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瑞凰() > 72 【乍无】[VIP]

72 【乍无】[VIP]

“列位国使。”宿哥哥向幸灾乐祸的看了一晚上热闹的各国捡笑者们冷笑道:“今日之陋行,于宫闱禁院中实非雅事,于目睹之人也实非幸事,本王在此望各位使臣就此事能稍稍控制口舌,维系风度。

宿哥哥绵里藏针的一席话,说的众人连连陪笑应允不迭“当然,当然。”然后以雷霆万钧之速作鸟兽散状。

我知道今晚的事是禁不住的,那些使臣之前能“默契”的一起出现,那么事后定会不遗余力的四处宣扬。宿哥哥多此一举的叮嘱一番,希望能稍稍起到震慑作用。但是,九真和真乾相较而言,相信那些小国的使臣们宁肯做长舌小人,也不敢忤逆真乾国。

我望着他们四散的身影,不禁有些怆然——自今夜起,便再无宁日了。

斥退了影卫,宿哥哥将我从怀中放下,高度紧绷的情绪渐渐放松,­肉­体的疼痛较之前更甚,我“哎吁”一声,无力的靠在软麻靠毯上,动弹不得。

“都哪里痛?”宿哥哥紧张的连连追问。我微闭着眼,咬着牙摆了摆手,说不出话来。身上一阵冷一阵热,虚汗直冒,像是被卸掉了几个重要零件般,哪里都痛。

宿哥哥见我这么痛苦,又不作答,便小心翼翼的褪去缠在我上身的衣袍查看。

“别看!”我慌忙阻止,却力不从心的迟了。

紫­色­的淤血凝聚在小腹上,触目惊心。宿哥哥忙运功聚内力于掌心,慢慢的覆在上面,极尽轻柔的为我疗伤。不知是愤怒还是后怕,他的手一直在颤抖。内力的热流一波波灌输进体内,受伤的地方灼伤般的烫,我低呼了一声“疼”,像是被针扎到了手似的,唬的他急急撤回了手。

他黯淡悲悯的神情我不忍卒睹,忙抬手遮住他的眼睛,“宿哥哥,求你别看。”细腕却被他轻轻握住拉开。我隐忍的闷哼一声,又被他看现了手腕上的淤青。

“笨蛋……”他颓耷着肩膀,敛低了冷傲的眉眼,似笑又苦涩。

我如鲠在喉,鼻子发酸,几乎落泪,忙偏过头去,呜咽笑道:“哥哥坏嘴巴,我才不是笨蛋……”

忽觉下身一凉,他竟褪去我下半身的衣袍,顺着淤血的小腹往下查看。我心下骤然惊慌,忙拉扯衣袍,不让他看。

“宿哥哥!宿哥哥!还是让侍婢来服侍我吧!”

宿哥哥没有作答,大手穿过衣袍,已然强硬的探进下身。我忙并拢双腿,侧过身去闪躲,却还是被他凉凉的手指自滚烫黏湿的腿根上滑过。

我羞窘不已,似乎连头发都要热的燃烧起来了。我偷眼看去,只见他盯着沾染着秽物和血渍的指尖,一脸的杀意。

心里一阵难过,越加的羞窘不堪,我弯起腿,蜷缩成一团,再也无法抬头面对宿哥哥

“咳~”

正在我胡思乱想,泫然欲泣的时候,就听门口有人清咳一声。宿哥哥忙扯过衣袍盖住我,头也不回的冷声道:“滚!”

“‘滚’?人家听不懂这个字吔~~咯咯咯~~人家只知道一个‘乱’字,乱­仑­的乱哦~”

“茉莉?”

装腔作势的嗓音,目中无人的腔调,叮叮咚咚悦耳却又忤逆无良的娇嗔,正是在关键

时刻弃主而逃,姗姗来迟的茉莉!我侧身斜睨了她眼,哼道:“你还有脸回来?”

“呦,好大的火气~看来公主殿下被欺负的很惨的说~~” 捏着锦帕闲闲的靠在门框上的无能人妖嘁嘁一笑,十分讨厌。

落井下石的家伙!!我恨恨的瞪了他两眼,刚想发难,忽而又些许的释怀。这个自恋的家伙平日里臭美到连鬓角的发丝都不允许有一丝的凌乱,而现在他的发髻松垮垮的垂在肩上,领口半敞,两腋破乱,裙摆被撕扯残缺,露出填绣的鞋子,足下有尘,应是和人搏杀后的成果。

正说话间,宿哥哥的影卫呈上一套崭新的宫装。宿哥哥接过来,不屑再看茉莉一眼,抖开衣衫便要帮我换上,我尴尬的笑笑,慌张躲闪,连忙几句“不用”。

“你这个样子,难道要让我去找绾鸾殿的宫娥来伺候?”宿哥哥冷下脸­色­,十分不悦。

“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当然自己狼狈的样子少一人知道最好。但是宿哥哥,虽然我们兄妹亲密无间,但是好歹我也长大成|人,嫁为人­妇­了啊!该避讳的是一定要避讳的啊!

心里如此哀号却不敢说,我吞了吞口水,屈从在他冰冷执拗的目光下,扭捏了半天才嗫嚅道:“其实……瑞凰是担心宿哥哥不会穿女装……”

我瞅着宿哥哥倏然难看的脸­色­,小心翼翼的建议道:“不如……让茉莉来帮忙吧……”

低头玩指甲的茉莉闻言,冷嗤了一声,头也没抬。

宿哥哥垂眸思忖了一下,又上下横了茉莉两眼,勉强的点了点头,“你,过来给瑞凰更衣。”

“切~”茉莉倒是很听话的甩着帕子一扭一扭的过来了,“闲杂人等麻烦出去避嫌。”帕子毫不客气的在宿哥哥面前赶苍蝇似的挥了挥。宿哥哥见我也忙不迭的点头赞同,便拂袖出了门。

装腔作势的左右抿了抿蓬乱的鬓发,茉莉将手帕塞进衣襟里,侧着身扶我坐起。先将我满头青丝拢起,拾起掉落一旁的发钗,簪了一个还算整齐的髻;然后拿过­干­净的棉布,帮我搽净污秽,拿捏的力道出乎意料的轻柔;我奇怪的瞥了他一眼,没有废话聒噪的茉莉在灯光下美丽的象一朵昙花。

“你看什么看?”他为我系上小衣,不耐的撇嘴瞪了我一眼。"

我忙低下头,但笑不语。过了须臾,我忍不住莞尔笑道,“你是故意的吧……”

“…………”茉莉一怔,停了停,冷哼两声,继续忙碌,没有作答。

因为怀疑和惧怕而向夏侯尚讨要保镖,尚是聪明人,自然明白我的不安,所以茉莉一定是尚心目中武功最高超,手段最强悍,心思最缜密的合适人选。宿哥哥说尚手下能一以当百的人如过江之鲫,那么这个茉莉就应该属于那种以一抵万的人才。可是今夜他却轻而易举的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弃我而去?这怎么能不令我怀疑他蓄意失职?

“为什么要这么做?”不是怨恨,只是好奇,“如果你没有离开的话,或许所有的事情就不会发生了。”

缀以珠玉的锦锻束腰在背后稍微使力收紧扣上,我哎哎哎的弯下腰连声呼痛,疼的差点横尸在茉莉的怀里。

“看你倒霉我高兴!”头顶上的某个心如蛇蝎­阴­狠毒辣的人妖手下不停的为我披上斗篷,幸灾乐祸的咬牙道:“你这水­性­杨花的女人根本配不上小尚,你就是小尚的毒,小尚的痛苦。可惜,你却怎么也不死。”

拉过高高的圆枕靠在我的腰上,他又蹲下去把我的鞋子套上。“所以你最好去死,马上就死。”

一切搞定,大功告成。叉腰而立指着我咒骂的艳妆毒舌不知为什么让我又气又想笑。他处处以夏侯尚为本位的思考模式真是幼稚的可笑,执拗于单纯的直觉好恶,却任­性­的忽视掉可能为尚带来的巨大麻烦……这臭小子,好想打他两耳光痛快的大骂他几句解恨。转念一想,日后自有人去修理他,此时又何必置气,他辜负的又不是我的信任,是他走眼错托了人。

思及此,我浅浅一笑,柔声细语道:“原来夫君爱我的心竟是这般拳拳真挚~你这样说,我很感激。谢谢你的坦诚,也谢谢你对夫君的心意。

打人何须打脸,何况我这柔若无骨的小手也打不动皮厚的毒舌,小小的逞下口舌之快就算了。

“你!!厚脸皮的女人!!”果然他横眉毛瞪眼睛的被我气的直跺脚翻白眼。

茉莉正来回跺脚无处发泄,宿哥哥推门进来了。照旧无视茉莉的存在,他边走边道:“我已在绾鸾殿请下秘医了,你需要好好检查一下。”说着,趋身便要抱起我。

“等等!”

“等等!”

和我异口同声拒绝的茉莉动作比声音还快的瞬步挡在了哥哥的前面。宿哥哥眉头微蹙,不耐的横了眼他,“滚。”

正在气头上的茉莉也不甘示弱的回讽刺假笑道:“讨厌~~人家都说只认识‘乱’字的说,殿下未老先衰,好健忘~~”不待宿哥哥发火出手,手帕朝他的脸上一扑,趁哥哥偏头躲闪,转身已把我抱在怀中。

“她是夏侯尚的心肝儿老婆,自然要回侯府去,殿下瞎­操­心个什么劲儿~”

我见宿哥哥面­色­不善,忙强打­精­神,笑道:“茉莉说的没错。我还是回侯府比较好,而且茉莉也­精­通医术,这些小伤难不倒他的。”

宿哥哥还欲说什么,见我连连摆手浅笑,豁然顿悟我执意回府的深意,皱着眉犹豫了片刻,想说的话最终在­唇­边化成一抹苦笑。

“既然如此,我去给你准备马车。”

貌不惊人的黑­色­沉木四驱马车刀剑不入,水火不侵,专为皇室贵族设计的构造能大大降低刺客袭击的成功率,随行护卫三十余人,一­色­的靛衣骏马,铜面青剑。是宿哥哥的专属内侍。

令茉莉先上车把座位铺盖柔软,宿哥哥理所当然的接过我抱在怀中。黎明将至,东方既白,藕合­色­的天光清清冷冷的孤傲,西天的月变的小小的,皓光青白,就要融入天幕之中。

我歪在哥哥的胸前,昏昏沉沉的长舒一口气,早期的鸟儿仿佛在呼应我似的在枝桠间叽叽喳喳的蹦跳,城南醇厚绵远的晨钟响了第一下,忽然感悟到发生的种种就像是枯叶飘卷、残云散却,似梦非梦。

“瑞凰,”宿哥哥附在耳边低低的唤道:“你睡了?”

“没。我要回家睡……”

“……睡吧,我下午去看你。”

“好。”我闭上眼软软懒懒的乖乖应和。

宿哥哥小心的把我交到茉莉手中,就下了车。还有好多事等着他处理。

迷迷糊糊中听见宿哥哥压低了嗓音的对茉莉说道:“保护她。否则夏侯尚也不会好过。”

我打了个冷战,更加偎入茉莉怀中。马车徐徐的开动,粼粼的车辙声掩盖了外界的清风薄露,晨语曦歌,也掩盖了我们的。

“茉莉,你要保护我。”我抱着他细细的腰肢,口齿不清的呓语道。

“…………”

“茉莉……你要保护我……”

“茉莉……你要保护我……”

“茉莉……”

“麻烦的女人。”

好听的绮丽嗓音不悦的咕哝着。认真的把斗篷的四角掖了又掖。

渗进马车的晨雾有点凉,他打了个小小的喷嚏。

【番外 误终身】[VIP]

“爹,你和娘是一见钟情的吗?”

“啊?!”

明艳而不炽烈的申时,阳光懒洋洋的打着呵欠,正是夏侯山老将军陶冶情­操­,颐养身心的时候。游廊下种着各­色­牡丹的庭院中间,有一棵百年梧桐,大且厚重的叶子郁郁葱葱姿如华盖,在牡丹环绕伺的石英石小路上,投影成一片天然的“凉亭”。

斑驳的树荫下一张蟠龙御浪的花梨木大茶桌,三张凤凰衔花的花梨镂空木墩儿,旁边一个小小的火炉上驾着一盏银壶,正咕咕咕响的冒着白雾。

用素白的棉帕垫着执起滚开的银壶,略等了等,便回旋斟入紫砂壶中,醒第一遍茶;滤掉水,又执壶缓缓注入八分满,待茶叶浸润透了,转倒置茶海中,再斟出三小杯来。

夏侯山拿起其中一杯欲先献给亲亲夫人,抬头却见她已飘向廊下赏牡丹去了,他痴痴的望着夫人的背影,胸口一阵燥热:无论是什么时候,她那雍容雅姿态都会让他喝醉般的眩晕……他傻笑着,转手便把茶递向端坐在对面的儿子。

但是茶空悬了半天也没人接去,奇怪的撇过头,却见平日里龙行虎步,雄姿昂昂的儿子此时却怔怔的望着牡丹花丛发呆。

“咳咳!”

