头走了,卫景衡见他那边也搭起了帐篷燃起火堆,知道他大概不会再过来打扰,这才松了一口气回到叶无双面前:“无双,别怕,没事了。”
见叶无双还是害羞地把头埋在膝盖里不肯抬起来,心道她怕是生自己的气了,有点儿惶惑道:“对不起,方才我……”
叶无双忽然抬起手捂住他的嘴:“没关系,我自己愿意的。”
卫景衡心中一阵狂喜,猛地握住她的手:“无双,你的意思是,你愿意、愿意……”激动过了头,一句话怎么也说不完整。
叶无双好笑地看着他:“傻瓜!”却见卫景衡猛地站了起来,打横抱起叶无双,兴奋地转起圈来,爽朗的笑声响彻山巅:“哈哈哈,我是傻瓜,我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傻瓜!”
不远处就这冷雪啃馒头的海日古狠狠地呸了一声:“疯子!”
叶无双想起刚才卫景衡跟海日古所说的话,一个又一个的疑团涌上心头,心里也渐渐沉重起来:“景衡哥哥,你告诉我,我离开京城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毒解了没有?你怎么会跟这个海日古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琪歌公主
事情还要从叶无双离开京城的那一日说起。
叶无双独自一人去了五里亭,红豆与甜雪二人苦劝不下,只好让人想办法传话给在宫里参加喜宴的少爷叶泽弘。
只是叶家的下人人微言轻,哪里能够把话传进宫里,红豆灵机一动:“要不去礼亲王府吧!”几经辗转,终于让卫景衡听到了消息,他本来就不是个守规矩的,听到叶无双可能出事,如何还能坐得住,一匹快马就赶出了城。
等他在城外五里亭扑了个空再赶回关押蒙古王子扎那的大牢,才知道扎那早已被人偷换出去,如今在牢中的,只是一个易容成扎那模样的蒙古人,那人也极为硬气,被发现之后二话不说就咬破藏在衣领的蜡丸,服毒自尽。
怒火中烧的卫景衡冲进郑府,朝着匆匆迎出来郑燕容就是狠狠的一个耳光扇了上去,这毫不怜香惜玉的一掌扇得郑燕容重重地扑倒在地上,半边粉脸登时肿了起来,张口吐出一口鲜血。
“快说,你把叶无双弄哪里去了?”
郑燕容哪里遭受过这些,如今也不知是呆是傻,只会捂着半边脸木木登登地说:“你打我,你居然为了那个小贱人打我?”
卫景衡气极:“打的就是你!你上午是不是去找无双了?你到底跟她说了什么,她如今去了哪里?”
郑燕容这才清醒过来:“景衡哥哥,不关我的事啊,是那个蒙古王子说的,要见到叶无双才肯把解药拿出来,我也是为了给景衡哥哥你拿到解药,才去找她的啊,我真的不知道蒙古王子把她带哪里去了。”
“你明知道扎那不安好心还让她去?”
郑燕容扑上去抱着卫景衡的大腿:“我不知道的啊景衡哥哥,我真的是一心为了给你找解药啊,如果蒙古王子找的是我,我也会去见他的,可是偏偏他指定的人是叶无双,我也没有办法啊!说不定,说不定他们本来私底下就有什么牵扯,不然为什么那人谁也不找,就找叶无双呢?”
卫景衡气不打一出来:“你难道不知道扎那是朝廷钦犯,你私底下跟他接触,本身就是大罪?”说着忍不住一腿蹬去。
这时郑老太爷在儿子媳妇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赶来,“扑通”一下跪倒在卫景衡面前:“世子爷,饶命啊!”卫景衡怒火中这一脚所蕴含的力气极大,如果真的踢实了,郑燕容就算不死也必定没了半条命。
郑老太爷是朝中重臣,清流一派的中流砥柱,便是卫景衡他爹礼亲王爷也要礼让三分的,何况想到他也是叶无双的亲外祖父,卫景衡脚下一收,那力道就卸去了大半,仅是把她踢开而已,口中说道:“我现在没空与你计较,想必郑大人一家也不会徇私枉法的!”说完凌厉的眼风一扫,转身离去。
郑夫人赶紧扑过去扶起女儿,郑大人却是叹了口气,这个女儿啊,这祸闯得够大的,郑家这次怕是兜不住了。
在郑府门口,卫景衡终于被追了他半天的小厮堵上,气喘吁吁道:“世子爷,王爷让小人跟您说,您可千万别冲动,叶姑娘的事朝廷一定会派兵去救的,您的伤万万是断不得药的啊!”
卫景衡根本就听不进去:“你回去告诉父王,如果无双出了什么事,他就当从来没有生过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吧!”说完也不再停留,直接策马出城直接北上。
卫景衡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要说毫不知情那也是假的,就从吃了小半年的药,太医还紧张兮兮地每日给他把脉这一点就可见一斑,可他绝对没有想到,拔了半年的毒,这毒还能厉害到如此程度。
这一路上快马加鞭,风餐露宿,在毫不顾惜马力的情况下,不过半个月,卫景衡就追到了大周和蒙古国的边境,这一路赶得如此之急,居然也没追上扎那等一行人,卫景衡忧心不已,想那叶无双一介弱质女流,如何能够禁受得住这一路颠簸?
于是,在体力极度透支,心中忧愤交加的情况下,卫景衡第一次毒发了,当时他正在骑马赶路,忽然感到胸口刺痛,仿佛被利箭穿心一般,紧接着全身都开始痛了起来,就好像有数以万计的银针深深地扎入全身肌肤,一直到深入骨髓。
然后他发现自己全身开始发僵,连一根手指都弯曲不得,只能生生地从马背上跌落下来,噬心般的疼痛让他恨不得马上死去,偏偏却又清醒得很,只能硬生生地活活忍受。
这时一群衣着华贵的女子发现了这边的异状:“咦,那边有个人好像受伤了呢!”
“公主别过去,说不定是个坏人呢!”
“就你胆小,你没看这个人都动不了了吗?”
“公主,这人脏死了,大概是个乞丐吧,咱们别管他了。”卫景衡出来这大半个月一直急着赶路,胡子拉碴蓬头垢面的,确实跟乞丐也差不了多少。
“乞丐也是人啊,怎么能眼睁睁地见死不救!”被称为公主的女子跑过去,也不嫌脏,蹲下来摇着卫景衡的肩膀:“喂,你怎么了?”
卫景衡被她这么一摇,剧痛更加变本加厉地袭来,只苦于全身发僵连话也说不出来,只能咬牙默默忍受。
“呀,他的脸色怎么一会红一会青的?是生病了吗?”公主伸手想去探探他额头的热度,看着那满头混合着污物的汗水,终于还是没狠得下心摸上去,“你们快过来看看,他这是怎么了?”
公主身后一个侍卫打扮的男人走出来:“启禀公主,依属下看,这人是中毒了。”
“中毒?那快给解毒药他吃啊!”公主着急地从怀中掏出几个精致的瓷瓶,里面装的是各种解毒治病的灵丹,让她带在身上以防万一的。
“公主……”先前说话的侍女一脸为难地看着公主,这些药丸及其珍贵,说是千金难买也不为过,就这么给这个状似乞丐的人吃了,还真是暴殄天物。
“快点呀!”公主作势要亲自去喂他,那侍女只好赶紧接过瓶子,“让奴婢来吧!”在公主的催促下,也不管是不是对症,各种珍贵的药丸给卫景衡塞了一口。卫景衡喉间僵硬无法吞咽,幸好这药丸入口即化,在那侍卫和侍女的轮番灌喂之下,虽然从口中溢出浪费了许多,终于也有一大部分进入了卫景衡的腹中。
也不知是哪一味药起了作用,卫景衡身上的疼痛是慢慢地减轻了,半个时辰之后,竟然给他缓了过来,只是全身还虚弱无比,连坐起来的力气也没有。
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地是一张明媚的笑脸:“你好了吗?”
卫景衡艰难地点了点头:“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不用客气,你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那侍女悄悄扯公主的袖子:“公主,天快黑了,再不回去,二王子知道了该不高兴了。”
公主想了想:“好吧,带上他一起回去。”
“不行啊公主,您随便带人回去,二王子肯定要生气的。”
“哼,我才不怕他呢,海日古这人最是古板了,扎那哥哥就不会这样。救人救到底,你看他还动不了呢,晚上就算不被狼吃掉,冷也冷死了,那我给他吃的那些药不都白费了吗?”
“可是……”
“没什么可是的,你们快点把他扶上马背,赶紧走吧!”
就这样,卫景衡被琪歌公主带进了王城。回去之后琪歌公主让人给他洗了澡换了衣裳,还把那一脸的胡子给剃得干干净净,虽然这一路辛劳黑瘦了许多,但那俊俏的眉目却是怎么也改变不了的。
琪歌公主看到沐浴之后的卫景衡,颇为惊艳地吃了一惊,没想到自己无意之中救回来的居然是一个难得一见的美男子,不由得一颗小心肝砰砰乱跳,想起幼时听说过的一些浪漫动人的传说故事,忽然就羞红了脸。
这时卫景衡也发现了琪歌:“姑娘!”虽然琪歌并没有在他的面前特意隐藏身份,但她与侍从之间的交谈讲的都是蒙语,伺候卫景衡的人没有得到吩咐也不会跟他多说,因此他到现在也不知道琪歌的真实身份,只以为她是富贵人家的小姐罢了。
“你没事了吧?吃了东西没有?肚子饿不饿?”琪歌的笑容很甜美。
“已经吃过了,多谢姑娘的款待。我还有急事要先离开,如果姑娘家中有多余的马匹,不知可否卖一匹给我?”
琪歌吃惊地望着卫景衡:“你这就要走了?”
卫景衡突然想起什么:“敢问姑娘尊姓大名,等我此间事了之后,一定会好好报答小姐的救命之恩。”到现在卫景衡也不知道自己身上所中之毒的严重性。
“不用你报答啊,我救你本来就不是为了让你报答的。不过我愿意告诉你我的名字,我叫做琪歌,是蒙古国的公主,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你是蒙古公主?那扎那是你的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
“扎那是我的大哥啊!这里当然是我的家啦!”
“那你大哥回来了吗?”
琪歌被卫景衡急切的眼神吓了一跳:“没有啊,大哥去了大周朝,一直都还没回来呢!怎么了,你认识我大哥吗?”
卫景衡眼珠一转,马上改变了主意:“我突然想起来,我要办的那件事也不是那么着急,我现在觉得还不是很舒服,不知道琪歌公主可不可以先收留我几天呢?”与其在外面如没头苍蝇般乱撞,不如就先呆在他的大本营里守株待兔。
琪歌高兴得差点要跳起来,突然想起不应该表现得如此明显,只好强忍住笑意到:“当然可以啦,可是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呢!”
作者有话要说:
☆、解药
卫景衡想起有一次叶无双扮了男装化名吴双跟他们一起出去,随口便给自己胡诌了一个名字:“我叫卫双,大周朝人士,到这儿来是找人的。”
“原来是卫哥哥,你要找什么人啊?本公主让人帮你找。”
“不用麻烦琪歌公主了,我要找的人居无定所,不是那么容易找到的。”
“没关系啊,我们人多,肯定比你自己一个人找要容易。”
“真的不用了,那人不喜见人,让他知道大张旗鼓地找他,会不高兴的。”虽然琪歌看起来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他,可毕竟是扎那的妹妹,卫景衡当然不敢随意把实情告诉她。
“哦,那好吧!”琪歌看起来怏怏的,又不舍得马上离开,绞尽脑汁地想找个什么理由留下来好呢?
幸好卫景衡很体贴地自己提出了话题:“我初来乍到,不懂贵国的礼节,怕是做错了什么都不知道,如果琪歌公主有空的话,可否给我详细介绍一下贵国的情况?”
“当然可以啦,……”
说起来琪歌当真是个单纯的小姑娘,虽然是在王室长大,可是被保护得极好,一点儿也没沾染过勾心斗角的伎俩,除了有点胆大妄为的小任性之外,总的来说还是一个热情善良的好姑娘。
而且还特别勇于追求幸福,具体表现为认识了卫景衡两天之后,就十分热情大胆地向他表白了自己对他的一腔爱慕之情。
卫景衡被吓坏了,没错这两天他为了打探消息,对她的态度是特别亲切和蔼了一点,可他真的没有想过要俘获她的芳心啊,而且他自来就被叶无双打击惯了,根本就想不到自己居然有如此大的魅力,能获得蒙古公主的青睐。
经过这两天的细心留意,卫景衡大致明白了如今蒙古王室的局势,也知道扎那必定是不会贸贸然回来的,甚至很有可能会以叶无双作为人质要挟大周朝协助他夺取王位。他是不能再这么等下去了,再加上为了避免琪歌公主进一步的纠缠,卫景衡决定马上离开。
可惜他又一次毒发了,这次发作得比上一次更加厉害,全身肌肉都以一种奇怪而不可思议的姿势扭动着,脸上的表情也怪异至极,光是看他毒发的模样也知道其中的痛苦必定不是常人所能够忍受的。
琪歌公主的灵丹妙药也起不了任何的作用,找了几个宫中的御医也束手无策,情急之下她想到了海日古请回来的老巫医,传说中老巫医特别善于制毒和解毒,只是海日古从不让老巫医给人看病,一天到晚只是关在密室中不知道鼓捣一些什么,但琪歌也管不得那么多了,直闯密室就把人拖了出来。
老巫医自然是一看就知道是问题所在,但没有海日古的吩咐,他也不敢贸贸然就给卫景衡解毒啊,只好先给用药压制住毒性,再匆匆去禀报了海日古。
海日古这才知道琪歌居然带了一个男人回来。这些日子他正在急于布置人手严加防范扎那呢,琪歌把人带回来之后安排在了一个荒废已久的宫室里居住,虽然没有刻意隐瞒,但旁人也不敢多嘴,因此海日古居然毫不知情。
这时他一听说中了万蛊之王的毒,自然就知道是谁了,果断地吩咐老巫医:“把解药交给我保管,吊着那人的性命,别让他毒发。”
“二哥,你就把解药给我吧,卫哥哥他不是坏人。”琪歌去求海日古。
“不行,我留着他还有用。”
“二哥!”
“好了,不用说了,你先出去!”
卫景衡这才真正知道自己所中的是什么毒药,毒发时的那种疼痛真是让人心有余悸,幸好琪歌告诉他,解药是有的,只是在海日古的手上,她一定会想办法拿出来给他。
是留在这里利用琪歌对他的好感拿到解药呢?还是马上离开去寻找叶无双?卫景衡只犹豫了一会就痛快地选择了后者,海日古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要从他的手中拿出解药肯定很难,可叶无双在扎那的手中多留一日便多一日的危险,如果她真的出了什么事,那他也不要活了,就算拿到了解药又有什么用?
服用了老巫医暂时压制体内毒药的药丸之后,卫景衡恢复了体力,选了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正准备悄悄离开之际,扎那的空降奇兵出现了。
卫景衡立刻意识到这是一个趁乱夺取解药的好时机,琪歌当然也想到了。卫景衡由于不熟悉路径而耽误了一点时间,等他赶到海日古的寝宫的时候,发现里面被翻得一片狼藉,曾经给他看过病的老巫医被捆得像一只粽子似的被扔在角落里,卫景衡一把提起老巫医:“解药在哪里?”
只可惜两人语言不通,老巫医咿咿呀呀地说了大半天卫景衡也听不明白,只能从他的手势中大概猜出解药是被人拿走了,在这王宫里最想得到解药的除了他就只有琪歌公主了,卫景衡明白大概是琪歌拿了解药去找他了,连忙赶回到自己所住的地方。
琪歌果然是在这儿:“卫哥哥,你到哪里去了?快看我帮你拿到解药了。”说着朝卫景衡的方向跑了过来。
卫景衡还没来得及伸手去接,一枚带血的剑尖突然从琪歌的胸口穿了出来,琪歌的脚步猛然顿住,不可置信地低头看了看剑尖,然后回过头去,看见了海日古那张扭曲的脸。
“二哥,你……”琪歌仍然不敢相信地望着海日古。
海日古双眼血红,嗓音嘶哑:“所有阻碍我大业的人都得死!”
卫景衡也愣在那儿,眼睁睁地看着海日古从琪歌的手里拿过解药:“你这小子就是大周皇帝老儿的侄儿吧,胆子还不小,居然找到这儿来了。想要活命的话就跟我走!”
就这么卫景衡跟着海日古躲躲藏藏地离开了王城,两人在实力上算是势均力敌,卫景衡想要海日古手中的解药,海日古想要利用卫景衡借助大周朝的力量再次打败他哥扎那,两个人谁也奈何不了谁,就这么磕磕绊绊地来到了苏木哈克峰下。
海日古发现冻在崖壁上的羊腿天梯,突然哈哈大笑:“实在是天助我也,等我上得峰顶,得到绝世财富,这天下最终也还是我的!”
卫景衡只当他胡言乱语。海日古突然转头朝卫景衡道:“你快点爬上去,帮我试试这梯子结不结实。”
“你疯了,这么高,摔下来可就没命了!”
“你不上的话我就把这解药毁了,你一样没命!”
无奈之下卫景衡只得一步一步地慢慢向上爬去,海日古一直等他上了一大半,确认没事之后才跟着往上爬。
没想到上天果然给卫景衡送了一份大礼,居然能在这个绝对想不到的地方见到最想见的人。
说完这一切,卫景衡紧紧搂住叶无双道:“此番能让我找到你,还能得到你的心,便是上天让我即刻死去,我也死而无憾了。”
“说什么呢,你这么说摆明了就是想让我陪着你一块儿死呀!”
“怎么会呢,我的无双一定能活得长长久久,儿孙满堂。”
“那你以为你死了海日古会放过我?还是你以为光凭我自己能好好儿地下山去啊!”叶无双没好气地说。
卫景衡赶紧赔着笑脸:“我不就这么一说嘛,就算是为了我的小无双,拼了命我也要活下去啊!对了,话又说回来,你是怎么上来的?”
叶无双大略地把被扎那掳走之后的经过说了一下,听得卫景衡红了眼眶,紧紧地抱着她不肯撒手:“辛苦你了,我保证,往后再不让你吃这样的苦。”
叶无双想起卫景衡所中的毒,心里也十分沉重:“你这毒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要发作,咱们还是得想法子尽快拿到解药才行。”
“没错!”卫景衡点点头道,“我正要跟你说这个事呢!如今我所中之毒随时会发作,一旦发作起来,这峰顶上只剩下你和海日古两人我无论如何也放心不下,得尽快想法子把解药夺过来才行。”
“那要不咱们就不给他东西吃,在这峰顶上他什么食物也找不着,到最后必定得来求我们,我们就让他用解药来换。”
卫景衡摇头:“不行,我跟他两个人武功差不多,他要真的发起狠来,我又要顾及到你,还真的未必能打得过他,更何况我最怕的是他还没饿死,我就先毒发了,到时候你可怎么办?”
“那怎么办才好呢,他现在牵制咱们的唯一筹码可就是他手中的解药,要想从他手里夺过来,怕是比登天还难。”
“傻丫头,别愁眉苦脸的了,万事有我在呢,先睡一觉好好恢复一下体力再说,咱么可是有两个人呢,还怕他一个人吗?”
“嗯!”叶无双依偎在卫景衡的怀里乖乖地点头,把所有的难题都交给他,她竟然觉得安心得很。
这一夜,简陋的牛皮帐篷外风雪肆虐,帐篷里相依相偎的两人却觉得无比地心安甜蜜,在这样朝不保夕、前途未卜的情况下,所有一切外在的条件都是浮云,生命才是最重要的,只要两人都活得好好的,就是最大的幸福。
叶无双这一觉竟是睡得无比的沉,甚至还做梦梦见是睡在自己家中的闺房里,自己也变成了才有几岁的模样,醒来的时候伸着双臂撒娇地要娘亲抱呢!
真正醒来的时候盯着形状有点儿奇怪的帐顶,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原来这会儿正在苏木哈克峰顶上呢,身上还裹着卫景衡的衣裳,可是却不见他的踪影。
“景衡哥哥!”叶无双吓得立马坐了起来。
“在这儿呢!”帐外传来卫景衡的声音,“饿了吧?馒头在火堆上烤着呢,你快起来吃。”
叶无双一掀开帐子就看见卫景衡只穿着单薄的里衣,正蹲在前边用一把匕首在地上挖坑呢,已经挖了一尺来深。
“景衡哥哥,你在做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
☆、陷阱
“挖个陷阱等着海日古往下跳呢!”卫景衡答道。
叶无双跳了过去:“我也来帮忙!”挖坑她不在行,可是跟在后面倒倒土还是没问题的。
“你先去吃东西吧,一会还有事要你做呢!”
“那好吧!”卫景衡贴心地帮她把白雪化好了装在水囊里放在火堆旁温着,叶无双洗漱之后捏着馒头一边蹲着看卫景衡挖坑一边问:“那人现在在干嘛呢?”
卫景衡示意她自己去看:“一大早就起来了,绕着一堆石头转来转去,不知道在做什么。”
叶无双悄悄探头去看,只见海日古手里摊开一张羊皮,正绕着那堆巨石走来走去,还不时地低头看上一眼羊皮,嘴里念念有词,那模样确实有点神神叨叨的。
卫景衡道:“先别管他了,咱们先把这里布置好,一会引他过来。”他给叶无双安排的工作是拿一个牛皮降落伞扎成个大口袋,在里面装满了雪,然后放在火堆旁边烤,等里面的雪化成雪水之后另有用处。
扎那的下属留在峰顶上备用的降落伞一共有五顶,给了一顶海日古,昨晚搭帐篷用掉两顶,还剩下两顶,其中之一用来装雪水了,剩下的最后一顶,卫景衡说一会把它割开,做成结实的牛皮绳索,准备用来捆人用的。
叶无双准备完这一些之后,卫景衡的大坑也挖了有半人高了,当然这个高度还不至于能困得住海日古,因此他还在继续艰苦地奋战着,幸好他手中的匕首是难得的宝贝,削铁如泥,坚硬无比,挖起土来基本不用费什么力气,饶是这样,也累出了一身热汗。
挖出来的土被叶无双和着雪水搓成了一个个小孩脑袋大的泥球,作为武器堆在一旁备用。
“奇怪了,那家伙怎么一早上都不来找咱们要吃的?”
“不奇怪,我一早就给了他三个馒头,免得他过来发现咱们的布置。”他们所在的位置前边有巨石挡着,海日古不走过来的话确实是发现不了的。
一直到过了晌午,卫景衡的大坑已经挖了有一人半高了,本来还想再挖深一些,可是累了一个上午体力透支得太过厉害,隐隐觉得身体里面有点儿不对劲,生怕自己突然毒发,只得将就一下了。
两人用牛皮绳索在坑底设下绳套,只等海日古一掉进去就会收紧,把他牢牢捆住。大坑上面铺上薄薄的一层树枝,面上撒上白雪,粗略一看是看不出来异样了。
卫景衡这才让叶无双假装大声哭喊:“景衡哥哥,你怎么了?你不要吓我啊!救命啊!快来人啊!”
海日古果然以为卫景衡突然毒发,连忙跑过来看个究竟,一脚踏入陷阱就发现不妙,正想提起把身形往上拔,被躲在一边的卫景衡用事先准备好的泥球噼里啪啦往身上一阵猛砸,这些被卫景衡蕴含着内力扔出来的泥球砸在身上的力道可是不小,海日古被砸得手忙脚乱,自然就坠入了坑底,“刷”地一下,叶无双把绳索用力一抽,结实的牛皮绳索就牢牢地缚在了海日古的双腿上。
叶无双趁着卫景衡继续猛砸泥球的当儿把那个装满了融化了的雪水的大水囊往坑里一推,那一大袋雪水“哗啦”一下全浇在海日古的身上,被凛冽的寒风一吹,立马结成了薄薄的一层薄冰,海日古的动作登时迟缓起来。
砸碎的泥球在他脚下越堆越多,渐渐地埋住了他的下半身,再加上其中的雪水又结成了冰,整一个坚硬的土块把他牢牢地冻在了地上,卫景衡和叶无双两人这才松了口气,这下这人总跑不掉了吧?
“快点把解药拿出来,饶你一条性命!”
“哈哈哈,跟小爷斗狠?你们还差得远呢!老子就是死,也不会放过你们的!”海日古说完做了一个让两人不敢置信的动作,只见他飞快地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一仰头就把其中的药丸倒进嘴里,喉结一动就吞了下肚,动作快得两人根本就来不及有所反应。
卫景衡飞身跳下陷坑,一把掐住海日古的脖子,发狠地道:“快点给我吐出来!你吐出来呀!”
叶无双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一般,浑身发软地倒在地上,是啊,他们怎么就没想到,一个可以眼睛都不眨一下就杀了自己亲生妹子的人,还有什么事是做不出来的呢?
海日古的脸开始变形,喉间“嗬嗬”地发出怪声,十指扭曲,竟是中了毒的形状,“他,他这是怎么了?”叶无双问同样非常惊讶的卫景衡。
卫景衡看着犹自痛苦挣扎的海日古道:“大概这解药也是含有剧毒的吧,他本身没有中毒,自然也就没法子以毒攻毒了。”正说话间,他突然身子一抽,全身从骨头缝里开始剧痛,为了不惊吓到叶无双,他双手握拳死死忍着:“铺在帐子地下的那个降落伞还是完好的,你拿出来绑在身上,自己跳下峰去吧,我没法子带你下去了。”
叶无双也注意到了卫景衡突然变得煞白的脸色和他额头上冒出来的豆大的汗珠:“景衡哥哥,你怎么了?是毒发了吗?”说着她也跳了进去,紧紧抱住倒在地上动弹不得的卫景衡,“景衡哥哥,我不会走的,无论你怎么样,我都会一直陪着你,所以你一定要熬住,一定要活下来啊,为了我你决不能死,知不知道!”
卫景衡此时已经无法说出话来,他说不清自己现在是怎么样的心情,既希望她放开他自己去逃生,又觉得能这样死在心爱的人的怀里其实也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就在他的神智逐渐迷糊之际,忽然嘴上传来一阵温热的腥甜,原来是叶无双正在口对口地向他的嘴里渡着什么东西。
随即听到叶无双带着哭腔的声音:“你吞呀,景衡哥哥,你快点吞下去呀!”
