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回来的时候我们已经做好饭等了两个钟头了。爹说他把自行车锁在巷子里去上班,结果下班的时候发现车轮子被人卸掉了一个,没办法只好扛着半辆自行车回家来,走了三个多钟头的路才到家里,腿肚子都肿了起来。
我想着我爹扛着办个自行车在大街上走一走歇一歇的样子,就觉得心疼。爹的腿不好,一定受了不少劳累。“狗日的城里人真不厚道!”我骂了一句,爹就威严地瞪了我一眼,我立刻不敢说了。
“你把车锁在那里,坐公车回来不好么?也好叫我们娘儿几个少等些时候。”我娘说。爹憨厚地笑了笑,说:“口袋里一分钱没有哩!”
娘没有说话,走出去从帆布箱子里取出几个硬币,交给我爹:“装着。往后有个急事儿好坐车。”爹笑了笑把钱装进了口袋。他说明早起要坐车去上班了,还得找时间寻一个车轱辘装上去,不然总得花钱坐车太浪费钱。
吃过了饭,爹就知道了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也同意我娘买一台电视机。不过爹似乎很担心家里往后的日子,连着说了好几遍:“可得计划好哩!那点钱糟蹋光了,往后日子可不易过哩!”娘就庄重地点点头,我看在眼里,也意识到家里的日子正在一天天地变得艰难起来。
这时候北房的山东男人老许推门进来了。我一看见他,顿时警惕起来,就悄悄溜出屋子,从炉子边上的煤堆里拿起小铁锤放到了门边,万一他要对我爹有什么动作,我就可以很快地拿到铁锤,给他致命一击。
老许不是来跟我爹打架的。他垂头丧气地坐了下来,从口袋里取出两块钱交给我,说:“娃娃,去巷子外的小卖部买瓶儿白酒去!”
我看看我爹,他点点头。我就接了钱,问老许:“一瓶儿酒多少钱?”
“一块八!”老许说,“剩下两毛买糖吧。你们几个吃。一毛钱六块儿,可记清楚了,买回来分给弟弟妹妹们。”
我买糖回去的时候听见我爹娘正在屋里和老许说话,我的弟弟妹妹们都堵在门口等我回来。我给小家伙们每人分了两块儿糖,剩下的四颗拿进了屋子,我爹娘、老许和我一个人一块儿。老许就拍着我的脑袋说:“这娃娃知事得很哩!”我很高兴得到他的赞扬,觉得他跟他那个蛮不讲理的老婆简直不像是一个家里的人。
“妹子,既然是下乡回城的,为啥连个工作也没有哩?这么年轻就在街头摆摊儿,受欺负不说,往后日子还长着哩,可怎么推下去啊?”老许问我娘。
我娘笑笑,说:“大哥,但凡活着,总得受苦不是?我俩都年轻着哩,怕啥?”他看老许笑笑,没有说话,就继续说,“政策是国家定下的,说是解决了家里人的户口就不解决我的工作,解决了工作那娃娃们就不给上户口。没户口就连口粮也没有,你说我就算是有了工作,娃娃们吃啥哩?”
老许点点头,说了一句我当时听不明白的脏话:“真他娘的狗屁世道!”
我爹和老许开了酒瓶子,你来我往地喝起酒来。我很想趁着这热乎劲儿跑去北房里看看电视,但是我一想到那个婆娘的嘴脸,就打消了这个念头。老许似乎是看懂了我的心思,就对我说:“带着弟弟妹妹去我家里看电视吧!”
我偷偷看看我娘,我娘朝我摇摇头。我也对着老许摇摇头,老许就没有再劝我。我心里说要是你再劝一会儿就好了,兴许我会觉得盛情难却,就带着妹妹们去看了。
过了半晌,老徐的脸上已经泛起了一阵潮红,醉眼惺忪地对我爹说:“我婆娘今天推倒了新源,兄弟你莫怪哩!女人家沉不住气,竟跟一个娃娃计较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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