“啊,爹。”仿若从梦中惊醒般,夏侯尚回过神的慌忙接过茶去。

奇怪于儿子的无故走神,便问他方才想什么了?原以为是述职的过程出现纰缪,或是在朝中遭遇了棘手的人物,熟料,他却恍惚的一笑,举起茶嗅了嗅茶香,眉眼挂着一抹淡淡的羞涩。反问了他这个羞人的问题。

你和娘是一见钟情的吗?

老爷子的脸腾一下的红的透亮,慌慌张张的仰脖灌下一大口热茶掩饰,却不小心烫到了舌头和喉咙,登时如烧到了尾巴的猫似的乱蹦,手舞足蹈的直扇舌头,瞪大了眼,咿咿 呀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爹,你和娘到底是不是一见钟情的呢?”年轻的上将军大人完全看不懂硬汉派老爹羞答答的苦恼,不依不饶的追问。

儿子认真求教的眼神让他无所适从,无所逃遁。老将军涨红了比开水还烫的脸颊,勉为其难的点了点头,算是答复。

得到肯定答案的夏侯尚顿时­精­神高涨,“这么说,我是极有可能继承那方面遗传的了……那么爹,你们两个是谁先钟情对方的呢 “当然!!——”老头子鼓足腮帮子,牛眼圆瞪的生硬哈哈大笑:“是你娘啦!当时你爹我玉树临风,潇洒不凡,风靡万千少女~你娘她爱我爱的不行。哈哈哈哈!”

“是这样的吗?”

一个雍容娇懒的笑语自老头子的背后柔柔的响起。

“当然!!”犹不知死活的老头子笃定的点了点头,又突觉不对的霍地跳起来,正和宝香韵然的老婆大人照了个对脸。

“……呃,夫人!你你你你你你怎么在这里??……夫夫夫夫夫人,你要听我解释!拜托!拜托先把拳头收回去好咩?!!不要发火啊!!啊啊啊啊!!夫人!夫人!夫人!我错了!我错了!饶命啊啊啊啊啊…………”

惨绝人寰的哭喊声呈漩涡状盘亘在梧桐树左右。孱弱的夏侯山老将军被美艳温柔的将军夫人拎着脚踝,强迫玩了几百圈的人力风车小游戏。最后一个高高的抛甩,可怜的老头子被残忍的甩到树尖上做挂旗。

拿帕子拍了拍手,连一根发丝都没乱掉的美­妇­优雅落座,执起一杯茶,先凑近鼻端轻嗅了嗅,才小小的抿了几口。把杯子握在手里,她眯着眼笑觑了儿子半天,打趣道: “我说,傻儿子,你终于开窍了,开始对风花雪月有了兴趣,是不是看上哪家的姑娘了?”

“不,没有的事,我只是突然好奇而已。”

“哦?只是好奇吗?”夏侯夫人浅浅一笑,讳莫如深。

才不要告诉别人。那个撩动了他沉寂多年的心池,让他怦然心动的,只属于他自己的美妙感觉。

夏侯尚兀自托着腮,呆呆的望着盛开的牡丹发懵,眼里反反复复的浮动着一个人的倩影,再也容不下别的。

初见,不过遥遥的一瞥,朦朦胧胧的仿佛隔着一障浓雾黑纱,飘渺的近乎虚幻,遥远的可以无视。那是三年前的重阳国宴上,她依旧是一首无法企及晦涩难懂的诗,也是首平淡无味到不必浪费时间去解读的诗。

她端坐在最角落,和偏殿的皇太后在一起,不言不语、面目模糊。或许是皇太后的缘故,只觉她那里无端的一抹荒凉与悲悼,寂寂如烟。

他同其他的臣子一样,无暇分心去关注她。攫取了他所有视线的,是围坐在皇帝脚下的那几位光芒四­射­的尊贵皇子。

一见误终身。

真象戏文里演的一样。有缘的人总会机缘巧合的相遇。

他是从不走那条路的。因为来的早了,离他单独觐见的时候还早,所以引领太监才带着他绕琅台水曲多走了走,观赏莲­色­垂柳,打发时间。

而她每天也只有在这个时辰才走这条路。为父亲烹过早茶后,通向上书房的路。

水榭回廊细细长长,曲曲折折,只有这一条。

她往西去,他向东走。不期然,相遇。

那时,他只觉有什么冲破了粉白旖旎,绿萍涟漪的莲荷之光,使波光滟潋的清湖都黯然失­色­——那是萦绕成一团的甜甜的,正缓缓融化氤氲成尘的,是青帝的风。亦是,少女的味道。

他诧异于一个人的气场竟能篡夺山水花木的风姿,于是他好奇的举目凝望:回廊几折外,一个素装少女正徐徐走来。

像是被巫术蛊惑了一般,他一阵恍惚,竟然出现幻视的看到那少女的周身有无数的七彩花瓣缓缓飘落。花神?!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幻象已然消失。

只见她侧头不知和谁说话,他才发现她的身后原来还跟着八位侍从。而她显然也看到了他,不禁停了脚步,远远的打量起他。

四个大侍,四个随侍,加之她的相貌年纪、衣带配饰,他立刻便知晓了她的身份。

他抢上前去行礼,她忙令他免礼。嗓音如珠玉滚盘,空谷莺啼,让人心池荡漾。他站直了腰,近乎热切的仔细端详她,微笑的少女像是一朵由琉璃雕琢而成的清澈剔透的水晶花,有冰雪之骨,琼瑶之态。

她问了好多可爱的问题。歪着头等待回答的样子极像一枚半透明的粉­色­糖果,没有防备的无辜眼神就在他的眼前不停的引诱着他,他好想一口就把她含在嘴中,恣意品尝。胸口莫名的躁动,像是有支鼓槌在心房上咚咚咚的不停敲打,血脉里巨大回响让他几乎听不清她在说什么。

最令他悸动的是,她不像其他人世俗于他坚毅冷硬的外貌,钢铁无情的名号。她竟能与他心意相通,感受到他的柔软眷恋。

她,有一双慧眼。

他定定的凝视着她,可能是被他过于热烈的视线吓到,她匆匆道别。

公主!

他下意识的喊住了她。其实并没有什么要说的,只是突然舍不得。

他向她发出邀约,虽然他明明知道那只是一个空想的梦,但是听到她­干­脆的回答,他还是忍不住的雀跃。

直到她走远,他才知道,她就是那位出生时天有异象的瑞凰公主。

那个传闻中,默默无闻,无所建树,面目模糊的,草包公主。

她才不是草包。她是他见过最聪慧最美丽的少女。夕阳下的牡丹妖娆吐香,茗茶早已凉透,寂寞梧桐树下独坐的少将军托着腮恍惚的笑了又笑,如果还有下次,即使被当作厚脸皮,他也要毛遂自荐的接近她,和她说一说,家乡的故事,和,他的故事。

74【黑锅的不要】[VIP]

一直昏昏沉沉不知睡了多久,在一个模糊的梦魇中载沉载浮,心中辗侧难安,急迫又惊恐。铅重的身子仿佛压不住棉絮般脱了壳的灵魂,我软绵绵的趴在床上,沉酣不醒。

似梦非梦中,似乎有谁为我上药喂药,衣衫上淡淡的艾草香,小时候的味道;陆陆续续的许多人进来了又出去了,额头上,手心里,床榻边残留着他们温暖的气息,我费力的睁了睁眼,眼帘里影影憧憧的都是些灰白的浮光。

似乎有一个人在梦中执起我的手,紧紧的攥在他粗糙的掌心里,又在耳边低低的诉说着什么。听不清的话语化成一股悲伤的小溪流入我的梦中,载满着他折损的骄傲和无望的爱情……心酸酸的,悲伤在梦中肆虐——我看到年幼的自己,仰望着挂在高高的紫藤架上断了线的风筝,难过的哭泣……我努力的蹦跳再蹦跳,胖胖小小的手却怎么也够不到那只心爱的风筝,于是一直哭一直哭,哭到眼睛红肿,喉咙嘶哑……

“公主,渴了么?要不要喝点水?”耳畔有个轻轻冷冷的声音温柔的问道。

“唔……”我嘤咛着,挣扎着睁开眼睛。

“公主,你醒啦?头还晕么?”那人摸了摸我的额头,“还好烧退了,来,喝点水润喉吧。”说着,便有一勺凉水湿濡了­干­涸的嘴­唇­,我忙张开口,大口的吸取甘甜来滋润我如火灼般的嗓子。那人非常有耐­性­的一勺接着一勺的喂入,我贪婪的啜饮,昏聩的神智也渐渐变得清晰。

摆了摆手示意够了,那人又扶起我,拿过靠枕垫在腰后让我倚着。

“感觉舒服些了么?”

“嗯。”我胡乱的点点头,又突觉不对的忙抬头看去。

“紫扣?!”我吃惊的半张着嘴,本来还呆呆的脑子此刻更是一阵晕眩。

紫扣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我还是那个待字闺中的绾鸾殿公主?一切都只是我的一个长梦,什么也不曾发生过?我急切的四望看去……南北通透的阔朗格局,对比强烈的黑金白的布置,还有围在床榻周围的八扇白玉冻石屏风——是夏侯府邸的明朗风格。

我绝望的倒回靠枕上,便听紫扣冷冷淡淡的道:“公主见我不高兴么?这般的失望?”说着又拧了温毛巾来为我擦拭脸庞。

这丫头,许久不见还是冰雪一般的冷,不见半点热度。

我嗔了她一眼,“怎么会,我想你还来不及,只是你突然出现吓了我一跳。”

真的是吓一跳,我以为夏侯尚再也不会让绿袖和紫扣回到我身边了呢。不只是因为她们是谁谁谁的“眼线”,而是单纯的就我离开星泉侯府的这件事,便足可以让暴怒不已的尚迁怒于她们继而怀疑起她们的身份和目的了。绿袖,是我用驻守参军方红泽给缠住了;而紫扣……又是我让她留下来代为治理侯府的。我任­性­的出游又被禹苍掉包,却没有被人发现其中的诡计……发生的一切,又能怪谁?

“半个多月前当我接到夏侯将军的通知,要我回帝都伺候公主的时候,我也是吓一跳呢。”紫扣淡淡的笑了笑,迎着我诧异的神情说道,“将军大人的信笺上说‘前事不究’,要我和绿袖即刻启程,回府重新侍奉公主。因为绿袖身子不便,所以我先快马加鞭的赶回来了,再过几日,绿袖也该到了吧。”

尚……我不禁低头叹息,原来我的不安他统统都懂。经历了那么多,除了绿袖和紫扣我无法轻易的去依赖任何人,侯府人虽多,却没半个知心。于是他便不计前嫌的召回了她们。尚的体贴和胸襟一再的让我感动,也愈加的让我愧疚。

勉强的打起­精­神,笑道:“回来就好,有你在,我很高兴。绿袖身子不便,是病了么?”

“她倒没有病,到时公主一见便知了。”紫扣促狭的卖了个关子,不说。

她吩咐门口的小婢去准备膳食和洗澡水,又折回来挨着床沿坐下,一瞬不瞬的端详我许久,我忍不住的笑问她看什么,她却一脸严肃的叹了口气:“公主变了。我以为公主会幸福,可是公主却憔悴了。紫扣得知能再度侍奉公主,感激欢喜之情难耐,日夜兼程的赶回,不想见到的是公主躺在床上憔悴受伤的模样……无论公主相不相信,公主昏睡这五天来,紫扣心急如焚。恨不得能替公主分担……”

我忙拉过她的手,真心笑道:“紫扣,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你就同我的姐姐一样。你说的话我都相信。”

“公主……”紫扣深深的凝睇着我,久久不语。过了好一会儿,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神情坚定起来,“公主此番遭劫,我也隐约知道些缘由。夏侯将军说‘前事不究’,我很感激他,却无法原谅自己。

当初公主想出去游历,我没有听从‘他’的命令监视你,而是放任公主自己去了。那是我第一次违背命令,我遵从公主的意愿希望公主能在枷锁之外寻得开心,谁曾想那也是我今生最离谱的错误。而今公主平安,是天佑,是万幸。紫扣惶恐,唯此残生侍奉公主左右任凭差遣,赎我罪孽。从今往后,紫扣的主子就只有公主一个,请公主还把紫扣当作以前的紫扣般信任吧,紫扣不会再让您失望。”

我怔了怔,忽而释怀,用力的握紧她的手,我俩相视而笑。我以为素­性­冷清的紫扣一辈子也不会对我展露热情。原来我错了,紫扣一直是个感情强烈的人,她心思敏捷,仗义慷慨,热情如火。

人的心,是世上最难懂的,也是世上最易懂的。就算她是某人安Сhā在我身边的卧底,但我俩十年情谊,我从未怨恨她,她也从未暗算我。

只是事到如今我还是很好奇,“你说的‘他’是谁?”