卫景衡强迫着自己不受控制的肌肉勉强吞咽着口里的液体,过了一会儿,叶无双再一次俯下来,又一口带着强烈腥味的液体从她口里渡了过来。卫景衡的吞咽居然越来越顺畅,不知道喝了多少口这些不知名的液体,也许是感觉到了他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柔软,叶无双终于忍受不住,扑到一边“哇!”地大吐特吐起来,一边吐还一边痛哭。
卫景衡很想起来帮她拍一拍背,问一问她到底发生了什么,可他实在是太累了,唤不起全身上下的半寸地方,脑子里的神智也越飘越远,终于眼前一黑,彻底地睡过去了。
叶无双一直吐到全身精疲力竭,这才停了下来,胡乱抓起一把白雪擦了擦脸,不敢再看旁边海日古的尸体,目不斜视地爬过去察看卫景衡的状况,见他手心还是温热的,面上也回复了红润的色泽,呼吸平稳只是睡着了的样子,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不管解毒没解毒,这条命总算是暂时捡回来了。
刚才她也算是急病乱投医了,眼看卫景衡就要性命不保,她一心急就想到了海日古既然吃了解药,那他的血里说不定也含有解药的成分呢!
叶无双不是没有见过死人,可是死状如此可怖的还当真是第一次见到,换做以往她就算不吓得昏倒也肯定是大声尖叫着逃开了,可如今她能做的却只能是颤抖着抓起这个死人冰冷苍白的手腕,用匕首割开,试图挤出血来给卫景衡喝。
可是人死了之后血液凝固,根本就流不出来,依卫景衡如今的状况,也绝不可能自己去吸,叶无双把心一狠,低下头就吸了上去,吸满一口就转过去渡到卫景衡的口中。幸好这样做终于起了一点作用,卫景衡这条性命算是缓过来了,也不枉她做出如此大的牺牲,叶无双想起自己刚才所做的事,忍不住侧过头又是一阵干呕。
为了不让自己害怕,叶无双强迫自己忙起来,费尽力气爬上去拿下来一块厚牛皮,把卫景衡全身裹起来以免冻僵,又扔下来一大堆树枝把火堆燃了起来,烧了热水给擦脸,又想法子给他漱了漱口,除去嘴里的血腥味,做着一切的时候,她一直都小心翼翼地避开一旁海日古的尸体,倒不是不想离他远点,只是他的下半身被牢牢地固定在地上了,她的力气也不足以把卫景衡挪个位置,只好这么将就着。
眼看天色就要黑了下来,叶无双心中的恐惧也越来越深,她紧紧地靠在卫景衡身边:“景衡哥哥,你怎么就不醒来呢,你要是醒不过来了我该怎么办?”越想越是伤心,双手抱膝,把头放在膝盖上默默无声地流起泪来。
一只温暖的手掌盖上了她冰凉的手背:“傻丫头,我好好儿的呢,哭什么呀!”卫景衡的声音里还带着一点虚弱的沙哑,但这声音对于叶无双来说却无异于天籁:“景衡哥哥,你终于醒来了。”
卫景衡伸手抚去她脸上的泪水:“是啊,终于被我熬过来了,多亏了我的小姑娘呢!对了,你给我喝的什么灵丹妙药啊?”
叶无双神情别扭地指了一指她身后的海日古,卫景衡瞬间就明白过来,不由得紧紧拥住了叶无双,千言万语却无法诉诸于口,只知道往后一定要待她很好很好,才不枉她为了他所吃的苦。
作者有话要说:
☆、奇门遁甲
过了一会,卫景衡抱着叶无双站了起来,叶无双心力交瘁一整天,好不容易放松了心神,有点儿不太想动:“你干嘛呢?”
卫景衡笑道:“上去睡觉啊,难道你想一整晚都跟这个死人呆在一起?”
叶无双打了个寒颤:“当然不想,咱们快点走吧!”
回到他们之前搭的帐篷里,叶无双很快就在卫景衡的怀里进入了梦乡,卫景衡却因为之前睡了一觉,此时反而睡不着了,不由自主地开始思考两人的未来。
他其实并不相信自己体内的毒这么轻易就能解了,现在他只要是稍稍运气,就能感到全身的骨骼都隐隐作痛,可见病根还是在的,可是如今当务之急却是赶紧带叶无双下山,这峰顶条件如此恶劣,现在她凭着一股心气还支撑得住,可万一病倒那可就难办了。
怎么下山也是一个大问题,虽说还有完好的降落伞可用,可这东西毕竟太过冒险,情急之下可能脑子一热就跳下去了,可是两人好不容易才捡回来的性命,他可不愿就这么平白无故地失去。
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迷糊了一阵,不知不觉天色已大亮起来,叶无双睁开双眼,感受到身旁实实在在散发着温暖气息的男人,朝着正深情凝视着自己的卫景衡道:“景衡哥哥,我们都还活着,真好!”
卫景衡强自按捺心中不舍的冲动,拉着她一起起身:“快起来吧,今天还有好多事等着我们做呢!”
叶无双走出帐篷,看着眼前的一片狼藉,皱眉道:“景衡哥哥,我们把那个大坑填起来吧,怪瘆人的。”
“还得等会。”卫景衡道:“这家伙昨日整日拿着一张图晃来晃去,说不定其中有什么玄机。”
“死人身上的东西都脏死了,你不会还想去摸他的身上吧?”叶无双一脸鄙夷地说。
“我看那样子像是一张地图呢,说不定能另有出路下山。”卫景衡说着已经跳下了深坑,把手伸进海日古的怀里掏摸起来。
“你当心点儿。”叶无双朝他喊。
海日古的怀中除了有一张羊皮、一些银两和一些无关紧要的杂物之外,还有一个用绸布包裹着的方方的物体,卫景衡打开布包一看,居然是蒙古可汗的印章。
卫景衡把印章重新包裹起来揣在身上:“这个交给扎那倒是一份大礼。”
叶无双一听这个名字又想起了那些遭人控制的屈辱日子:“这人不安好心,还给他干嘛,埋了算了,活该他找不着,气死他。”
卫景衡道:“扎那这个人野心勃勃又胆大妄为,如果不好好给他顺顺毛,打起仗来受苦的还是边关的老百姓。”
“哼,就你深明大义。”叶无双不以为然道。
“好啦,咱么还是先来看看这羊皮上画的什么吧!”卫景衡收好有用的东西,那些用不着的杂物就随手扔了回去,然后把那天挖坑挖出来的土都推回到坑里,可怜海日古身为蒙古王族,只因一时的野心,落得如此下场,连裹尸的马革也没一块。
弄完这一切两人认真地看起那张羊皮来:“景衡哥哥你看,这画上的大石头看起来跟这峰顶上的好像啊!”
卫景衡点点头:“没错,看来这是峰顶的地图呢!我之前就觉得不妥,从地形上看,这峰顶上决不应该只有那么小的一片地方,可是现在看起来就是只有那么小而已,难道是这些石头后面另有洞天?”
“那肯定是了,不然的话那个人也不会把这地图当成宝贝似的带在身上。”
“嗯,说不定那边还有下山去的路呢!”
“那太好了,咱们快点走吧!”
“先别着急。”卫景衡拦住冲动的叶无双,“前边的情况到底如何谁也说不清楚,还是先做好万全的准备比较好。”
卫景衡把剩余的食物和水分成两半,一人身上带着一份,倒不是他嫌重不肯一个人带完,只是怕万一两人失散了其中一个人不至于饿死。
然后把之前用剩下的牛皮绳索全都连接到一起,成为长长的一条,其中的一端牢牢系在叶无双腰上,另一端则系在卫景衡自己的腰上:“我先到前边探路,如果没有危险,就扯动三下腰间的绳索,你再跟着过来,你如果有什么急事要找我,也扯动三下绳索,我就会赶回来,好不好?”
叶无双点点头:“嗯,那你千万要小心一点。”
“知道了,记住千万别随意走动啊,万一我要是迷路了,还得沿着这绳索走回来呢!”这峰顶上的石块看似凌乱,仔细一看却似乎是按照某种规律排列着的,可是再要仔细分辨的时候,又会让人觉得头晕眼花,卫景衡直觉这地图绝没有看上去的那么简单,万事还是要小心为上。
卫景衡交代清楚之后就开始沿着地图上标明的道路走了起来,这些石块的布置果然巧妙,有时候明明看着前面已是山穷水尽,谁知道转一个弯之后却是柳暗花明又一村,他越来越相信这些石块绝不是天生天长,而是被人特地设置在这儿的。想到这里,卫景衡对那位能在这人迹罕至的峰顶上调动这些人力所不能够移动的巨石,布下一个巨石阵的前辈高人充满了敬仰之情。
看来之前叶无双所说的仙草的传说,说不定并不是无稽之谈,而是这上面住了一位精通医术的高人,救了几个有缘上得峰顶寻药的幸运之人,慢慢地流传出去,就成了这个峰顶上有能治百病的仙草的传说了。
想到这里,卫景衡的心中激动得“砰砰”直跳,如果能找到这位前辈高人,那自己身上的毒岂不是就能彻底地解了?想要今后能毫无后顾之忧地和叶无双永远生活在一起,卫景衡不由自主地加快了脚步。
卫景衡转过一块巨石,正准备一脚跨出去,突然发现脚下烟雾缭绕,自己居然就站在悬崖边上,顿时汗流浃背,生生地把迈出去的一脚给收了回来。
再回头的时候,发现身后居然是一片春暖花开,一团粉云般的桃花掩映深处,几间茅屋错落有致,竟是一派世外桃源的景象。
巧笑倩兮的叶无双从桃花深处跑了过来:“景衡哥哥,你怎么才来啊,我都等你好久了!”
绵软的小手挽上他的手臂:“快跟我来,这儿有隐居的老神医,可以解景衡哥哥你身上的余毒呢!”
卫景衡心中一荡,来不及问叶无双怎么会突然出现,便迷迷糊糊地被她牵着往前走。
叶无双玉指纤纤,指着前边的茅草屋:“神医就在那里,我们快过去吧!”
卫景衡突然觉得腰间一紧,原来是绳索的长度已经到了尽头,卫景衡心中一凛,下意识地朝身旁的叶无双腰间望去,那里空空如也:“你到底是谁?”
卫景衡心中的疑问一经出口,旁边那个叶无双就如一团烟雾般地散了开去,不留一丝痕迹。
如此一来,眼前那宁静美好的小茅屋,对卫景衡来说比龙潭虎|茓更为让人恐惧,哪里还顾得上什么老神医,急忙顺着绳索的方向往后退去。
绳索又一次把他带到了悬崖边上,眼前明明是深不可测的大峡谷,可腰间的绳索却直直地朝着悬崖外面延伸出去,似乎在预示着那是唯一的正确道路。
卫景衡用手握了握绳索以证实那并不是幻觉,汗水从额上滴落,面对着万丈深渊,这一步,该踏下去吗?
似乎是感受到了他的犹豫,腰间的绳索有规律地抽动了三下,这是他的无双在呼唤他,卫景衡心一横、眼一闭,脚步就落了下去,直到脚踏实地的那一刻,一直高高悬起的心才落回了原地。
眼前的一切随着这一脚的踏落电光火石般地发生了变化,触目惊心的悬崖又变回了原来那条白雪覆盖的荒僻小路,两旁依然是灰扑扑毫无生机的巨石,卫景衡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登时一身冷汗,哪里有什么桃花林茅草屋,分明就是一处真正的悬崖峭壁!如果方才他不是突然警醒,如今他的双脚可就不是踏在这坚实的平地上了。
卫景衡不敢再多想,顺着绳索匆匆回到了入口,叶无双正背靠巨石坐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根树枝在雪地上百无聊赖地划着什么,见他出来,连忙扔掉手中的树枝,站起来迎上去:“景衡哥哥,怎么样,有出路么?”
卫景衡忙叫她停住:“别过来,这石阵里面邪门得很。”自己赶紧走出了石阵。
出来之后把方才的经过告诉叶无双,她也拍着胸口直道幸好:“我听说有一种奇门遁甲之术,能让置身其中的人产生幻觉,看来这些石块就是这样一个奇阵了。”
“如此看来,这张地图莫非也是假的,故意用来引人误入歧途?”
叶无双却想起了以前看过的一些武侠小说:“会不会表面上的这幅图只是掩人耳目用的,真正的地图还藏在里面没有给我们发现呢?”
“哦?莫非这小小一张地图还能另有玄机?”
叶无双拿着这张地图费尽心思地折腾了个遍,用水泡、用火烤,仔细研究是否有夹层,结果都一无所获。
“既然这样,只能从最后的绝招了!”叶无双一边低声念叨,一边把左手食指伸进嘴里用力咬了一下。
卫景衡急忙伸手拉她:“你干什么!”
叶无双把流血的食指往羊皮上一抹,奇迹终于出现了,鲜血所到之处,原先的图案消失无踪,重新显现的是截然不同的图案。
作者有话要说:
☆、神医
叶无双怕疼,手指刚咬破一层皮就收了力,渗出的鲜血只够涂抹指头那么大一块地方,她皱着眉狠了狠心正准备再咬一次,卫景衡拉下她的手:“我来。”
随即用匕首割开手腕,涌出的鲜血一下子就涂满了整张羊皮,叶无双阻挡不及,心疼地撕下衣襟给他包扎:“你傻不傻呀,刚刚毒发完身子还没恢复好呢!”
“没事,你男人强壮着呢!”卫景衡嘴里调笑着,眼睛却直直地盯着慢慢显现出来的新地图,他知道自己身上的毒只是暂时被压制了下去,说不准什么时候又会发作起来,安全下山才是当务之急。
这一次不但有地图,而且还配了诸如“左三右七,进五退六……”之类的口诀,看起来简单明了。
“这次该是真的了吧?”叶无双看着这地图不确定地说。
“那我们还是像刚才那样,我先去探路。”卫景衡道。
“等一下,这里还有字呢!”最下面那一行由于是最后才涂上鲜血的,字迹到现在才完全显现出来,原来是一行蝇头小楷,仔细看完之后,两人心中又是一震。
原来这阵中所住的果然是一位绝世名医,当年曾受过蒙古王室的恩惠,因此留给他们一张羊皮地图,只要是持此羊皮入阵者,皆能得到神医或其后人的一次帮助,但此地图只能使用一次,这条路线只要被人走过,阵法就会自动发生改变,活路就会变成死路了。
“也就是说,如果要进去的话,我们两个人必须一起进去才行。“卫景衡心中一阵后怕,如果刚才没有仔细看清楚贸贸然就走了进去,那这会儿他与叶无双两人怕已经是天人两隔了。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说出一句:“怎么样?要不要进去试试?”
卫景衡沉吟道:“从这巨石的痕迹来看,怕是有些年头了,莫说这图不知是真是假,即便是真的,也不能保证这么些年来阵法一直没有丝毫变动,再说了,里面的神医是否存活,是否有后人也很难说,两个人就这么进去,恐怕是凶多吉少啊!甚至还不如选个合适的风向带上降落伞跳下峰去来得稳妥。”方才阵内的幻境着实让他心悸,他自己冒险是没问题,可想到要无双和他一起冒险,却是狠不下这个心。
“景衡哥哥你身上的毒还没有完全解吧?就算我们现在能平安下去,如果你毒发身亡,你以为我还能活得下去吗?既然阵内有神医,那无论如何也要试上一试的。”卫景衡以为叶无双不知道,其实她心里明镜似的。
“那好吧,那咱们一起进去。”卫景衡知道多说无用,索性干脆地说。
两人丝毫不敢大意,紧紧地牵着手,一起念着口诀,小心翼翼地迈着步子,生怕一步踏错,就会出现什么意外。
幸亏这位前辈高人并没有存着戏弄人的心,地图也确实是真的,两人战战兢兢走了许久,都是在灰色的巨石缝中迈着步子,并没有什么考验人的幻想出现,一直走了大半个时辰,终于到达地图上所示的终点时,眼前豁然一片开朗。
眼前的景色与卫景衡第一次在幻境中所见几乎一模一样,明明来路还是冰天雪地,这儿却冰雪消融,温暖的气息扑面而来,桃花掩映的深处有两间茅草屋,只是年久失修,有点儿摇摇欲坠的样子。
茅屋前面阡陌纵横,是开辟得整整齐齐的土地,上面种着各种不知名的植物,打理得极好,看来是有人日日侍弄着的。
叶无双忍不住雀跃欢呼:“太好了,神医一定还住在这里。”说完就要朝茅屋那边跑去。
“等一下!”卫景衡赶紧拉住了她,这一切看起来跟方才在幻境里的实在是太像了,不能不让他心有余悸。
正没计较处,忽地从屋后闪出一只猴子,一手拎着一只比寻常小了一半的木桶,另一手拿个木勺,像个小人儿似地大摇大摆走了出来,两人并没有完全走出石阵,此时身前尚有一块巨石半掩住身形,因此那猴儿也没发现他们,自顾自地走到一块田地旁边,用手里的勺子给地里的植物浇起水来。
这猴儿干活干得极细致,每株植物的根部不过不少正好浇上一勺水,不多会儿,一小片地浇完,一桶水也用光了,“吱吱”叫了两声,又往茅屋后面走去,想来是打水去了。
“天哪,好可爱的猴子,莫非是仙猴?”叶无双惊呼一声,眼前的一切,让人觉得仿佛真的是误入仙境。
卫景衡道:“既然已经没有退路,只能往前闯闯了,只是万事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离了我左右。”
叶无双点点头:“我知道的。”
两人不过往前走了几步,忽听一声嗷叫,眼前闪过一道白影,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雪狼,正站在离他们几步之外的前方,嘴里“呜呜”地叫着,一双狼眼精光闪闪地瞪着他们,仿佛只要他们稍有异动,这只浑身雪白、威风凛凛的草原之王就会毫不客气地扑过来咬断他们的脖子。
卫景衡与叶无双两人一动不动地站着,手心溢满了汗水,尽量让自己表现得毫无攻击性,以免惹得眼前的雪狼兽性大发。
“前辈,晚辈冒昧进入宝境,打扰了老前辈清修,但晚辈二人并无恶意,还请老前辈原谅则个!”卫景衡见两人一狼这么对恃着也不是长久之计,这里看起来绝对是有人长住的,这雪狼也绝不像一般的野狼般野性难驯,说不定就是被此间主人养着守门的,因此才壮着胆子有此一言。
果然茅屋的柴门“吱扭”一声打了开来,一个看起来只有十三四岁的小姑娘探出头来,小姑娘身上穿着简陋的粗麻衣裳,仿佛只是一块粗麻布随意裹在身上而已,头发也没有扎起来,只是简单地在脑后用柔软的枝条绑作一束,没穿鞋子,光着一双白生生的小脚。但小姑娘并没有觉得自身的打扮有什么不妥,只是眨巴着亮闪闪的双眼,脆声问道:“你们是谁?”
卫景衡在雪狼的虎视眈眈下忍住心中的发憷,抱了抱拳自我介绍道:“晚辈卫景衡,这位是叶无双,机缘巧合之下得到贵宝境的地图,特地前来求见神医老前辈。”
雪狼见他抬起双手,示威似的又“呜呜”叫了两声,小姑娘唤道:“阿白,回来,别吓着客人了。”那雪狼竟然乖乖地一溜小跑跑回小姑娘身边,小姑娘摸摸它的头,它就一脸乖巧地坐了下来。
“神医老前辈?你们说的是我的师傅吗?你们找我师傅有什么事呢?”小姑娘一脸天真地问。
两人心中一喜,神医果然是在此处啊,当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卫景衡按捺住心中的激动道:“听闻老前辈医术精妙无双,晚辈身中奇毒,无药可解,特地前来求医。”
小姑娘想了一下,突然道:“你们说的地图呢,拿来给我看看。”
卫景衡忙取出怀中的地图恭恭敬敬地递了上去,虽然对方只是一个小女孩,但毕竟是神医的弟子呢,万一得罪了她被老神医怪罪下来那可不得了。
小姑娘接过羊皮仔细看了看:“没错,就是这个了。”突然脸色一变,拿起羊皮涂过鲜血的那一面放到鼻端嗅了一嗅,略微思索了一会儿,朝两人招招手道:“你们随我来。”
叶无双羡慕地看了一眼亦步亦趋紧跟着小姑娘的雪狼:“小妹妹,这雪狼是你养的吗?好生有趣。”没曾想雪狼一听,竟回过头来狠狠瞪了叶无双一眼,吓得她差点儿躲到卫景衡的身后去。
小姑娘轻轻一拍雪狼的脑袋:“不许调皮。”然后颇有点骄傲地对叶无双说:“对呀,阿白是我从小养大的,可乖了。”
“那它平时要吃肉吗?”据叶无双所知,狼的食量应该挺大的。
“阿白长大了,自己会去找吃的。”
“它身上的毛好白啊,天天都要洗澡吗?”
“嗯,要洗的,阿白会自己上山打猎吃,吃完以后还会自己去水里洗干净才回来。”大概是平时没什么人跟她说这些吧,说起自己的宠物,小姑娘一脸的欢喜。
说话间小姑娘把两人带进一间茅屋,还没进门,就问道一股浓烈的草药味,进来一看,里面果然分门别类地堆满了各色草药。
“这儿平时没人住,我就用来放草药了,如今收拾一下,你们两个先住这儿吧!”
这么说就是同意帮他解毒了,两人大喜,忙抢着帮忙收拾,小姑娘也不客气,指挥着两人把其中有床的屋子里的草药搬空,再擦洗一下,就算是可以住人了。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呀?”叶无双见小姑娘好像一直没有要带他们去见她师傅的想法,只好自己跟她套近乎。
“师傅叫我阿荻,你们也叫我阿荻吧!”
“阿荻妹妹,你师傅呢?”
“师傅?师傅不在了啊!”
“老神医出去了吗?那他可有留下话,何时回来啊?”
阿荻一脸不解地看着叶无双:“师傅死了,不会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玲珑虾
“什么!”卫景衡和叶无双两人齐齐惊呼一声,倒把阿荻这小姑娘吓了一跳。
叶无双急急道:“神医不在,那他中的毒怎么办?”
阿荻瞥了一眼卫景衡:“我来解啊!”
“你?”不怪他们信不过她,连大周朝最好的太医都束手无策的事,这个顶多不会超过十五岁的小丫头,就算是从娘胎里就开始学医,也不过是学了十几年的功夫,何况这地方看起来人迹罕至,她怕是连给人看病的机会都没有过吧!
“对啊,是我啊!我师傅说了,如果有人拿着羊皮地图找来,向我提出一个要求,只要不是违背道义、伤天害理的事,我都要想尽办法帮他做到。师傅说他养我那么大,全副衣钵都传给了我,就只要我答应他这件事,帮他等这个拿着地图进来的人,只要完成这件事之后,不管我想要留在这儿还是到外面去,都随我的意儿。”
阿荻说着顿了一顿,似乎是想起了师傅有点儿伤感:“师傅死的时候,阿白才这么点儿大。”阿荻双手拢在一起比了一个手势,“现在阿白都长这么大了,可终于把你们给盼来了。”
叶无双吃惊地问:“你师傅就这么把你一个人留下来?万一来的是坏人怎么办?”
阿荻嘻嘻一笑:“我才不怕呢!”叶无双转念一想,可不是嘛,有雪狼护着,可万一来一个心怀叵测的坏人,就像海日古那样的,小姑娘那么天真,给人卖了都不知道呢!
“那阿荻姑娘可知道在下中的是什么毒?”卫景衡忍不住问道,好不容易找到希望又被人狠狠泼了一头冷水的滋味可真不好受,可如今也只得死马当活马医了。
阿荻也不用给他把脉察看,张口就道:“你中的是万蛊之王的毒,先前应该是吃过不少乱七八糟的药物压制毒性,只是并不对症,各种毒素都积存在血脉中,后来大概服用了含有解药的东西,可惜份量又不足,如今毒性不但未解,反而更加附着于血脉骨肉,一旦发作起来,恐怕是大罗金仙也难以解救了。”
两人听得又是惊讶又是担心,叶无双道:“你连看都没看过,怎么就知道得那么清楚?”
“他在那羊皮上涂了自己的血,我一闻就知道啦!”小姑娘难得有机会在外人面前卖弄,忍不住露出得意的神色来,“你们放心好啦,这毒虽然有点儿难解,可我既然答应了师傅要做成这件事,总归会救活你的。”
两人见她只闻一闻羊皮就能说个差不离,看起来也像是个有本事的样子,一颗心算是放下了几分,剩下的也就是听天由命了。
“咕咕咕”说话间不知道谁的肚子叫了一下,阿荻“噗嗤”一笑:“哎呀,光顾着说话,都忘记了师傅说过,有客人来了要做了饭菜好生招待着的。你们先等会儿啊,我去看看有什么好吃的。”说着一头就跑了出去。
“我去帮你。”叶无双也赶紧跟出去。
卫景衡在屋里呆得无聊,便开始细细地打量着所处的屋子,这屋子是土胚墙,建得还算结实,只是门窗年久失修,都有些歪歪斜斜的了,屋顶上的茅草也是东一搭西一搭的,大概是有些地方漏雨了就胡乱填补了上去,阿荻这小姑娘一个人在这山顶上孤独地生活着也挺不容易的,人家好心留自己在这儿治病,总不好意思白吃白住的,卫景衡想这几天有空的话就帮她修缮一下屋子也算是报答了。
他虽然没修过房子,毕竟是个聪明人,稍微动脑子想想就知道该怎么做了,当下找了些趁手的工具就动起手来,雪狼早就跟着阿荻走开了,反而是刚开始看见的那只浇地的猴子跑了出来,蹦前蹦后地“吱吱”叫着,好奇地看着卫景衡忙活,见他停下手来擦汗还好心地递一勺水给他喝。
阿荻住在这儿,端的是靠山吃山。雪狼不但自己会猎食,还会叼了猎物回来给她,灵猴儿也调|教得极好,不但会帮忙给药田浇水,还会上山去弄一些山货回来给阿荻煮着吃,叶无双跟着阿荻去到她住的那边茅屋的厨房的时候,发现里面一只野山鸡、一堆鲜竹笋就是今天两个小家伙给阿荻弄回来的食物。
可惜老神医除了教阿荻医术之外,似乎在厨艺上并没有怎么教过她,也不知道是老神医本身就不会还是阿荻自己在这方面没有兴趣,总之叶无双在问她这些东西准备怎么做的时候,阿荻说她一直都是把所有的东西放到一个锅里,煮熟了能吃就行。
叶无双看了看,竹笋炖山鸡,倒是不错,便由着阿荻的意思,把这两样东西洗剥干净一起下锅炖了,再问她有何调料,阿荻搬出一个罐子,里面一罐白白的粉末,叶无双捻起一点尝了一下,原来是盐:“这些都是你师傅留给你的吗?”这儿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实在想不到她可以到哪里买这些日常用品。
阿荻摇摇头:“不啊,师傅留下的早用完了,这些是我自己做的,后山上有个石洞的水特别咸,晒干了就变成这样雪白的盐了。”
叶无双不禁感叹这山上真是块宝地,但她还有一个最大疑问:“现在外边都是冰天雪地的,为什么这里会温暖如春?”
