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司谨小慎微地嘬了一口茶，蹙了一下眉头，将茶杯放在了托盘上。

“当斯瓦特·格列尔金，有意思吗？”他问。

“有时候还行。”

“回到你自己，你不后悔？”

“您这说哪儿去了，伊戈尔·瓦西里耶维奇？他可是个可怜虫，愣头青。”

“不后悔？那就好。你说得对，做原来的自己比什么都强。你喝茶啊，喝点儿。吃块果子糕，真是家常的，但我看还不如街上卖的……别再琢磨那扇窗户了，全是假的……”

假窗户跟真的一样，窗玻璃上还反­射­着户外的雪光。

“……现在，对公司没什么可怕的。但你以后要更加小心。话说正题，以后该怎么做，你知道吗？”

“知道。准备投入工作。”

“很好。”别尔比科夫拿起茶杯，吹了吹漂在浮面的茶叶，喝了一大口。

“现在我们再谈谈细节……”

走在普希金大街上，我不断琢磨着身后是不是有人在跟梢。我们的人未必这么­干­，没有必要。但公司呢？到特维尔大街的时候，街边有个男人正在往自己的“日古利”棚顶捆扎一棵进口的圣诞树。我打边上走过的时候，这家伙扭头看了我一眼，这又不免让我满心狐疑。我在就近的一家商亭买了瓶啤酒，让小贩开了瓶子。我从酒瓶子反­射­的影子里窥探，没看出什么反常来：那家伙捆好圣诞树，开门发动了汽车，一溜烟开走了。

我是不是有点儿神经过敏了？

总的来说，我的专业外壳还不太容易暴露，只是准备工作做得太草率了。为了完成‘弧菌’行动，要求我所作的准备工作恰是我自己无法把握的东西--我身份的重塑。这个重塑的身份得跟我的生平严丝合缝才行，打从一下生就得重新编写。我呢，我的真实身份呢？真实的情况实际上很简单：我不过是个弃儿，被人捡来送进孤儿院，长大后被机构选上，培养成了一个只完成单项任务的联邦安全局特工。我的角­色­是国家内部的间谍。少校官衔是预付给我的资本。如果一切完成顺利，而且我的­性­命延续到行动完成之后，那我就会获得一枚奖章，晋升到中校军衔，这个军衔保证我在特别技术部呆到退休。我也不再合适­干­其他的工作了。说到底，这些都是以后的事，有的是时间慢慢盘算。

眼前的任务是：再次登上“格里分”。这对斯瓦特到没有什么难处，可是，对扮演斯瓦特的奥列格·别尔什呢？惟一不引起怀疑的办法，就是把那个油嘴滑舌二流子的完整脾­性­照搬过来，因为人们早已习惯了斯瓦特的一切。这真是说得容易做来难！油嘴滑舌也不是一学就会的！开玩笑也得有技巧，下流痞有下流痞的法则，那可是最难模仿了！

该做点儿“家庭作业”，补补课，然后省着点儿使，直到我可以随心所欲地扮演我需要的角­色­。只盼着别给我来个二次审查。他们的检查仪器是怎么个运转原理，我还全无门道。从艾维林纳·加福琳洛甫娜也打听不来什么。看来只能听凭命运，冒这一次险了。

“妈妈”迎我进门的时候，神情略有异样，微微点了点头。我在心里给她记了一笔--内心的犯罪感让她忘了谨慎，脸上都带出表情来了。她这是怎么了，难道她以为窗帘能挡住屋里的人用手势打哑语吗？难道她以为公司只有窃听这一招吗？

“怎么去了这么长时间？”

“卡比多丽娜·麦法杰芙娜请我喝茶来着。”我解释说。

“就喝了点儿茶？”“妈妈”的疑心未消。

“她还请我吃了点儿水果糕，回来的路上我还喝了瓶啤酒。就一瓶，还是淡啤酒，不骗你，骗你我死去，妈。里面一点儿酒­精­也没有，是那种混合型的……”

“就是这么混合，那么混合的，就再也停不下来了！”这个联邦安全局的女特工，煞有介事地唠叨着：“都是从啤酒喝起的，开始是偶尔喝，再就是每天酒杯不离手，啤酒不够劲儿，就该喝伏特加了……”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我厌烦地说，“最后是肝硬化！我什么我都知道！总把我跟那种没意志力的人放一块，真是的！”

“谁不这么说啊，”“妈妈”不依不饶，打断我的话，“快去洗个热水澡吧，别受凉了。咳，我差点儿忘了，有个叫斯捷列仁的人给你打电话来着。是单位上的事儿吧？”

这就来了。我的脑袋嗡地一下。我还以为我的假期还富余几天呢。

也好。来就来，走就走吧，赶快开始，也省得我的等得心慌意乱，膝盖打颤了。

“他留什么话儿了吗？”

“没有。他说过一会儿再来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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