紫扣神秘一笑,摇了摇头,并不说破。

“哎!~~~”我无所谓的耸耸肩,“既然如此,那么紫扣,快给我上饭吧,如你说的,我傻睡了五天,都要饿死啦~”

…………

饭食是粳米粥和各种­精­细的小菜。虽然香气扑鼻,吃到嘴里却没什么味道。我小口小口的啜着,听紫扣讲述我昏睡这几天发生的事。

这几天,我昏昏沉沉的怎么也叫不醒,身上发烧又频频虚汗,强灌了几碗药下去才渐好。期间,宫里的亲人们陆陆续续来了好几批。手中握有权利的几个哥哥姐姐稍作探视便马不停蹄的离开了帝都;皇后和贵妃们坐了一下午见我还没醒便也唉声叹气的回去了;不争气的皇帝老爹和小十二爷俩儿则好没体统的扒在床边哭哭啼啼的不肯走,最后还是宿哥哥看不过去的给硬架了去;而尚在那日的清晨便赶了回来,站在屏风外,呆呆的望着昏睡在床上正由紫扣擦药的我,不言不语的守了一夜……

我听过紫扣的陈述,口中的饭菜更加无味的近乎嚼蜡。唉……事情闹大了,几乎是人尽皆知。这下又不知会演变到什么地步,无法收场。

紫扣见我没什么胃口,便撤下了饭菜。漱过口,吃些补气的丸药后,又扶我泡了一个温泉澡。

正伏在软榻上让紫扣帮忙烘­干­头发,只听咣咣铛铛一路的碰撞磕绊,靠进东侧的一扇小门吱呀一声响,敞开了半边……先是一条缠着厚厚棉布的长腿“咣”的一声硬邦邦的摔了进来,跟着是一条用木板固定着吊在脖子上的右臂,“他小娘的!!”伴着一句咬牙的咒骂,有人侧着身子勉强的支撑着一根随随便便用树根绑成的应急拐杖,拖着另一条软趴趴的长腿费劲的挤了进来。

“呦~~起来了吖,我还以为你死翘了呢~~”

来人的一颗脑袋包在三层又三层的白纱布条之下,露出两轮紫黑­色­浮肿的眼圈,他端着肩膀,偏又爱做出一副无赖的样子,一抖一抖的斜眼瞅人,即使嘴巴也被毫不客气的包裹起来,还是堵不住他不饶人的恶毒嘲讽。

我眼前一亮,心情大好,掩­唇­幸灾乐祸的假笑道:“哎呀,原来是茉莉呢?啧啧,你怎么搞成这样?该不是不小心失足掉下假山摔的?断了几根骨头?”

不用想也猜的到是谁下的“毒手”,我明知故问的挑衅她,茉莉虽然气恼却因为漂亮的脸蛋严重走形而做不出鄙视的表情来。他哼哼的冷笑几声,撑着拐杖一步一蹭的摸了把椅子坐下,姿态依旧傲慢。

“你眼睛瞎啦,断了几根你还看不出来?装什么傻,我这样都是拜你所赐!等我好了的,一定要把这笔帐都从你身上一根一根的找回来!……哎呦!!”

不待他话音落定,紫扣执起一面铜镜便劈头盖脸的朝他飞了去,茉莉躲闪不及,正中脑门。

“小娘养的!小贱人!作死啊你!”茉莉颤巍巍的摸着瞬间肿起的脑门,气的破口大骂。

紫扣冷冷扫了他一眼,淡淡的道:“闭嘴。这不是卑贱的人妖能嚣张的地方。麻烦您找太监玩去。”

“什么?!人妖……太监………喂!小贱人!你不想活了是吧?!”茉莉危险的眯起眼睛。

“不想活的是您吧?老人妖。”

“你!!不能原谅!”茉莉撑着拐杖霍地一跃而起,咬牙切齿的便要发难。

而紫扣也悄悄的拾起一长片滚热的暖石握在手里,蓄势待发。

我无力的揉揉额角,头痛不已。

忽然,茉莉警觉的侧耳听了听屋外的声音,顿时手忙脚乱的慌张起来。

“啊啊啊!!惨了惨了,后门在哪边?后门在哪边啊?”他拖着木头般的腿,如没头的苍蝇般一蹦一跳的焦急乱闯。

“在那边……”我指了指百宝阁后面,茉莉立刻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慌忙逃窜。路过我面前的时候,急急的叮嘱道:“千万别和小尚说见过我呀!”又狠狠的瞪了紫扣一眼,闪出了后门。

我莫名其妙的还点着头,正门猛然被大力推开,“瑞凰——”站在光线里的夏侯尚远远的望着我,放松的笑了,三步并作两步的冲到眼前。

紫扣见他来了,福福便悄然退下,把独处的空间留给我们。尚挨着软榻单膝点地的蹲下,执起 的手急急问道:

“听说你醒了。可还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别这样躺在水边,忽冷忽热,容易着凉……”说着便从榻旁的软藤衣隔上拿过一条帛毯裹住我。

我轻睇着他,抿嘴笑着摇了摇头。“我都很好,长长的一觉把什么病都睡跑了,方才刚喝了点粥,肚子好饱,气力也都回来 呢。”我伸出双臂做了个健壮的姿势,嘻嘻笑道。

“……”尚默默的凝视着笑靥如花的我,没有说话,虎目里的流光渐渐黯然沉没,“……是吗。 样就好。”他才低垂下眼眸浅笑附和,微扯的­唇­角却无端的苦涩。

“尚……”

这不是你的错,请你不要自责。咽喉仿佛被扼住了般无法呼吸,强烈的伤感淹没了眼眶,使我几乎哽咽。伸出的手在接触到他铜金肩甲的瞬间,犹豫的握了握,最后还是轻轻的搭上了他宽厚的肩。

­精­钢的甲胄还未来得及冰冷我的手掌,他却突然环住我纤细的腰肢,把我紧紧的箍进了他健壮而有力的臂膀中。

“都怪我,如果我小心点的话……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没有保护好你,我真没用!”腰肢上的猿臂越箍越紧,男人低垂的头颅紧紧在我胸前,看不见表情,只听见他醇厚而喑哑的嗓音一字一顿,闷闷的带着鼻音,说不出的怆然。

眼泪再也抑制不住,一滴滴的掉落在他的发髻上。我轻抚着他,强笑道:“不要这样说,尚。一直以来都是我不停的带给你麻烦。如果当初在金銮殿上没有任­性­的要求嫁给你的话,……那该多好。”

“傻瓜,我从没后悔那天的选择,”他叱责般的闷声笑道:“瑞凰,如果再来一次的话,我会毛遂自荐的冲在第一位。然后带你远走高飞,到一个谁也不认识的世外桃源里生活一辈子,就我们两个……”

说着,他猛然抬起头,双眸熠熠生辉的望着我,擒住我的双臂,期盼而急切的说道: “我们远走高飞吧!远离世俗的烦扰,平平淡淡的过一辈子,好不好?”

“…………”我笑了,“笨尚,你是大将军啊,帝国的天之骄子。”

“什么天之骄子,什么帝国将军,还有公主的头衔,我们统统放弃!全都不要!”他热烈的靠近我的脸庞,“我们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我种地,你做饭,我俩男耕女织,做一对普普通通的贫贱夫妻,然后生几个孩子承欢膝下,最后为我们养老送终,我们生同衾死同|­茓­……好不好?”

“…………”心尖上像是被一柄锋利的刀凌迟,疼痛的几乎要蜷缩成 团尘埃,明明想笑却抑制不住的哭泣,我不敢看他的眼睛,只用力的点点头,“……好。”

他直直的凝睇着 许久,热烈的眼神渐渐黯淡下去,缓缓的松开了手,滑坐在身旁,摇了摇头,抚额自嘲的苦笑道:“我只是随便说说,随便说说而已……不要当真。”

“…………”

难言的悲伤自他的身体里一丝丝的流淌出来,弥漫了整个房间,“瑞凰,我很害怕,”他说,“我从没当过逃兵,即使面对死亡,我也从没畏惧退缩过。可是现在我很害怕。他们指给我几条路,但 只看一条。我想走下去试试看,又害怕的要命,我怕失败,我输不起,我很想逃,却又无路可逃。瑞凰……”他从指缝里疲惫的望来,模糊了坚毅的容颜,语调不安又仿佛在期翼什么,“……你会支持我么?永远的站在我的身边支持我?让我做个无所畏惧的勇士。”

我不知道夏侯尚会如此的脆弱,如此的无助;他一直是刚强的代表,顶天立地的存在。是我害他如此!巨大罪恶感一点点的腐蚀着我,让我无法正视他的眼神。我知道他害怕什么,也知道他向我寻求的是什么样的答案。

如果现在,我只需向前小小的推他一把,斩断羁绊的话……不行!不行!我立刻否决了这种想法:如果斩断了它,也就同时斩断了父亲和哥哥的臂膀,他们正在筹划什么我心知肚明,这么做只会伤害到他们;而且我也差点忘掉了尚的本­性­,他心中应该早有答案了才是!他所畏惧的不是强大的对手,而是一个不确定的承诺。

现在是他指给了我两条路,让我来做出选择。

我没办法抛弃家人,没办法离弃眼前这个男人。

我想了想,下定了决心,“ 我是你的妻子,尚。”我轻柔的,又无比坚定的说道:“只要是你的意愿,我永远也不离开。”

夏侯尚没有说话,只是张开双臂用力的抱紧我。

我闭目听着他胸膛里的心跳声,一阵难过。我终究还是没有勇气给他一个完整而真实的承诺,卑鄙的留下了回旋的余地,尚,请你原谅我的懦弱。

时光静静流逝,不知过了多久,才听夏侯尚叹息一声,低醇的声音听起来已经恢复了往日的果断。“至于十三的问题,我想和你说一下。”

“夫君不必 ,”我截住他的话笑道:“我相信夫君,所以也相信茉莉,他还是我的贴身保镖。”

他闻言唏嘘一笑,感慨道:“如果十三听见你这样说,他应该羞愧的自裁去。这个不着调不成器的家伙,真让人生气!”

“他也得到了夫君惨痛的教训了不是么,吃一堑长一智,应该不会再犯下相同的错误才对。而且,他也答应我要保护我的。”眼前浮现出茉莉惨绝人寰的样子,不觉莞尔,还有那日在马车里他答应我的话,我可是铭记于心呢。

“希望如此。”夫君冷笑一声,把拳头握的吱嘎乱响,“也希望他的骨头能忍受再一次的失职。”

尚, 果然本­性­难易,一不高兴就打的人家生活不能自理,太暴力了。我偷偷瞥了眼他沙包似的铁拳头,浑身一抖,打了一个小冷战。

“很冷么?”他又拿过一条薄被体贴的把我包上。

我摇了摇头,笑道:“谢谢你让紫扣回来,我真的很高兴。”

“傻夫人, 有什么好谢的。我只怨自己做的晚了。”

“夫君…………”蓦然一腔柔情,胸口暖暖的。我微笑着靠在他肩上,细语道:“今晚在家用饭么? 让紫扣去准备 爱吃的菜品。”

“不,我马上要走了,明天我回来陪你用早膳。”他想也不想的拒绝道,仿佛正有什么紧急的事催促着他。

走的这么匆忙?还要明早才回?我心里咯噔一下,不好的预感。“要去哪儿?晚上不回来?”我忍不住的追问。

他一怔,继而笑的温柔,“宿殿下邀我过府叙事,可能会回来的很晚。”

宿哥哥?为什么偏偏这个时候他们俩频频见面?我一惊,忽然明白了其中的因由。

“他…还没有离开是么?”我咬­唇­小小声的问道。

“……”尚立刻明白了我所指之人,他抿紧­唇­角,沉沉的盯着我许久,才冷冷的开口道:“是的,他应该没有离开。”

“去了哪里?”我有些急切。

“不知道,突然就消失不见了,我们正在找。”

消失 ?偌大的帝都他能消失到哪里去?心头慌慌的,顿时手足无措,坐立不安起来。

尚误会了我的情绪,摸着我苍白的脸颊,冷笑道:“放心,瑞凰,他藏不了多久的,我一定会把他揪出来替你报仇的。”

“不!不要那么做!”我慌乱的脱口而出,惹来尚奇怪的注视,事已至此,有些话一定要说出来。我吞吞口水,底气不足的嘁嘁强笑道:“尚,如果有朝一日他真的落在你手里,希望你手下留情,不要伤他……”

不等我说完,夏侯尚霍地站了起来,他倨傲的看向窗外,“我走了。”再也没有看我一眼,提步便走。

“尚!!”我厉声唤道。

他停下脚步,略微撇过头来,无视我的焦急,硬邦邦的哼了声:“男人的事,女人少Сhā嘴。”便推门大步流星的走远了。

夏侯尚,你这个大笨蛋!我气的直捶床,眼泪又不争气的掉落,满腹的委屈。

什么“男人的事,女人少Сhā嘴”?!青阳不是可以随便教训的阿猫阿狗,他可是真乾国的太子!正大光明的挑战他就是挑战整个真乾国啊!他不怕死,甚至还期待你的挑战呢!尚你脑子一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宿哥哥又不拦着你,坐山观虎,隔岸点火的人防不胜防,我怕酣战后,最终吃亏的是你!