阿荻明显惊讶了一下:“外边冰天雪地?我从来没有到过外边,还不知道下雪是什么样子的呢,这儿一直都是这样的天气,不会冷也不会热。”
叶无双见她一副懵懂无知的模样,知道再问她也问不出什么来,只是暗地惊奇,莫非这里真的是什么仙境?
这时只见阿荻拿起一个网兜状的物体,上面还连着一根长长的棍子:“我再去捞点儿虾子,这点儿菜不够吃的。”
叶无双心里好奇,见锅里炖着的山鸡还欠一点火候,便往灶里添了两根柴就跟着阿荻一起到了屋后的一个水塘边,远远望去,这水塘上烟雾弥漫,真的好像仙境一般,叶无双若有所思地探手一摸,水塘里的水果然是温热的,心上涌起的第一个念头就是太好了,可以泡温泉,自从离开王城,至今为止她还未洗过澡呢,连自己都有点儿嫌弃自己了。
转念一想这说不定是人家食用的水源,可不能太过莽撞惹恼了小神医啊,便问道:“这里只有这一处温泉吗?”
阿荻一边用在水里捞着什么一边道:“不是啊,这里的水源都是热的,山上那边的最热,能把肉烫熟呢,越往下来的越冷,到这儿就仅有一点儿温热了。”突然用力把网兜网上一提,“哈,捞到了,看,这是玲珑虾,最喜欢在这温热的水中生活了。”
叶无双在她说话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她指的那山顶,看样子竟然像个火山口,看来这里曾经是一片火山,地热资源丰富,因此才可以在如此寒冷的天气里保持温暖如春的气候。
再看阿荻手中的玲珑虾,果然是一个个小巧玲珑的,只有寻常河虾的一半大,但身子十分饱满多肉,半透明的虾肉晶莹剔透的,可以想象得到它结实多汁的美味。
阿荻把捞到的玲珑虾取出来放进腰间挂着的小竹篓里,又接着下网去捞,叶无双终于忍不住问道:“这里的温泉可以用来泡澡吗?”
阿荻随口答道:“可以啊,你看那边是我师傅盖的泡澡的房子,里面还用石块砌了一个池子呢,以前师傅最爱泡了,不过我这些年都不怎么泡,池子怕是脏了,你们要是想用的话把池子洗洗干净就可以了。”
叶无双听完极为高兴,见她捞玲珑虾自己也帮不上忙,索性跑过去看了那个草棚,草棚只围了四面,顶上是空的,一边泡澡还可以一边抬头看星星,里边果然是石块砌成的大池子,确实是许久未用,里边都长满了绿色的苔藓,不过倒也不是多大问题,找些草叶擦洗干净也就是了,还有这草棚年久失修,也有些零落得不成样子,略微整理一些也还能用。
叶无双看了一会儿就回去找阿荻,这些东西以后真住下来再慢慢弄不迟,当务之急还是赶快填饱肚子以后让阿荻尽快帮卫景衡解毒呢!
阿荻已经捞好了满满一篓玲珑虾,回去之后用白水一煮,直接入口倒也鲜甜得紧,竹笋炖山鸡也早已炖好,虽然只有盐调味,好在山里的东西本就滋味鲜美,最原始的滋味也叫两个啃了几天干馒头的人吃得差点儿连舌头也吞了下去。
吃完饭,叶无双抢着帮忙收拾了碗筷,见阿荻不紧不慢好像没有要开始给卫景衡解毒的样子,忍不住开口相询:“阿荻妹妹什么时候开始帮景衡哥哥解毒啊?”
阿荻道:“叶姐姐你不要着急,其他解毒的药材我这里差不多都有,但还差最后一味主要连珠骨蟒果在我的药圃里还要等两天才能成熟,这连珠骨蟒果十年才成熟一次,而且是在月圆之夜刚成熟时效果最好,也算是你们幸运,我看他的样子三五天内是不会毒发的,要迟了或早了几天都赶不上用这它呢!”
“除了连珠骨蟒果就没有其他的药可解景衡哥哥身上的毒了吗?”这么说这尚未成熟的连珠骨蟒果就重要得很,容不得一点儿闪失了,虽然在这人迹罕至的山峰顶上会出什么意外的几率极低,但叶无双还是觉得,这两天她还是不吃不睡守在药圃旁边比较好。
“当然还有别的法子,不过要麻烦一点,卫哥哥也要多吃一点儿苦头罢了。”
“那两天之后就辛苦阿荻妹妹了。”
“叶姐姐不用客气,这两天你们就好好歇一歇吧!”
作者有话要说:
☆、连珠骨蟒果
叶无双向阿荻问明了连珠骨蟒果所在之后,搬了张凳子纹丝不动地坐在旁边,大有不眠不休誓死守卫的架势,皆因她听阿荻说了,这连珠骨蟒果及其珍贵,非要温泉边上的热土才能栽种,平时浇的也是滚烫的温泉水,而且一处地方栽种了一株之后,十丈之内必定不能再栽活第二株,因此这峰顶上也仅有如此一株而已。
一株只能结一颗果实,果实十年一熟,平常人吃了百病全消、延年益寿,练武之人吃了还能凭空增进数十年的功力,因此这连珠骨蟒果可以说是珍贵至极。
叶无双担心地问:“这么珍贵的东西,真的不会有人来抢夺吗?”
阿荻歪着脑袋想了一下:“我师兄师姐大概会来。”
“你还有师兄师姐?”
“对啊,他们是师父早年收的弟子,可是因为心术不正被师父逐出了师门,师父本以为自己一生心血没有人传承衣钵了,后来直到晚年在野外捡到了襁褓中的我,就把我带回山上悉心教导,可惜师父去得太早了,还有好多本领都没有学全呢!”阿荻说起师父来神色间还是有点黯然。
“那你是觉得他们会回来夺取连珠骨蟒果?”
阿荻点头:“师父年轻的时候偏重于用毒,因此我师兄师姐所学的也多是用毒的功夫,当年师父写了一本毒经,本来是要传给师兄师姐的,可是后来觉得他们二人行事太过歹毒,如果把毒经给了他们,恐怕会贻害天下,后来这两个人为了夺取毒经,竟然作出欺师灭祖的事,因此师父才忍痛把二人逐出了师门。”
“自从师父过世之后,这两人欺我年幼,不时上山骚扰,妄图夺取毒经,只是这两年吃亏吃得多了,才来得少了些。可他们越是吃亏,就越认为我是因为学了那本毒经上的东西才会比他们厉害,因此想要夺取毒经的心思就更重了,这次连珠骨蟒果成熟,是增强功力的大好机会,我想他们是一定会来的。”
见叶无双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阿荻轻松地笑了笑:“别担心啊,他们来过几十次了,没一次能讨得了好去的。”
叶无双见她一副心有成竹的样子,稍稍心安了一些,不由有些好奇:“那本毒经真的那么厉害吗?”
阿荻摇摇头:“哪里啊,师父把两人逐出师门后,痛定思痛,觉得用毒一道,害人匪浅,就把那本书给毁去了。”
“呀,毁掉了!”叶无双吃了一惊,对阿荻的师父登时平添了几分敬佩,能把自己毕生心血毫不犹豫地毁掉,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得到的。
“师父晚年潜心精研医术,写了一本《万金解毒方》,其中虽有涉猎到用毒方面,可也是为了让人更好地明白用毒的原理从而能够更好地解毒,我把这本书拿给师兄师姐看,可惜他们总是不相信,认为我在糊弄他们,其实师父的毕生心血都在这本书里了,唉!”
阿荻能够得传老神医的衣钵,自然是十分聪明的,可惜本性纯良,没见识过什么人心险恶,这么多年没被她那师兄师姐欺负死,也算是不容易的了。
“那这一次,我们要不要想点什么法子来防范一下啊?”叶无双实在担心这难得的果子有个闪失。
“这山上四周都有师父设下的阵法,每次他们来过之后我都会修缮改动一下,一时半会倒也不容易破阵进来,再说了,也就是你们不知道而已,如果是别人知道这里是当年毒圣的居所,对这儿的任何东西,可是连碰都不敢碰一下的。”
叶无双马上吓得从自己坐着的凳子上跳了起来:“你的意思是说这里的所有东西都是有毒的?”
阿荻微微一笑:“如果你们是坏人或者心里存着什么不轨的念头,早就活不到今天啦,譬如说那天他胡乱去修那房子的门窗,如果不是喝了小灵递给他的一勺水,如今哪里还能好端端地在那儿忙活?”阿荻指指在半山腰温泉浴房那儿忙碌着的卫景衡道。所谓小灵,指的就是那只聪明乖巧,会帮忙干许多活儿的小猴儿了。
两个女人叽叽喳喳地说话,卫景衡却是个心宽的,竟还有心思把山上的温泉浴房修葺一新,只为了能让叶无双能舒舒服服地泡上一个澡。
没过多久,叶无双突然觉得眼前冒出了一片绚丽的亮紫色,以为自己眼花,揉揉眼睛再看,那片亮紫色依然还在那儿,还是不甘心,瞪大了眼睛再看,阿荻忍不住笑了起来:“叶姐姐,不是你眼花啦,是那儿那片幻魂草开花啦!”
“幻魂草?这是做什么用的?”
“这花的香气能产生强烈的致幻作用,置身其间能看到你心中所想梦想成真哦!叶姐姐要不要试一下?”
叶无双听罢赶紧摇手,这不是跟毒品一样嘛:“这东西你种来干什么?”听起来就充满的邪气的样子。
阿荻招来猴子小灵,指了指那片花田,小灵就屁颠屁颠地去取了个篮子,蹦蹦跳跳地在花田里摘起花来。
阿荻继续跟叶无双说着:“万物有利有弊嘛,这东西虽然有迷幻人心的作用,但少量用在药里,对缓解病人的伤痛也能起到很好的作用的。不过我这次种了这么多,却是为了对付师兄师姐的,把这个撒到迷魂阵里,可以把阵法的效用成倍加强哦!对了叶姐姐,待会得吧你的卫家哥哥借我用用,帮我搬几块阵法中的石头。”
叶无双颇为难为情地道:“阿荻妹妹,他身子不太好,太重的活……”
惹得阿荻又一次“咯咯”笑了起来:“放心吧,叶姐姐,累不坏你的心上人的。”
卫景衡其实想不明白,这样东一个草垛,西一堆石头的,能起到什么作用?阿荻见他虽然乖乖地在她的指挥下左腾右挪,但脸上却不自觉地带了一种不以为然的神色,突然起了捉弄人的心思。
当卫景衡按她的吩咐搬起一块石头,再转过身来时,眼前竟是雾蒙蒙的一片凄风苦雨,什么茅屋药田,统统都不见了踪影,刚要开口呼唤,就听得阿荻甜甜的嗓音:“卫哥哥,你把手上的石头放在你现在左脚的位置上。”刚刚依言放好,卫景衡眼前一亮,四周又恢复了静谧的景色。
卫景衡这才真的口服心服,知道一开始的时候阿荻如果有心不让他们进来,他们是无法踏进此地一步的。
这时小灵已经帮忙把一大片盛开的幻魂草花儿都摘了下来,用一个大篮子装着递给阿荻,阿荻手挽花篮款款而行,一边嘱咐卫景衡搬搬这儿、弄弄那儿,一边看似无意实则有心地随手洒落一些花瓣,两人忙了大半天这才布置妥当,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擦黑。
叶无双早已准备好了晚饭等他们回来,煮的还是山珍,雪狼阿白似乎知道来了客人,这次居然叼回来一只小鹿,小灵则带回了可以食用的各种鲜蘑,居然还有一个流淌着蜂蜜的蜂巢,也不知道这小东西在怎么弄回来的,可把叶无双欢喜坏了,这么聪明的小东西,如果自己也有一只带回去养那该有多好啊!
又肥又嫩的鹿腿肉,刷上蜂蜜烤得滋滋作响,那香甜的滋味引得小灵“吱吱”叫,叶无双见他们还未回来,先给小灵吃了一片,小灵吃完以后乐得直舔手指,叶无双对它说:“以后多在山上找些好东西回来,我还给你做好吃的。”小灵居然用力点头。
那堆鲜蘑分别有猴头菇、鸡腿蘑、松茸蘑、榆黄蘑等等,都是极鲜美之物,平时要能遇上一种就该高兴坏了,没想到这四季如春的山上物华天宝,竟是什么宝贝都齐全。叶无双把这些鲜蘑都洗洗切片,中午吃剩下的鲜竹笋也剥干净切成薄片,做了个杂菌扒鲜笋,另外再用鹿骨熬了个汤,最后起锅的时候再放一把新鲜脆嫩的野菜烫熟,一桌充满山野风味的佳肴就做好了。
阿荻居然感动得哭了起来:“我自懂事起就开始做饭给师父吃,从来没有人做好了饭等我回来的,而且,而且还这么好吃!”一边流泪一边还不忘大口大口地把嫩嫩的烤鹿肉往嘴里塞,“太好吃了,叶姐姐,为什么你可以把这些东西做得那么好吃呢?”
平时阿白和小灵带回来的东西,她都是随便烧熟了就吃的,同样的东西,经过叶无双的妙手烹调,味道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
“你喜欢的话我以后天天做给你吃。”
“那你们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快走,多陪我一些日子啊!”阿荻其实也是一个很寂寞的可怜姑娘啊!
“当然可以啊,这里这么好玩,我们当然要多住一些日子,只要你不嫌烦赶我们走就好了。你说对不对啊,景衡哥哥?”
卫景衡当然是没意见的,只要是跟叶无双在一起,让他住在哪儿都宛如仙境。
作者有话要说:
☆、五彩元宵
当初为了以防万一,卫景衡把降落伞和牛皮绳索也背在身上带过来了,上好的牛皮刚好被他用来做了一张弓,第二日闲来无事就开始削木箭,虽然没有铁做的箭头,但木头削尖了,加上足够的力度,也能致人于死命。
虽然阿荻的阵法布得玄妙,毕竟要来的是她的同门师兄师姐,未必就想不出破阵的法子,自己也要多做一点准备才是。
又这么过了一日,第三天就是正月十五了,往年的这个时候,看花灯、吃元宵,阖家团圆,不知多么快活,此时的他们却如临大敌,紧张地守护着即将成熟的连珠骨蟒果。
尽管气氛有点儿紧张,为了应节,叶无双还是给他们做了汤圆。用的是山上一种植物的根茎,模样跟红薯差不多的,阿荻告诉她可以吃,可蒸熟了吃干干的味道并不怎么样。
叶无双把它切薄片晒干,放进石碗里杵成细粉,再加点冷水揉了,搓成一个个小团子,煮熟了之后呈半透明之色,叶无双特地在里面加了红的花瓣、绿的野菜,看起来晶莹之中透出些许色彩,特别诱人,揉粉的时候又加了蜂蜜,甜甜的吃得阿荻直呼好吃。
卫景衡也是个爱甜食的,连吃了两碗,要不是叶无双怕这东西不好消化不让他多吃,他还想再吃上两碗呢!
之前师父还在的时候,连珠骨蟒果也成熟过一次,那时候阿荻还小,并不知道此物珍贵,而且那夜也没人来夺,过得平平静静的,只是半夜月亮最盛的时候师父叫醒了熟睡的她,一起去摘了回来,顺便告诉她此物的功用而已。
后来那颗连珠骨蟒果好像是被师父用来救人了,阿荻也不太清楚它的去向,在她心里,这东西和其他药材差不多,并没有重要到哪里去,这次要不是卫景衡刚好要用上,她本也不放在心上,因此对师兄师姐的防范之心也并不是很强,只是按照平时的防御程度布置了一番而已。
可她不知道的是,她的师兄师姐,这一次却是势在必得。
阿荻的师兄师姐分别名叫莫向晨和丘文瑶,当年也是郎才女貌一对璧人,一起学艺的时候就已经暗生情愫,顺理成章地就结为夫妇,可大概是毒物用得多了伤了身子,两人成亲多年都没有个一儿半女,直到这两年都已经年过半百了,居然老蚌怀珠,生了个儿子。
但终究是多年使毒伤了根本,这个儿子从娘胎里就带着不足,出生之后体弱多病,眼看是养不大了,莫向晨夫妇自然不能甘心,知道连珠骨蟒果就在今夜成熟,早早就谋划好了拼了命也要夺到这颗果子,为宝贝儿子延年益寿。
他们当然知道凭自身之力成算不大,因此在半年之前就在江湖中放出了风声,说在这一夜苏木哈克峰顶之上有绝密宝藏现世,不但有数不清的金银财宝,还有绝顶的武功秘籍,吸引来了一大批贪财嗜武、心术不正的江湖人士,或者是一些穷极无聊想要碰碰运气的闲杂人等,在这一夜齐聚平时人迹罕至的苏木哈克峰顶,莫向晨夫妇好趁乱下手,夺取宝果。
莫向晨夫妇当年也是从这里出去的,自然知道除了当初叶无双他们上来的那边之外,另外一边还有一条好走一些的密道,因此暂时做了这群人的首领,带着他们从密道上了峰顶之后,首先面对的就是围着整个山顶宝地的巨石阵。
这巨石阵自从布好之后就没有动过,莫向晨夫妇是熟悉阵内路径的。只是经过卫景衡和叶无双走过那一趟之后,阵法内部自动发生了一些改变,莫向晨夫妇不知道发生过这事,还是按着原来的路径走,这一走就走出问题来了。
跟着他们上到峰顶的大概有一百余人,这许多人虽然都各怀鬼胎,但此刻都还能安安静静地跟着走进巨石阵内,走着走着,突然飞沙走石,巨石竟自动“呼呼”旋转起来,不时有两块巨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对撞在一起,有人避之不及,活生生被夹在中间,血肉模糊。
“糟糕,遇埋伏了。”有人嚷了起来。
“我就说了,哪有人会这么好心,白白带咱们上来分财宝,我看是专门引咱们入陷进才是真的。”
“他奶奶的,老子跟他们拼了!”群情开始激愤起来,一边躲避巨石的袭击一边大声叫骂。
“二弟!”一个男人朝着一具夹在两块巨石之间的尸体大吼一声,“大哥一定要手刃了这对贼夫妇给你报仇!”
莫向晨夫妇见机极快,一下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迅速掐指算出正确的路径,莫向晨以内力送出声音道:“各位,莫某带诸位上山,确实是包含私心,只因这峰顶之人太过厉害,只有集众人之力才能有较大的胜算。而且本夫妇此次上山,仅为取得其中的一枚丹药救小儿的性命,其余金银珠宝、武功秘籍等,莫某夫妇一概不取。此阵法一经发动,只会愈演愈烈,如果诸位中还有信得过莫某的,就请跟着莫某一起冲出去!”
说完也不管众人如何反应,飞快地在巨石间穿梭移动,如今阵法发动得还不算强烈,再拖延下去,恐怕就没那么容易逃脱生天了。
其他人无论信不信他的话,总之相信一点,只有跟着他们才能逃命,因此也拼了命地跟上去,只是那巨石间的道路本就狭窄,哪里挤得下那么多人,再加上路径变幻迅速,一不当心就跟丢了,心急之下难免互相碰撞,性情暴躁的免不了就会刀剑相对,总之一时间鬼哭狼嚎,场面混乱不堪。
到最后逃出巨石阵的,竟只剩下一半人都不到,只有六、七十人,且一个个衣衫褴褛带血,狼狈不堪地喘着粗气。
此时他们眼前所见与当初卫景衡他们又有所不同,所有的桃花田舍一概不见,眼前尽是一片苍茫荒芜,莫向晨知道前方必定还有阵法。阿荻这个小师妹小小年纪,身子一向不怎么强壮,在练武一道上一直也没有太大的进展,因此如果要阻拦他们,必定是她所擅长的阵法和用毒。
用毒方面他们本来就是行家,此次又斥巨资购买了一大批珍稀的药材花了大半年的时间炮制出一批珍贵的解毒丸药,寻常的毒药根本就不足以为惧;至于阵法,莫向晨的嘴角浮起一丝冷笑,带这么多人上来是做什么用的?
这时已有人不耐烦地嚷了起来:“还磨蹭什么,快点走啊!”
莫向晨摇摇头:“莫某所知的一切只到巨石阵为止,过了巨石阵,前面的一切皆为未知之数,还望各位小心为上。”
“带路带到一半撂挑子,哪有这样的道理?”
“对此莫某也实属无奈,只是那宝藏如果能轻易唾手可得,莫某又何必放出风声请诸位上山?无非也就是想沾沾诸位的光,拿到小儿的救命灵丹而已。”
话说到这个份上,别人也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这天气暗沉、前路茫茫,不知道要走到何处才是尽头,更有不知名的危险藏在未知的地方随时准备着对付他们,这路越走心情便越是烦躁,甚至有人按耐不住:“藏头露尾的算什么高人,有本事出来跟你大爷我真刀真枪打一场啊!”
这些人自以为在赶路,可在阵内三个人的眼中,他们却是在巴掌大的那么一小块地方里没完没了地转着圈,走着走着,有的人突然两眼放光,一脸贪婪地跑到一堆石块稻草面前,疯狂地抓起那些大大小小的石块或者是稻草拼命地往身上塞,口袋里塞满了就塞到裤筒里。有人来得迟了抢不到就去抢别人的,一言不发就抽刀砍断了前边正拿得起劲的人的脖子。
叶无双紧张得抓住了卫景衡的胳膊:“怎么办啊,来了这么多人!”
阿荻也不解:“没道理的啊,上山的道路十分隐秘,没人带路的话不可能这么多人找得上来的。”再仔细看看夹在人群中间神色冷淡的莫向晨与丘文瑶夫妇两人,“糟糕,原来师兄师姐是利用这些人破阵呢!”
“此话怎讲?”卫景衡也皱起了眉头,看得出来这些人都是武功不俗之辈,如果真的破阵而出,光凭他们三个人加上两只动物,根本抵挡不住。
听了阿荻的解释才明白他们为什么要带了这许多人上来,原来这破阵便跟走迷宫似的,两人是阿荻的同门师兄姐,对于阿荻布阵的原理自己是明白的,但不知道的是某些关键节点的生门与死门何在,找这些人来的目的自然就是试错的了。
每到一些关键之处,他们就会故意放慢脚步,让别人先走,这样一来,就能顺利地找出正确的路径了。
阿荻抬头看看天色:“连珠骨蟒果还要差不多一个时辰才能成熟,可是看样子他们不到半个时辰就能闯进来了,卫大哥、叶姐姐,咱们得想法子拖住他们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后果子成熟,一摘下来我们马上就跑到我住的屋子里,屋里有密道,进了密道就没事了。”
“叶姐姐,你跟阿白守在连珠骨蟒果旁,无论如何也不能走开半步,一旦成熟就摘下来放进这个盒子里,记住了吗?”没想到阿荻小小年纪,安排起来倒也头头是道。
“卫哥哥,你带上你的木箭,跟我过来。”
叶无双忍不住道:“景衡哥哥,千万小心。”
卫景衡点点头,千言万语尽归无言,不过是为了对方一定会拼命保全自己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
☆、解毒
卫景衡跟着阿荻来到阵法的边缘,阿荻先给他服了一颗解毒的药丸,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拔开瓶塞,把瓷瓶放在掌心中开始运功,渐渐地瓶口上开始冒出浅碧色的雾气,阿荻本身功力有限,逼出的毒雾不能及远,便让卫景衡帮忙运气将毒雾向阵内众人去送去。
莫向晨夫妇一看前方飘来的云雾颜色不对,立马从怀中掏出解毒的丸药放入口中,旁边有人一直注意着他们的动静的,见机不妙立刻屏住呼吸向他们讨要解药,而有的人没留意吸入了毒雾的,当即面目扭曲,手扼咽喉倒地而亡。
尚未吸入毒气的人看着莫向晨夫妇的眼光里快要冒出火来,大有如果他们不拿出解药就把他们撕成碎片的架势,莫向晨无奈,心知后面还有需要倚重他们的地方,只好拿出解药一人分了一颗迅速服下。
卫景衡才刚惊叹于这毒雾之霸道,没想到马上就被他们给破解了,不由暗暗心惊,过去满心以为自己骑射俱佳,又熟读兵书历史,挺了不起似的,谁知道一碰上这些专走旁门左道的江湖人,竟也未必能讨得了好去。
阿荻飞快地换了一个瓷瓶,手脚不停地在地上一圈一圈撒着各种不同的粉末,一边撒一边抹汗道:“只盼这些能阻得他们多一刻便算一刻吧!”毕竟只是十几岁的小女孩,除了师父基本没见过什么外人的,能撑到这时已经算是不易了,说这话时掩饰不住地透出紧张的情绪来。
这时已经有人从阵法中走了出来,见了两人神色先是一惊,然后又是一喜,正要开口说话,忽地胸口一痛,原来是卫景衡发出的利箭正中胸膛,阿荻没想到卫景衡一举得手,欢喜得跳了起来,底气立马就足了:“太好了卫哥哥,咱们来一个射一个,来两个射一双!”
卫景衡苦笑,这弓箭本来就制作简陋,木箭箭头要射入人身体里又要特别大的力气,这么折腾下去这把弓箭恐怕很快就要散架了,再则一两个人还好说,要是里面的人一涌而出,光凭自己一个人射箭根本就不够看啊!
