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近充气拱屋。它原来是闸口舱外加护层改建出来的。没有任何自动器械。压力装置要用手操纵才开动。小屋很暗,我沿着四壁搜寻了一番,找到电灯开关打开,棚顶那只灯泡发出了微弱的光。灯光下,我看清并排两排充气铺--左面7个,右面8个。此外还有一个单独隔开的区域,显然是厨房。
这里当然算不得什么休养所。我挪到最近的一个卧具那儿,就势躺下来。小小休息了一会儿以后,就试着把宇航服脱下来。唉,现在我理解了每个班次定为两个礼拜。两个礼拜,在这样的环境下,你最多也就能挺这么长时间。
拱顶下的空气除了有一股淡淡的胶皮味外,倒还可以忍受。一个小时过去了,我还没有歇过乏来。我琢磨,在疝鼓这儿,这种疲劳感实际上是生存感的一种,因为它很可能无时不在,而且还会不断加重。这也许是种生命常态吧。我一下子明白为什么换班回去的那些淘金者在月边站跟一群小猫似的欢蹦乱跳,嬉笑打闹。转眼间负重消失,浑身轻松无比,换了谁都会立马欣喜若狂,高兴得发疯吧。
透过那扇天棚顶上的小窗户,我看见渐渐沉下去的落日。我算了一下,两个小时以后,太阳还会重新升起。我决定暂时不去采矿,先熟悉一下住所附近的环境。要是顺路遇到什么矿石,我就随手捡起来。我钻进宇航服(躺着穿这套行头再容易不过了),查看了一下气罐上的气压表。双脚站定地面,等待听到自己的心跳声以后,迈腿走出拱屋。
沿着小路走了大约一百米,小路就分做了两条。我犹豫了一下,选了右边的一条,慢慢走着。我开始觉得自己已经适应了环境:我已经走了两分钟,但还没有停下来喘气。
低沉的日头烤着我的后背。眼前,两条小路大大地叉开,去了两个完全不同的方向。地上金属块的反光变得越来越亮,比白天更加刺眼。闪光的石头到处都是,沟壑里,大坑中和巨石下的缝隙间,一句话,目力所及的地方到处都是天然金,当然,它们全都是花生米大小的碎金。有些太细碎的小石子儿显然不值得弯一次腰,否则,它们也不会这么满山遍野了。我在一块稍低的大石头上坐下,随手捡起两块石头打量起来。这是金黄带银色的石头,未必有什么价值,便想随手扔掉,但想了一下还是把它们揣进了那只缝在胸前的应急胸袋。这口袋实在方便,就像袋鼠身上的袋子一样。
我没碰见再大的石头。虽然听人说过,克朗代克的黄金全露在地表,只管伸手捡起来就是。这可能是因为我走得离驻地不够远,这儿的值钱货在我来以前就采光了。
走3分钟,歇3分钟。快到坐下的时候,我已经是拖着两条腿走路了。好在我的超级体重早就均匀地分摊在整个身体上。但是,很快我就开始感到自己像一头吃得肥肥的野猪,而且一刻不停地吃着,越吃越多,越变越沉。
小路又一分为二,我再次面临新的选择:左面还是右面。我选了一条,但它很快就消失在散乱的脚印之中。我恍然大悟:这就是我要的地方,我已经到了寻矿地!
汗水湿透了内衣,胸口闷得发慌。我不无忧伤地想,要是住处到矿床这段路就把我折腾垮了,就跟做了一次器械训练,那么,再加上矿石的重量返回的话,我得累成什么样呢?从住处到猫洞,还有一百步啊!这下,我注定在劫难逃了--要是我累垮了,丧失了劳动力价值,他们一看榨取不出什么油水,一准给扔下不管,让我热死、饿死完事。公司不会再为我花半个子儿,不会费心处理一具尸体的。拖回去太费劲,至多给移到路边而已,让尸体最后变成木乃伊。不会有人过问我抛尸何处,再说,公司员工根本就无法知道这克朗代克-疝鼓到底具体在银河系的什么地方。
我纳闷自己怎么想到这些。我死在什么地方,有那么重要吗?
第一块天然金矿石很小,只有核桃那么大。这块石头简直就是自己跳到我的眼皮底下的。捡到这块石头以后,好半天再也没有碰到任何有价值的矿石。我往东头走了大约300步,花了大概半个钟头,找到了从樱桃到大苹果大小的6块石头。最后,一块有马头那么大的天然矿石落到了我的视线以内,我用力把它挪开一点儿,但我无法搬动它。最后,我躺在石头边,用力从下面推它。巨石像生了根一样,纹丝不动。我决定记住它的位置,明天再想办法对付它。
当我最终返回归程的时候,黄|色的日盘一半已经落入地平线。我面对着太阳走,寻找着那条小径,顺着它才能回到拱屋。我要脱去宇航服,好好休息一下了。勘察进行得很顺利,明天我就可以开始捡矿石了。
在我拖着步子走了大约两百步,好容易找到一块石头想要坐下歇脚的时候,太阳完全落下了山。现在只能后悔自己没有早半小时走完全程了。我尽量少歇了一会儿,起身接着赶路。
刚一走上小径,天就黑了下来。一切来得如此迅速,毫无过渡--看来,我的位置是在这个星球的赤道附近,太阳是直起直落的。短暂的5分钟的黄昏后,明晃晃的白天便转为无月的黑夜。几步之后,我就再也看不清那小径的去向。宇航服面罩上有个小灯,灯光微暗,连矿井用的探灯都不如。
漆黑而又冰冷的黑夜迅速降临。旷野上的温度骤然下降,四周的空气立刻变得冰冷无比。我感到周身阵阵发冷,这真叫我胆寒心惊。天空遍布数不清的星星,一颗颗是又大又亮,但我宁愿把它们换成月亮,哪怕只是一弯残月。
我已经辨不清方向了。
我自对自大声开骂。先咒骂该死的公司,接着诅咒把我推倒这个鬼地方来的几个畜生,最后把别尔比科夫将军也捎上了。骂累了,也醒悟过来,诅咒叫骂什么忙也帮不上。我该抓紧时间,找出一个理智可行的计划,尽快付诸实施。
绝对不能在露天过夜,这是明摆着的事实。夜晚的寒气会把我冻死,再说,氧气罐的氧气也熬不到天亮。走,一定得走,可是,朝哪儿走才对?
我毫不吝惜地抖空了胸袋,把那几块天然金矿石抖落在地,一下子感觉轻松不少。还是让它们先留在这儿吧,或许明天我还能把它们找回来,如果我还真有明天的话。当然,如果没有明天,那就更无所谓。
我真有点儿后悔,为什么没有在太阳落山的时候记住天上星座大方位呢?那样的话,我不就有了定位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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