笨尚,我擦擦眼泪,担心不已。你要慎重啊,如果黑锅不小心背上了肩,就再也拿不下来了。

75【麻烦女人】[VIP]

话不赘余,焦灼的时光依旧飞花逐水的一逝而去,转眼间,已是七月上旬。这二十几天里我一直呆在守卫森严的侯府没有离开,不闻世事,不关风月。

夏侯尚两三日总会回府一次。几次试探的问起青阳的事情,回答我的不是他的后脑勺就是危险眯起的虎目,不冷不热的眼神似乎能看穿一切,使我不安。于是渐渐的也不敢问起,叮咛他小心的话几次三番的到了嘴边还是咽了下去。日复一日,两个谨言慎行的夫妻,愈加的寡言少语。

夜晚安寝,我们各守床榻的一角一夜无话。每每清晨醒来时,他早已走了,空荡的枕畔上没有一丝余温。唯见床头边的黑金铜几上静静的躺着一枝还沾着晶莹晨露的合欢花,悄然绽放,细碎的朝阳从漏窗洒入内室,洒在黑­色­几案上的那几团绯红­色­的绒花上,分外的娇美可爱。

宫里的家人们也陆续来过几次,皇帝老爹一反常态的没有激动,每一次都微笑着嘘寒问暖,不提其他;而宿哥哥素来少话,只是眉眼间比往日冷酷了几分,让我毛骨悚然。

彗姬姐姐意外的没有回她的封地鹿水,而是留在了帝都。她来的那日天空­阴­霾,淅淅沥沥下来半日的小雨。我伏在她的怀里痛哭了一场。奇怪的是她没有捶足顿胸的破口大骂,也没有暴跳如雷的拔剑乱挥,只怜惜的一遍遍抚摸着我的脑袋,微笑着凝视着我的美眸里说不出的哀伤。我豁然明白了,原来生活的不如意满腹委屈的人并不只是我一个人呢。我自顾自的宣泄自烦恼,可是彗姬姐姐遭遇的故事或许比我的委屈十倍?她懂我,亦如我懂她。于是静静的回拥她,无言的安慰了她好久。

三日前,彗姬最后一次来看我,美艳的脸庞分外的苍白,我担忧的询问她的健康,她笑了笑什么也没说,只是央我为了弹奏几曲。她闭眸端坐在袅袅的焚香中,静静听了好久,神情有些疲倦。

绿袖历经长途跋涉,终于出现我的面前。我吃惊的盯着她高高隆起的大肚子,半天没有合上嘴。绿袖一脸愠恼的叉着腰,挺着她的大肚子以下犯上的连连顶了我好几下,恶狠狠的控诉这都是我­干­的好事,直跟我讨她未来儿子的养育费。我忙点头不迭痛快答应,同时也由衷的膜拜那位方参军手脚之快、狠、准。

还有天天和紫扣绿袖吵闹不休的茉莉。我不得不怀疑起茉莉身为人类的身份!爱胭脂又爱须眉的非正常妖异男子单就其美丽容貌来看,或许他根本就是一个修炼成形的千年妖怪也说不定。因为恶劣的失职而被暴怒的夏侯尚狠狠教训一顿的茉莉浑身上下的筋骨十之有五都被残忍的折断!这样严重的伤势对于正常人来说无疑会因骨骼无法痊愈而落下终身的残疾;就算没有残疾,近乎于瘫痪的残破身子想恢复正常的行走起码也要百天以上,可是这只妖怪不过半月便捏着彩绣的帕子生龙活虎的在侯府里穿梭招摇起来……

绿袖的到来,对茉莉来说是不幸的事,因为又多了一个“欺负”他的“贱人”。对于绿袖加诸在他身上的频频暴力,他敢怒不敢言的只能竭力忍受,没有报复。因为按照他的话说,是这样的:“孕育是神赐给女人最神圣最光辉的任务,也是女人一生中最美丽的时刻——所以即使那个孕­妇­是个‘贱人’,肚里怀的也极有可能是个没长ρi眼的畸形儿!我还是要尊重她,忍受她,原谅她,这也是尊重作为‘女人’的自己………………等这贱人生完孩子的,我要她不得好死!”

多亏了他们整日里的说说笑笑打打闹闹,喧闹的气氛让我有时恍惚间以为回到了绾鸾殿,很轻松。虽然紫扣和绿袖有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想问起我这一年的遭遇,我每次都嘻嘻笑着遮掩了过去,一点也不想忆起那些疼痛而混乱的故事。就这样浑浑噩噩糊糊涂涂的强 笑着一天天挨过。

这一天天气炎热。错午,吃过饭,正要午睡。只见紫扣用比平时较快的步子走了进来。

“公主,光明府大总管求见。”她匆忙福了下,呼吸微微的急促。

大总管?彗姬姐姐的第一心腹?光明府的实际掌权者百里大叔,如同是彗姬姐姐父兄般的人物。他有什么急事竟找到目前形同是禁地的侯府来了?

“快请!”

不一刻,一个身着银衫利落打扮的中年男子慌慌张张的冲了进来。.

“殿下!!”他还没站稳便急急的噗通跪下,未语先哽咽。

“发生什么事了?快站起来说!”我忙扶起他来,莫名的慌乱。

他红着眼圈,稳了稳情绪,向左右瞥了两眼。我会意,忙令左右闲杂人等退下,只留紫扣绿袖伺候。

待房门关紧,他才簌簌的落下泪来,哽咽道:“殿下,请您快去看看我家主子吧,她,她快不行了……”

“你说什么!!”我震惊的叫道,什么叫“快要不行了”?“到底出了什么事?!说清楚!”

“是驸马爷!驸马爷刚从鹿水来京城处理些生意上的事,本来好好的,上午不知道为什么和主人吵了一架,最后竟动起刀剑来,驸马狠心肠,提剑当胸就刺了主人一剑。主人不着防,正中胸口,失血过多,现下正在抢救,医生说是凶多吉少!!我不敢惊动别人,想着殿下素日与主人交好,所以贸然觐见,希望殿下能跟我回府拿个主意,就算主人……主人真的不行了,如果陪她走到最后的是殿下,主人也能走的安详些……”还未说完,硬朗的男子已泣不成声。

“怎会发生这种事……”我头晕目眩的几乎站不稳,从头到脚彻骨的冰冷。

前几日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命在旦夕了?!彗姬姐姐。

我强迫自己冷静,费力的咽下惶恐,强作镇定的吩咐紫扣去给我拿件外衣,我们立刻 就去光明府。

“我劝你还是不要去的好。”正当我手忙脚乱的往外走的时候,一个绮丽悦耳的嗓音凉凉的响起,我循声看去,惊讶的发现茉莉不知什么时候从哪个空隙钻进了屋子里,正闲闲的靠在朱红的擎柱上修指甲。

他随便的瞟了眼大总管百里,又下低头用锉刀仔细的修理指甲,冷笑道:“这个人虽然没有易容,不过说的话是不是真的就不知道了……”

“我家主人命悬一线,我为什么要平白说谎去咒她!!”百里又气又急的又落下泪来。

“这我怎么知道,或许你受人之托­阴­谋扯谎,或许你图财害命意欲谋害上主。哼,反正是心术不正。”

百里闻言气的直发抖,直直向我跪了下来,悲声叫道:“殿下!”

心里乱糟糟的一团急火。只动摇了片刻,便坚定下来,“百里对彗姐姐如同父亲,我相信他!茉莉,你也同我一起来。”

“才不要去,好麻烦的说~~”他嘟嘴不悦的嗲道。

“就算那个彗姬公主真的要死了,又怎地?那是她的造化她的命,因果报应;若她此刻已死了,你就更不用去了,俗话说早死早超生,你应该替她高兴才是……”

我从未这样愤怒过!不待他幸灾乐祸的把那些恶毒的诅咒说完,我冲上前挥掌便朝他修饰­精­致的脸颊扇去——手腕在咫尺间被他捏住,没有成功。

我柳眉倒立,喷火的双眼恶狠狠的瞪着他,咬牙切齿的叱道:

“你可以不去!从现在开始,你是自由人了,爱上哪里便上哪里!只是不许你再诅咒彗姐姐一句!就算这次真的是陷阱,有去无回,我也不在乎!彗姐姐是我最亲的姐姐,你没有资格侮辱她!”

我如一只小兽般狰狞的狺狺低哮,他低首睥睨着一脸激动的我,却笑了。

“你只想到一个‘姐姐’,就忘记了‘丈夫’和‘情人’了?太任­性­可不好哦~”

“你懂什么?”我冷笑一声,“你懂什么?为了彗姐姐,我命都可以不要。”

他默默地凝视着我熊熊燃烧的火眸许久,忽然松开了紧捏在掌中的细腕。

“麻烦的女人。”他推开房门率先飘了出去,“走吧。不要再浪费时间了,难得我认真起来想要保护你一次的说。”

急掠过光明府曲折幽深的道路,在接近彗姬姐姐卧房的时候便隐约的听到纷纷的啜泣声,心脏骤然揪紧,脚步有些瑟缩。只见卧房外守着十几个清秀少年,有几个趴在窗户上探头探脑的焦急窥探,其他的四散左右,或以袖试泪,或捶柱咒骂,或扼腕长叹,或仗剑沉思……一片哀婉之­色­。

我见此情景脸上血­色­尽失,惨白着脸,一步也不想迈进,僵立在紧闭的房门外,不知所措。

最后还是被茉莉半拎半推的攘了进去。垂着紫金­色­流苏的香木床旁围着几个女侍和两个医生妆扮的人,见我进来,忙俯身行礼。

我惴惴不安的走近床榻,躺在金­色­羽锻上的彗姐姐双眸紧闭,面容安详,一把乌露般的青丝披散,映衬着她面无血­色­的脸庞愈发的苍白。

“彗姐姐……”我强忍着泪,轻轻的低唤了一声,声音不可抑止的发抖。她没有任何的回应,颤巍巍的伸出手指探了探她的鼻息——庆幸的松了一口气,还好,还好,我的彗姐姐,还在。

垂手站在床头的百里擦了擦脸上横流的泪水,哽咽的向医生询问主子的情况如何。

一个青衣长髯的大夫闻言捻着一缕胡须徐徐应答:“各位放心,彗姬公主暂无­性­命之忧矣。那剑虽然当胸口刺入,伤到了肺,却险险的避过了心脉。老夫刚刚给她服用了雪魄丹收住了她的元气,又用固魂金针止住了血,应再无大碍。只是……”他长叹一声,犹犹豫豫的欲言又止的样子让我焦灼的冒火。

“只是什么,大夫但可直言,不要啰嗦。”

他摇了摇头,惋惜的叹道:“只是公主因为失血过多,腹中的孩子可能不保啊。”

“什么?!彗姐姐怀孕了?!”我不敢相信的惊声叫道。

“正是。老夫方才给公主把脉,发现公主已有近2个月的身孕。公主素来身强体健,所以在遭受如此重创下,胎儿依旧安康。可是现下公主气血大亏,如果不尽快打掉胎儿的话,过几日恐怕会反噬母体,连累公主­性­命;但若是贸然打掉的话,又怕公主会伤上加伤,身体再难痊愈。老夫无能,还请列位替公主殿下做出决定,是打是留。”

他话音才落,百里轰然跪在榻边,抚地嚎啕大哭:“5555555……主人太可怜了,结婚十几年无所出,如今好不容易怀上了小主子,却又被驸马爷……5555555,这可如何是好,如何是好啊……555555…………”

子里本来乱麻一堆,被他这一哭更是左右为难。我望着锦衾中昏迷不醒的姐姐许久,下定决心的转头问道:“你只需告诉我,哪一种做法彗姐姐会安全些?”

青衣老者捋着长胡子想了想,道:“依老夫愚见,还是拿掉孩子比较保险,日后慢慢调理气血,总比现在以血喂子,虚耗­精­气的好。”

“既然如此。那么就不要孩子,我只好姐姐安妥。”我必须硬下心肠,彗姐姐是不可替代的存在。

“不……我不同意……我要这个孩子……”突然床榻上传来彗姬姐姐气若游丝的声音。

“姐姐!!”我惊喜万分,忙冲过去,执起了她的手,拖着哭腔道:“你醒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你不要乱动,小心伤口。”

彗姬朝我虚弱的一笑,嗔了句“傻瓜”,又直视着我近乎央求的喃喃重复道:“瑞凰……我要这个孩子,死也要要。”

我看着她毫无光彩却异常坚定的双眼,暗暗咬紧了­唇­,含泪点了点头,“好,我听姐姐的,我们留下孩子。不过姐姐为了他一定要坚强起来呀,因为是两个人,所以也要两倍的努力呢。”

我的担忧是那么的明显,反倒被彗姬宽慰道:“放心吧…小瑞凰,我不会有事的,姐姐一直是最强的……”

我强打­精­神,爽快笑道:“姐姐是大将军,是女英豪,没有什么是姐姐做不到的。姐姐说没事,就一定没事。我猜姐姐肚子里怀的一定是个小福星,他一定会帮姐姐渡过劫难,长命百岁的。”

“傻瓜……”

她疲惫的闭上眼睛,轻扯毫无血­色­的­唇­角。长长的吸了两口气,又费力的睁开眼向百里问道:

百里瘪瘪嘴,强忍着泪忿忿的道:“不敢惊动朝廷,驸马爷此刻被关在书房里,让几个银甲少尉守着呢。”

“好,”彗姬又闭上了眼,吩咐闲杂人等先下去,独留我说话。

待人都退去后,她方睁开眼,无力笑道:“瑞凰,姐姐麻烦你一件事。”

“姐姐有事但说无妨。”

“一会儿你替我去书房去见墨九,你和那个呆子说……”她顿了顿,好笑的叹了口气,有些悲伤的苦笑道:“和他说,我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他的。你要他好好想想紫藤架下他醉酒的那晚……”

“哎?!是姐夫的孩子?!”我惊愕莫名。印象中姐姐和姐夫一年到头见面的机会都少的可怜,而且与姐姐私交甚密的男子如过江鲫,怎么也想不到这孩子居然是姐夫的?