方才从巨石阵出来对方就剩下了六七十人,再经过这一轮折腾,能活着出来的也不过就是二三十人而已,卫景衡用箭射死了几个,刚出来就触到阿荻撒下的毒粉,中毒身亡的也有几个,剩下的十几个人一起冲了出来,却是拦也拦不住了。
莫向晨和丘文瑶就在这十几个人当中,看见卫景衡和不远处正看守这连珠骨蟒果的叶无双吃了一惊:“臭丫头居然有帮手?”本来依他们的意思,只要出了阵就不愁对付不了这个小丫头了,剩下的那些人也就没了用处,任由他们被阿荻毒死也就算了,没想到她居然有帮手,而且看起来武功还不弱,只得在仔细分辨了阿荻所布下的毒粉之后,再次取出解药分给剩余的十几个人吃了,让他们去对付卫景衡。
卫景衡的弓箭在对付了几个人之后,终于承受不住重负,“咔嚓”一声断了,无奈之下只得捡起地上的一把药锄与人近身肉搏。
阿荻虽然功夫不怎么样,但一手使毒的手法出神入化,就算是吃过莫向晨夫妇给的解药,也抵挡不住她花样百出的各色毒药,要自保她还是绰绰有余的。
莫向晨和丘文瑶任由其他人缠住这两人,他们却直奔守着连珠骨蟒果的叶无双而去。
阿荻事先告诉过叶无双,连珠骨蟒果本来是淡淡的粉色,成熟之时却会变成鲜艳的血红色,变色是从果子的底部慢慢开始的,当血红色到达顶端,通体血红的时候,就是采摘的最佳时机。
此时果实已经开始变色,叶无双紧张地盯着那红色线慢慢向上漫延,刚刚漫过腰线的时候,耳旁风声忽至,莫向晨和丘文瑶已通过阿荻在四周布下的毒物防线,正一前一后地朝她扑来。
雪狼阿白恶狠狠地嗷叫一声,猛地扑倒前边的莫向晨,一人一狼滚作一处,叶无双一扬手,洒出一把阿荻事先交给她的药粉,洒向丘文瑶的双眼,丘文瑶连忙闭眼闪避,就这么一眨眼的功夫,连珠骨蟒果上的血线已经延伸至顶,通体闪耀着血色的红光。
叶无双毫不犹豫地伸手去摘,手掌刚刚触到果实,丘文瑶的手就伸了过来,尖利的指甲在叶无双的手背上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另一只手也朝她的脖子伸去,干瘦的手指如同鹰爪一般,似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能把叶无双那纤细的小脖子拧断。
叶无双死死握住连珠骨蟒果,已经可以感受到脖子上冰凉的触感,眼前那手却突然软了下去,丘文瑶双眼暴凸,带着不甘的眼神扑到在叶无双的面前。正在方才,卫景衡打发掉一直缠着他的那人,回头一看,丘文瑶正朝叶无双扑去,情急之下一把从身后抽出一枚木箭,用尽全身的力气朝丘文瑶的背后掷去,木箭带着呼啸的风声,正中丘文瑶的后心。
莫向晨见状,再顾不得就快要被他打死的阿白,大呼一声:“文瑶!”扑了过来,扶起丘文瑶就往她嘴里塞续命的灵丹,这时卫景衡和阿荻也赶了过来,一把牵起吓呆了的叶无双就往屋里跑,猴子小灵早就在暗道的入口处等着,几个人快速进入之后,小灵飞快地把盖子盖好,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
“糟了,阿白还没进来呢!”阿荻突然喊道。
“那快去把它接进来啊!”叶无双方才跟它一起抗敌,倒是产生了阶级感情。
“我去吧!”卫景衡道。
“等一下!”阿荻突然伸手去翻看卫景衡的眼睛,叶无双顺着她的手指看上去,只见卫景衡双眼眼白部分布满了血丝,而且这血丝有越来越密的趋势,才不过一会儿的功夫,方才还是有点儿微红的双眼竟然就变得通红起来。
“不好,你方才一定是使力太过,诱使毒性提前发作了。”
叶无双赶紧把手里的连珠骨蟒果拿出来:“那怎么办,要马上服药吗?”
阿荻道:“这里不行,你们马上跟我来,卫哥哥,你一定要坚持住啊!”顾不上出去接阿白,匆匆带着两人在地道中跑了起来,小灵却还惦记着小伙伴,“吱吱”叫着扯阿荻的衣袖,阿荻想了一下,拍拍小灵的脑袋,“你出去带阿白去山上找我们。”小灵听懂之后箭一般冲了回去。
地道中越来越热,卫景衡的喘息声也越来越粗重,叶无双不时担心地侧头看看他,只见他双眼血红,可怕至极:“景衡哥哥,一定要坚持住啊!”
卫景衡紧咬着牙关,已经无法出声,叶无双感觉他们像是到了火山底下,空气热得能看见发丝在眼前打起卷来,正想问阿荻到底要到哪里去,就见阿荻松了一口气道:“终于到了。”带着他们从一个杂草掩着的洞口中跳了出来,指着一汪微微冒着气泡的泉眼对叶无双道:“叶姐姐,你快点把他的衣裳脱掉,让他泡进水里。”
这种时候叶无双当然不会顾忌什么男女之别,飞快地就把卫景衡身上的衣裳脱个干干净净,全身上下只留了身下的一条亵裤,可是到了要把他推入水中的时候,叶无双却犹豫起来,这明明就是热得在冒泡的滚水啊,真的不会把人煮熟吗?
阿荻在一旁捂住眼睛着急地喊:“快点啊叶姐姐,快要来不及了。”
“不行啊,这水太热了,会烫坏的。”
“就得要这么热的水才能把他骨缝里的毒给逼出来啊,你放心,烫坏了我能治,解毒要紧。”
说到底还是会烫坏啊,叶无双始终放心不下:“这样治真的行吗?”毕竟阿荻只是个小姑娘,她治不好了只是一次行医失败而已,可卫景衡对自己来说却是唯一的一个。
“没事的,相信阿荻姑娘。”卫景衡硬撑着说完这句话险些就晕了过去,早在半路的时候,全身就从骨髓里开始痛了出来,支撑到这时候实在已经到了极限。
叶无双咬咬牙,抱紧卫景衡“扑通”一声跳入水中,入水的瞬间,只觉全身一痛,脑子里却什么也想不到了。阿荻随着声响睁开眼睛,发现水里的叶无双,急得跳起来就去拽她:“你发什么傻啊,会烫死你的。”
叶无双紧紧抱住卫景衡:“我怎么忍心让他一个人受苦,就算是死也让我们两个死在一块吧!”
“你快出来,我还要你帮忙呢!”叶无双这才醒悟过来,这时候自己还不能死,景衡哥哥还等着她们救命呢!于是顺着阿荻拉她的手爬了起来,幸好这水看起来滚烫,实际上却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热,泡这么一下虽然全身通红,倒不至于真的烫伤了。
阿荻把连珠骨蟒果塞到卫景衡嘴里,却发现他已经不会咀嚼,叶无双心里着急,拿过果子就放进自己口里,俯身跪在岸边,嚼烂之后连同汁液一点不剩口对口渡到卫景衡口中。
阿荻见这个法子不错,便递给她一个盒子:“里面的药丸全部嚼碎了都喂给他吃。”
作者有话要说:
☆、重伤
叶无双接过盒子,入手沉甸甸的,打开一看,满满一盒五颜六色的药丸:“这些全都要吃吗?可要分什么先后?”
“不分先后,不过要尽快,趁连珠骨蟒果的药力没有完全化开之前全都吃下去。”
叶无双随手拾起一颗放进嘴里,入口腥苦异常,猝不及防之下差点儿吐了出来,想起这可是救命的药,强忍着嚼碎了喂给卫景衡吃了。
一盒药丸嚼了下来,整个口腔都酸苦发麻,舌头几乎都不能动了。阿荻可不让她闲着,随即让她把卫景衡翻过身来,上半身趴在岸边的一块石头上,这石头由于是在热泉的旁边,摸上去也是烫手的,叶无双觉得,卫景衡此刻就像是一个正放在烧红的石块上烤的青蛙。
阿荻运指如飞,飞快地在卫景衡的背上Сhā满了金针,这金针是中空的,没多久就能看到有乌黑的血液从金针的顶部冒了出来,慢慢地凝成一大滴后顺着金针流了下来。阿荻递给叶无双一块白布,让她把流出来的黑血吸干净,吸满黑血的白布再扔进一个小盆里:“当心看着别让黑血流进泉水里了,免得毒液再泡进身体里。”
吸黑血的白布用了十几块,流出来的血液虽然还是黑色,但已不时原来浓黑粘稠的模样,阿荻仔细察看一番,松了口气道:“没事了,再过半个时辰,等流出的鲜血转红,这毒就算是拔尽了。”
叶无双也觉得卫景衡好了许多,一开始给他喂水的时候是极难吞下去的,现在只要给他放在唇边,就能自己喝下去了。大概是精神绷紧得太久了,一旦心神放松下来,全身一种疲累的感觉就像水一样涌了上来,胃里也不舒服,总觉得恶心想吐。但见到阿荻还在认真地查看这卫景衡背后的金针,不时地拔掉一根再在另外的位置Сhā上一根,叶无双也不敢太过掉以轻心,强撑着在一旁照顾。
终于剩下的最后一根金针上冒出了鲜红的血珠,阿荻欢呼一声:“太好了,终于完成了!”把金针拔出来收入盒中,见卫景衡全身都被热水泡得红通通的,还有点儿肿胀,颇有点儿不好意思地拿出一个瓷瓶递给叶无双:“叶姐姐,这是碧玉膏,治烫伤最有效了,你给他全身都涂抹一遍,保证明天就还你一个白白嫩嫩的卫哥哥。”
叶无双伸手去接,还没碰到瓷瓶,就觉得一阵头晕目眩,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喷涌而出,阿荻连忙伸手扶住叶无双:“叶姐姐,你怎么了?”伸手去探她的脉搏,神色一变,换一个手更仔细地探着。
“她怎么了?”旁边传来卫景衡沙哑低沉的声音,他其实一直都清醒着,只是无法说话而已,见此情景心急如焚,却又碍于全身虚软无力,只能干瞪眼。
“哦,没什么,就是忧虑过度一下放松下来身体承受不住晕了过去而已,睡一觉就好了!卫哥哥你现在可千万不能激动,须得平心静气好好调息才行。”
卫景衡还是放心不下:“她之前手上受伤了,该不是中毒了吧!”
“这伤我早给叶姐姐处理好了,你看。”阿荻把叶无双包扎好伤口的手递给卫景衡看,此时他对阿荻的医术可算是心服口服了,既然她说没事,便放下心来,勉力披上衣裳上岸,就地打坐调息起来。
阿荻背过身去,神色却焦虑得紧,叶无双不知何时身受重伤,筋脉紊乱受损,脉息薄弱,能支撑到现在简直就是一个奇迹。阿荻喂给叶无双一粒药丸,然后扶她盘坐起来,双掌撑在她的背后,试图输入内力帮她疏通经脉,可那微薄的内息一输进去,便如石沉大海般消失无踪。
折腾了这许多时候,天色早已大亮,饥肠辘辘的阿荻一边看看调息至忘我状态的卫景衡,一边徒劳无功地试图往叶无双体内输入真气,难过得想哭:“师父,怎么会这样啊,我怎么就没早点儿发现呢?”
“她到底怎么了?”阿荻陡然抬头看见来势汹汹的卫景衡,终于忍不住“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叶姐姐不知道什么时候受了重伤……”
“什么,你怎么不早说!”卫景衡抢过去把叶无双抱在怀里,阿荻委屈道:“早说有什么用啊,你也没有办法啊,我就知道你肯定会担心的,你刚刚拔完毒的时候,如果心神不定是最为凶险的,一不小心毒气反扑,那我们就白救你了!”明明是为他好还要被骂,阿荻真是伤心死了。
卫景衡抱歉道:“对不起,我一时心急,那如今如何是好?”
大概是听到了卫景衡的声音,叶无双眨了一下眼睛,悠悠转醒:“景衡哥哥,你没事了?”
卫景衡急忙道:“嗯,我没事了,无双,你还好吧?”
“涂药了吗?那治烫伤的药要赶紧涂才是。”
卫景衡自然不知道涂什么药,只胡乱地点头:“涂了,你累的话就别说那么多话,好生歇着。”
叶无双把头转向阿荻:“阿白和小灵呢?”
阿荻还哭丧着脸:“不知道。叶姐姐,昨晚我师兄是不是打你了?”
叶无双认真回想一下:“当时那女的正要掐我,突然就倒下去了,然后那个男的扑过来,狠狠地推了我一下,我当时就觉得一股大力压得我全身都好像断了一样,后来你们过来了,咱们就一起逃进屋里去了。”
“是了,肯定就是那时候师兄伤了你的。”
“怎么了?我伤得很重吗?”叶无双担忧地看了一眼卫景衡,好不容易盼得他的毒解了,上天不是那么爱开玩笑吧?
“没事的,一定能治好的。”卫景衡紧紧搂住叶无双,把头埋进她的脖子里。
阿荻突然站了起来朝一个方向听了听,然后把右手食指放在口中打了个呼哨,“刷刷”一道白影在丛林间跃动几下出现在三人面前,白影身上还坐着一只棕黄|色的小猴子。
阿荻欢喜地在两个小家伙的头顶上各拍一下,小灵跃到阿荻身上撒娇,阿白却颇有气势地蹲坐在一旁。
“下面那些人怎么样了?”阿荻问道。
小灵“吱吱”叫着,手脚齐动,灵巧地摆着各种动作,阿荻顺口翻译给另外两人听:“它说下面的人都死光了。”
“死了?怎么会?”卫景衡十分意外,本以为会把整个峰顶弄得一团糟糕,阿荻的那些药材还有配制好的丹药,说起来也是十分珍贵的,还有她所说的师父所著的书籍,也不知被那些人拿去没有,他心中本是十分愧疚的。
“总归是乱翻东西吧!”阿荻不以为然地说,说着拍了拍小灵,在它耳旁说了几句,小灵点点头,灵活地攀着树枝下山去了。阿白也去猎了一只兔子回来,两人胡乱烤熟填饱了肚子,叶无双却是怎么也吃不下的。
小灵很快从山下拿回一个瓶子,阿荻拔开瓶塞,一股甜香气味就溢了出来,一边喂给叶无双喝一边道:“这是玉蜂浆,从小养在药田中的蜂子,采集各种药草的花蜜而成,很是滋补身子的,叶姐姐吃不下东西,便先喝点这个吧!”叶无双精力不济,喝完一小瓶玉蜂浆之后很快就倚在卫景衡的怀中睡了过去。
“阿荻姑娘,她这伤你是有法子治的吧?”
面对卫景衡期待的眼神,阿荻为难地叹了口气:“如果师父还在的话自然是毫无问题的,可惜我从小在练武上资质就差,师父的功夫学不到十之一二,无法运用真气帮叶姐姐调理经脉,如今也只能用药暂时保住性命而已。”
卫景衡松了一口气道:“能保住性命便好,日后慢慢寻访,总能找到功力高深的内家高手来帮她打通经脉。”他想的是,等回到京城,大内高手和太医总是不缺的。
“说得也没错,不过这个人不但得有很厉害的内功修为,还得精通医理,恐怕不是那么好找呢!”阿荻叹口气看着叶无双,眉头皱得紧紧的,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们可以去找我的师伯呀!”
“你还有师伯?”卫景衡又吃了一惊,当初还以为这小丫头是孤家寡人一个,没想到她这师门亲戚是越冒越多。
“那当然啦,不然你以为是师父是从石头缝里蹦出来的啊!不过师父和师伯关系不怎么好,已经几十年没有往来走动了。”
卫景衡彻底被绕糊涂了:“这么说其实你也没有见过你的师伯?”
阿荻叹了口气:“唉,我还是从头开始跟你说起吧!从前呢江湖上有个地方叫做云梦谷,云梦谷的谷主就是我师公啦,师公家世代行医,总之这么说吧,那个年代江湖中人,只要是受伤中毒或者是病得快死了,第一个想到的地方就是云梦谷。师公一辈子就生了我师父一个女儿,还收了一个男弟子,就是我师伯啦!”
卫景衡实在忍不住Сhā了一句:“原来你师父是女的啊?”在他心目中,神医一向是个慈眉善目整日乐呵呵的小老头儿。
阿荻白了他一眼:“你好好听人说话行不行?”
作者有话要说:
☆、下山
按照阿荻的说法,云梦谷的老谷主是把她的师伯顾凌天当成女婿养的,毫无保留地把毕生医术都传授给了师兄妹二人,本想着让二人继承他的衣钵,把云梦谷的医术仁心发扬光大。
阿荻的师父陆音希当年可是一个标准的叛逆少女,让她学医她偏偏爱研毒,摆着一个品学兼优的大好青年顾凌天不爱,偏偏爱上一个声名狼藉的江湖浪子,最后还闹到离家出走,与家人恩断义绝的地步。
陆音希最后一次与顾凌天见面,是老谷主去世,她回家奔丧,顾凌天好心劝她回头,两人一言不合,再次不欢而散。在那之后,陆音希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也没有嫁人,只身飘零江湖,后来定居于此,郁郁终老。
阿荻说:“师父许多次都无意中提到,师伯天资聪颖、仁心仁术,一定能把云梦谷发扬光大的,所以你们去云梦谷,不管能不能找着师伯,云梦谷的人也必定可以把叶姐姐治好的。”
“那这云梦谷是在何处呢?”
“云梦谷位于琉球岛日月潭旁,要去的话得坐船出海呢!”
“只要有一线希望,便是再艰难,也要去寻的。”
“那我们先下山去吧,叶姐姐的身子现在还不宜长途跋涉,我总要先给她调理一番,还有卫哥哥你也要好好把身体养好才行。你现在力气恢复得怎样,可以抱着叶姐姐下山吗?”
“自然可以。”
山下果然被翻得一片狼藉,阿荻心疼地看着被扔得满地的药草,幸好存放她炼制好的丹药的地方设了机关,倒没让人怎么乱翻,只是那些中毒倒地的尸体实在让人恶心。
阿荻跑进卧房,不出所料地看见莫向晨、丘文瑶夫妇二人的尸体倒在床边,脸上的神色似笑非笑、可怕至极,而装着师父遗作的木匣也从床头的暗格中取了出来,跌落在一旁。
阿荻叹了口气,蹲下来把木匣捡了起来,莫向晨手旁的那本书也拾起来,端端正正地摆在木匣里,与匣子里的另一本书并排放在一起,手指轻轻划过两本书的封皮,一本是《圣姑毒经》,另一本是《万金解毒方》:“师兄师姐跟过师父那么多年,怎么还是不能理解师父的苦心呢?这本《万金解毒方》上明明就有涂有解药的啊,你们如果先拿起的是这本书,那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吗?”
足足花了三天的时间才把峰顶堆积如山的尸体清理干净,又再花了半个月才把茅舍、药田都修葺整理好,卫景衡的身体也算是恢复如初了,叶无双在阿荻的调理下精神也好了许多,起码在刚吃完药的时候能绕着药田走上几圈了,一些松软的食物也能吃上一些。
阿荻就算是再舍不得,也不得不放他们离开了。阿荻把自己制好的药丸交给卫景衡:“卫哥哥,记得每天给叶姐姐服药,一天一颗,这里够吃上一年的了。还有你如果能找到一些百年以上的人参给叶姐姐吃,那是再好不过的。”
叶无双依依不舍地拉着阿荻的手:“阿荻妹妹,要不你跟我们一起下山吧,京城里面有好多好多漂亮的衣裳和好吃好玩的东西,你一定会喜欢的。”
阿荻摇摇头:“我在山上住惯了,外边的人多,我会害怕的,还是这里好,有阿白和小灵陪着我,还有这许多的药田也等着我照顾呢!”
卫景衡想了一下,从身上解下一个玉佩递与阿荻:“如果遇到什么为难的事,就拿着这个到大周朝京城的礼亲王府找我,一定要记得啊!”
“我记住了,还有这个。”阿荻拿出一个用布包裹着的木匣,“这是师父写的那两本书,师父一直说她是云梦谷的不肖子孙,没有脸认祖归宗,可是我知道师父其实是很想回去的,这两本书你们帮我带回云梦谷,也算是圆了师父的一个心愿吧!我师伯看到这两本书,也一定会很乐意帮叶姐姐治病的。”
“好,我们一定不负所托。”
在阿荻的指点下,卫景衡和叶无双两人顺利地从另一条路下了苏木哈克峰,很幸运地遇到一队正在迁徙的牧民,一问之下,刚好是朝王城那个方向去的,人家见他一个大男人背着个姑娘赶路挺辛苦的,便好心借了一匹马给他。
也亏得有这一匹马,叶无双才得以在马背上好好睡了一觉,晚上跟这些牧民一起驻扎歇息,有位老大娘见她身子弱,还特地取出珍藏的面粉和食材给她烙了野韭菜鸡蛋盒子,叶无双虽然没有什么胃口,但盛情难却,还是勉强吃了几口,又喝了一杯阿荻给她准备的玉蜂浆,很快又沉沉睡去。
卫景衡回王城主要有两个方面的目的,一是得先弄点钱,此番前去琉球岛千里迢迢,还要多买一些百年老参之类的补品给叶无双吃,没钱那可是寸步难行的。还有一个就是当初在海日古身上取得的那个王印,他还指着这个去跟扎那谈条件呢!
卫景衡所料不错,王城中的扎那虽然大权在握,但失了王印,又没有海日古的消息,总是日日不得安宁,唯恐他什么时候会反攻回来,
也不知道卫景衡是怎么跟扎那谈的,总之扎那不再提起要娶叶无双的事,反而同意与大周朝议和,并且和亲,更让叶无双想不到的是,扎那要和亲的对象竟然不是公主,而是郑大学士的孙女儿郑燕容,并且说明了只要让郑燕容嫁过来,就可以保证三十年边境的和平。
叶无双拧卫景衡的耳朵:“郑燕容的事是你的主意吧?”
卫景衡做出一脸无辜相:“这不是挺好嘛,她一心要攀龙附凤,这下能嫁给蒙古可汗呢,可不算是得偿所愿了吗?”
“这么说你还是为她着想的了?不过也是啊,怎么说人家也曾经对你痴心一片呢!”
“怎么呢,你吃醋了不成?”
“是啊,就是吃醋了又怎么样?”
“没什么啊,我心里高兴。”
“唉,怎么说也是我的表妹呢,你这么做是不是也太不厚道了点?”
“她这么害你,哪里还有什么表姐妹的情分?我跟你说,你要没事还好,要真的有什么事,还有得她好受的。”
“你呀,一个大男人跟个女孩子计较那么多,也不害臊。”
“不管是什么人,反正欺负我的女人就是不行!”
塔娜进来的时候看见两人正在脑袋对脑袋亲密地说着话,颇有点不好意思地咳嗽一声:“叶姑娘,参汤炖好了。”当初叶无双突然失踪,塔娜和吉雅两个人可没少受罪,幸亏这俩姑娘淳朴不记仇,见叶无双平安回来,还直念叨老天保佑呢!
卫景衡一直记着阿荻的话,一到了王城就先张罗着要找百年老参给叶无双炖着吃,吃了两天之后发现果然有效,原先她精神不济,一天下来满打满算清醒的时间也不超过两个时辰,如今在参汤的滋补下,一天倒也能清醒个三、四个时辰了,卫景衡心中高兴,更下定了决心出发去琉球岛之前一定要多搜罗一些上品的好参带上。
扎那要派使者出使大周帮他求亲去了,卫景衡问叶无双要不要跟着回家看看,毕竟此番前去云梦岛路途遥远,前程未仆,回去见见爹娘亲人也能安心一些。叶无双想了一下还是摇头拒绝了:“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回去岂不是白白让爹娘担心嘛!干脆写封信让人带回去报平安就行了。”
卫景衡道:“你说得也对,就说我见这里好玩,乐不思蜀了,拉着你不让你回去,他们要怪,就全怪我好了。”
叶无双笑道:“这可是你说的啊,回去以后我爹和大哥要把你吃了,你可别怪我。”
扎那最终还是娶了苏日娜,苏日娜自从知道叶无双心中另有所属之后对她就大有改观,听完她跟卫景衡两人所经历的一切,心中对她那是又钦佩又怜惜。知道卫景衡要为叶无双收集百年以上的老参,便对这事特别上心,着实帮他们收罗了不少,可再怎么样也存货有限,怎禁得住叶无双一天一棵地吃,想来想去,也只有一个法子了。
于是苏日娜捧着手中刚找到的五棵老参,去了叶无双所住的帐篷,这时叶无双刚刚醒来,正靠在床头跟卫景衡说话,见她进来,便欠身笑道:“苏日娜姐姐,你来了啊?”
苏日娜把手中的盒子交给卫景衡:“这是刚刚找到的,最近这些日子啊,差不多整个蒙古的百年老参都被我搜刮完了。”
“要苏日娜姐姐替我操心了,真不好意思。”
“这算不了什么,只是这样下去,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像无双妹妹那样的吃法,恐怕还是得到产参之地去才行。”
卫景衡道:“我也是这么想的,只是我们要赶去琉球岛,怕是没这个时间耽搁,只能沿途再想办法了。”
“我倒是有个想法,说出来你们听听。过几天我们会有一队商队前往高丽,高丽以出产人参闻名,到了那里,无双妹妹就是大把大把地把人参当饭吃都行,然后再从高丽出海前往琉球岛,也耽误不了多少时间。”
“高丽?”那不就是后来的韩国吗?叶无双有点儿心动,她还真的很想看看,古时候的高丽是不是真的像大长今那会一样的呢!
觉察到了叶无双的心动,苏日娜接着劝说:“还有两日就是我们的赛马会了,这赛马会可是我们蒙古一年一度的盛事啊,可热闹了,你们难得来一趟,不看一下再走吗?到时候刚好跟商队一起出发,有人照应着一路上也省心啊!”
叶无双眼巴巴地看着卫景衡:“景衡哥哥,就多留两天吧!”卫景衡自然是拒绝不了叶无双的,只会宠溺地看着她笑:“好,你高兴就行。”
作者有话要说:
☆、伎生宴
赛马会又叫那达慕,是蒙古国一年一度的盛会,每年的这个时候,平时散居各处的各个部族聚集到一起,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载歌载舞地狂欢三天三夜。
难得叶无双这几天精神不错,塔娜和吉雅给她换上了鲜艳的节日服装,大红的裙摆,头上鲜艳欲滴的额饰,衬得苍白的小脸多了几分血色,欢欢喜喜地被卫景衡搀着出去凑热闹。
那达慕大会主要有三项重要的比赛,赛马、摔跤和射箭,各自如火如荼地进行着,对于叶无双这个外行来说,不过是看个热闹罢了,明媚的阳光下古铜色的皮肤、骏马上矫健的身姿,那拉开弓箭的手臂上强壮的肌肉,光是看看也觉得心满意足。
可对于卫景衡来说,心中的那份跃跃欲试却是怎么也按捺不下的,不自觉地眼神里也透出热切的光来,叶无双便去怂恿他:“景衡哥哥,你也去参加吧!”
