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的寒意来得比南方早,立秋后天气明显变凉。
一方水土一方人,人与自然总是相互依存的。北方的季节就像北方的汉子一样豪爽干净,四季分明。
深秋的苍穹天高云淡,阳光披洒在山峦的每个角落,正以最为热烈的姿势为庄家作季节末的奉献。
漫山遍野的荆棘蓬荜也应季节之邀变得斑斓绚烂,让人谓然赞叹自然裁剪大师的毓秀钟灵。
唐晓风坐在救护车里遥望异乡的美景,内心感慨万千。她似乎从这绚烂的极致中嗅到死亡的凄艳。寂寥的叶之美将她的乡愁渲染得浓浓烈烈。
唐晓风来北方已有一段时间了。
她喜欢民风淳朴的北方。
与质朴的北方同事交往,她不用把丁点地心思花费在职场的争斗中。更不用戴着“高度文明”的面具,向所有喜欢与不喜欢的人展示千篇一律的“礼仪笑容”。
新的工作环境没有给唐晓风带来太大的压力与不适。
她与同事们相处融洽,彼此互敬互谅。
这个偏远的边疆县级医院与唐晓风原先所在的内地三级医院相比人情味是浓了许多,竞争的硝烟也少了几许。
凡事有弊利。在这人情味浓郁的大环境里人们相互包容,关系融洽。但同事间相互督促的意识相对淡薄,部分医护对诊疗安全的警惕性不高。
前些天值班,唐晓风接班时发现一浅昏迷的病人躁动不安。
经检查方知夜班护士为病人作膀胱冲洗后忘记开放水管,而病人七八个小时没有尿也未引起当班护士重视。
倘不是唐晓风发现及时,后果不堪设想。
还有一件事情更令唐晓风痛心。
前两天值夜班,晚上十点钟,一中年男子到科室要求值班医护随他到家接诊一老年病人。并说老人忌讳救护车,家属要求值班医护与他乘的士车前往。
值班医生打算与男子同往,被唐晓风制止了。
唐晓风对病人家属说:“我们不能与你坐出租车出诊。因为,无论出诊到哪儿,我们都要求人在车在诊箱在,三者缺一不可。所以,我们只能乘坐救护车出诊,这是我们出诊的诊疗原则。我理解你的苦衷,也敬佩你的孝顺。但是,无论情况如何特殊,我们都不能以破坏原则为代价,你说是吗?”
男子被唐晓风说服了,与医护同乘救护车前往。
病人的家是一幢五层楼的民宅。
四楼卧室凌乱的床上卷缩着一个瘦小的老妇人。
老人面色潮红,精神萎靡,正不停地低声呻吟。
唐晓风为病人量体温。
病人正发烧,体温摄氏度。
病人家的楼梯窄陡,担架无法通过。只能嘱家属将病人背下楼。无法为病人输液,唐晓风只好遵从医嘱为病人肌肉注射一针退热剂便将病人送病房。
到了病房,出诊医护与病房医护做了交接班,并说明不能为病人补液的原因。且建议医生为病人补液。
病房值班医生见深夜来病人,甚是不悦。
他欠身朝检查床上看了病人一眼,连基本的体格检查都没做便对值班护士说:“安排床位,可能是肺炎。等明天拍了片再说吧!”便回值班室了。
病人到了病房只能由病房的值班医生说了算,出诊医护自然不好干预其诊疗工作。
翌日,唐晓风在电梯里碰见那个值班医生。
“昨夜,你们送来的老太太‘牺牲’了!”那值班医生毫无所谓地向唐晓风侃到。
“啊!怎么死的?!”唐晓风惊讶地问到。
“谁知道,上趟厕所便跌跤完了。我们连瓶液体都来不及上。”那医生轻描淡写地说到。
“现在,人在哪里?”
“死了,家属不拉回家埋了?!”
听完那值班医生的话,唐晓风倏然感觉一阵寒蝉。
她真不明白两个内科医护到底是怎么想的,病人病情如此危重不将其安置在抢救室里,却放在天远地远的大病房。还让病人自己上卫生间!
想起前一夜萎靡而瘦骨嶙峋的发热的老人,唐晓风感觉自己的手心里似乎还残留着老人的滚烫体温。
看着这位年轻英俊的医生,唐晓风感觉自己的心在不断地往下沉,悲哀、愤怒、心痛、愧疚一齐涌上心头。自己眼前的这个靓医生忽然变得好丑陋。
唐晓风恍然悟到,当今医患矛盾尖锐不仅仅是因为病人对医疗风险认识的不足。而极少数医务人员漠视生命的态度也是个中因素。
从前,唐晓风从不愿在这个问题上寻找医护的自身因素。由此看来,她对“自己人”是过于自信和庇护了。
这件事在唐晓风的心底窝了许久。
每当她被这份愧疚和怨愤扰得思绪难平的时候,都不由得想起方玉儒。以及俩人一同出诊的日子。
唐晓风凝望救护车窗外,落日的余辉已经褪尽,太阳像只巨大的火轮悬挂天边,似坠未坠,定然而温暖。紫色的云霭涂在远山之巅,迷蒙苍莽,无际无垠却不荒凉。
唐晓风望着绚烂壮丽的落霞,惊愕得朱唇微启。
迟暮的壮美令她陶醉而感动。
都说热恋中的女人浑身都散发着迷人的妩媚。
其实,那是因为恋爱中的女人热爱一切美好的事物。此刻,唐晓风就是这样的女人。
昨夜,方玉儒在网上对她“说”,待他辞掉院长职务之后,便赴新与她再度并肩作战。
唐晓风知道方玉儒是个言道行必果的男人。
她正满心欢喜地等待这天早日来临。
遐思让时间过得飞快。
虽然,救护车已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了大半天,唐晓风却感觉好似瞬间。
今天,他们接诊的病人是一名脑震荡的病人。
该患者两天前,在劳动中与人冲突,被人用镐柄磕到脑袋致头痛。
现在,病人神志清醒,一般情况好,没有呕吐现象。做了简单体格检查之后,医患一同随车回医院作进一步诊疗。
离开接诊的村庄,天已经擦黑。
救护车在崎岖的山路上徐徐蠕动,缓如负重的甲虫。
当地政府响应国家建设新农村的号召。正努力实现村村通公路的目标。农民对政府的号召给予热烈响应。
各村屯之间像竞赛一般挖山筑路。要不是天公作梗,连降几场秋雨的话,以往人声鼎沸的工地,哪里会有这般死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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