“当然是骗他的啦。”彗姬姐姐顽皮的伸了伸舌头,­奸­笑道。

“哎?!!”我又吓一跳的张大了嘴,这样的事情也可以欺骗么?

“我也不太清楚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或许是他的也说不定……”彗姬苦恼的皱起眉头,绞尽脑汁的想了想,最后还是放弃追忆的­干­脆定论,“嗯,决定了,就是他的了。”

“…………”我额头发凉,无力呻吟。彗姬姐姐毫无责任感的任­性­妄为我至今还是无法适应,“为什么呢?”我一点也不理解。既然无法确定,为什么还要给那个伤害她的男人这样的答案?

“因为他想死啊。”

姐姐的一双美眸失神的盯着空气中的某一点,从未有过的温柔宁静,“他刺我这一剑时心中就抱着赴死的意念了,此番无论我生或死,他都不会再苟活于世。可是啊——”她转过来轻睇着我,温温笑道:“我偏偏不想让他这么容易的死掉呢。”

“姐姐……”

我鼻子一阵发酸,一种难以形容的强烈痛楚揪紧了我的心脏。为什么,看到彗姬姐姐受伤躺在床上时,心里只是担忧和焦虑;而现在明明她在笑,我却难受的想要哭泣呢?仿佛被塞在一个狭小的箱子里,被压的低低的,小小的,蜷成一团,无法伸展。

我一直以为眼里看到的东西就一定是真实的,狭隘的认定姐姐和姐夫只是一对挂名夫妻。我错了。十几年的夫妻,无论他们之间是爱情还是亲情,同岁月一起静静流淌的,不是一脉东去的清淡流水,而是一潭渐积渐深的羁绊。

眼泪莫名的止不住,彗姬姐姐望着我轻声笑道:“去吧,照我的话和他说。务必让他活下来。你是个聪敏的孩子,应该知道怎么做能让他放弃初衷……去吧,我累了,好想睡觉……顺便请大夫进来,我的胸口又有点痛呢……”

我擦着泪点点头,又嘱咐她几句好好养伤的话,便起身告辞。

“瑞凰……”快要走到门口时,她蓦然低低的唤了声,我回过身,只见她闭着眼口齿不清的呓语道:“……我还有好多话想和你说……可是……可是我很累,下次的吧……下次我们再说……”

出了门把门虚掩上,交代医生几句,才让他进去照看。门外的少年们听闻姐姐没事都松了口气,在百里的劝导下,纷纷散了去。

我让百里带我去见兰墨九,茉莉坚决不同意的哇哇乱叫起来,却始终拗不过我,还是不情愿的跟着来了。我让他们等在书房外,自己推门进了去。

76【花恋蝶】[VIP]'

“你们在做什么?!!

我暴喝一声,急急的上前小跑几步。书房正中,围成一圈正在的施暴的少年们冷不防的被我的尖叫惊吓,呼啦啦的如脱兔般作鸟兽散状,纷纷跃出南窗逃之夭夭。

我忙搀扶起扑倒在地上蜷成一团的男子。他试了几次才勉强直起身来,站不太稳的挨着书桌的边沿支撑:褶皱不堪的长衫上尽是灰尘和少年泄愤的脚印;他垂下头,凌乱发顺势滑下肩膀,盖住了他的面庞,他伸出骨感修长的玉白手指,将额前的长发向后拢起,露出一张温润俊雅的男­性­容颜;­唇­角有血渍流下,他用手背随便的擦了擦;两道­色­黑而不重的弦月眉下一双碧绿如翡的深目,冷冷的瞥了我一眼,又垂下了眼睑。

“堂堂驸马居然如此没出息的任人侮辱,你为何不反抗?”我气恼的讽刺道,抽出帕子帮他拭去额头的血,他却一手扯过,自己擦。

“将死之人,有什么好反抗。如果他们想替彗姬报仇,欢迎之至。”

泽南第一才子,帝国最古老的大贵族之一兰氏的嫡系小世子,我的姐夫——兰墨九闻

言自嘲冷笑,甚是自暴自弃。

我暗暗的感叹,彗姬姐姐果然没有说错,他的确有赴死之心。

“姐姐没有死。”我带着三分怒气的咬牙道,真想朝他心口也踹上几脚,为姐姐泄恨。

“她没死?!”他震惊的瞪大了绿眸,随即又回复了一派儒雅书生气,缓缓笑道:“她本就是个不肯轻易服输的女子,又怎会轻易死去。”长舒的语气不知是慨叹还是庆幸。

“没称了你的愿,很失望?”我恨恨的瞪着他。

兰墨九淡淡一笑,没有回答。

我冷哼一声,“虽然姐姐暂且无恙,可是能不能撑到最后为未可知,大夫建议姐姐拿掉孩子安全些,可是姐姐却执意不肯,宁愿拿自己的命多担风险。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知道!怎么会不知道!”兰墨九仰天哈哈大笑三声,圆瞪的翡翠双瞳似乎能喷出两

团妒恨的绿光来。

“当年她与我起誓,除非兰家骨­肉­否则绝不生养!可是如今她却背弃誓言,怀了那个粗鄙小人的孽胎!……瑞凰,你知道我这驸马当的有多窝囊,当年只为她一句‘结发恩爱永不离’,我忍受她的朝三暮四,默默等待至今。呵,原来一切都是空。她一直都在欺骗我!”说道激动处,竟呕出几口鲜血来。

我暗叹一声,满腔的愤懑蓦然消失,心中有所感触,不禁为他悲悯。罢罢罢,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姐姐和姐夫他们两人故事中的曲折离奇,不是我能够臆断理解的。如今尽快完成姐姐的托付,尽了情分吧。

我搬了个圆墩过来,扶他坐下。语气缓和了许多的柔声道:“姐夫今日忤逆犯上刺杀皇族,本应立刻把你送入天谪府依律查办,但是却没有,姐夫可明白其中深意?”

“自然明白。”他苦笑一声,“兰墨九早有觉悟,那一剑下去,彻底断了我们夫妻之

情,前缘之盟。公主不必催促,今夜我定会自我了结,偿还罪孽。只是……只是墨九还有

一个不情之请,我死后能否将我葬在这光明府中?……”他越说越悲,几乎哽咽,但还是

硬撑着,期待的望着我,湖水一样的深目泫然欲泣。

我哭笑不得,“谁逼你去死啦!姐夫真是多虑了。之所以没有把你送入天谪府是因为

姐姐不允许,她说,这孩子生下来不能没有父亲……而你就是他的父亲。”

“…………”兰墨九的脸­色­倏地变的很难看,“她还想我认那个野种为王位的继承人

么?”

悲愤的嗓音抑制不住的颤抖,他突然转过身抓起书桌上的一尊麒麟兽的铜镇纸二话不

说便朝自己的天灵盖狠命砸去。

“姐夫!”我惊声尖叫,慌忙跳起去夺,却晚了,只见一汩鲜血如小喷泉般从他的额头上喷溅出来,流了满面。

“你这是做什么!”

我慌忙用帕子压住他的伤口,他却一把推开我,悲声大恸:“让我去死!哀莫大于心死!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说着,举起铜镇纸又要砸。

“姐夫!!”真是太难沟通啦!我一头黑线,扑上前又与他撕扯,忙高声叫道:“那个孩子是你的!是你的啊!!”

“……什么?!”满脸血污的男子震撼的瞪着我,张口结舌。

我趁机夺下镇纸,嗔了他一眼,抿嘴轻笑道:“姐姐让我转告你:让你好好想想紫藤架下醉酒的那晚。”

男子闻言绞尽脑汁的皱眉回忆,表情渐渐的从不可置信转化成将信将疑,然后豁然开朗,最后喜形于­色­。

他激动的一把抓住我的手,磕磕巴巴的连不成句子:“这这这么说,那个孩子是是是是是……”

“你的。”我肯定的点点头。“姐姐从不屑说谎,孩子一定是姐夫的没错。姐姐深知

姐夫的个­性­,怕姐夫轻生,所以特地派瑞凰来,说明真相。瑞凰虽然痛恨姐夫的所作所为

,但是如果孩子没有父亲的话就太可怜了,看在未出生的小外甥面上,希望姐夫能摒弃前

嫌,和姐姐恩爱相守。”

一席话说完,兰墨九呆愣了半响,突然像是被抽光了力气,他颓然滑坐,掩面痛哭:“原来是我错怪彗姬了!当时为什么没有听她的解释?!我差点杀死了她,差点害死了自己的孩子…………”

我冷眼旁观,安慰的话说不出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彗姬姐姐希望他活着,即使是用欺骗的手段。我不知姐姐和兰墨九能走多远,脑子里蓦然浮现出那日百叶华斋里咬牙怒骂“­淫­­妇­­淫­­妇­”的禹莲……但是只要是姐姐珍惜的东西,她就一定不会放手的。我只能说祝福。

“我要见彗姬!”痛哭的男人猛然蹦了起来,“我要向她说对不起。我这样对她,她

还记挂着我……”

我拦在他身前,“姐姐现在昏睡中,医生说这几天很重要,需要静养,你去了也没有用,还是先包扎下自己脑袋上的伤口吧。”我看着他不停冒血的额头,皱眉建议道。

“不行!我现在就要去!彗姬不可以有事!她不可以有事!……我、我还没有告诉她

我爱她。”他似哭泣般的笑了笑,碧绿的眼眸里再看不见别的,跌跌撞撞冲出门,奔向萦

萦牵挂的人那里。

我怔怔的望着他远去的背影,怅然所失,心中一种荒凉的滋味。因为彗姬姐姐,也因为剪不断理还乱的自己。

他不会再伤害彗姬姐姐了,给他们一个独处的机会,等一下再去照料姐姐吧。正发着

呆,一阵风自大开的南窗吹进,把书桌上的一叠白纸吹散了一地。

我走向窗户,拉住两侧的窗棂,正想关上窗。突然只觉腰身上一紧,象是被什么东西缠缚,我低头一看,连着腰身的一条黑­色­长绳一直远远延伸到窗外的某处!

“茉莉!!”

我只来得及尖叫这一句,便天旋地转的被扯飞了出去。

绳子那段的人使了个巧劲,一抖绳子,便把我收在他的腋下夹住。

耳畔嗖嗖嗖的风响,眼前飞速的晃动着绿­色­,原来他是以树桠为落点,施展轻功在树

木间跳跃飞滑。

我正酝酿着呼救,脚踝上又一紧,跟着身体骤然一沉,差点被人从反方向拉回。

劫持我的人被迫停住了脚步,抱紧我,与后面追来的人遥遥对峙 。

几乎是瞬间追来的茉莉亦稳稳的站在树的枝头,一手攥着一条白­色­的长绢,另一头正

牢牢的缠在我的脚上。

“呦~~一肆,你不是不近女­色­的么?怎么又抱着人家大姑娘不放手呢?”掩面假笑

的茉莉美人嘻嘻娇笑,袖子后的秋水双眸,目光凌厉,暗含杀机。

紧扣住我腰肢的,被茉莉称作“一肆”的蒙面黑衣男子,相较于茉莉的妩媚放浪,他

冷酷的如一陀寒冰,又安静的如一方顽石。

他陌生而疏离的瞥了茉莉一眼,手指利落的凌空一挥,如刀刃般锋利的指风瞬间齐齐的斩断了缠在我脚踝上的白­色­长绢。

骤断的力道让茉莉微晃了一下,他冷哼一声,俯身踏着树枝风驰电掣的斜飞而来,袖袍一甩。

我只觉眼前几点红光打来,高大的黑衣男子略侧身,单臂一扬,几声“叮叮叮”的脆响,被茉莉当作飞镖的几朵殷红木棉花便一一被他弹了下来,轻飘飘的从我的面前飘落。

我怔怔的还在看着随风荡漾的花朵,茉莉绮丽的嗓音却已在耳畔软软的响起,“好讨厌哦~~不喜欢人家送你的花么?”他拽住一脸惊讶的我,便往回带;另一只手则连出数招向钳制着我的男子攻去。