卫景衡终究放心不下:“不了,我陪着你,看看就好。”
叶无双扯着他的袖子娇嗔:“可是我想看你参加。”
终于忍不住还是想在心上人面前表现一番,卫景衡被推搡着去换上了一套当地的衣裳,香牛皮制作的皮坎肩,镶满了银光闪闪的泡钉,中间饰有怪兽图案,古朴庄重之余散发出勃勃英气。
下面穿着白绸制成宽大多褶的套裤,双膝部分用五彩的丝线绣着孔雀图案,倒是很符合他张扬的性格,足蹬马靴,腰缠宽腰带,活脱脱一个蒙古俏儿郎。
骑马、射箭自然是不在话下,叶无双没想到摔跤他也懂,一招一式地还挺像模像样,而且长得好就是占便宜啊,明明两个人就是势均力敌嘛,可周遭的喝彩声全集中到他一个人身上去了,一场下来,擦汗的,递马奶酒的,身边五颜六色的女子绕了一大群,叶无双没这个劲头跟人争,早被挤到一边去了。
叶无双被人挤得微微摇晃,心中却是满满的一片欢喜,这个男人,是我的呢!
有人伸手去指卫景衡颈上挂着的各色彩条,叽里咕噜地不知说些什么,有人便去推开她,自己也指着那彩条说着什么。叶无双知道这是英雄的标志,叫做“江嘎”,每赢得一场胜利便有裁判往胜者颈上挂上一条,卫景衡颈上挂着一束,得意洋洋的。
“塔娜,她们想干什么呀?”叶无双问。
“草原上的男人喜欢把江嘎送给自己心爱的女子当做定情信物,她们是在问他讨要呢!”
“那可不成!”叶无双脱口而出,只见卫景衡笑着朝她们摆摆手,大步走向叶无双,一边走一边把颈上的一束彩条取了下来,走到她面前单膝跪地,双手恭恭敬敬地呈给他的女王。
草原上的女人个个爽朗,周遭一片欢呼喝彩,把叶无双闹得一个大红脸,忙去拉他:“快起来呀,像什么样子。”卫景衡哈哈大笑,把心爱的人儿打横一抱,欢天喜地地转了几个圈儿。
叶无双只觉得漫天的彩霞在眼前旋转,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光莫过于此。
幸福着幸福着就倚在卫景衡的怀中睡过去了,醒来的时候出发的马车已经备好,来的时候身无长物,走的时候却衣服鞋袜一应俱全,卫景衡为了能让她一路上躺得舒适一点,在马车里铺上了厚厚的白虎皮褥子,车上甚至还安置了一个小小的炭炉,用来给她路上熬参汤喝。
扎那带领王公贵族以国礼相送,与当日来时的情景不可同日而语,苏日娜眼眶一红:“叶姐姐,你一定要好起来啊!”
就这样跟着商队浩浩荡荡地出发,一路上尽管卫景衡细心照顾、小意体贴,舟车劳顿之下叶无双的身子还是虚弱了许多,一日之中清醒的时候不过两三个时辰,醒来的时候勉强吃点东西,说几句话便又沉沉睡去。
如此行了一月有余,终于到了高丽境内,商队的行程到此为止,把两人送到此地,也算是完成了任务,招呼二人去吃一顿当地有名的伎生宴,当是道别。
叶无双虽然精神不太好,但对于新鲜的吃食,却总是有兴趣的,特意在日间睡足,傍晚的时候起来梳洗打扮一番,兴致盎然地坐着马车去赴宴。
伎生宴在高丽是高级的宴会,非王公贵族不能享用,如今沾了商队主事的光,能参与的加上卫、叶二人也不过是寥寥五人而已。卫景衡把叶无双扶下马车,在如云美女的迎接下缓步踏入华丽而雅致的宴厅。
桌子是长形的,满满当当地摆满了食物,伎生宴上,每个客人至少有三十道菜,五个人参加,则有一百五十中不同的料理呈上,真可谓是繁花乱人眼了。
每一位客人坐下之后,身旁都会有一位美女也就是所谓的伎生伺候着,善解人意地倒酒布菜,桌上有一道新鲜的野生人参切成的薄片,卫景衡记挂着叶无双的伤势,见到于她伤势有利之物,自然免不了多看了几眼。
他身旁那伎生马上十分有眼色地用银筷子夹起一片,沾了蜂蜜喂到他的口边,叶无双见着他的窘迫样“噗嗤”一笑:“景衡哥哥,人家一片好意,您老人家就笑纳了吧!”
卫景衡“哼”了一声一口叼过参片咀嚼起来,清苦中带着蜂蜜的香甜:“无双,这个吃法不多,咱们可以多切点用蜂蜜泡着,在船上给你当零嘴吃。”
宴上当然免不了喝酒,为了避免醉得太快,喝酒之前先用一碗松子磨成的粥糜打底,高丽的松子洁白细长,有“仙人食”的美称,松子尖端的芯去掉,浸泡一刻钟,磨碎,白米浸泡一个时辰后也磨碎,一杯松子加半杯白米、七杯水,一点盐和一点糖,搅拌均匀煮得粘稠就可以了,最后把油炸过的松子摆在粥碗上面,尖头向内,五颗松子摆放成星形,身旁的伎生一口一口地喂客人吃。
还有一种八个小长方形碟,中间开一个圆形碟的食器,八个小碟分别放置八种食材,牛肉丝、冬菇丝、桔梗根丝、红萝卜丝、鸡蛋丝、海苔丝、青瓜丝、鱼蛋丝和豆芽,中间是一碟圆形的薄饼,这就叫做九折板。吃的时候薄饼上涂上面豉酱,再将各种菜放在上面包裹起来吃。
神仙炉跟中土的火锅相似,一个小炭炉,鲍鱼、海参、鸡、蚬、虾、带子、银杏、松子、栗子、冬菇、豆腐、白菜、粉丝等等,十九种山珍海味放进神仙炉中,淋以鸡汤煮后上桌,每样仅一块,绝不重复,中间以细炭火烧之,颜色上红、黑、白、黄、绿,阴阳五行俱全。
不但有好吃精致的菜肴,还有精彩的表演,侍女们搬进十二面挂吊着的大鼓,放在墙边,一个衣着华丽的伎生腰间绑着一面大鼓,双手持着细竹枝敲着腰间的双面鼓,边敲边跳,速度越来越快,又倒弯着柔软的腰肢,去敲墙边的十二面大鼓,令人眼花缭乱。
另一名伎生和着鼓声唱着哀婉的歌曲,用忧郁的目光望着客人,边喝边唱,面不改色,见客人喝得多了,还会送上栖片和肉桂泡制的解酒汤,让客人不会醉得太快,才能玩得尽兴。
叶无双饶有兴致地看了半天,免不了又面露疲惫之色,卫景衡端起桌上一碗糖水,低声哄她:“乖,吃了这个,咱们就回去睡了。”这肉桂糖水是把肉桂皮和姜片放入沸水中煮一个时辰,喝时将红枣和柿干切丝,加松子飘在糖水上,美味又对身体有益。
卫景衡见那三个商队主事正喝得尽兴,便悄悄地抱了叶无双从侧门出去,屋外星光正好,凉风习习恰好能吹散熏熏酒气,索性连马车也不乘了,就这样怀抱佳人一步一步往下榻的客栈走去。
叶无双双手攀着卫景衡的脖子,在他耳边吐气如兰:“景衡哥哥,我今天很高兴。”
卫景衡心中满满当当的都是柔软和甜蜜:“嗯,你喜欢的话往后天天带你去。”
“好。”叶无双乖乖地应着,舒服地闭上了双眼。卫景衡忍不住低头亲了亲她白玉般的额头,只希望这段路永远也不要到头,只要这样一路不停地走下去,走下去……
可惜天不遂人愿,这份静谧很快就被一阵呼喝追逐的声音给打断了。
卫景衡还没反应过来,一个男人就追着一个女人到了他的身旁,那女人借着卫景衡的身形掩护下对那男人喊话:“朴成熙你这个老男人又发什么疯,丢脸都丢到大街上来了,早跟你说过我跟他什么关系也没有,难道在街上见了面说几句话都不行吗?”
“哼,什么都没有用得着三更半夜私自会面吗?在家里就装清高,碰也碰不得,在外面倒好,跟野男人动手动脚的,那个风骚的样子做给谁看?”那男人一时半会捉不到女人,也绕着卫景衡转圈子道。
“你这死男人喝了两杯马尿就来胡言乱语,当真外人的面乱说什么,横竖脸都被你丢尽了,我也不要活了!”
那男人看了卫景衡一眼,突然指着他冷笑起来:“我说怎么大半夜的跑出来呢,原来是会小情郎来了,快说,你们都做了什么对不住我的事?”
“你真是不可理喻,我不跑难道还等着被你打死不成?明明是不相干的人,混说些什么!”
“不相干的人你那么护着他?哼,有什么了不得的,不就是个小白脸,今天我不打死你们这对奸夫淫妇。”说着作势要来揪卫景衡。
那女的忍无可忍冲到那男人面前:“天天这么疑神疑鬼的,这日子没法过了,你有什么就冲着我来,打死了算数,在外人面前呈什么英雄!”
卫景衡被两人绕得晕头转向,如今见他们总算不围着他吵架了,哪里还顾得上管他们的家务事,赶紧上了马车去客栈了事。
作者有话要说:
☆、琴瑟和鸣
第二天一大早卫景衡就在客栈伙计的指点下去了高丽最知名的老字号宝和堂采购人参,顺便打听一下近期有没有商船出海。
那宝和堂的伙计见他出手豪阔,眼都不眨一下就买光了他们店里库存的千年老参、百年老参,其它各色灵芝、熊胆等等的补品也多多益善,买完了这家店里的不够,还让他们去其它的店调货,百年以上的人参有多少收多少。
那伙计自然是招待得十分殷勤,卫景衡要问的消息也很快打听回来了,朴记船行有一支船队五日后出发前往琉球岛,不过那是运送比较贵重的货物的商船,一般情况下不会搭乘外人,如果卫景衡他们想搭船,恐怕就得自行与船主商议了。
卫景衡买完人参,暂且寄存在宝和堂,匆匆买了荞麦粥和高丽人爱吃的泡菜回去给叶无双当早点,叶无双早上起来的时候一般没有什么胃口,幸而这泡菜酸酸辣辣的,颇有些开胃的效果,这才勉强喝了一碗粥。
这一路上卫景衡老妈子似地伺候她洗脸穿衣吃饭,之前在马车上自然是形影不离的,这两天住客栈到了晚上也放心不下她一个人,第一天是在她的床边用两条长凳拼起来胡乱对付了一晚,睡得腰酸背痛,第二天叶无双觉得心疼,索性让他就在床上躺下了,横竖已经到了这个时候,再说避嫌什么的似乎也有点儿矫情了。
收拾好了两人一起去的朴记船行,船行的伙计听说他们要搭船的事都说做不得主,要老板来了才能定夺,可一问起老板,一个个都支支吾吾地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两人无奈只得耐下性子等待老板出现,所幸没过多久老板就被人搀着回来了,看样子也不像生病,就是双膝微曲着像个老头子似的走得颤颤巍巍。
听见伙计们恭恭敬敬地招呼着“朴老板!”,卫景衡和叶无双也赶紧站了起来迎上去,双方一见面时突然都楞了一下,朴老板苦笑一声:“小伙子,原来是你呀!”艰难地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用手揉着膝盖,“有什么事坐下慢慢说。”
叶无双悄悄问卫景衡:“你们认识?”
卫景衡在叶无双耳边道:“就是昨晚上遇上的那对吵架的夫妻。”昨晚上他们在卫景衡身边吵起来的时候叶无双就迷迷糊糊地被吵醒了,只是他们说的是高丽话,她听不懂,后来到了马车上就问卫景衡。
卫景衡在书院里学过一阵高丽话,一般的对话听听还是没问题的,于是就把两人吵架的内容当笑话讲给了叶无双听,两人说完之后感叹几句也就过去了,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遇上的居然就是他们要找的船行老板。
船行老板其实也是个爽快人,听完他们的来意之后回答道:“本来按规矩我们的商船是不能让外人搭乘的,但两位千里迢迢前去求医,如果我朴某连这个忙都不帮,也太说不过去了。何况昨天晚上我喝多了,误会了卫公子,卫公子不与我计较,足见也是个爽快人,就这么说定了,四日后你们来码头乘船。”
“如此真是谢谢朴老板了。”
“好啊,你个朴成熙,谁让你自作主张了?”门口传来一个略显尖锐的女声,叶无双一听便知道是昨夜那个与朴老板吵架的女子,心中一紧,该不会又出什么变故吧?
进来的女子气呼呼的,双颊涨红,眉头紧锁:“早就跟你说过这趟运送的货物是宫里的贵人委托的,一点差错都不能出,你居然敢随随便便地就让外人搭乘?昨晚跪搓衣板没跪过瘾是不是,今晚还想再来?”
这朴老板说起话来早没了昨晚喝醉时的气魄,可是语气中也尽是委屈和不满:“你说不行就不行呗,我不过是看卫公子他们也不是坏人,再说咱们昨晚上不是误会人家了么?”揉了揉膝盖又小声嘀咕一句:“好歹也是个船行老板,连这点小事也做不得主。”
“嘀嘀咕咕说些什么呢!有胆子你大声说出来啊!”说完朴夫人才回头看了一眼卫景衡:“原来是你们啊,昨晚那事对不起了啊,不过我们这是商船不是客船,不搭客的,你们还是去找客船吧!”
卫景衡抱拳道:“晚辈也知道此番请求不合情理,只是晚辈打听过,这两个月都没有前往琉球的客船,晚辈的朋友身患重疾,急需前往琉球岛求医,还请夫人行行好,帮晚辈这个忙吧!在船资方面,晚辈自有重金相谢,只求在船上有一容身之地。”
朴夫人不耐烦地摆一摆手:“好了好了,不用再啰嗦,不行就是不行!”说完作势就要送客。
叶无双突然开口:“朴夫人平日里是否觉得焦躁不安、多发恶梦,盗汗且腰膝酸软,整日里诸事不谐,尤其是夫妻之事难谐?”
朴老板一拍双掌:“说得太对了,可不就是这样嘛!”
“闭嘴,这里没你的事!”朴夫人狐疑地打量着叶无双,“你怎么知道?”
“小女子见夫人颧红脸绛,神情焦躁,是虚火上升的症状,因此斗胆一问,果然有如上情状,应该与肾有关,此症虽无性命之忧,但对于日常生活,尤其是夫妻感情也影响极大。如蒙夫人不弃,小女子愿调理药膳,为夫人调养身子。”
“说得好听,你是大夫不成?好端端地大献殷勤,肯定没安什么好心。”
“小女子虽然不是大夫,但对于药膳一途也颇有研究,况且所使用的也不过是日常饮食常见之物,夫人一看便知小女子有没有什么歪心思。至于为什么大献殷勤,自然是为了讨夫人的欢心,好让我们搭乘贵船行的商船了。”话说至此,叶无双算是拿出十二分的诚意来了,她一个年轻的未婚女子,厚着脸皮说出这些夫妻房事难谐的话来,她容易么她。
没想到那朴夫人仍是一脸不耐烦的神色:“既然不是大夫,说这么多又有什么用?别指望我会回心转意,出门好走,不送。”
卫景衡一生顺风顺水,哪里受过这样的气,跨上一步道:“你不要欺人太甚……”实在不行的话,他是不介意用武力相逼的。
叶无双拉住他:“算了景衡哥哥,咱们不要强人所难,未必就没有别的法子的!”
卫景衡低头看叶无双,见她一脸乞求的神色:“景衡哥哥,我累了,回去吧!”
“好,咱们走!”也不管别人的眼光,径直抱起叶无双,走向停在不远处路口的马车。
没走多远就听见后面有沉重的脚步声跟了上来:“卫公子,等等!”回头一看,原来是朴老板气喘吁吁的追了上来,“卫公子,叶姑娘,请稍等片刻。”
卫景衡不悦道:“还有什么事?”
“对不起,贱内脾气不好,言语之中多有得罪,还请二位见谅!”
卫景衡加快了脚步:“既然贵夫妇不肯相帮,往后我们就是路人,再说这些话还有什么意思。”
“卫公子,只要这次二位能帮我一个忙,二位上船的事,包在朴某身上!”
听了这话,卫景衡站定脚步:“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也不知道是跑的还是急的,朴老板老脸微红:“方才叶姑娘那一番话,真的说到朴某心里面去了,当初刚成亲的时候,贱内她并不是这个样子的,只是这些年脾气日益暴躁,近两年来更是连卧房也不让我进了,朴某的日子过得实在是苦不堪言啊!”
朴老板擦擦鼻子上的汗珠继续道:“我本以为她是看我不顺眼,甚至是另有所爱,没想到原来是身体上的原因,也怪我粗心,竟没想到要帮她找个大夫来看一看。只是依贱内如今的脾气,要想让她同意去看大夫恐怕也是不容易的。方才听叶姑娘说可以饮食调理,还望叶姑娘大人大量,不要计较贱内方才言语冒犯,帮我们夫妻这个大忙才好。”
叶无双道:“饮食调理原也不难,你去拿了纸笔来,我写给你便是。”
朴老板便又颠颠地跑去取了笔墨纸张,叶无双想了一下,提笔写了一张菜单:蜂蜜羊奶炖燕窝、红烧山萸肉、干山药煨龟肉、清炖姜母老鸭、鸽血黄鳝豆芽、牡丹皮、白茯苓上汤菠菜、松子芝麻黑豆糕、桑椹膏……
另外还有牛髓、羊骨、猪腰子、淡菜、干贝、鲈鱼、海参、杜仲等等药材,边写边道:“这几日便按单子上的菜谱轮番做菜给夫人吃,如果上面的菜单不合夫人的口味,也可以用下面这些食材,按夫人喜欢的方法做着吃,吃上三天,必有好转。”
朴老板感激道:“谢谢叶姑娘,四日之后,不论效果如何,都请二位准时到码头来,朴某一定安排二位上船。”
两人心中一喜,卫景衡道:“那真是谢谢朴老板了,晚辈预祝朴老板心想事成,从此夫妻琴瑟和鸣。”
说的朴老板老脸一红:“希望能承卫公子吉言。”
卫景衡哈哈一笑,抱着叶无双上了马车:“小丫头,看不出来呀,连人家夫妻房事不谐都能知道啊!”
叶无双红了脸:“讨厌,人家也是为了能上船嘛,刚才说出来都够丢脸的了,你还要笑人家。”
“你这么厉害,我哪敢笑你呀!我只是高兴,我未来的娘子这么有本事,咱么将来何愁会诸事不谐呢!”
叶无双羞得捂起了脸:“我不要跟你说话了。”卫景衡呵呵地只是笑。
作者有话要说:
☆、全虾宴
既然说好了能登船,卫景衡算是了了一大桩心事,接下来的几天便安安心心地带着叶无双四处闲逛,吃一些当地的小吃,虽然她胃口不好吃不下什么,但用她自己的话来说:“便是尝尝味道,见识一下也是好的。”
一眨眼便到了上船的日子,除了两人的日常随身用品、替换衣物之外,还在宝和堂收了两大箱的人参补品,雇了人帮忙送到码头。
远远看见朴老板夫妻二人朝他们走来,叶无双心中一凉,该不会又有什么变故吧?直至走到近前,朴夫人小鸟依人地走在朴老板的身边,看他们的眼神也完全没有了之前的暴躁,两人这才放下心来。
朴老板神清气爽地跟两人打招呼:“卫公子、叶姑娘,请上船。”
卫景衡笑道:“朴老板今天气色不错啊!”
朴老板道:“多亏了叶姑娘的食谱啊,两位对朴某夫妇二人恩同再造,朴某本当亲自上门道谢,只是这几日一直在忙着登船的事宜,只好在船上设宴,好好答谢两位恩人。”
叶无双道:“朴老板太客气了,能让我们搭船,我们才是感激不尽呢!”
朴夫人也道:“不管你们搭不搭船,这船总要往琉球岛开的,不过是个顺水人情,何足挂齿呢?”
“朴夫人这几日身子感觉如何?是否心平气和、诸事顺遂?”叶无双写给他们的那些食谱其实也只是从书上看来的,并没有亲身体验过,因此对其效果也好奇得很。
朴夫人的双颊冒起两团红云,有点儿娇羞地往朴老板身边靠了靠:“好很多了,多谢叶姑娘关心。”
“好了,时候不早了,快点上船吧!”朴老板呵呵一笑,不经意地搂紧身边人的细腰。
既然是商船,当然是以运送货物为主,在空间如此珍贵的船上,居然还有一间布置得颇为宽敞舒适的船舱,地板上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地毯上摆设着雕工繁复的红木桌椅,镶着汉白玉桌面的红木圆桌上果然如朴老板所说摆满了丰盛的佳肴。
仔细一看,居然是一桌别开生面的全虾宴。
豉香小海虾、香薰大海虾、虾壳蒸鸡蛋、醉虾、生炒虾仁、杜仲炖虾、虾肉粉丝,还有一大盘说不出名字来的面点,原来是海带片裹了虾肉,沾上米粉和蛋清油炸而成。最后还有了一大锅鲜虾馄饨,每一个馄饨里面都有一个洁白鲜嫩的大虾仁。
朴老板热情地邀请卫景衡和叶无双两人入座,这时外面传来一阵号声,接着脚底摇晃了一下,开船了。
卫景衡奇怪地问:“朴老板,你们不下船吗?”据他所知,朴家船行的商船并不是只有这几艘,当然也不是只做这一趟生意的,作为船行老板,当然要坐镇总部运筹帷幄,怎么可能亲自出海。
朴老板哈哈一笑,一边拍着身旁朴夫人的手背一边道:“当年与内子在海上结缘,成亲的时候我就答应过她,要带着她出海,游遍各地,可惜一直以来都忙于杂务,这个诺言一直都未能兑现。如今是趁机实现夙愿来了。”
叶无双算是听明白了,不就是补度蜜月嘛!瞧着朴夫人如桃花般娇艳的双颊,心里也不禁为她感到高兴。
朴老板为两人安排的客房就在他们自己住房的旁边,舱房虽然不大但也布置得颇为精致舒适,叶无双以前是不会晕船的,这次可能是因为身体变得虚弱了,在船上颠簸几下也觉得头晕恶心,吃完饭没多久就去睡了。
朴老板夫妇对他们极为客气,淡水什么的也让他们随用随取,卫景衡打了一小盆水给叶无双略擦了一下身子,换了一身干净的里衣才让她舒舒服服地躺好,看着她即使睡着还是微微蹙着的眉心,心中又是心疼又是怜惜。
良久,才叹了一口气抚了抚她的额头,弯腰在那上面印上深情的一吻,这才慢慢地踱到窗边,望着天边那一轮悄然升起的明月。
“你怎么问也不问一声就把两人安排住了同一间房?”隔壁传来朴夫人略有嗔怪的声音,虽然是可以压低了的嗓音,但卫景衡是练武之人耳聪目明,这个时候又是四下一片风平浪静,除了船底轻微的破浪之声就再没有别是什么声响了,因此这低语便一字不漏地传入了卫景衡的耳中。
“这种事情问出来不是徒增尴尬嘛,这两人一看就是一对儿小情人,住在一起有什么相干?”虽然是被人在背后议论,但听到朴老板的这句话,卫景衡的心中还是涌起一阵甜蜜。
“可是叶姑娘分明就是一个黄花闺女,听说他们大周朝的人在男女之防方面看得还是比较重的,这样会不会不太好啊!”
“你没见那卫公子一直贴身照顾叶姑娘,半刻都舍不得离开吗?再说了,你怎么就知道人家是黄花大闺女了?”
“那当然是看身形和走路的姿势了,哎,你干嘛呀,手往哪儿放呢!”
“你呀,就是爱瞎操心,有那心思管别人,还不如管管你家相公呢,你看看,这儿都憋得受不了了。”
“讨厌,臭不要脸!别呀,给人听见了。”
“没事,这床结实得很,不会乱晃,你不要出声就行。”
毕竟是血气方刚,隔壁极力压抑却仍然暧昧至极的声响让卫景衡气血翻涌不已,这段时间他贴身照顾叶无双,自然免不了要看到碰到一些不该触碰的地方,但因为他一心担心她的身体,又是全心全意把她当做自己这辈子唯一的妻子,所以虽然有时候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反应,但心理上还是控制得住的,并没有对她有太多不轨的想法。
此刻全身血液似乎都已沸腾一般,身体的某个地方膨胀得快要爆裂,接连灌下了好几杯冷茶都不能缓解心中的焦渴,可是他仍然双手紧紧地握住窗栏,强迫自己一定要平息下来,哪怕她睡着了,也不愿意在她面前做出任何亵渎之事。
叶无双今日白天睡得比较早,这时候迷迷糊糊地醒来,伸手一摸卫景衡不在身边,忽然一惊坐了起来,这才看见站在窗边的身影,月光下在地板上投射出颀长的影子,心中顿时一片安宁。
只是为什么他的双肩在微微抖动,还有抓住窗棂的双手似乎十分用力,像在强忍着什么似的,叶无双刚想出声唤他,突然听到几声按捺不住的吟哦之声,再仔细听听,这声响似乎是从隔壁传来的,还有一些轻微的拍打之声。
叶无双曾经生活在前世那个讯息极为发达的大千世界,并不是这里没见过世面的懵懂少女,自然是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的,刚开始没反应过来,认真一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瞬间也就明白了卫景衡正在强忍的是什么,不由得脸上一热,窘迫地想,她要不要悄悄地躺下继续装睡呢?
可是看一看那个极力忍耐的背影,她的心中又不忍起来,之前两个人在一起耳鬓厮磨,有时候她确实能感受到他身体的变化,但总想着他自己会去纾解,因此一直都没有太放在心上,这时候才知道原来这个傻瓜想要活活地把自己给憋死,真是可怜见的。
叶无双悄悄地下床走到卫景衡的身后,伸手圈住他的腰,整个人靠在他身上,软软唤了一句:“景衡哥哥。”
卫景衡全身一震,沙哑着嗓子道:“无双,你怎么起来了?”
