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周民也澄清朱怀德也不是自己的亲身父亲。周民是知道他的亲身父亲的,但是母亲一直不愿意说,而他也希望从此保留这个秘密,不再惊扰已安眠的蝴蝶。
负着一身情恨的周璇狼狈逃出香港,她说:“这几年就是糊里糊涂地过下来,所宝贵的名誉也坏了,下半世等于完了,所安慰的就是一个小孩,才能生活下去。”
这个孩子让她将一次毁身弃名的情错补偿,让她恍然以为一切的错都是值得的,都是为了此刻的拥有,对一个小天使的拥有。天使从何而来,她闭口不言,成了永远没有开启的潘多拉盒子。
回到热切召唤自己的大陆,但是回来之后,周璇发现这是一个复杂的世界,她隐隐感到了不安,她给在香港的朋友作曲家李厚襄写信说:“近因播音唱了歌,报上挨骂,在任何环境中都有派别,将来拍戏又不知怎么样来应付呢!太难了!”
她在大陆看不清未来的方向,于是,她请李厚襄帮她想想办法,寻找退路:“香港暂时不能来,我预想是一年以后,等孩子大一点,还是到南洋走一趟,既轻便又能赚钱,你的话不错,趁能赚钱的时候(赶快赚)别将来悲哀,我怎么能不知道呢!”是啊,此时,还有什么能比钱能给她带来安全感?
李厚襄给周璇汇来了钱,此后每个月都给她固定地汇钱,这让周璇很是感激,而她此时待在上海的气氛已经很紧张,她跟李厚襄说:“有一点要告诉你,关于(赴南洋)唱歌之事暂时要守秘密,上海知道他们会对我不满,切记!切记!我觉得自己意志不定,心又太直,所以害了自己,到今天真是吃足了苦头,一言难尽,不说也罢。”
确实,因这个意志不定,再一次害了周璇。为了刚出生不久的孩子而一留再留上海的她,终究没能离开大陆,去自由地唱歌。也许当年到南洋看到那么多热爱她的歌迷,重新登上巅峰,看红尘为她颠倒,她也许不会再纠结那一段她不能诉之出口的爱,而能褪尽缠缚,另得羽身,而不会在这情天恨海里将自己溺身。
在给朋友写完那封信不久,1951年4月,周璇参加拍摄了电影《和平鸽》。但是此时周璇已经知道自己的情况不好了,在拍戏时,她给李厚襄写信说:“前天拍戏到最后一个镜头时,忽然老毛病又来了,头晕,怎么也拍不成!到今天还是不舒服,我想还是神经关系……”但是周璇自己不能停下来,她说:“不拍戏人家以为你是做什么的。这真是太冤枉,他们不能相信就不能原谅!这痛苦只有自己知道……”
濒临崩溃的周璇一直坚持拍《和平鸽》,终于拍到后面时,导演增加了一场医务人员献血的戏,当大家在一起讨论时,有人提出应该有个验血的镜头。此时一直安安静静地坐在一旁的周璇,听到这“验血”二字,猛地一震,站起来,撩起衣袖,激动而悲愤地喊道:“验血!不信可以验血!”然后绝望而痛苦地恸哭:
“是你的骨肉,就是你的骨肉!验血!验血!”
此“验血”二字,像一道闪电劈开了她一直想遮蔽往事而自缚的蚕茧,然后,美丽的蝴蝶飞走了,只留下一个肉身,从此,仓惶跌入一个疯狂的世界。
周璇在电影拍摄现场,突然神经错乱,被送回家休息,但在家里,她已不能自拔,被送到虹桥疗养院,从此她的余生将在此耗尽最后的余辉。
进入疗养院后,周璇开始写日记,日记的首页她用蓝墨水笔写下:“把人家的过错来惩罚自己是世界上最傻的傻瓜”,她内心很明白,其实自己就是那个世界上最傻的傻瓜。此时明白,却已不能做什么,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步步滑入深渊,虽然很多人来救她,但是她已经无力伸手让人拯救。
1951年9月25日,周璇神志刚清醒过来,她给李厚襄写信说:“我病倒了!真惨,一言难尽……”
她还跟他提到了自己的孩子:“小弟弟很好玩,给他取的名字叫敏敏,就叫周敏,生得还端正,现在寄在剧影托儿所,他们都喜欢他……”
此时,她迷迷糊糊地想起一件事,但已经想不起这件事是什么,她只觉得自己的心里装着这个事情的地方很难过:“记起一件事情,记忆力不好,可是这件事情总不能忘记,说起来很是难过的,心里很是难过,心里很是难过什么事情呢?”
她试图回忆到那个地方,但是在往昔的灯火阑珊处的那个地方,她的心里已没有那个人了。
10月5日,她去看完石挥的演出后,回到自己的住所枕流公寓里,写下这段话:“抛开一切不正常的思想,控制了情感过分的激动,就等于征服最大的敌人一样。”
但是,她终究在这场情感的战争里全军覆没。
在日记的最后,周璇说:“滑稽。太滑稽了!有种事,到死也弄不清,到死也不会有人知道,天晓得!”
“总之做错了事是一样的倒霉,可是太冤枉了呀,总有一天要水落石出,等着吧!”
在周璇神志不清的时候,世人所知的她人生中的第三个男人唐棣来了。
【猎蝶】天使落下翅膀,被魔鬼劫持
此刻,他是一个等到自己时机的射手,而她是已无能躲避的惊弓之鸟,只等那羽箭破空而来,射入她早已碎裂的胸怀。
她天使落下翅膀,被魔鬼劫持。
如果他是个女子,在聊斋里,她就是那小狐狸精,自枕荐席而来,夜夜狂欢。
但是他是个男子,在现实里,他只是那青蛙,却不是王子,癞蛤蟆终究吃到了折翼的天鹅肉。无法掌握的爱情,是灾难的开始,但是谁也不执着于这场尸骨无存的结局,他只要这一刻,能抓住她就好。
而她醒过来时,却不知自己曾爱过,甚至为他有了一个孩子,仿佛自己经历了一场聊斋之遇,与一个人恍惚依稀有了一个家,但醒过来时,发现原来自己还是蝴蝶,不曾被庄生掳入他的梦中。
大约1951年8月,唐棣出现在她的身边,那个时候,她正是神经错乱症状最严重的时候。
他是一个美术老师,据唐棣自己说他跟周璇认识,是在1951年8月上旬,电影《和平鸽》的导演顾而已在其寓所介绍他和周璇认识,顾而已请他作为电影《和平鸽》的业余美工,给周璇画一幅电影《和平鸽》的广告宣传画。
此后他便跟周璇同居,并让周璇怀了他的孩子,而这个时候,正是周璇神志不清的时候。
此时,唐棣还跟另一个女子同居,一直到1954年才分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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