两人一人扯着我的一条胳膊,近身搏杀,谁也不放手。茉莉冷下眉眼,倾尽全力的与

他争夺,竟也占不到丝毫的便宜。脚下支撑着我们的树枝吱吱嘎嘎的摇摇摆摆。我站不稳

的东倒西歪,无处着力的悬浮感让我刷白了脸,不禁嚷了声“茉莉”。

茉莉闪神的瞟了我眼,曝露了瞬间的空隙。黑衣男子抓住机会,反手一弹指,一股黄|­色­的毒雾自他的袖口直喷向茉莉的脸。

“小娘养的!”茉莉见势不妙,忙一蹬树枝,掩鼻向后飘出好远。

“臭小子!居然放毒烟这么卑鄙!”远远踏在茶花上的茉莉恨恨的咬牙骂道,一脸的

鄙夷。

“不比你的花俏动作,但是很实用。”黑衣男子终于开口,嘶哑的嗓音仿佛得了一场

重病,低沉而沧桑。

茉莉翘起兰花指狐媚的理了理云鬓,掩­唇­冷笑:“一肆,我劝你还是放下这个女人,你当这里是哪儿?无数的影武暗卫马上就到!不要太天真了。”

一肆闻言也笑,粗嘎的笑声像是乌鸦,“我看天真的是你吧,一叁。看看你的四周——”话音才落,只见枝桠间,树荫下,花丛中,凉亭上,游廊边,不知从何处串出几十个执刃的黑衣人。

“你说的那些暗卫,他们太不堪一击了,早已退下休息去了。”他意味深长的瞟了瞟

庭院黑暗的角落,十分得意。

“你们陪一叁玩玩儿,不用怜香惜玉呢,他喜欢粗暴点的。”一肆­阴­笑着对黑衣人们

吩咐道,说罢,又横了眼但笑不语的茉莉,怪笑两声,夹起我回身便荡枝滑远。

我担心的回头看去,只见高高跃起的几十条黑影如飞弹般向茉莉扑杀而去,瞬间淹没

了一袭华服拈指微笑的茉莉。

“茉莉……”

一肆夹着我越过大半个光明府,在花圃旁的水镜湖畔停下了脚步。花圃里空无一人,他将我放下来,道了声“得罪”。动作飞快的将我头上的钗环卸下,把一头青丝随便扎起。

“住手!你要做什么?!”我不放弃的奋力挣扎,挥动小手朝他直打猫拳。一边蹦跳

着后退,一边放声大喊“来人啊!有刺客!”

黑衣男子不耐烦的翻了个白眼,一把捉住我乱动的手臂,又从怀里抽出一方泛着闪闪银光的古怪纱羽,拎起我朝空一抛,伴着我回旋式的尖叫,动作熟练利索的把我整个人结结实实的包缠进纱羽里,如一个银光闪烁的人棍粽子般。

我杵在地上,手脚都被贴身紧缠着,动弹不得,深知是逃不掉了,不觉眼泪汪汪的望着正忙着往我头上套一个半透明怪异盔套的家伙,悲泣道:

“你把我扎这么紧到底要做什么啊?我都站不稳的。我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孩子,你要怜香惜玉的啊。听说你和茉莉是旧识?麻烦你看在昔日‘姐妹’的面上,放过我好咩?话说你到底是受何人指使?巫马青阳么?他给你多少雇佣费,我加倍给你呀……” 忙碌中的男人停下来横了我一眼,黑纱下的­精­目眯了眯,“谁和他是‘姐妹’?!我是个正常的男人!”

脸颊红了红,“不好意思,我看你蒙着脸,名字又叫一肆,所以才以为你和茉莉一样

也是个漂亮的‘美人儿’呢……”

“…………”眼睛又眯了眯,­射­出一丝的杀气。

我忙谄媚的笑道:“嘿嘿嘿,那么‘男人一肆’,我们打个商量好不好:你开个价,

只要放了我,多少钱我都愿意给呢。”

凶恶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他从牙缝里恨声挤道:“我是个重、义、气的正、常、男

、人!!”

我越加的谄媚:“呃……原来一肆是个重情重义的好汉子,为了义理两肋Сhā刀,视金钱如粪土,视名利如浮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上刀山下火海,生里来死里去,铮铮铁骨百年铸,脉脉柔情一万年……呃,总之你坚贞不二的节­操­是名垂青史,流芳百世,万人景仰,人神共愤啊……”

“你到底想说什么?!”眼睛冒火的男人抱着胸,歪头不耐的打断我。

“我、我也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我气虚的扁扁嘴,都要哭了。

“…………”

正在我一筹莫展,欲哭无泪的时刻,只听远处叮铃铃一阵环佩脆响,一个迤逦娇媚的

笑声咯咯咯的传来:

“呦~~可爱的一肆小弟,好讨厌玩什么躲猫猫,啧,又被我追上了咯~”

一肆冷冷的转过身,“不错。身手又进步了。”

“切~是你好傻好天真的派些软脚虾,看扁了人家~”凉凉站在萱草银莲中的茉莉衣衫凌乱,发髻倾散,正掏出随身携带的小镜搔首弄姿的照来照去,整理歪掉的发型。

“茉莉!!”我狂喜的惊呼道。忙蹦跳着从一肆的身后跳出。

这家伙关键的时候还是蛮认真的,说要保护我就没有食言。不枉我方才绞尽脑汁的与

劫匪周旋,拖延时间,他果然不负所望的追来了。我满心感激。

“…………公主?”茉莉目瞪口呆的望着蹦跳的我,手中的小镜握不住的从指间滑落

,他表情滑稽而怪异的愣在原地。突然,捂着肚子指着我放声狂笑起来。

“哈哈啊哈哈哈……人棍!活脱的人棍!你脑袋上,哈哈哈哈~戴的是什么啊?整个

人好像,好像男人的那个东东!!哈哈哈哈哈,笑死我了~~哈哈哈哈哈哈……”

“…………”我满脑门黑线,咬牙切齿的想撞墙!“茉莉!

麻烦你等一下再笑好么?在这危机四伏的情况下,身为一个专业的保镖,首先做要的是拯救我这个娇弱的­肉­票吧?!而不是评论我着装问题的时候!

可惜茉莉不懂我­阴­魂般的“千里传音”,越发笑的夸张,倒进花丛中滚来滚去的乱蹬乱捶。

“哎呦呦~~可笑死我了~~哈哈哈哈~~还闪亮亮的咧~~哈哈哈哈哈哈~~~~”

不绝于耳的狂笑惊飞湖边水鸟,本来蓄势待发的一肆收起攻势,睥睨着完全忘记顾及

形象的臭美茉莉,转身扛起面如菜­色­,嘴­唇­气的直发抖的我,气定神闲的飞身掠向湖面,

然后以倒栽葱的姿势抱着我跳入湖底。

“喂,救命……”我无声的咕哝了一句,欲振乏力的放弃了挣扎。

后背的|­茓­道被点了一下,刺刺麻麻的疼,在昏过去的瞬间,耳边犹还传来茉莉走调的

狂笑声。

77【一朵血莲 一只黄鼠狼】[VIP]

似睡非睡间,脑子还能思考,只觉浑身冰凉,应该是在水中缓慢潜行。可是既然在水中,为什么我还能呼吸呢?我迷迷糊糊犹在费解,忽然忆起在宫里时曾看过的一本《神物博记》,里面记载:东海有鲸龙,其皮可制成护身纱羽,­色­银而轻,水火不侵,­精­钢难断;其鳔可制成气囊,内充空气,人罩在头上,于水底火中能自由呼吸。

可见一肆在我身上裹的,头上罩的应该就是这传说中的奇物了!普天下能得此奇物者

,大约只有那两个集钱权于巅峰的天子了吧。从前我不看太傅给的“正书”,偏爱看那些

《工典》《海图》《河志》《矿语》《杂记》《神论》,不想今日倒也能起到解惑的作用

光明府的水镜湖面积虽然不大,然湖底却有条隧道水脉直通帝都南门外的数个井眼泉湖。谋划劫持我的那只野狼真是聪明绝顶:陆地和天空上的一切都逃不过“眼睛”的捕捉,唯有地底下和深水中是极难触及的死角;况且帝都下的水脉众多,四通八达,错综复杂,处处都是活路,就算知道了起点,但想顺藤摸瓜的找到终点却也需请尽人力,四方搜索;这又给他们制造了大把的逃逸时间。

高,真是高!亏他费尽心机,环环­精­细,筹谋至今。也亏他沉得住气,耐得住­性­子默

默潜伏,循着空隙,务求一发即中!“­阴­王”之名岂非浪得。

水中的压力越来越大,胸口开始无法顺畅呼吸,我恍恍惚惚,载沉载浮的陷入黑暗。

悉悉索索的声音,是衣袂的摩擦声,还有来回踱步的焦躁。

“怎么还没有醒?!一肆你怎么办事的?不会点错|­茓­了吧?”一个熟悉的不能再熟悉

的温雅声线焦虑的响起。是青阳!

“太子殿下,你可以羞辱我,但是不可以怀疑我的绝世武功。”粗嘎难听的嗓音不悦

的反驳。

“哼,愚蠢,你教我的摄魂术就是半吊子的功力,用过一次第二次就不好用了。”青阳鄙夷的讽刺道。

“在下解释过了,那是因为她体内种有‘前生今世‘蛊,天下间所有的摄魂巫蛊催眠之术遇到它都会无效化。殿下想用摄魂术再迷惑她的心智,自然不能。”一肆不卑不亢,以理据争。

“…………”青阳一时语塞,勃然大怒:“滚滚滚滚滚!出去出去出去!!”

驱走了一肆,他大踏步的走近,低下头仔细的端详我,靠的那么近,以至于他灼热的

气息竟有节奏的喷扑在我的脸上,淡淡的龙涎香味。

我蓦然鸵鸟起来,动也不敢动,紧闭着眼睛希冀他没有发现我其实已经醒了。

“睡的好沉……”他低低轻语,语调一转又恶毒的建议道:“要不要拿针扎她的人中,把她扎起来?嗯?哥哥?”

哥哥?!!!难道卧龙也在!!!我翕了翕眼睫,后脑发冷,浑身僵硬,紧张的要死

头顶果然响起卧龙特有的邪肆冷笑,“用针扎那么麻烦,这样就好了。”

说着突然,“咚”的一声,我只觉脑门一麻,耳蜗里巨大的回声,嗡嗡嗡的搅着脑浆,额头火辣辣的疼。

“疼疼疼疼!!”我一跃弹起,呲牙咧嘴的直揉脑门儿。

“瞧,这不是醒了。”

“…………”

“呃——”我猛然回过劲儿来,惊吓不已的忙围襟正坐。心虚的小心望去。

不知道身处在什么怪异的建筑里,四壁都是圆圆的木质结构,几十枚金丝缠绕的夜明

珠悬挂在小小的圆顶天棚上,

珠光垂映中,两个风姿傲逸的男子一坐一立。

卧龙单臂倚在小小的床头,红眸微阖冷睨着我:“下次装睡时,记得呼吸不要乱,眼毛不要瞎闪。”

“原来你在装睡?!!害我……哼!”站在榻边的青阳捏紧拳头,毒蛇般的绞视着我。

我尴尬的缩缩肩,小小的挥挥手,讪笑:“嗯,那个……好久不见。”

“……”

“……”

一个抿紧­唇­角危险的眯起了眼,一个叹息着揉了揉额头。

“…………”我咬着手指低下了头。

青阳斜眼瞅我,状似悠闲的摆弄着发辫,一脸的不怀好意。蓦然轻笑道:

“小妖这是客套什么,我们不是才见没多久?啧,身上的伤都好了?我倒很有自信这些天来你日日夜夜也不敢忘掉我呢。”

脸­色­顿时惨白,身体的某处在他­阴­毒的视线下开始隐隐作痛,我下意识的向后蹭了蹭,瞪着他的大眼里浮出一丝恐惧和恨意。

青阳一笑,拉过我后退的身子,露出一朵温文友善的笑靥,“不要怕,我的小妖,

那天是我过分了点,对不起呢。你就原谅我吧~”

寒毛倏然悚立,本能的想抗拒他亲密的碰触,却又不敢妄动的挣脱他灼热的手掌,我僵硬的望着他弯弯眯起的笑眼,没头没尾的说了一句:“你长高了。”

而且也瘦了呢。在皇宫的那晚,他一直戴着面具,记忆中除了他那双怨毒的长眸,便

是他近乎残忍的双拳,以及彻骨的疼痛。再见时,才发现他的变化:个子比一年前的时候

高了一点点,之前还有些稚气的轮廓棱角变得刚硬,眉眼处多了几分威慑,上挑的­唇­角无

端的冷漠。

青阳一怔,别扭的撇撇嘴,“废话,我才二十岁,当然会长高。”

说着又捏起我的脸颊冷笑道:“说起来,你倒没怎么变的样子,矮矮的个子,粉嘟嘟

的脸蛋,水汪汪的一双眼睛还是那么狐媚的会勾人。而且——”

他手叉在我的腋下半抱起我,两个拇指按在Ru房上施力恶意的压了下去,见我吃痛的

皱起眉,他才满意的邪笑道:“胸部也变大了呢,呵,没少受到别人的滋润吧?嗯?”他

似笑非笑的斜睨向一旁默不作声的卧龙。

“哥哥,小妖的身子现在变的好美味呢,上次我很顺利的就进去了哦,里面的味道销

魂极了,细细滑滑的咬着我一直吸吮,看来这一年来应该没少受到野男人的调教呢……”

熊熊爆燃的红­色­鬼焰瞬间卷烧了狭小的屋子,拥有无与伦比存在感的男人因为他的

挑拨骤然发狂,暴怒的气焰差点烧的我体无完肤,直视我的凤眸红似血莲,几乎能滴出血

来。我一哆嗦,害怕的垂下头。

“出去。”卧龙低沉的嗓音好似从地狱传来。

“遵命。”青阳得逞的向我眨眨眼,一松手把我摔回小床上,噙着快意的恶笑走出门

,回身从门缝里朝我快乐的招了招手,然后关紧。

狭小的房间里安静的连心跳都能听到,我抱膝一点点的后蹭,直到后背抵在木质的墙

壁上退无可退。

“过来。”刻意压低的嗓音有些­阴­森。

脑袋几乎埋进膝盖里,我不敢动。

“过来!”卧龙向来没有耐心。命令的同时大步迈上床,强制捏起我的下巴抬高。

“看着我!”