叶无双“嗯”了一声,扭着身子在他身后蹭啊蹭啊,把他好不容易压下去一点儿的火又点燃起来,卫景衡更紧地握住窗棂,嗓音更为暗哑地对她道:“乖,窗户边风大,你先回床上去,我一会再过去。”身后柔软的触感让他忍无可忍,她再不走他可就要吼人了。
没想到这惹火的小妞不但不走,还不怕死地一点一点把搂在他腰上的小手往下挪,眼看就要触到那滚-烫坚-硬的地方,卫景衡猛地抓住她的手,呼吸急促道:“别胡闹,快回去睡觉。”
“景衡哥哥,我想帮你。”卫景衡脑中“轰”地一响,呆若木鸡地站着任她为所欲为,那不安分的小手继续往下挪动,直到握住那隔了几层衣物仍然冒出热气的物体,手法生涩但却极为坚定地上下移动起来。
卫景衡猛地转过身来,紧紧地搂住叶无双,让她整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他的身上:“无双,别动,让我抱一下,抱一下就好!”
叶无双吓得“呀!”了一声,只觉得有一处极坚硬的地方用力地抵着自己的肚子,哪怕两个人贴得如此紧,那物体也像不甘束缚般地跳动着。她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落空的双手放在他的背上,轻柔地上下拂动。
不久之后卫景衡全身一阵颤抖,那物体重重地抽动几下,一片濡湿温热在两人紧紧贴近的地方弥漫开来,卫景衡把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动情地低呼:“无双,无双。”
良久,才松开手,尴尬地看着叶无双衣裳上湿了的一小块地方:“对不起,我……”
叶无双笑着摇摇头:“景衡哥哥,我自己愿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
☆、肉碎酸梅紫菜汤
有些事情一旦做开脸皮就厚了,慢慢地卫景衡也不再在叶无双面前藏着掖着,有时候两人抱着抱着动情起来的时候,他也会拉着她的手来到那处硬硬热热的地方,告诉她:“你看,它也想你了。”
随着时间的流逝,距离两人上船已经大半月有余,旅途颠簸,再加上在海上吃不上新鲜蔬菜,叶无双的精神是越来越萎靡了,大部分时间都在昏昏欲睡,偶尔醒来的时候胃口也很不好,根本就吃不下船上单调的食物,从来都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卫景衡心疼她日渐消瘦,索性自己亲自去厨房给她做吃的。
现在他做的这个肉碎酸梅紫菜汤,还是叶无双精神好的时候教他的,将水滚开了,放两三颗盐渍的酸梅,挤破了,熬上一会儿,等水再次沸腾,放剁得极细的肉蓉,待水第三次滚开,就加入新鲜的紫菜,离火即可。
这道汤酸酸甜甜的,极能刺激食欲,每次进食喝上这样一碗酸梅紫菜汤,叶无双接下来起码能够吃上半碗海鲜粥,这粥也是卫景衡精心熬制的,选用船上的船员每天捕获上来的新鲜海鲜,细心去壳剔骨之后放到粥里去熬,只求她能多吃一口算一口。
卫景衡照顾叶无双这股细心和耐心劲儿,得到船上众人的交口称赞,都说叶无双找到这样的一个男人,真是上辈子修来的福气,殊不知卫景衡心中想着的却是,只要她还能好好地在这儿让自己照顾,那就是求也求不来的福气了。
“乖,张嘴,再多吃一口。”卫景衡拿勺子舀了一勺海鲜粥放在叶无双的唇边,耐心地哄劝着。
叶无双撅起小嘴:“真的吃不下了。”
“那好吧!”卫景衡把勺子放回碗中,“歇会再吃。”怕她一下子吃得太多了会吐,只能少食多餐,情愿多花点功夫每次都煮新鲜的给她吃,剩下的也绝不会留到下一顿。
看着卫景衡熟练地给她擦脸、收拾碗筷,叶无双心里暖暖的:“谢谢你啊,景衡哥哥。”
“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可谢的,你再这么说我可要生气了哦!”
“呵呵,你才不会生我的气呢!”
正说着,船身突然重重一晃,像是撞上了什么东西,然后就是一片叫嚷之声,两人惊讶地对望一眼。
卫景衡快步走到门边细听一会,回过头来一脸严肃地对叶无双道:“大概是遇上海贼了。”叶无双也紧张起来:“那怎么办?”
“别着急,静观其变,总之我无论如何也是要护住你的。”卫景衡走过去握住叶无双的双手。
朴家船行既然走的是在海上混饭吃这条路,自然是有两把刷子的,更何况两位当家的都在船上,带的自然也是一些得力的护卫,因此外边的战况虽然激烈,一时之间也蔓延不到这船舱里来。
“景衡哥哥,你要不要出去帮忙啊?”过了一会儿,叶无双轻声问道,毕竟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别人在外边拼命,自己两人躲在这儿独善其身似乎有点儿说不过去,可是心底下却是一点儿也不愿意他离开自己的。
依着卫景衡的性子,如果是其他时候,早就冲出去了,但如今当然是什么也比不上叶无双重要,便摇了摇头道:“不急,先看看再说。”
话音刚落,就听见隔壁船舱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接着又是一阵喧闹之声,有人一边跑过来一边道:“老爷、夫人,贼子都被清理干净了。”
然后又是一个凶恶的嗓音道:“别过来,再过来我就一刀杀了她。”
“糟糕,是朴夫人出事了。”叶无双看向卫景衡。
“给我准备一条小船,备好粮食和水,快!”先前那个凶恶的声音又道。船上的护卫果然很给力,三下五除二就把这一帮乌合之众的海贼打得落花流水,匆匆忙忙地就驾船离去了,剩下的这个人怕是漏网没赶上船的。
朴老板的声音里带着几分慌张:“有话好好说,千万别冲动,来人,快点去把那条备用的小船拿出来。”就如同现代的轮船上都有救生艇,那时候的船上也会放上一两艘小艇,以备不时之需,朴老板吩咐好之后又好声好气地跟海贼商量,“船备好之后可否先放了内子?”
只听那人冷哼一声道:“少废话,等老子安全离开,自然会把她留在小船上。”
卫景衡拍拍叶无双的手背:“我过去看看,乖乖等我啊!”说着就从窗户一跃而出,他们这间舱房的窗户外边直接就是大海了,与隔壁朴老板夫妇房间的窗户是同一个朝向。
叶无双跟着跑到了窗边,还没来得及说一句“你当心点儿。”他就沿着舱壁攀了过去,不用说叶无双也知道他的意图,总之是趁那贼人不备救出朴夫人,不然要真的让那贼人带上了小船,会发生什么还真说不准呢!
且说卫景衡悄悄从舱壁外面爬了过去,从窗户朝里望去,只见那海贼正背对着窗口挟持着朴夫人,右手持一柄弯刀正抵在朴夫人的脖子上,与前方的护卫们对恃。这海贼双肩紧绷,可见他本身也是十分紧张的。
卫景衡朝里面的人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悄声无息地跃了进去,慢慢地抽出靴筒里藏着防身的匕首,猛地一挥,手起刀落,干脆地卸下了那海贼的右边臂膀,待得海贼手中的弯刀“当啷”落地,前边的护卫们一个猛子就扑过来把海贼制服了。
朴老板赶紧拉过朴夫人上下检查一通:“你没事吧!”
朴夫人心魂未定地摇摇头:“没事,这回又是多亏了卫公子啊!”
卫景衡擦干净匕首上的血迹重新收回靴筒里,正要摆摆手谦虚几句,忽听外头一声惊呼:“不好了,小船被抢走了!”
大伙儿赶紧跑到船尾,刚才为了应付那海贼而拖出来的小船果然已经下了水,离大船已有了几丈的距离,借着昏暗的月色,可以看到船上赫然有一男一女两个人影,从服饰上看,那男的是海贼无疑,而那女的,竟然就是叶无双!
旁边的人还未反应过来,只听“噗通”一声,卫景衡已经跃入了水中。
叶无双方才被卫景衡留在船舱中,其实心里是不怎么担心的,毕竟只有一个海贼,自己这边可是有一船的护卫在呢!没想到忽然就被人从后面捂住口鼻拖了出去,还没闹明白怎么回事呢,就被那人扔在了小船上,一边划船还一边恶狠狠地威胁:“给我乖乖听话,等我脱险了自然会放了你,否则的话,嘿嘿!”
小船才划出去没多远,叶无双眼角的余光就瞥见卫景衡从大船上跳了下来,一颗心突然就安定下来,安静地看着正在划船的海贼。
这海贼反而被她看得不自在起来,凶狠地瞪她一眼:“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的眼珠子挖掉。”这个女人还真是奇怪,不但没有一般人被掳之后的惊慌,看着自己的眼光平静中似乎还带着一点儿怜悯的神色。
叶无双悠悠地叹了一口气:“你怎么这么着急呢,粮食和水都没拿上来呢!”
海贼:“……”
赶上来的卫景衡悄悄地从船边冒了出来,手起匕首落,很轻易就解决了漏网的海贼,直接推入海中了事。叶无双这些日子见识的死人多了,也不像一开始那样吓得尖叫,如今只当没有看见,用宽大的袖子帮卫景衡擦着脸上的水珠:“快把身上的衣裳脱下来拧干水吧,莫要着凉了。”
卫景衡听话地脱下衣裳拧干,脱到最后一条裤子的时候,突然红着脸背过身去:“你不要偷看。”
“谁稀罕看你呀!”叶无双笑道,“我记得上次我们掉进海里的时候,你还是不会水的呀,什么时候学会了?”
“回了京城之后就学了。”卫景衡闷声道,他一直把上次落海之后不会游泳还要靠一个小女孩脱险的事当成是奇耻大辱,一回到京城就找了师傅教自己游泳,如今虽不能称是浪里白条,水性也算得上是十分不错的了。
卫景衡把拧干的衣裳穿好,拿起船桨用力划动起来:“咱们得赶紧回到大船上,不然的话越飘越远,这大半夜的还真不好找。”
叶无双望着不远处亮着灯光的大船应道:“幸好没出什么差错,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可惜这句话这时候说还是早了一些。
这海上的天气变起来可是比孩子的脸变得还快,方才还有隐隐的月光透过云层呢,一下子就乌云罩顶,整个苍穹一片黑暗,风也渐渐大起来了,卷起一波又一波的海浪,小小的木船根本就无法与这样的巨浪抗衡,一下子被抛上浪峰,一下子又被卷入谷底,船上的东西早就被抛了出去,自然也无法掌控方向,亏得卫景衡紧紧压在叶无双身上,又用力地握紧船舷,两人这才没被抛入海中。
小船就如一片枯叶般在狂风暴雨中翻滚打转,剧烈的颠簸把他们抛出去又撞回来,全身似乎要散架了一般,叶无双终于承受不住晕了过去,只剩下卫景衡一个人在苦苦支撑。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在一片漆黑之中风平浪静。
作者有话要说:
☆、油煎鱼籽
叶无双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出来了,明晃晃地挂在眼前,她不由得抬手去遮眼睛,这才发现全身筋骨都疼得要命,双手更是一点力气也没有,抬了一半又软软地垂了下去。
从近在耳边的海浪声来看,叶无双知道,自己现在身处的绝不是朴老板的那艘豪华的大船,那自己晕过去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无双,你醒来啦?”一直关注着这边的情况的卫景衡把手中的一长串什么东西扔进海里,拍了拍双手走回到她身边,“躺着累吗?要不要坐起来一会?”
“嗯!”叶无双应了一声,由着卫景衡扶着她半坐起来,“咱们没找到朴老板他们的船队吗?”
卫景衡苦笑一声:“是啊,暴风雨过后四处漆黑一片,根本就辨不清方向,好不容易等天亮了,咱们这小船早就不知道漂到什么地方了,这么久连一艘船的影子都瞧不见。”
叶无双抬眼看来看四周,碧海蓝天一色,如果不是两人如今处境堪忧,倒是能让人心胸开阔的极美景色:“说起来咱们和这大海还是蛮有缘的,只不知道这次会不会像上次那么幸运,找到一个救命的荒岛呢?”
“什么有缘啊,我看是八字不合才对,不过无双你别担心,咱们那么多的难关都过来了,这次也一定不会有事的。你饿了吗?来看看我做的鱼钩,钓上鱼来了没有。”
叶无双好奇地看着他提起挂在船边的一串绳子,绳子上还系着许多个弯弯的鱼钩,其中两三个钩子上居然真的钓着了鱼儿,“啪啪”地拍动这尾巴。
“你哪来的这东西啊?”
“早上飘来一块烂船板,我捞起来看了看,虽然没什么用,可上面还有几个钉子可以拆下来,就做成鱼钩用了。”卫景衡一边说着一边麻利地用匕首把这鱼儿开膛破肚,“这鱼还挺肥的,你看,肚子撑得老大。”
鱼肚子里掏出来的除了内脏,还有一大块鲜黄|色的鱼籽,卫景衡拿在手中看了看,正想随手扔到海里,叶无双忙道:“别扔了啊,这鱼籽可是好东西呀!”
“有什么好的,一股腥味。”话是这么说,卫景衡还是听话地把掏出来的几块鱼籽都放在了一边,片下一片薄薄的鱼肉,“没办法生火,只能吃生的了,你将就一下。”
叶无双毫不在意地张口吃了:“又不是没吃过。”这鱼其实腥味并不重,细品之下还有一丝丝清甜的味儿,叶无双只吃了半条就吃不下了,剩下的卫景衡一个人全部扫完,还剩下的一点内脏就挂在鱼钩上重新扔进水里。
叶无双闲着无事便把那几块鱼籽洗干净了摊开在船板上晒干:“晒干以后用文火慢慢油煎了,淋上一点酱油,咸鲜之中带着淡淡的甜味,一口咬下去鱼籽在口中一粒粒爆开,味道可绝了。”
卫景衡笑着看她忙乎,虽然不知前路如何,但能心存希望总是好的。
就这样漫无方向地在海上飘荡了三天三夜,饮食不周、风餐露宿,又少了人参的滋补,叶无双的身子是越来越虚弱,几乎连坐起来的力气都要没有了,整个人无力地靠在卫景衡的怀中:“景衡哥哥,我想我娘了。”
“嗯,等咱们治好了伤就回家。”
“我不要去什么琉球岛了,咱们现在回京城好不好?”
“好,那咱们回京城。”
两人正在不着边际地说着话,叶无双忽然感觉身后的卫景衡身子一僵,呼吸也停顿住了:“景衡哥哥,你怎么了?”
“无双,你看前面。”
叶无双随之朝前看去,隐隐约约看见一条船的影子:“我是不是饿晕了呀,好像出现幻觉了。”
“不是幻觉,是真的,有船来了,无双,咱们有救了。”卫景衡站起来扬起双手,“有没有人啊——”
远处那船静静的,一个人影也无。卫景衡不甘心,操起船桨奋力划起水来,此刻风平浪静,前面那船又行驶得极为缓慢,竟然慢慢地被他们追上了。
欣喜之余,叶无双心中莫名地有一种奇异的感觉:“景衡哥哥,我觉得这船有点儿奇怪啊!怎么一个人也没有的?”最起码也应该有些船员什么的吧,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静悄悄的看起来就像是一艘无人驾驶的空船。
卫景衡自然也觉察出了异样,迟疑了片刻,看着天边缓缓逼近的那团黑云:“看来又有一场风雨要来,无论如何,还是先上船吧,咱们这艘小艇可未必能再经得起一场风雨。”说完撑着小船靠近大船,抱着叶无双攀着船舷爬了上去。
两人的双脚刚一落地,叶无双的心就狠狠地提了起来,方才远远的只看见这船上糊了许多白纸,看起来怪怪地而已,现在上来了才知道,这分明就是一艘灵船啊,此刻两人的脚下,满满当当的都是纸钱、各色衣纸和形形□□的扎起来烧給死人用的东西。
叶无双紧紧箍住卫景衡的手臂,嗓音里带着哭腔:“怎么会这样?”船舱的门没有关上,被风吹得“吱呀”作响,舱门两旁两个白晃晃的纸灯笼,散发出一种冷森森的诡异气息。
卫景衡把叶无双拥入怀中安慰道:“别害怕,我听说南方的渔民中有一种海葬的习俗,也许咱们遇到的就是一艘海葬的船。”
“海葬?”
“也不过就是一种特别的习俗,把棺木放到船上,任其随风飘荡而已。咱们两个大活人,难道还会怕一个死人?”
“可是这样的话,船上也不会有食物和水吧?”想到要和一个死人相伴,不知道要在海上飘荡到何时,还真是有点让人毛骨耸然的感觉。
“我先进去看看,我看这船还挺新的,应该是刚下水不久,看来此处应该离陆地不远,要是风向对的话,说不定很快就能靠岸呢!”卫景衡说着宽慰她的话,心里却是暗暗发凉,这灵船既然能放得出来,自然是算准了时间和风向的,总没有刚出来就被吹回去的道理。而且这船只是做出一个大概的模样,并不是真正的渔船,根本连掌控方向的装置都没有,能去哪里,只能听天由命。
“我跟你一起去。”叶无双可不愿意一个人留在这个恐怖的地方,哪怕里面是龙潭虎|茓,好歹两个人也要在一起。
“好!”卫景衡拉了叶无双的手,两人慢慢朝船舱内走去,舱内没有窗户,两人刚从明亮的室外进来,眼前黑糊糊的一片,只能影影绰绰看到一些暗沉沉的影子,但里面腐败的气味实在是中人欲呕。
两人掩鼻站在门口,稍稍适应了一下昏暗的光鲜,这才看清楚原来那些暗沉沉的影子居然是一大片棺木,整整一屋子的棺材!
天哪,这得是有多少死人啊!
忽然其中的一具棺材里发出“嘎吱嘎吱”抓挠棺壁的声音,然后那棺盖就被一点一点地推开了,一只苍白枯瘦的手掌探了出来:“救命……”微弱而嘶哑的嗓音,说不出来的阴森诡异。
“啊——”叶无双终于没忍住双脚一软,幸亏卫景衡用力搂住她的腰身,才不至于委顿在地。
这一声惊呼仿佛是打开了一个口子,顿时室内充斥满了各种悉悉索索的声响,还有嗯·嗯·啊·啊的呻·吟之声不绝于耳。
饶是卫景衡胆子大也吓得够呛的,带着叶无双急退数步,退到甲板上阳光充沛的地方才松了一口气。
“救命,救命——”最开始的那个声音却一直不甘心似的唤个不停,拖着长长的尾音让人全身发麻。
“你是人是鬼?”卫景衡严厉地喝道。
“我还没有死啊,快救救我,我没有得瘟疫啊!救命啊——”
“那我把你带到阳光下来,你怕不怕?”卫景衡有点疑惑地问道。
“好的,好的,谢谢您!”那声音迫不及待地应道。
叶无双注意到了“瘟疫”二字,对卫景衡道:“当心点,不要碰到他。”
卫景衡点点头,用一块帕子系在口鼻之上,飞快地进到船舱里面推了一口棺材出来,棺盖已经打开了一半,里面那人一下子不能适应太强的阳光,抬起袖子遮住双眼,不过还是能看出来这是一个女人,年纪应该不大,穿了一身白衣,干瘦苍白。
“到底是怎么回事?”卫景衡皱着眉头问。
“水!”这女子嘶哑着嗓子只说了一个字。
他们两人也没有水,不过上船之前带有之前捕到的鲜鱼,这时便割开一尾,挤出鱼血来滴到她的口中,这女子贪婪地喝着鱼血,满足地叹了一口气。
随后才慢慢告诉了两人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艘果然是一艘海葬的灵船,来自琉球岛上的一个小渔村,前段时间,渔村爆发了瘟疫,全村几乎有一半以上的人都染了病,村里的神婆说,这是有人触怒了海上的龙王爷,龙王爷生气给村里降灾来了。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把这些生了病的人放在船上送出海给龙王爷献祭,于是就匆忙赶造了这艘船,把所有患了瘟疫的人都抬上了船,神婆做法祭祀之后就用另一艘船把这艘灵船拖出了海湾,然后放任自流。
至于这个女子,名叫阿银,年仅十六,爹爹早年出海的时候遇难身亡,多年以来都与娘亲相依为命,之前因为不肯嫁给村长的傻儿子而被村长记恨上了,这次她根本就没得瘟疫,只是不小心感染了一点风寒,居然被村长以她也有病为由也弄上了灵船。
为此阿银的娘与村长争执的时候被推得一头撞上了桌角,随之阿银被人硬塞进棺材里抬上了船,如今也不知娘亲到底怎么样了,说起这些,阿银红了眼眶。
不过现在还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阿银着急地说:“你们有没有船?有的话要赶紧离开这儿,这船很快就要散架了。”
“啊?为什么啊?”
“灵船都不用钉子的啊,你现在看起来结实,其实都是用树胶粘起来,被水泡了这么几天,早就泡松了,别说是大风大浪了,便是小小一个浪头打来,也撑不住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
☆、云梦谷
“什么?”叶无双惊讶地看着卫景衡,“那里面的人……”现在她总算知道了原来里面棺材里的都不是死人,而是患了瘟疫被送上船的。
阿银急得跳脚:“顾不上那么多了,眼看就要变天了,这里离陆地不远,我知道方向,肯定能带着你们平安上岸的。”
卫景衡看看风起云涌的天际,点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阿银毕竟是从小在海边长大的渔家女,除了刚开始的时候显得虚弱一点,喝了鱼血之后干脆整条鱼抓过来生啃,这会儿体力恢复得不错,都已经能自己站起来走路了。随着两人走到船边,看见一艘越飘越远的小船,只听叶无双叹了口气:“刚才忘了把船绑起来了。”
阿银自告奋勇地把裤脚一挽:“我去把船拖回来!”
“不行!”叶无双和卫景衡同时说道。
“这太危险了。”叶无双补充一句,卫景衡心里想的却是万一她自行把船弄走了可怎么办,可要是自己去,把无双一个人留在这儿也放心不下,心里一时犹豫不决。
可是已经来不及了,海上的飓风说来就来,整艘船滴溜溜地在海面打起转来,三个人必须紧紧地扒住船舱才能勉强定住身形,船舱里的棺材在晃动中不断地沙沙摩擦着地板,一片鬼哭狼嚎般的惨呼声不绝于耳。
即便是在这样嘈杂的环境中,三个人还是很明显地听到船体变形所发出的“嘎吱”声,大家的心中都是一片冰凉,也许就在下一刻,整艘木船就会变成一片片的碎木板,消失在这茫茫大海中。
又是一个剧烈的晃动,船体猛地侧倾,刚才被卫景衡从船舱里拖出来的那口棺材“刷”地一下滑了出去,眼看就要掉入海中,叶无双身旁的卫景衡突然猛扑过去,生生把它给拦住了。
叶无双心中狂跳,忍不住骂人道:“你干什么啊,不知道这样很危险的吗?”
卫景衡却是一脸兴奋之色,指着那口棺材道:“你看,这不是现成的船吗?”卫景衡嚷叶无双和阿银都坐了进去,自己站在一旁。
“景衡哥哥,你不进来吗?”
“不了,我一上去可就浮不起来了,我就在旁边扶着也是一样的。”乡下的棺材本就做得又小又薄,确实是无法再多乘一个人了。
叶无双心疼卫景衡,心里冒出一个念头如果没有多出来一个阿银就好了,当然也只是想想而已,并没有说出口,只是眼神却不由自主地多看了阿银两眼。
没想到阿银却是个极会看眼色的,急忙跳了出来说:“让我在外边吧,我水性好得很。”话音刚落只听“哗啦”一声,整艘船彻底解体,卫景衡见机极快,一手就把阿银拎起来扔进馆中,同时一边遮挡这纷飞的碎木片,一边尽力保持着棺木的平衡,终于稳稳当当地落入水中,漂浮在水面上。
随着船体的碎裂,原来在船舱中的棺材也尽数露了出来,皆漂浮在海面上跟着海浪翻滚,整个场面说不出的怪异。
“呀,有船来了。”随着一片巨大的阴影的靠近,阿银目瞪口呆地望着前边缓缓驶来的巨船。
说巨船真的没有半点儿夸张,朴老板的船队都已经算是比较豪华的大船了,而这一艘,足足有朴家船行商船的四艘船拼起来那么巨大,想比之下漂浮在船下的棺材,看起来就跟一只只小甲虫似的。
由于体型巨大,即便在这样的风浪中,巨船也行驶得十分平稳,根本就不把这样的小风小浪放在眼中。
也许是太过震惊,也可能是因为这几天遇到的奇异之事太多让他们疲于应付,总之三个人都呆呆地看着巨船慢慢靠近而说不出一句话来。
巨船停下来之后,从船舷上垂下来两个巨大的铁钩,铁钩中间抓着的是一条小木船,船中有两个一身黑色水靠的身影。
小木船落到水面之后,那两人就迅速地把船划到漂浮着的棺木旁边,甩出一根带钩子的绳子,把棺木拖到巨船旁的铁钩下,那两个大铁钩一下子就把棺木勾起来,拉了上去。
就这么几起几落的,水面上的棺木就被打捞得七七八八了,眼看就要轮到卫景衡他们三人,三个人惊疑不定地对视着,不知道此刻是赶紧逃跑呢还是乖乖地被捞上巨船比较好。
求生的本能终究让他们选择了巨船,毕竟在这风云莫测的大海中,一艘结实的巨船给人的安全感与风雨飘摇的一具小小棺材,那是不可同日而语的。
叶无双细心地发现,那两个人也不是见到棺材就往回带的,还要先看看那棺中之人是否还活着,如果是死了就置之不理:“莫非他们真的是大发善心带这些人回去治病的?”
那两人终于到了三人的面前,当然也看出了这三个人的与众不同:“你们是什么人?怎么混在这船上的?”这两人脸上都蒙着厚厚的黑布,看不清楚模样,连带的连声音透出来都显得闷闷的。
叶无双答道:“在这灵船之上,自然是等死的人了,你们又是什么人?打捞我们这些将死之人,又有什么意图?”美女就是美女,这一番质问的话在她的口中说出来,端的是娇软无力,我见犹怜。
那两人也不生气:“算你们好运,我们主上慈悲心肠带你们去云梦谷求医。”看看棺木中的两个人都是苍白虚弱,大病未愈的样子,便道,“你们两个都跟我们回去吧,没病的就不要来凑热闹了,主上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
叶无双心思急转,一时之间弄不明白他们的意图,但也明白要想上船就必须是病人,而且病得越重越好,最好是就快要死掉的那种。因此急忙道:“他当然也有病,是中毒了,没有解药的万蛊之王,除了云梦谷的人,没有别人可以治好!”
