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双倍于地球重力的作用下,你的感觉有点儿像在桑那浴室里做蒸汽浴--一开始你头脑发昏,过了一会儿你还会就习惯它,忍了下来。但到最后,这种折磨会翻倍,时间越久,你就越难受。好像安徒生说过这么一句:寒冷无法去适应,但可以学会忍受。我现在惟一能作的事情,就是用自己的切身体会来验证这位伟大的挪威人的断言了。
接下来的头一件事就是重重跌了一个跟头,把两只胳膊肘摔得生疼。我想一骨碌爬起来,但办不到。重力不肯让我跟这灰色的泥土分开,它也让我的呼吸变得更加困难。我立刻被汗水打湿了。我恶声大骂了一句。要是每次呼吸都需要牵动浑身的肌肉,那活着还有什么劲!
苦役。这就是我现在的处境。这还是种一般的苦役--首先要干的就是时时刻刻把自己体重的两倍担在身上。
我揉着胳膊肘,伸出两腿,呻吟着把自己放平成一个“大”字,然后取了个巧,让上半身坐起来。歇了口气,搬动双腿试着站起来。我思忖着,这么活,倒是能活。不过心脏跳得厉害,就好像刚跑完了千米长跑赛。
我往前迈出了第一步,拖动起自己沉重的身躯,加上宇航服的份量,总共差不多有比我原来的负重多了一倍半。
走还是可以走。问题在于,靠这么走下去,我到底能走多远?
刚走10步我就已经气喘吁吁,再走10步,我就不得不停下来喘息一阵。脸已经被汗水盖住了,眼睛都浸泡在汗水里,前面的路也看不清了。
你不可能站着歇气儿--站得越久你就越累。我坐了下来。
然后,我朝着猫洞的方向趴了下来。猫洞虽已关上,但我还记得它的位置。离它有五、六步远的地方,有一个堆成金字塔状的金属矿堆。有了这个不错的参照物,我就不会迷路了。
我翻过身来,仰视天空。天空是白色的,一条淡蓝色的地平线把我所在的世界跟太空清晰地分开。白色的天空,白色的烈日,这就是克朗代克星球的白昼。叫它疝鼓还真是名副其实。
地球上那个真正的克朗代克,现在正值严寒季节,这儿要是也那样,那该多好!
当我的脑子里再一次想到这苦难的缘由,我又绝望地瘫在了地上。在这儿呆着,换回来的可不光是疝气,还大有可能得上脊骨增生和静脉曲张症,还有直肠脱落等等大小杂症。这就是让你活着受罪,而又求死不得。娜嘉说过什么来着?啊,对了,放射病!我宇航服袖子上的剂量仪显示,这儿的辐射为每小时5.5毫伦琴。对一个旅游观光团员来说,这个辐射量倒不算高,但对一个坐地户来说就理当别论了。宇航服里面受到的辐射当然会少几倍,但谁都明白水滴石穿的道理。这样下去,我的日子好过不了。也许我还等不到直肠脱落。要是我轰隆一声跌到在地失去知觉,肯定会摔断几根骨头,要是没有人立刻营救,死神也就说来就来了……
这里有人来救援你吗?现在正是换班时间,这个星球上除了我,外加几个跟随我穿过猫洞的地球微生物以外,一个人也没有。球菌、螺旋菌什么的,大概早已受不了这儿的大气而死绝了。惟一剩下的就是一个弧菌,就是我。
大气变得越来越热。我直到这会儿才察觉,满是石子儿的地表下面好像生着一个火炉,烤得地表发烫。这会儿,热流已经穿透宇航服的夹层,传到了我的周身。
我的思索已经有了初步答案:要是我一ρi股坐下起不来的话,热流也会致我于死地的。这是白天。晚上,情况可能正好相反,我会变成一个冰冻的坐佛。因为这个星球没水,气温一定会急剧下降……不,我不知道,晚上会变成什么样,我害怕想这些,只能安慰自己,到时候再说。现在最要紧的是,我得马上站起来。
我做了个举重运动员的推举动作,慢慢从地上起身。这儿就得这么慢起才行:动作慢,不能使蛮劲。要是学不会顺势而动,你的那点儿力气很快就会消耗完了。
碎石荒漠,我置身于碎石荒漠之中。不过,在猫洞口的前面,我看见有条小路一直向外延伸出去。小路上遍布着嘈杂不清的脚印。对一个没有水,没有液态氨的星球来说,这里的一切没有什么特别之处。它的基本气体组成如何?或许是氩。记得有人还说这里还有氰气。氰气!要是你意外跌破了面镜,这玩意儿能轻易把你送到另一个世界去。
不管怎么说,这里的气体不适于呼吸。就算可以,也用不了多久。要是换了斯瓦特,他会幸灾乐祸地说:事情越糟,反而就越好。说好,是因为疝突显然没有其他生命体,用不着在找矿的同时还提防来自左右前后的袭击者。
我现在明白,到底为什么阿基里斯永远追不上乌龟了。给他塞进宇航服,让他在一个双倍重力的环境下一呆,他这辈子就别想追上乌龟。
无论路多难走,我都得花些心思,努力一步步走好,尽量不让两脚迈出那条模糊的小路。我还能够摆头看看左右两侧。多丘陵的地貌遍布着巨大的砾石。还有大大小小的碎石块和沙砾。石块像被冲水刷过一样,全都是滚圆的。远处矗立着几根石柱,被风剥蚀得弯弯曲曲,看上去弱不禁风。有个石柱中间还有一个大洞,好像诉说着这里经历过的无数次风暴……
闪闪发光的并不全是金子。阳光照耀在石块上,地上一片耀眼的金光,简直就像明星闪耀的舞台。这强光刺得我眼睛生疼,让我一直觑着眼睛,直到最后才想起放下头盔上的防护罩,一下子情况就大为改善。要是这宇航服的结构师在场,我还真得跟他嚷几句了:你就不该把这防护罩做成自动的吗?这有何难?连3年级的学生动手课上都来得了!
到处都是零零碎碎的石块。我蹲下身(这个动作比弯腰来得容易),用手指拨弄着岩石缝中的小石块,把一块花生米大小的矿石挑了出来。我用肉眼看了半天,最后也没有断定它到底是什么石头。它的颜色有点儿像金子,很可能不是什么纯金属,而是一种天然合金。咳,什么合金不合金的,这干我什么事?我的活儿是采矿,我只管采就行了。
要不是小路突然叉向一边,提醒了我应该转弯的话,我真差点儿走过了驻留地。在两块奇形怪状的岩石之间,有个圆拱形的充气棚。这东西新的时候肯定是银光闪闪。而现在,早就被风暴吹得伤痕累累,被砂土磨得没了光泽。它孤零零地立在那儿,就像游牧者在大平原上的搭建的帐篷。我让气喘压得浑身无力。不,我明白,这儿不会有什么温馨宽阔和舒适了,猫洞那么窄,从那儿弄出来的东西,也肯定无法满足人类本性的奢侈欲望。虽说我早已有所预料,但还是想奢侈一点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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