我忍痛怯怯的抬起眼,凤目里肆虐的红­色­火焰几乎就要把我燃烧殆尽。

“还记得我是谁么?”他问。

我点点头。

“我是谁?”

我些许的犹豫,他不耐烦的又加重了指力。“我是谁?!”

“卧龙……”声音止不住的抖。

“再说一次!”

这下连手脚都一并开始抖,“是陛、陛下……”

“陛下?呵呵。”他笑的冷硬。“那你又是谁?”

“我,我是瑞凰。”我无力的嗫嚅。

“再说一遍!!”他突然大怒。

我吞吞口水,小声但是坚定的重复道:“我是瑞凰,九真国公主,况后瑞凰。”

“屁话!”

他怒火三丈,一把将我推到木墙上,震得后背钻心的疼。他冲上来,扼住我的脖子,厉声咆哮:

“瑞凰公主?!我呸!狗屎!!你是小妖!我的女人!我是你的丈夫!你的男人!”

“我是九真国的瑞凰公主。不是你说的那个人。”我鼓起所有的勇气直视仿若阎罗再

世的他,再一次的重复。

“妈的狗屁!我们信物也交换了!觉也睡了!我连你身上有几颗痣都知道!你还唧唧歪歪的嘴硬!?!”

剑眉倒飞,血瞳眦裂的黑面阎王脸杀气横生,他恶声跳骂着,气得发抖的手粗鲁的撕开自己的衣襟,狠命扯断贴身佩戴在胸前的某个东西,恶狠狠的摔在我的怀里。

“不是我的女人为什么当初要送我这个定情信物?!”

软软的没有什么重量的东西跌进我摊开的手中。那是一个香囊,用大红丝绸制成圆滚滚的石榴形,表面用金线­精­心绣着含首衔尾的龙凤图案,金光闪闪的有跃舞之姿,里面放的是几枚独家自制的,以苍术,山奈,白芷,菖蒲,佩兰,川穹,薄荷,芩草,辛夷,苏合,零陵,冰片碾成的香丸,一股淡淡的沁脾幽香。

……看,是小妖专门为我绣的哦,图案是龙凤呈祥呢……

阳光下男人璀璨的笑容比九月的金菊还夺目,一脸孩子气的嚣张幸福。

我一阵恍惚,胸口刀割的疼。掌心里的小小香囊比烧熟的火炭还炽烫。几乎要把我灼伤。

眼睛闭了闭,手掌蓦然收拢,甩腕又把它丢了回去。

“这不过是重阳节的礼物,闲来无事绣出的小玩意儿。你还把它当成个东西了?”

赤红的香囊在床榻上滚了几圈,撞上男人的鞋子,停下。

“…………”

缓缓的低下头看着被抛弃的香囊,凌厉的红眸里闪过震惊,不信,最后一抹受伤的颜

­色­。

双拳倏地握紧,指节泛着青­色­的白。

“你这女人……你这女人……”一口钢牙咬的吱嘎作响,恨不得啖我­肉­喝我血的怨毒

喑哑走调的磨牙声蓦然停止,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猛然扑了过来。揪住我的衣襟左右一拉,嘶啦一声,竟用蛮力生生的把几层衣衫尽数撕碎。撸下破碎的衣料随手扔掉,他按低我,冰冷的大掌发疯般的在我赤­祼­的肩膀上摩挲了寻找。

“……那圈牙印呢?”他粗声质问,“我的那圈牙印呢?!哪儿去了?!”手掌不甘

心的一遍遍摩挲逡巡,不放弃。

“它到底去那儿了?!”焦躁扭曲的俊颜好似就要哭泣。

怎么可能找得到呢?我勾起一抹苍白的笑。请帝都医术最高超的医生调制的最名贵的药膏,不过才一个月的时间,浅粉­色­的疤痕很容易的就抹掉了,光滑的肌肤好似从没有镌刻过一丁点的伤痕;就好像“小妖”这个的名字,本来就不应该存在这世上。

他亦惨白着脸­色­,颓然放弃了寻找,握着我的肩,一瞬不瞬的瞪着我:“你答应过我,永远也不弄掉它的!你这个骗子!!”

上扬的尾音因为极大的愤怒而微微的发抖。

我垂眸无奈的冷笑:“你为什么总是要强词夺理的先责怪别人呢?从不想想是不是自己的错。如果当初你们没有不问青红皂白就抹杀了我的记忆,让我有家回不得,我们之间又怎么会莫名其妙的发生那些本不该存在的纠葛?”

我深吸口气,勇敢的直视他,“我一直就是瑞凰,‘小妖’是你们一厢情愿的篡改,

我没有骗过你们,是你们自己骗的自己。”

“呵,你意思是说我才是骗子?”卧龙怒极反笑,仰天哈哈大笑,咬牙切齿的恨声道

“我这个骗子!我这个骗子骗自己爱上一个女人,骗自己要和她厮守终身?!这个女

人在大婚那天,在我的眼前被人推进祭鼎里烧死,我眼睁睁的看着根本救不了!差点就跳

下去陪她一起去了!那也是我咎由自取的是不是?你知道那段时间我是怎么挺过来的么?

!我白天夜里都不敢合眼,只要一闭上眼满脑子晃来晃去的都是你!笑着的你,哭着的你

,撒娇的你,发脾气的你,说要和我生生世世在一起的你!……我从来没有那样的绝望过

,我活的都不像自己了!小妖,但凡你有一点良心,你怎么会设计如此狠毒的局骗我?”

“不要再说了!”我大声的截断他,莫名的罪恶和心痛。

只停了停,卧龙便更大声的吼了回来,“为什么不能说!我偏要说!你听着不痛快?!你心虚了!”

耳朵被他的大嗓门震的嗡嗡作响,我揉着耳朵,亦回吼道:“谁心虚了?!本来就是你的错!!

“我他妈的到底有什么错!!!”他凶恶的竖起眉眼。

“你最大的错就是当初不应该招惹我,抹杀我的记忆!”

“明明是你擅自出现在我的龙船前面,是你先招惹的我!”凤眸一瞪,理直气壮。

“强词夺理,我游我的泳,谁让你多事来着?”我差点咬碎一口银牙,一肚子的火气

,顿觉方才莫名罪恶感的自己真是个傻瓜。

“还游泳哩,真好笑。我是看你要死不活的样子很可怜,才大发慈悲的随便救了你,你要跪下来感谢我的救命之恩才对。”他环胸而立,撇嘴冷笑。

“我喜欢游成要死不活的样子行不行? 谁用你‘大发慈悲’!”

“切,我本不想‘大发慈悲’的,不过普天之下,莫非王土;凡是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地下跑的,统统都是我的。我的东西我当然要捡起来。有什么不对?”

男人任­性­自我的嘴脸比小孩子还不讲理。

“自大的家伙,我跟你完全无法沟通!”不屑再和他废话,我一把推开他,跳下床,随手拿过一件卧龙的外袍便披在一丝不挂的上身。

他跟着撵上,擒住衣领一把剥掉我刚刚上身的衣袍,扬手看也不看扔的远远的。几步逼近,直把我推在墙上,两只狼爪跟着自然又熟稔的罩在我耸立的浑圆上,俯身贴近我的鼻端,如某种犬类般呲牙吠叫:

“哼,的确无法沟通!我对你那么好,你却­阴­我,自私自利的臭丫头!”

“…………”啪地狠狠拍掉胸上他一边怒骂还一边不安分捏来揉去的两只狼爪,我双臂遮在胸前,红着脸气结不已。

他的脸皮是铁铸的!刀砍不破,剑刺不透,就算两厢对决互骂,他也能毫不羞耻的行

那污秽手段,­色­狼就是­色­狼!难改其无耻本­性­。

又羞又恼的鼓起两团粉腮,我美眸微眯,轻蔑的瞥了他眼,任他叫骂,不去理他。回身又去拿青阳的外袍。指尖刚刚碰到绣有文草的衣角,就被手长脚快的卧龙抢先一步,他两手抓起衣服,嘶啦一声,裂成两半,一扬手咻咻抛到脑后。

“你到底想怎么样?!”我忍无可忍。

“和我说话时,要看着我的眼睛!”他眉毛一拧,跋扈的命令。

“好,”我强压火气,听话的仰头直视他的凤目,抱着胸,左腿一抖一抖点着地哼道

:“有什么话快说。本公主很冷。”

他大怒,“我呸!屁公主!你就是个自私自利的臭丫头!”他啐了一口,十分鄙视我

的自称。

我顺服的点点头:“好,我是个自私自利的臭丫头。你说完了么?我可以穿衣服了吧

?”

“…………”

后续的话被我不冷不热的堵在嘴里说不出来,他恶狠狠瞪着我,举起蒲扇般的双掌,

带着破风之声朝我的脸呼啸而来——啪叽夹住了我。

“死丫头,废话真多。”某男黑着脸咬牙道。

“好似陛下的废话更多。”我亦不甘示弱的冷笑。

“…………”

他危险的眯起凤眸,死死的绞视着我,缓缓的俯下身来……

78【一颗白菜,一只小绵羊】[VIP]

卧龙的头越低越近,近的几乎就要撞上我的鼻子,我张大眼,困难的吞了吞口水,油

然生起一股逃跑的欲望。

认真的红眸下,微微嘟起的薄­唇­就要贴上我时,房门突然吱嘎一声被推开,青阳清雅的笑声随之响起:

“哎哎~哥哥确实有些废话呢。这么久居然一直在和小妖拌嘴,我在门后听的很心急

呢,一直期待会有更甜蜜的事情发生,好可惜~

说着,含笑的长眸淡淡的扫向我,我悚然一惊的忙推开卧龙,缩缩肩抱着胸侧过身子,向卧龙身后躲去。

卧龙脸­色­臭臭的,不悦的重哼了一声,青阳忙抱歉的合掌赔罪,亦步亦趋的走近,负

手笑道:

“我因为实在听不下去才被迫出现呢,打扰到哥哥实在是该死。不过……”

拉长的声线顿了一顿,他歪头睇向我,清澈的目光倏地一黯,闪过某种邪欲,侵略的意味。我更加用力的抱紧­祼­露的胸|­乳­,小小蹭了两步,靠卧龙又近些。他嘻嘻一笑:

“哥哥一见到小妖就晕头了,净顾着叙旧,绕来绕去的什么都忘了。难道哥哥这么快

就忘记了那段漫长的煎熬了么?那时我们甚至连活下去的欲望都要失去了,这全都因为她

的狠心抛弃。那种炼心的滋味真不好受,如果不让我们可爱的小妖感同身受的体验过一次

的,公平何在呢?但是,如果哥哥心疼,这次就先给她一个赎罪的机会好了,小妖,”他

从卧龙肩上探过头来,低头笑眯眯的睇着我:

“只要你乖乖的跟我们走,答应真心真意的和我们过一辈子,那么我们就原谅你,前

事不究;如你还执迷不悟的要再次抛弃我们,回去找野男人,那就不要怪我们哦,我这里

有比皇宫那晚更好玩的游戏等着你呢。到底要选那一边呢?啧啧啧,痛快的说出来,不要

客气呢,无论你的答案是什么,我都一样的期待哟~”

“…………”

手心因紧张泛起一层薄汗,仿佛在和狡诈善变的妖魔对峙,我紧张的僵硬如石。视线不敢移开的睇着他温良如玉的诡谲笑脸,小步蹭到卧龙的身旁,害怕的攥起他的衣袖一角。_

卧龙垂眸觑了我一眼,忽然回身动作,举手朝青阳的脑袋狠狠搧了一巴掌。

“你少给我­阴­阳怪气的贱笑。”他拧起眉低斥,一把推开嘟着嘴直揉脑袋满目委屈泪光的青阳,回身扬眉冷冷的瞪向我。

“青阳说的没错,对你的确不能放松警惕。”他冷哼道,“我差点就忘记了,你虽然小小的,可是脑子却很好使,心肠也硬,只要一有机会你一定会再一次的抛弃我们,为了以绝后患也许会杀了我们也说不定。”

“我怎么会杀你们呢……”心里一阵难过,“如果我真是个狠心的人,青阳怎么会活

到现在……”委屈的眼泪潸然掉落,辩解的话不假思索的脱口而出:

“我早就知道青阳在彗姐姐的光明府,但是我却没有告诉任何人,如果我想害他,青阳会走出光明府吗?之后我听说他没有离开,我明明猜到他可能还滞留在姐姐那里,可是我还是没有和任何人提及。青阳,你说我薄情寡­性­,但我却不是冷血无情……”

青阳闻言不觉轻笑,伸指温柔的帮我拭去腮边泪珠,和雅的嗓音却吐气如霜:

“嘻嘻,我都要感动的哭了呢。原来小妖是这么重情义的女人呢。不过我偏偏天生就具有能看穿女人诓骗伎俩的本能。没错,之前你没有曝露我的行踪可能是因为顾念旧情,不过之后的,哼,我看,八成是怕那个夏侯尚会杀了我吧,那我们两国就永远也别想和平共存了。若你真对我们有情,那此刻就对天立毒誓说你爱我们,然后乖乖的和我们走,不要一而再再而三的推搪我们,欺骗我们。我和哥哥不一样,我的耐心有限,不要非逼我仿效你姐夫,杀了你。”

说着,泉眸一冷,轻蔑的哼道:“切,说到你姐夫,你还要感激我呢,若不是我让一肆帮忙,你姐姐早就死了。不过这也是个警告,我能救她一次,便也能杀她十次……”

我闻言骤然暴怒,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如兔子般噌地蹦

上一旁的椅子上,一把揪起青阳的衣襟,恶狠狠的咬牙低狺:

“你敢动一下彗姐姐试试?!我警告你,离我姐姐远点,如果你再妄动她的歪脑筋,

我也不会要你好过!”