“哈哈!”那人居然大笑起来,“那可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我倒要看看,这么俊俏的小郎君,云梦谷那妖女究竟会不会治。”
一直到上了巨船,三人还是闹不明白情势,这巨船分了好几层的甲板,现在他们所处的这第二层上,除了刚才捞上来的那一批病得快死的瘟疫病人,另外还有许多奄奄一息的病人或者是断手断脚的伤患,整层甲板就如同一个人间地狱一般,到处弥漫着腐臭和死亡的气息。
每日早中晚三次,都会有两个全身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个眼珠子的人,推着一个大粥桶进来,每人分上一碗稀粥,勉强吊着这些人的命,至于在路上死了的,就随意扔进海中了事。
卫景衡掏尽身上藏着的金银,找了个机会塞给送粥的人,这才换得一个稍微干爽安静点的空间,耐心地呆了下来,无论如何,能到得了云梦谷就是一件好事。
听当初那人的语气,这些人与云梦谷似乎是有什么过节,但叶无双怎么也想不到,这些人把他们送到云梦谷,居然是因为那样的一个原因。
这个原因是他们到了云梦谷的外面的时候才知道的,这个时候除了他们这一船人,云梦谷的谷口已经被一大群前来求医的病人给挤满了,而其中很大一部分都是被那个所谓的“主上”派人送来的,另一小部分是得了不治之症慕名前来求医的。
那“主上”竟然在这里设了一个粥棚,免费提供维持生命的食物,唯一的要求就是要这些人呆在这儿等死,让世上所有的人都知道,那曾经所谓悬壶济世的云梦谷是多么的冷漠无情、见死不救,视人命为草芥。
叶无双等人稍稍用一点心,便打探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云梦谷如今的当家人顾少筠,是阿荻的师伯顾凌天唯一的一个嫡亲的孙女,说起来云梦谷的人医术了得,可在子嗣方面却似乎风水不是太好,当年还是陆家掌舵的时候便只有陆音希一个女儿,后来陆音希离家出走,云梦谷偌大一个摊子便落到了顾凌天的手上,顾家也是子嗣单薄,只生了一个儿子,还早早地就与那薄命的媳妇一起出了意外死去了,只留下一个年幼的女儿顾少筠。
这顾少筠也是个命苦的,跟着祖父学了一身好医术,甚至能够开膛破肚把人心肝里的毛病治好,却始终都没有学会识透人心。当年救了一个入谷求医的年轻人,不知怎的就合了眼缘,动了春心,掏心掏肺地照顾他,顾凌天见这年轻人一表人才、聪明能干,也十分乐见其成,甚至想着哪天把云梦谷的家业交付给两个年轻人,自己也好卸下一身重担了。
没想到这年轻人却被谷中的一个狐狸精迷住了,这狐狸精本是谷中一个管理药圃的小小婢女,只因长得貌美,又会撒娇示弱,竟惹得这年轻人一腔怜香惜玉之心都倾注在了她的身上。
顾少筠自小便失了父母,性子是十分要强的,既学不来撒娇这一套,干脆就使出狠手段要把这婢女给打杀了,这么一来便彻底惹怒了那年轻人,竟生生地斩下一个手指头算是还了顾少筠的救命之恩,然后就带着那婢女离开了云梦谷,从此江湖不见。
自此之后,顾少筠性情大变,宣布云梦谷再也不为外人治病,不管你是天皇老子还是家财万贯,就算病得奄奄一息抬到她的面前,她也只有一句话——不治!
这许多年来,顾少筠眼睁睁地看着在她眼前无助地死去的病人不计其数,而那个把这许多人送到此处的“主上”,便是其中之一。
作者有话要说:
☆、入谷求医
带着小棠离开的时候,简冠祺没有想过自己还会有回来求助于顾少筠的一天。
小棠就是那个管理药圃的婢女,自小被云梦谷收养的孤女,连个正式的名字都没有,就这么被人小棠来小棠去地唤着长到了十六岁。
当然一个男人热血上头、激|情澎湃的时候是不会去计较这些的,为了心爱的女子,他愿意背上负心薄幸的骂名。他感激顾少筠的救命之恩,但受不了她高高在上的态度,对于同样心高气傲的简冠祺来说,娶顾少筠,接手云梦谷,只会让他下半辈子都抬不起头来做人。
而温柔贴心的小棠就在这个时候出现了,在小棠的面前,简冠祺作为一个男人的保护欲和自信心被空前地激发出来,为此不惜断指明志,也要跟云梦谷,跟顾少筠断绝关系。
本来他以为从此他和小棠就可以过上幸福快乐的生活,他也差点儿就做到了。
简冠祺花了五年的时间,将自己家里的生意做大做强到了琉球岛第一首富的位置,就在他准备逐步放权,退居幕后开始享受生活的时候,小棠病倒了。
辗转各地求医而不得,简冠祺最后只能做小伏低地找上了云梦谷,顾少筠笑得疯狂:“简冠祺啊简冠祺,你没有想到,你们也会有这一天吧!”
“顾小姐,是我对不起你,看在小棠是从云梦谷出来的份上,你救她一救吧,我简冠祺便是做牛做马,也一定会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简冠祺,你很爱她是不是?爱到即便为她付出一切也在所不惜的地步?不管我要什么你都可以给我?”
“只要顾小姐出一句声,就算要我简家所有的财产悉数奉上,简某也决不会眨一眨眼。”
顾少筠冷笑一声:“那如果我要的是你的命呢?”
“什么!”简冠祺吃惊地后退一步。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了,你们两个人之中,只有一个人能活下去,不是你死,便是她亡。”
“你——,你这心思也太过歹毒了吧!”
“哈哈,歹毒,你们两个奸夫□□风流快活的时候,有没有想过我是怎么样的心情!好啊,你不是说爱吗?既然有那么爱她,那就用你的命来换她的命啊,来啊,换啊!怎么了,不敢了么?原来你所谓的爱也不过如此嘛!哈哈哈哈……”
简冠祺看着状若疯狂的顾少筠,心中感到彻骨的冷意,紧握着双拳跪倒在小棠的病床边:“对不起……”
顾少筠果然没有再理他们,眼睁睁地看着妻子在自己的怀中断气,简冠祺脑中冒出了一个疯狂的想法。
从此以后,简冠祺开始派人四处搜罗重病的病人,尽数送到云梦谷的入口处,他就要看看,她顾少筠是不是真的那么狠心,如果她真的能做得出一个也不治,那他就要让这些病人的尸体围满云梦谷,让这里成为一个让人谈之色变的可怖之地!
如今的云梦谷外,即便还不是地狱,其实也差不了多少了,卫景衡是一刻也不想在这里呆下去了:“我们入谷去。”
旁人冷笑:“这么轻易能进去的话,这里的人早就都进去了,还在这里等死?”
云梦谷确实是个易守难攻的地方,一来是云梦谷的人用毒厉害,寻常人根本不敢靠近谷口的五十步之内,二来毕竟是有求于人,即便武艺高强也不敢把人给得罪了,因此也没有人敢不顾一切地强攻。
卫景衡去入谷的路口看过,那儿只有一个女子守着,可是路上却遍布剧毒的药物,卫景衡曾亲眼看见有人不甘心踏了上去,结果一瞬间就全身乌黑,五官扭曲,倒地身亡,片刻之后,尸体就化为一摊黑水。
偏偏那守着的女子还又聋又哑,无论你冲她喊什么说什么都无济于事。
正无计可施的时候,有人找上门来:“哥们,我有办法联系上谷里的大夫,怎么样,有没有兴趣?”
卫景衡狐疑地看着身边这个留着两撇倒八字胡的小个子男人:“谷里的大夫?”
所谓有人的地方就有商机,哪怕是最凶险的地方也不例外。云梦谷里面也并不就是铁板一块的。
顾少筠遭受简冠祺的背叛之后,性情大变,不但杀了谷里所有的男人,还划花了稍有姿色的女子的脸。平日里行事也十分地喜怒无常,稍有不顺心就要打要杀的,闹得谷里人心惶惶,人人自危。
顾少筠自小是被当成男儿般养大的,年逾古稀的顾凌天根本就管束不住这个孙女,索性关起门来独居一隅,随得她闹去,反正眼不见为净。
但云梦谷中人心已经散了,碍于种种原因无法离开,但私底下却在悄悄地另谋活路。
这些悄悄地接了病人去医治的大夫便是其中之一,一来是空学了一身医术无处发挥的憋屈,二来是看到这些病人的惨状动了恻隐之心,三来是巨大的金钱诱惑让人动心,于是一条秘密的链条就这样诞生了。
这个八字胡男人是负责找出得起价钱的病人的,往谷中牵桥搭线的是在谷中担任采买一职的李妈妈,每个病人叫价一百两银子,其中八字胡男人和李妈妈各自能分得十两,自从找到这条发财的门路以来,两人每个月所赚的银子比上半辈子加起来的都多。
这八字胡男人看见新来的卫景衡等人,虽然身上的衣衫是狼狈了点,可通身的气派一看就是富贵人家出身,想来是出得起价钱的,因此找上门来。
可惜此时卫景衡身上是一贫如洗,当初他们离开蒙古的时候是带了不少值钱的东西,可惜都留在朴家船行的船上了,后来上了简冠祺的巨船时,为了得到一个比较好的位置,又把身上值钱的饰物什么的都拿了出来讨好人了,现在他身上除了因为事关紧要而用油纸包着贴身而藏的阿荻师傅那两本遗作之外,就只有脖子上挂着的那一枚夜明珠了。
这可不是一枚普通的夜明珠,而是当年与叶无双一起流落荒岛时用过的那一枚,在卫景衡的心目中,那可是当成定情信物来对待的,因此巴巴地让人镶嵌了起来挂在脖子上贴肉戴着,一般人是不给看的。
“这位大哥,我们是谷主的故人,烦请大哥帮忙往谷中通报一声,事成之后,定有重谢!”卫景衡耐下性子与八字胡男人商量。
八字胡上下打量了他们一眼:“嘿嘿!故人?这话老子听得多了,少来糊弄老子。一百两银子一个,有钱拿钱,没钱走人!”
卫景衡心情本就不怎么好,再被他这么一说,气不打一处来,一把揪住他的衣领,拎小鸡似的把他拎了起来:“老子还就是没钱了,你今天要是不给我传这个话,你这条小命也别要了!”
这一闹动静大了,旁边的人都围了过来,大多数都是出不起这个银子的,平日里早就受够了气,这时候自然是恨不得煽风点火:“打死他,打死他!”
八字胡吓得哭丧着脸讨饶:“好汉饶命,不是我不帮你,实在是人微言轻,说不上话啊!”
“那谁是能说得上话的,快带我去。”卫景衡用力一扔,八字胡便跌在地上扑了个狗啃屎。
八字胡能找到的人只有一个李妈妈,可这李妈妈也是谷里最低层一个打杂的,平日里要搭上大夫的线还要辗转好几层呢,更别说传话给谷主了。
可是害怕卫景衡的拳头,李妈妈不得已还是硬着头皮专营去了,为此还搭上了不少自己赚的外快,对八字胡恨得牙痒痒的,杀了他的心都有了。
只是涉及到谷主之事,谁敢轻易蹚这趟浑水?饶是李妈妈钻破了头,也没通出一条路来,最后卫景衡不得不一咬牙一狠心,拿出了脖子上的那颗价值千金的夜明珠,有钱能使鬼推磨,终于在顾少筠的面前说上了话。
“他们是陆音希的后人?”当年陆音希离开的时候,顾少筠的爹都还没有出生呢,她也是长大之后隐隐约约听到以前的典故,才知道陆音希这个人的,不过以她对背信弃义之人的痛恨,自然对背弃了自己祖父的陆音希不会有什么好感,哪怕是自己的师叔祖,言语中也没有丝毫的恭敬之意。
“是的,他们说带着陆老前辈的遗物过来,想要亲手交给老谷主。”说话的是顾少筠的贴身侍女春兰。
“还想见祖父?没得惹他老人家不高兴!告诉他们老谷主没空,不见!”
“可是,他们带来的是陆老前辈亲手撰写的医书。”
“医书?”顾少筠的眼睛亮了一下,“叫他们进来。”
俊男美女的组合让顾少筠冷笑一声,叶无双娇弱地斜倚在卫景衡身上的样子更是让她心头一团邪火“呼呼”地烧着,要不是为了医书,她早就想让人把这两个不要脸的有多远赶多远。
“你们的陆音希的什么人?”顾少筠冷冷地问道。
“为了求见谷主,不得已用了陆老前辈的名头,还请顾谷主见谅!在下乃受陆老前辈后人所托,将陆老前辈的遗物送给顾老谷主的,不知可否让在下见顾老谷主一面?”卫景衡客气地作答。
“我祖父身体不好,不用去打扰他老人家了,你有什么直接交给我就行了。”
“在下此番冒昧前来,还有一件事要求谷主。”
顾少筠斜睨了一眼叶无双:“给她治病?”
作者有话要说:
☆、烧鹅腿
顾少筠接着冷笑一声:“大概还想着威胁我,如果不治的话那医书也不用看到了,是吧?”
没想到这顾少筠倒是直接,卫景衡也不想再跟她兜圈子,淡淡道:“还望谷主成全。”
“那要是我偏偏不肯成全呢?要知道折磨有情人,对我来说可是最有趣不过的了。”顾少筠眼珠一转,似乎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来人啊,把他们带下去,我倒要看看,这世上是不是真的有什么情比金坚。”
卫景衡与叶无双两人莫名其妙地被分别安置在谷中,叶无双开始的时候还以为只是先安置下来,休息好了打算再去找卫景衡的时候,才发现她已经找不到他了。
旁边的人亦是一问三不知,只说这是谷主的安排。
幸而环境倒是比谷外好得多了,一应吃食,皆是上好的供应,云梦谷几百年的基业,收藏自然是比阿荻那儿多了几十倍都不止,虽然没人敢背着顾少筠给叶无双治病,但她要用什么却是不管的,叶无双久病成医,自己挑着一些滋补的药材尝试着吃了,身子倒是慢慢养得好了一些。
当然这所谓的好也只不过是不用别人搀着自己走上一会罢了,想要逃走或者做点别的什么还是做不到的,虽然貌似她要走的话也没人拦着,但叶无双还是觉得他们的生活是受到控制的,否则的话,卫景衡为什么到现在都不来找她呢?
餐后遛弯消食一向是不受限制的,这天早上叶无双精神特别好,所以就走得比往日远了一些,到了一个看似种药草的园子,园子是用竹篱围起来的,篱笆当中有着小小的缝隙,远看的话是看不见那边有什么的,走到近前却可以透过缝隙把另一边看得一清二楚。
叶无双正沿着这道竹篱笆墙慢慢走着的时候,突然听到一道熟悉无比的嗓音:“月儿你看我这株栽得可好?”
是景衡哥哥!叶无双兴奋地趴在竹篱笆上朝声音发源处看去,刚想出声招呼,看清楚眼前的景象时,那话语却生生地卡在了喉咙里,竹篱的那一边,卫景衡和一个年轻女子并肩蹲在地上,亲热地头靠头一起看着地上的一株药草。那女子忽地偏过头在他脸上亲了一下:“这回种的不错,奖你的!”
叶无双的心中就像被铁锤重重地敲打了一下,更不可思议的是,卫景衡不但不着恼,还很欢喜地捏了捏那女子的脸蛋,然后那女子娇嗔地敲打他:“讨厌,人家的脸都被你弄脏了。”
叶无双快步走进园子,站在这两个人的面前:“卫景衡,你们在做什么!”心口气血翻涌,一句话出口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就喷了出来。
卫景衡慢条斯理地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站了起来,他身旁那女子也跟着站起来,挽着他的手臂好奇地问:“卫哥哥,这是谁呀?”
“没有谁,不过是以前认识的一个人罢了,我们走吧,待会太阳猛了你又该说晒得热了。”卫景衡双眼没什么温度地看了叶无双一眼,侧过身准备离开。
“景衡哥哥,你到底是怎么了?”
“对不起,无双,我以前年少不懂事,以为对你的感情就是喜欢,现在遇上了月儿才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爱人,我已经答应了顾谷主,如果要和月儿在一起,就必须不再管你的事,以后都帮不了你了,无双,原谅我。”卫景衡垂下头,盯着叶无双的手指道。
“你开玩笑的吧?是不是顾少筠逼你这么说的?”叶无双根本就不相信,“难道我们一起经历的那些生死与共,就只值得你轻飘飘的这几句话?”
“或许是年少轻狂吧,那时候不知道生命的珍贵,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无双,我累了,不想再过这种颠沛流离的生活,我想回京城,想与自己喜欢的女人安安生生地过日子,无双,我不想再跟你这么折腾下去了,你明白吗?”
“那好,我们不折腾了,我们回京城吧,不治伤了,景衡哥哥,就算明知道你说的不是真心话,可是我听了真的会很心疼的啊,不要再这么说了好不好?咱们不治伤了,不要再管那个顾少筠说什么,带我回家吧,景衡哥哥,带我回爹和娘的身边去吧!”叶无双说着,早已泣不成声。
“抱歉,我已经答应了月儿要带她回京城了。”卫景衡愧疚地道。
“你真的喜欢她?”
“没错。”
“那你亲她啊,当着我的面亲她给我看看啊,那我就真的相信你是不喜欢我了。”叶无双紧紧盯着卫景衡。
他的双手悄悄放在身后紧握起来:“无双,你不要这样,有什么意思呢?”
“当然有意思,你不是想让我死心吗?你就是想让顾少筠满意,证明给她看全世界的男人都是靠不住的,并不是只有她一个女人会遭到背叛,对不对?当她看到别的女人也遭受如此对待时,她那颗变态的心就会得到满足,然后就会大发善心救我了对不对?既然做戏就要做到底嘛,你亲她呀,你亲了我就跟你把这场戏演下去。”
卫景衡的双手在背后紧了又紧,终于一甩袖子,疾步从叶无双的身边走开,叶无双身子一软,跌坐在地上,嘴里喃喃说道:“景衡哥哥,不要丢下我,我不要治病了,就算是死,我也想要死在你的身边啊!”
卫景衡的心在流血,可是他的脚步却不能停下,没错,她说的都对,顾少筠就是那么一个变态的女人,可是这个女人给他和她都下了药,除非顺着她的意去做,否则两个人都不可能活着出去。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来了,哪怕是在一个荒僻的海岛,只要两个人在一起,相依相偎看着日升日落,就这样慢慢死去也好过这样的结局。身后的哭声渐渐远去,耳边才响起一个冷酷的女声:“哼,真是没用,这样都做不到。”
“今天是没有准备好,下次不会了。”
“哼哼,下次我想看的,可就不止是亲一亲抱一抱那么简单了。”
“你到底还想怎么样!”
“没怎么样啊,只不过就是想让你在她的面前跟别的女人行那夫妻之事,一定好玩得很,你说是不是?”
“真是一个不可理喻的疯女人!你做梦!”
“哈哈,疯女人?没错,我早就疯了,不过你会的,你一定会按照我说的去做的,乖,等着吧!”顾少筠最后这句话说得温柔无比,同时又阴冷入骨。
“砰!”卫景衡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墙上,鲜血顺着指节缓缓流了下来。
药圃中,垂头哭泣的叶无双突然抬起头来:“不行,我要去找景衡哥哥,他是一定是被逼的,我要知道那个女人到底对他做了什么!”硬撑着爬了起来朝着刚才卫景衡离开的方向跑了过去。
云梦谷中道路繁复,叶无双凭着一口心气闷着头一阵跑,跑着跑着就迷失了方向,抬头一看,这是跑到了哪儿?还来不及细细思量,体力早已透支到极限的她,眼前一黑就倒在了地上。
不知道过了多久,叶无双是在一阵诱人的香味中醒过来的,这分明就是烧鹅的味道啊!恍惚中叶无双仿佛回到了小时候,暑假住在外婆家,巷子对门便是一家远近驰名的烧鹅店,每天天还不亮,空气里就开始飘来阵阵烧鹅的香味,叶无双的童年便是每天在这样浓郁的香味中醒来。莫非自己已经死了,然后老天大发慈悲让自己回到了小时候,再重来一次?
叶无双紧紧闭着双眼不敢睁开,心里挣扎着矛盾的希望,既想回到过去重新开始,又割舍不下这一世的牵绊,特别是只要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卫景衡,心里便像刀割一样的疼。
嗯,不一样,虽然都是烧鹅的香味,可是和小时候闻惯了的那个味道还是有细微的差别的,烧的大概不是荔枝柴,空气中少了一份荔枝的那种甜香,叶无双终于慢慢睁开了眼睛。
果然不是自己从小睡惯那间熟悉的房间,这是一间普通的茅草屋,仅有一桌一床一椅一柜,皆是这个时代款式普通的木制品,简单至极,身上盖的,也是一张简朴大花的棉布被子,与之前在云梦谷里的奢华精致大不相同,应该就只是一间普通的农家小屋。
难道是云梦谷的人把自己给扔出来,然后被一户农家所救?叶无双想不明白,也不想费那个脑子去想了,慢慢地站起来,朝着那香味传来的方向寻了过去。
人还未至就已听见一道爽朗的笑声从前边状似厨房的屋子里传了出来:“哈哈,果然没有白费功夫,这回总算是做成功了。”
“老爷子不但医术超凡,在厨艺上也有了不得的天分呢,不过是在外头吃过一次,回来琢磨琢磨就自己做出来了,奴婢们跟着老爷子啊,可算是有口福了。”
“哈哈,就你嘴甜,来,这个鹅腿赏你了。”人家说老小老小,这人老了就像小孩子似的爱听夸赞的话,这老爷子果然高兴得不行,嚷嚷着让人快点把整只烧鹅斩了分下去。
“好香啊,顾老爷子,这么香喷喷的鹅腿,可不可以也分一只给我呀?”叶无双俏生生地倚在门口,眨了眨眼睛问道。
作者有话要说:
☆、白灼鹅肠
“咦,这是哪家的漂亮女孩儿,快进来,尝尝我新出炉的烧鹅。”顾老爷子最近爱上了做菜,每次做了新菜色出来总喜欢让人品评,可惜困在这儿来来去去吃的都是那几个人,恭维话都听得耳朵生茧子了,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
好不容易见到叶无双这么一个新面孔,还是长得这么漂亮的女娃子,自然是满心欢喜。
旁边一个仆妇连忙解释:“早上见到这位姑娘晕倒在咱们院子外头,那时候老爷子正忙,没敢打扰,奴婢素知老爷子慈悲心肠,自然是不会见死不救的,因此斗胆把姑娘带了回来,请老爷子恕罪。”
“好了好了。”顾凌天老爷子摆了摆手,“不用啰嗦了,咱们自然不是那等见死不救的人。小女娃快过来,看看这烧鹅做得怎么样。你怕是没吃过这种做法吧,我老头子也是十几年前在偶然吃过一次,味儿可当真不错。”
叶无双走过去看了一眼碟子里油光可鉴的烧鹅,只见其色泽金红,烧得薄脆的皮下一层薄薄的鹅油,肉厚骨小,鹅肉中汁水丰沛,果然是上品。
“顾老爷子这烧鹅用的是黑棕鹅吧?火候烤得真好,过之一分肉质干柴,少之一分又失之香味醇厚,这是大师级的水平啊!”
“哈哈,女娃儿眼光不错,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黑棕鹅,老夫试过几种鹅种,还是这黑棕鹅烤出来的效果最好,看来小姑娘也是懂行的?”顾老爷子高兴得嘴角的两撇胡子都翘了起来。
“哪里啊,不过就是吃得多罢了。”叶无双谦逊道,“在我们家乡,有一种特殊的烤制方法,做出来的烧鹅味道更为上乘哦!”
“是什么法子,快告诉我。”顾老爷子急切地问道。
“用这种法子烤出来的烧鹅叫做深井烧鹅,是在地上生生挖出来一口干井,下面堆着木炭,井口架上铁枝,再把处理好的整鹅挂在铁枝上,吊在井中烧烤,这样烤出来的烧鹅,由于深井周围都是密不透风的泥土,炉温更加均匀稳定,出品自然更为上乘啦!”
顾老爷子双掌互击:“这个法子好啊,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来人啊,赶紧去给我挖井,女娃子你来帮我看看,要挖多大的井合适?”急性子的顾老爷子马上就要开始动手试制深井烧鹅,另一边有机灵的仆妇早已烧了热水准备杀鹅给老爷子腌制了。
叶无双见她从鹅腹中掏出一副鹅肠,随手就要扔到一旁的潲水桶里,忙道:“鹅肠可是好东西啊,扔掉了可当真是暴殄天物了。”
一旁的顾老爷子奇怪道:“哦?难不成鹅肠这种腥臭之物竟然也可以做成美味?小女娃你说说看,这东西怎么吃?”
叶无双微微笑道:“要不今天就让小女子给老爷子露一手?”
“哦?那敢情好,就怕累着你了。”想当初他的亲孙女顾少筠别说进厨房了,便是见到这些污糟之物也要赶紧捏着鼻子跑开的,没想到叶无双不但毫不嫌弃,手法还娴熟得很。
利落地用剪子把鹅肠剖开,用明矾和粗盐抓洗,除去肠壁上附着的污物和粘液,洗净切段,再用沸水烫到八成熟,既除去粘液,又不至于变硬。
叶无双一边处理鹅肠一边道:“一般鹅肠常见的吃法有三种,豉椒炒鹅肠、白灼鹅肠还有豉油皇鹅肠,鹅肠胜在爽脆,小女子私以为还是以白灼最佳。”说着拿起处理好的鹅肠直起腰来,脑中一阵眩晕,不由自主地就往后面倒去,幸好后面有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顾老爷子皱着眉头:“怎的身子这般弱?”伸手去拿了她的手腕来把脉,那皱着的眉头登时又紧了几分,“看这样子不光是身子弱,还受过严重的内伤啊!筋脉都碎成这个样子了,还能活到现在可真是不容易,姑娘之前是不是遇到过什么高人?”
叶无双这阵眩晕已经缓了过去,听得顾老爷子问自己,便回到道:“是一个叫做阿荻的小姑娘给我治的伤,据说她的师傅是出自云梦谷的,叫做陆音希!”
“什么!”顾老爷子双手重重地一抖,“到底是怎么回事,你给我细细说来。”
于是叶无双便把整个事情的经过由头至尾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顾老爷子拍着桌子直叹气:“少筠这孩子真是胡闹,这么大的事也瞒着我,女娃子你放心,老头子拿性命给你保证,你跟那个姓卫的小伙子都一定能平平安安地离开云梦谷。”
“多谢老爷子的救命之恩。”叶无双感动道。
“先别说这些,来,我带你去找少筠。”
“爷爷,孙女在列祖列宗的面前发过誓不再给人治病的,您可不能逼着孙女违背誓言啊!”顾少筠自然明白顾老爷子带着叶无双来找她的用意,先发制人地说了一句。
顾老爷子气得直吹胡子:“你那什么破誓言,列祖列宗才不会承认,我问你,他们有你陆师叔祖的消息,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哼,就这么红口白牙一说就能当真啦?谁知道是不是招摇撞骗的,爷爷您也不要被骗了。”顾少筠不屑道。
“我才没你那么狠心,今天你就给我一句话吧,这人你是治还是不治?如果不治的话,我老头子就算拼了这条老命,这女娃子也是要救上一救的。”
“爷爷,她又不是咱们的什么人,您这又是何必呢?”不怪顾少筠着急,叶无双这病还真不是好治的,因为她伤的是内部的经络,须得用内力帮她调养续接,这一场下来,至少要损耗十年以上的内力,而且体力消耗也是极大,便是向顾少筠这样的年轻人,也要调息一个多月才能缓过来,更别说顾凌天这样年过古稀的老人了,真的让他动手来治,恐怕真的是能要了这条老命的。
“何必?治病救人本就是咱们云梦谷安身立命的根本,如今云梦谷的名声全被你这个不孝的子孙给败坏尽了,我要不舍命救救这女娃,你让我有何面目去地下见云梦谷的列祖列宗啊!”须发尽白的顾凌天双手颤抖着说起这样的一番话,听者无不动容。
只顾少筠还是冷冷淡淡地一张脸:“爷爷你也不用逼我了,只要他们答应我的一个条件,要我出手也未尝不可。”
“什么条件?”叶无双开口。
“跟我来。”顾少筠把两人带进了一间内室。
叶无双一眼就看到了被绑在床柱上的卫景衡:“景衡哥哥!”跑过去才发现他双颊赤红,呼吸急促,满目尽是痛苦之色,回过头来厉声问道,“你们对他做什么了?”
顾少筠轻描淡写地指了一下床上:“不过是让他服用了一点当神仙的药散罢了,可他偏偏要自讨苦吃,有快活也不知道享受,还把自己给绑起来了,真是可笑。”
叶无双这才发现床上躺着一个身上只着惹火轻纱的女子,涨红了脸骂道:“卑鄙!”
顾凌天也怒道:“真是混账!”
顾少筠道:“如果想要我救人,爷爷你就先别说话。我的条件很简单,我这里有一杯毒酒,你要么就把它喝了,要么就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与床上这个女子共赴巫山云雨,无论你选哪一样,我二话不说马上就给这位姑娘治伤,保证让她活蹦乱跳。怎么样,选哪样?”
叶无双怒极:“你这个女人真的卑鄙无耻,景衡哥哥,不要听她的,咱们不要治伤了,我们走!”说着就去解他手上的绳子。
卫景衡垂着头让她解着绳子,然后默不作声地揉着手腕舒缓一下,没想到突然两步跨到那杯毒酒的面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端起来喝了下去:“你这个毒妇,我就是死也不会受你如此侮辱的,只盼你不要忘了自己说过的话!”话音才落,已有鲜血从鼻孔中流了下来。
叶无双扑了过去:“顾老爷子,快来救人啊!景衡哥哥你怎么这么傻呢,我已经找到顾老爷子了呀,他已经答应了救我们了呀!”
卫景衡已经听不到她说些什么了,紧紧地握住她的手:“无双,对不起,我不能陪着你了,你乖乖地治伤,回去之后再让你爹娘给你寻一门好亲事嫁了,往后好生过日子,记住了吗?”“我才不要嫁给别人,我告诉你,你千万别死,否则的话我一定不会好好地活下去的。还愣着干什么,快过来救人啊!”最后一句话却是朝着顾老爷子跺着脚说的。
顾老爷子看了顾少筠一眼,慢吞吞地走过来翻了翻卫景衡的眼皮,叹了口气摇摇头道:“还果真是个痴情种子。”
却不想叶无双见他摇头,魂儿早丢了半截:“您这是什么意思?没救了吗?”转头看看四周,猛地抓起不远处桌子上的一把剪子,把尖尖的剪子头朝自己的胸口用力戳下去,“那我也不要活了!”
顾老爷子一个手刀敲在叶无双的后颈,把她给敲晕过去,嘴里嘟囔着:“怎么一个两个都那么心急?”
作者有话要说:
☆、芙蓉鱼片
叶无双觉得自己浑身像被一台压路机狠狠碾过,搅拌成泥又被人和着水重新捏成了一个人形的模样,这种疼痛真不是一般人可以忍受的,当然她不忍也得忍着,因为现在她根本就连手指也不能动弹一下,只盼自己能再次昏死过去,不要再清醒着遭受这般非人的折磨。
慢着,自己还能感觉得到疼痛,那岂不是还没有死?可是如果景衡哥哥已经死了,那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感受到叶无双体内气血的翻涌,正运功运得汗如雨下的顾少筠朝她怒喝一句:“臭丫头,想要你那情哥哥好好活下去的话就趁早不要动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把意识收回来,跟着我的指引去走。”
叶无双心中一松,景衡哥哥没死就好,便是再辛苦,自己也要努力地活下去。于是也收拾起心思回到自己的伤势之上,顾少筠说让意识跟着她的指引去走,可是怎么跟她却没说啊?
只好自己去慢慢感受,背后一团暖暖的气流涌进来,顺着筋脉汇成一条溪流缓缓流动,所到之处先是一阵火辣辣的疼痛,仿佛有一只小手在把自己混乱的经脉掰正、扭转,然后用力拉伸,最后是一片暖洋洋的畅快感觉,叶无双尽力把自己的精力放在那暖流所到之处,一分一寸地感受着体内的改变。
不知道过了多久,这项缓慢和浩大的工程才宣告圆满结束,叶无双和顾少筠两个人都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顾少筠收回手掌,冷冷地吩咐婢女给她沐浴更衣,自己甩甩袖子就走了,刚下地的时候膝盖软了一下,也被她不动声色地掩盖过去。
“多谢谷主救命之恩。”叶无双虽然一开始的时候对她颇有怨气,但如今人家付出这样大的努力来救自己,她的心中不是不知道感激的。
“不用谢我,还有,可以走动之后就赶紧走吧,别来磨磨唧唧的那一套。”顾少筠冷漠地丢下一句话,头也不回地甩上房门出去。
刚关上的房门又被人“砰”地撞开,顾老爷子急匆匆地进来:“女娃儿,怎么样,没事了吧?”
“多谢顾老爷子关心,我现在全身上下都舒服得很,就是有点儿累。”确实是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打通经脉之后全身轻松的感觉了,叶无双微微笑着回答顾老爷子。
“那就好,累就先歇会。”
“等一下,顾老爷子,景衡哥哥他现在怎么了?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哈哈,说起来少筠那丫头是狠心了点,幸好也还不至于太绝情,那杯根本就不是什么毒酒,不过就是想试一试他是不是真的有这份赴死的勇气罢了,谁知道你这丫头急吼吼的倒自己先去寻死了。”
叶无双羞红了脸:“我这不是着急嘛!那他现在在哪儿呢?”
“那小子?在厨房呢!”
叶无双吃惊道:“在厨房干什么?”
“还不是给你做好吃的,他说你治完伤肯定又累又饿,得吃点软和又滋补的东西,还说什么谷里的东西都不好吃,你嘴刁,不好吃的东西都不愿入口的。哼,要不是少筠那丫头发脾气把谷里多年的老厨子都给赶跑了,哪里还轮得到你们来嫌弃?”顾老爷子愤愤不平道。
“云梦谷里现在虽然没有好厨子,可是有咱们的顾大厨啊,顾老爷子的厨艺比御厨都好得多呢,一般人还真没有这个口福。”
“哈哈,算你这小丫头会说话。”
说曹操,曹操到,刚刚才被念叨着的人端着一碟子雪白云朵似的物体推门进来了。
顾老爷子抽了抽鼻子:“好香,臭小子做的是什么好东西?”
方才还笑语嫣然的叶无双却板起了脸,扭过身去不想看他,惹得顾老爷子奇怪地道:“啧啧,这倒怪了,刚刚还要死要活的,这会儿倒是见面不相识了。”
卫景衡笑道:“都是我不好,惹她生气了,无双,你看看我特地给你做了芙蓉鱼片,你先吃点儿,填饱了肚子才有力气生气啊!”
顾老爷子还是不明白:“这好好的生什么气啊?这是鱼片?鱼在哪儿呢?”
卫景衡耐心地解释道:“芙蓉鱼片是先把鱼肉搅成鱼茸,只取蛋清打成泡糊,和上鱼茸,再用蛋清搅拌成浓稠的蛋液,倒入鱼茸里,入锅泡至三成熟,然后用勺子把裹上蛋浆的鱼茸剜成柳叶形,再慢火温油把鱼茸泡成白色即可,您看这鱼茸色泽雪白,肉质细嫩,既有香煎的香气,又不失清蒸的细嫩,顾老爷子快尝尝看,这味道如何?”
“嗯,好吃,小伙子真是难得,不但有情有义,菜也做得这么好吃,女娃儿你还生哪门子的气呢?快来吃啊,不然我可吃完了啊!”顾老爷子说着端着盘子在叶无双的鼻子底下晃动着。
叶无双折腾了那么久肚子早就饿了,这诱人的芙蓉鱼片在鼻子底下晃动,根本就控制不住地直吞口水,转念一想,生气归生气,凭什么不吃东西啊,于是把手一伸:“筷子拿来!”
卫景衡殷勤地夹起一块鱼蓉放到她的嘴边:“你歇着,我来喂你。”叶无双瞪了他一眼,老实不客气地张嘴就吃。顾老爷子见状哈哈大笑:“我这把老骨头啊就不在这碍眼了,小女娃,等你休养好了可别忘了再教老头子几道菜哦!”
“忘不了您的,老爷子慢走啊!”叶无双笑着朝顾老爷子摆了摆手,回过头来正对上卫景衡讨好的笑容,登时又板起了脸。
“好无双,别生气了好吗?咱们这么难得才在一起,再这么生分多不好啊!”
“你不是早就有你的月儿妹妹了吗?还来理我做什么,赶快带她回京城去啊!”
“当时,那不是形势所逼嘛,我也是想让那谷主帮你治伤啊!”
“那你知不知道我宁愿伤重至死也不愿意听到你说那些诛心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说出那些话,我的心头也在滴血啊!可是我又怎么可能眼睁睁地看着你死呢?”
“你不能眼睁睁地看着我死,难道我就可以?你以为你当着我的面喝了那杯毒酒,我就当真可以好好地活下去吗?”
“对不起,是我错了,后来的事我都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该不顾你的感受私自决定的,下次保证不会再这样了。”
叶无双“啪”地拍了一下他的手背:“乌鸦嘴,还想有下一次么?”
“好好好,我又错了,肯定不会有下一次,往后咱们一定会平安喜乐地过日子,其实我的意思是,往后咱们家里,无论大事小事,全都是你做主,我连屁也不放一个,好不好?”
“少恶心人了,谁要跟你是一家人啊!”叶无双实在忍不住破功笑了出来。
卫景衡自然是打蛇随棍上,顺势就搂了过去:“不气了啊,你看笑一笑多漂亮啊!咱们养好身子就回家,好不好?”
“嗯。”叶无双靠在他的怀里,只觉得心中一片安宁。
治好了内伤要养起身子来就容易得多了,休养了几天叶无双的双颊就红扑扑地气色好了许多,当然这也与卫景衡每日的精心喂养脱不了关系,顺带的,顾老爷子也从中满足了不少的口腹之欲,如今听说他们准备要离开,还真是打心眼里舍不得啊,自个儿的亲孙女怎么就没那么贴心呢?
临走之前叶无双特地利用本地特有的食材,炮制了一煲台式的佛跳墙留给了顾老爷子,单单选材就极为精心,既有鱼翅、鱼唇、刺参、干贝、鲍鱼、鱼肚等海味,也有火腿、猪蹄尖、猪蹄筋、猪肚、羊肘、鸡、鸭、冬菇、冬笋等山珍,再加上酱油、酒、茴香、冰糖、桂皮、生姜、葱白等配料,足足熬制了三天,才把一盅香气盈鼻的佛跳墙送到顾老爷子的眼前。
“大恩不言谢,顾老爷子对我们的恩情我们无以为报,但只要在我们有生之年,无论云梦谷有什么用得上的地方,我们二人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卫景衡把阿荻给他们的两本陆音希的遗作交到顾老爷子的手中。
“罢了罢了!”顾老爷子伤感地挥挥手,“我老头子也只不过是为故人尽一番力而已,难得与你这个小女娃子有缘,要不是你们急着要走,我还真想把你留下来做个关门弟子呢!唉,如今只盼少筠那丫头能够懂事一点,我老头子也能走得安心咯!”
虽然谷主顾少筠闭门不见,叶无双还是站在她的房门外絮絮叨叨说了许多话,把她与卫景衡两人的初识、相遇、相识到相知、相爱的经过原原本本都讲了一遍,包括曾经的误解和错过,因为自己的不肯交付真心而导致这后来的种种波折,统统都告诉了她。
“顾谷主,遇到一个不合适的人并不是你的错,你更不应该用这份错来惩罚自己,伤害身边的人,其实你也知道,你热爱医术,喜欢治病救人之后发自内心的喜悦,对不对?报复一个负心的男人,最好的办法不是让自己痛苦,而是要过得比他好,幸福给他看。谷主,你一定要相信,只要自己过得好了,就一定会遇到更好的人。”
话已至此,叶无双知道再多说什么也无用了,以后如何只能看个人的造化。卫景衡拍了拍她的肩膀:“时间不早了,我们走吧!”
叶无双看着卫景衡的眼睛:“好,我们回家!”双手紧紧互握,坚定地迈出了前进的步伐。
良久,顾少筠打开了房门:“谷口的守卫撤了吧,把病人安排进来,告诉她们也不用偷偷摸摸地给人诊病了,还按以前那样,按早晚排班。”
“谷主,真的吗?”
“嗯,去吧!”
“是的,谷主,奴婢这就去安排!”
“等等,如果不是什么难以解决的疑难杂症,尽量不要来找我!”
……
作者有话要说:
☆、结局章
经过近两个月的旅途颠簸,卫景衡和叶无双终于双足踏入了京城的土地。再次见到熟悉的风物人情,感觉仿佛隔世一般。
“景衡哥哥你看,那边那个画糖人的摊儿还在呢!”叶无双指着路边的小摊一脸欢喜地道。
“想吃吗?要不去给你买一个?”
叶无双摇头:“不要了,你当我还是小孩子啊!就是看见这儿跟以往没什么变化,觉得高兴罢了。”当然不会有很大的变化,其实认真说起来,从叶无双被蒙古王子掳走,到如今两人平安归来,总共也还不到一年的时光。
只不过期间两人数度出生入死,日子过得波澜起伏,因此才会觉得已经过了许久,其实对于街头这些日复一日过着相似日子的人来说,也不过就是一眨眼的功夫。
当然还是有人度日如年的,比如说被礼亲王府派出来守在各个路口的小厮们,自从一个月前王妃收到世子的来信,他们就开始了这种每日在风吹日晒雨淋中翘首以盼的日子,直到今天,那个第一个发现世子爷出现的小厮,正疯狂地奔跑着,用全京城的人都能听到的大嗓门宣告着这一天大的喜讯。
偏偏他们的世子爷还学会了过家门而不入,非要先去光禄寺卿叶家不可。
当他们的马车就要到达叶府门口的时候,叶家的人也已经听到了消息匆匆赶了出来,叶无双看到被哥哥叶泽弘搀扶着出来的叶夫人和瘦了许多的爹爹叶文澜,眼泪马上夺眶而出,顾不得还是在大街上,直接就打开车帘跳了下去。
“当心啊!”卫景衡见她裙角在车上拌了一下,慌忙先一步跳了下去,这才堪堪接住了不曾扑在地上,叶无双此时也顾不上其他,跑到双亲的面前直接就跪倒在地上:“爹爹、娘亲,不孝的女儿回来了!”
叶无双搂住叶夫人的腰把头埋进她的怀里,眼泪怎么也止不住地往下掉,想要说的千言万语都哽在喉咙里说不出来,叶夫人本来保养得极好,儿女都成|人了看起来还像是二十出头的小妇人,可这一日日忧心流泪,一张脸瘦得都凹了下去,看起来老了十几岁都不止。原本的盈盈一握的细腰看起来是风姿绰约,可如今被叶无双抱在手里,却如同纸片人一般,放佛稍一用力就要断掉。
叶无双心中内疚不已,心酸得更是说不出话来,叶文澜用力把她拉了起来:“傻丫头,有什么话回家再说。”这头一家三口哭成一团,那边叶泽弘看见巴巴跟上来的卫景衡,一拳砸了过去:“臭小子,把我家妹子拐走了这么久,还知道回来啊!”
接下来是述说别后经历,自然是报喜不报忧,只拣一些不那么惊险的事情详细叙述,至于那数度生死关头,就轻描淡写地一带而过,饶是如此,也足以让他们听得心惊肉跳,叶夫人更是把女儿搂在怀中心肝宝贝地唤个不停。
回到王府的卫景衡可就没有这个待遇了,礼亲王爷早就准备好家法,只等他一进门,抓起来便先揍上一顿再说,卫景衡捂着ρi股满屋子跑:“父王,打坏了我可怎么去迎新娘啊!”
礼亲王爷气喘吁吁地用家法的木杖撑在地上:“臭小子你给我站住,迎什么新娘!”
“不好了,王爷,王妃她,要撞墙寻短见啊!”有下人匆匆忙忙跑过来回禀。
王爷追不上卫景衡本来就着恼,这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好端端的她又来闹什么?”话虽如此,还是放心不下,手中的木杖一扔,气呼呼地往王妃的住处走去,刚才因为存了要教训一下这个不肖子的心思,特地让人拦住王妃不让她过来,没想到她思子心切,倒是闹了这一出。
才刚进门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哭闹声:“你们谁也别拦我,我不要活了!”
“胡闹什么呢,儿子好不容易回来了,说什么丧气话!”
“你也知道儿子回来了啊?我好端端的儿子,在外面九死一生,好不容易回了家,你还要打他,索性连我一起打死算了,剩下你一个人,自去风流快活!”
“自家的儿子难道我还不知道心疼吗?可是不好好教训一番,往后他还敢跑!”
“跑就跑了,那又怎么样,跑出去还知道给我带回来一个媳妇儿呢!”礼亲王妃抹完眼泪甩出这么一句话。
“媳妇儿?哪来的媳妇儿?”
“当然是叶家的丫头啦!衡儿早就写信来给我说了。”
当然以叶无双的家世来说要当王府唯一的儿媳妇本来是够不上格的,只是这个儿子太过不让人省心,当初闹出断袖那一场就已经够让人吐血的了,如今他不但主动要求成亲,而且对象还是个女的,就已经足够让王妃烧香拜佛的了,哪里还顾得上那女的是什么出身?
更何况这个儿子可是为了人家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不要的,王爷和王妃都不敢想象,如果他们阻挠这段婚事,这小祖宗还能闹出什么幺蛾子来。
但是关于婚期,王妃却是不管卫景衡怎么恳求,坚决定在了一年两个月零八天之后的黄道吉日,开玩笑,当初她自个儿成亲的时候,嫁妆里带过来的那张拔步床就是家里请了最高级的工匠足足打造了两年精雕细琢出来的,好吧,床是女方的事,可是光预备聘礼,这短短一年的时间也是不够的啊!
王妃着急上火,牙床肉都肿起了半边,如今正拿窖藏的冰块用手巾包了敷在腮帮子上,一边看着管家拟上来的聘礼单子。
“母妃您着急什么呢,我记得您不是从我才这么丁点儿大就开始预备着我成亲的聘礼了?还缺点儿什么现去买回来就得了。”卫景衡其实不是很明白王妃为什么要如此纠结,叶家的人不是会在乎这些儿东西的,对他来说,早早把人娶回来,捧在心尖尖上疼着宠着才是最重要的事。
“浑小子你懂什么呀!没事就出去,别在这儿碍眼。”王妃不耐烦地把卫景衡打发出去,她能不着急嘛,堂堂礼亲王府娶媳妇,而且还是唯一的一次,那东西怎么能买现成的,当然要定做,可时间那么紧,想想就让人着急呀。
两年前她妯娌寿亲王妃娶媳妇,那一百二十抬沉甸甸的大箱子,可是亮瞎了全京城老百姓的眼呀,还有上一年,那谁谁谁……,唉,不能想了,想多了都是泪啊!
这一年多的时间,卫景衡也没闲着,除了三五不时借口找叶泽弘到叶家那边蹭蹭,还被他爹礼亲王爷扔到御林军里领了个中郎将的衔儿,每日还得到衙门点卯报到。
为此王妃又跟王爷闹了一场,儿子在外边受了那么多苦,好不容易才活生生地回来了,如今又让他去干这么危险的活儿,还想不想有儿子养老送终了?
王爷却不以为意,这小子精力旺盛,不扔到军营里消磨一下,还不知道要闹出什么事儿来呢,再说了,如今太平盛世,哪有那么多出生入死的活儿要干,不过也就是太太平平地混个资历而已。
无论如何,总算熬到了成亲的日子。
出门的时候叶夫人哭得泪雨滂沱,最后连叶无双都不得不劝她:“娘,您不要这样,我保证往后经常都会回来看您,好不好?”
嫂子刘氏也在一边劝着,这嫂子是叶泽弘半年前娶回来的,进门不到三个月就怀上了孩子,把叶夫人欢喜得什么似的,这时候看在刘氏的面子上,稍稍收了点儿泪,叶无双这才安心地出了门。
接下来是一大套冗长繁杂的婚礼,这王府的婚礼好像比寻常人家的要讲究一些,总之叶无双蒙着红盖头被人拉着走来走去,一会跨火盆一会拜天地的,晕头转向,只知道喜娘让她干什么她就干什么,总之没出什么差错就好了。
身边的那个人只能看见一双大红的喜靴,叶无双隔着盖头都能感受到他满身散发出来的兴奋和紧张,不时还要低低地唤她一声:“无双。”似乎要随时随地确认她果然是在身边才能安下心来。
直到被送入洞房,卫景衡整个人还云里雾里仿佛漂浮在云端一般,他努力地控制着握着喜杆的手不要颤抖得太过厉害,屏住呼吸挑起了眼前那块微微晃动着闪动着水润光泽的红色绸布,露出底下一张眉目如画的小脸,这是他的无双啊,从十四岁那年开始,就心心念念藏在心里的人儿,从今天开始,就真真正正、完完全全属于他了。卫景衡心头涌起一阵巨大的暖意,一时竟想不起来下一步该做什么。
叶无双娇羞地低着头,心里面却是一阵焦急,这傻子到底在做什么,不知道新房里一大群人围着看耍猴似的看着他们吗?
时间在这奇异的静寂中一点一滴地流逝,也许是因为卫景衡呆立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有人忍不住咳嗽了一声,他这才反应过来,忙把手中的喜杆递给站在一旁的喜娘,然后在喜娘的提示下,晕乎乎地进行着婚礼该有的步骤,喝交杯酒、吃生饺子什么的,整个过程眼光一瞬间也离不开自己的新娘子,直到最后大家都看不过眼了,在一片恭喜声中纷纷退场。
卫景衡握着叶无双的双手,眼里闪耀着光芒:“无双,娘子,我们……”
“你不要到外面招呼宾客吗?”
“我不去。”没听说过春宵一刻值千金吗?喝酒寒暄什么的,最讨厌了。
“哪有这样做新郎的,乖乖听话,快去啊!”叶无双有点头疼,这男人之前看来也挺有担当的,怎么这一成亲,反而还成小孩了?
“那好吧,你先自己吃点东西,我出去转一圈,很快就回来,要等我啊!”
目送卫景衡乐颠颠地出去,叶无双这才招呼这自己的陪嫁丫鬟红豆和甜雪给自己卸妆洗脸,满脸厚厚的脂粉洗干净之后,叶无双松了一口气,觉得连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那脂粉味儿,可真是……
咦,不对啊,这新房里,怎么会隐隐有股血腥味?作为一个擅长厨艺的吃货,叶无双的鼻子可是刁得很的,这血腥味虽然极淡,她还是敏感地觉察了出来。
红豆和甜雪莫名其妙地看着身穿大红喜服的小姐,哦不,现在是世子妃了,弯下腰在新房里四下察看:“小姐,您在找什么啊?说出来让奴婢找吧!”
叶无双指指床底下一口暗沉沉的箱子:“找人把它拖出来。”
没过多久,叶无双在一屋子丫鬟的尖叫声中,面对着箱子里一具血肉模糊的尸体,头疼地抚了抚额:“这是谁送的大礼啊!”
卫景衡匆匆赶了回来,王爷和王妃也黑着脸进来了,跟在后面的还有刚升任大理寺少卿的卓懿文,这个洞房花烛夜,可真是有得热闹了。
可是人生那么长,不找点事来做做,那也太无趣了……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完结了!
某卿没有食言,果然是日更把这篇文完结的,虽然冷得掉渣,但也终于坚持下来了,感谢一直陪我走到走后的朋友们,谢谢你们。
本来打算接着开新文的,文案上有链接,《重生之花好月圆》,名字很俗,内容也很俗,就是想写一对原本错过了的夫妻重生后学会珍惜,甜甜蜜蜜的故事,但是适逢严打,作为一篇婚后甜宠文,如果没有一点儿脖子以下的内容,我都觉得对不起这个名字,所以决定先避避风头,到恰当的时机再开文吧,如果有兴趣的也可以先去收藏一下,谢谢!
=============================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本书由书快电子书为您整理制作,更多txt好书敬请登录
==============================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