长眸吃惊的瞪大,抬头仰视我的男人一瞬间的恍惚,露出迷惑的神态,但只一刻,便怒气冲冲的扭曲了俊颜,大手用力的捉住了揪在他胸前的柔荑,语气不稳的僵硬怪笑道:

“哈,哈哈哈,原来她是你的死|­茓­?!不对,应该说你所在乎的人都是你的死|­茓­!你为了他们会不惜和我们翻脸,连命也会不要的是吗?”

他­阴­毒的瞪了我许久,假笑忽然挂不住,他撇了下嘴,狼狈的别过头去,额前的长发

遮住了他的侧脸,看不清表情,蓦然低喃的嗓音竟有些许的抖:

“……这不公平……一点也不公平……”

他猛然抬起头,失控的模样完全没了平时的虚伪假面,他激动的大声叫道:“我才是你的丈夫!你最在乎的应该是我!是我才对!”

尖锐而犀利的走调吼叫莫名的伤感,像得不到安慰的孩子。

“哥哥……”他拨开我,跌跌撞撞的埋进僵立在一旁的卧龙肩上,颓丧的嗓音模糊哽咽:“……哥哥……我好不甘心,好不甘心……”

卧龙机械的拍打他的背,给予抚慰,掀起冷眸直直的望向我,冷若冰霜:“这就是你的答案?”他冷嗤道:“原来是我一直高看了自己。你这女人从来就没有爱过我们!你心里只有你那些卑鄙的家人和那个让你朝三暮四移情别恋的野男人!我呸!小妖你别忘了,若不是他们的出现,你唯一的家唯一的亲人只会是我们!”

一种哀伤又悲愤的情绪隐隐氤氲了这两个傲慢男人的锐利,卧龙执拗而坦直的目光我不忍啐睹,让我不禁瑟缩。我没有回答他的话,也不知道怎样去回答。但有些事情一定要说明白才行,于是我硬了硬心肠,语气平板的硬声道:

“卧龙,我们已经没办法再在一起了。身为帝君你应该比我还明白其中的道理才是,你故意忽视症结所在,就以为事情会依照你期望的方向发展么?就算我此刻心甘情愿的和你们走,皇室宗族和夏侯尚都不会善罢甘休的!我了解他们,父皇和哥哥们就算拼上国家也不会舍弃自己的家人,而夏侯尚掌握着帝国最骁勇的庞大军队,难道你要我逼他造反来祸乱朝纲么?!

你们不要太自私了,同样是一国之君,皇室栋梁,应该明白维系一个国家是多么不容

易的事情,为了一个女人什么也不管不顾,不觉得幼稚的过分么?!……事到如今,我们

都走到了尽头,怨来恨去的有什么意思,只能说我们缘分已尽了,不如顺应天意好聚好散

。”

“顺应天意?好聚好散?哈哈!”青阳闷闷的低笑,缓缓的从卧龙肩上抬起头来,郁

愤的绞视着我:

“说什么皇室不同意,说什么怕夏侯尚造反!其实你根本就割舍不下那个野男人!哥哥,你也看到了,这个死丫头心里根本就没有我们!既然她顾忌这儿,顾忌哪儿,索­性­就杀掉所有挡路者!看她还有什么借口!”

他邪狞的眯起眼,几近疯狂的­阴­笑道:“从谁开始呢?就从那个和你一样风流花心的彗姬公主开始好了~~”

“你敢?!与其任由你去伤害姐姐,不如我现在就杀了你以绝后患!”我如一头威慑中的小狮子颈毛悚立,蓄势待发。

“杀了我?哈哈哈哈~~~”仿佛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青阳笑弯了腰,“好啊,来

杀我啊~我倒要看看你除了虚张声势外,又能把我怎么样呢?”

一股热血腾地冲上脑子,已经不能理智的思考问题,我咬牙切齿的向青阳扑去,“老虎不发威你当我是病猫!我也不是好欺负的!!”我怒号着,曲起纤细锐利的十指,打着猴拳,直朝他劈头盖脸的抡去!

“就凭你那点毛毛虫的力气,还想谋杀亲夫?”青阳轻蔑的冷笑,负手不慌不忙的躲闪,根本不把蹦来蹦去的我放在眼里。

“呸,什么‘亲夫’!别不要脸了,我认识你是谁?!”我不甘示弱的狠狠啐道。

“啧啧,死鸭子嘴硬。还是你躺在我怀里,娇滴滴地说‘青阳,人家想要’的时候比

现在凶巴巴的样子诚实多了~~”他掐细嗓音­阴­阳怪气的­淫­笑。

“放屁!厚颜无耻死不要脸!”

我怒火中烧,话刚出口便蓦然自悔不该口不择言骂出脏话有失体统,樱­唇­愤恨的咬紧

,我斗气如牛的连连进攻,从左边扑向右边,再从右边扑向左边,可是这小子滑的像一条

鱼,几番下来,我大汗淋漓,却连他的衣角都没捉到。

我力竭气尽,双手撑在腿上大口喘气,见我停下他也停了下来,斜觑着我的起伏的胸部,涎着脸无耻的寻衅道:

“你敢说你从没有那样的求过我?嘻~~我可是有哥哥作证呢~~”

“闭嘴闭嘴闭嘴!!”我眼前一片暗红,张牙舞爪的向他飞扑而去,恨不得咬下他的耳朵泄愤!

腰上突然一紧,跳出去的身子忽然被人凌空扼住,原来是卧龙自背后把我腾空抱了起来。只听他在耳后一声无力的叹息,甚是无奈:

“不是我说你青阳,方才你还埋怨我,怎么也跟着步我后尘?虽然她气鼓鼓的样子很

好玩儿,不过与其这样无聊的斗嘴,还不如现在把她压倒,让她怀上我们的孩子,看她还

怎么好意思回……哎呀!!”

凄厉的惨叫声骤然截断了卧龙邪恶又­阴­险的提议,我松开了死死咬在他手臂上的牙齿,呸呸呸的向地上连啐了好几口,野狗的­肉­又臭又硬的口感果然差劲。

一耸肩从他的怀里挣脱出来,那家伙正捂着伤口呼疼没时间顾及我。我面无表情的飞

起一脚又朝对面一脸呆怔的青阳踹去。

单脚飞出去的瞬间,突然地板一阵剧烈的震动,我“啊啊啊”的一串惨叫,站不稳的向前踉跄跌去。

“小心。”

“小心。”

两道惊呼声同时冲口而出,只见青阳面­色­慌张的一个箭步冲来,张开双臂作势要接住

我;与此同时,后脑勺的头皮咻地一痛,我踉跄前跌的趋势略有凝滞——应是卧龙情急之

下揪住了我的发尾。我五官扭曲的连连呼痛:真是个死心眼的家伙,与其被他如此认真的

“拯救”我宁可以面磕地!跟满头的青丝因为辣手摧花而变成斑秃少女相较,“鼻青脸肿

”更容易让我接受!

地板抖动的更加激烈,小小的房间也似乎在旋转,连卧龙也站不稳的反被我扯拽着一

起跌来,他顺势从后面紧紧的抱住了我,希翼尽可能的减少伤害。

面对一同向他扑去来势凶恶的我们,青阳的表情从起初担忧的慌张顿时转变成不自信

的紧张,甚至还退缩的做出了意欲逃跑的小动作。

“别躲开啊啊啊——”

洞穿了这胆小鬼的心思,我愤怒的只来得及喊出这一句,三人便骨碌碌的滚成一团。

“救命~~不要捏我的胸啊啊……”

“快给我松手!你在抓哪里!!”

超过了我和卧龙的叫骂,一道更为凄厉的尖叫响彻小屋上空。

“小妖~~~~~~”青阳­阴­恻恻的叫魂声从头顶压抑的响起,间或伴着吱嘎吱嘎的磨牙声

,我悚然一惊的慢慢抬起头,视线在接触到他的面容时,惊喘一声,震惊的咬到了舌头。

“青青青青青阳,你,你的脸……流了好多血……”

他隽秀的脸庞仿佛是被某种锐利而粗糙的东西划过,从额头到下颌被齐齐的划出八道

血槽,“血­肉­模糊”。黑­色­的长眸从横流的血帘后恶狠狠瞪着我的,恍若来索命的冤鬼。

“太卑鄙了,居然趁乱挠伤我英俊的脸?!”他歇斯底里的大吼大叫。

“这、这是我­干­的?”我缩着肩,不确定的­干­笑道。

“废话!!!除了你还有谁?!难道你还想无耻的狡辩抵赖吗?!!”

青阳小心翼翼的碰了碰伤口,却感觉疼痛的倏地缩回手指。比绿磷蝮蛇还毒辣的目光­阴­狠的绞视着我,满脸血污的男子已经完全进入暴走状态。

“…………”好凶。我委屈的眨眨眼,扁嘴欲哭。低眉仔细的回想了下,方才混乱的

瞬间我的拼命的想抓住些什么支撑自己,也许是,好像是,可能是,似乎是,应该是曾经

抓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难道就是青阳的脸?!

我惊悸异常,额角浮出一层薄汗,紧张的握紧了拳头,启­唇­刚想点头哈腰的谄媚道歉

,耳边骤然炸响一个天雷般的哀嚎。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嗯嗯~~~~嗯~~~~~”

前半段惨烈悲壮的嚎叫渐渐低沉下去变得诡异,最后的尾音暧昧的颤抖,竟莫名给人以“­淫­荡”的感觉。

“小妖~~~~~~”另一个­阴­恻恻的叫魂声自背后响起。

我又一惊的忙扭过头,只见半躺在地上的卧龙单手支地,忽闪着一双迷离的红眸,薄­唇­微启的噬咬着自己的手背,桀骜的两颊竟诡谲的飞上两朵红晕,一脸快受不了的要死表情。

“小妖~~我的‘那里’摸上去很舒服是吧?!”从牙缝里一字一顿的挤出低咒的同时,又忍不住迤逦而绵长的“噢”了一声。

浑身的­鸡­皮疙瘩揭竿而起,我被他“噢”的动也不敢动。预感不妙的顺着他幽怨的视线下滑,下滑,再下滑…………我的老天爷啊!!!!我惊的头发都要竖起来了!!只见自己的一只万恶的纤纤玉手不知何时,竟悍然的钻入了他胯下的长袍下摆,温热的掌心隔着薄薄的中裤包裹着一个更为灼热的条状东东!我我翘起小手指小小的捏了捏试探,那弹­性­的东东似乎又跟着变硬了几分——果然是他的“那个”没错!!!!我欲哭无泪。

“死丫头!还敢捏?!!”

“吓?!!”我一个激灵咻地弹跳而起,高举双手做投降状,无辜小的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我不是故意的!!

79【一枝残花 一尾多春鱼】[VIP]

“…………”

“…………”

四道杀人的视线对我怒目而视,颈后的一阵­阴­风吹过,我尴尬的讪笑几声,缓缓的收回手,垂头做鹌鹑状。

这时,门外随从叩叩叩敲了三下门,朗声禀报道:“启禀我主,方才暗艇不慎撞上暗礁,惊扰到主上,还请恕罪。”

卧龙闻言忙坐直身子,连声询问受创是否严重,能否继续前行。

“请我主放心,暗艇无甚大碍,加之附近水域平稳,小心使舵便可无患。”

“很好。退下。”卧龙松了口气,屏退了随从后,转向我的脸又恢复了之前的­阴­沉。

房间里骤然降温的氛围愈发的不安,一旁冷笑的青阳摩拳擦掌,把关节捏的嘎嘎作响的。我嘴角不可抑止的抽搐,生怕他下一秒钟突然扑过来也挠我满脸开花。

困难的咽下了口水,我反应飞快的为自己推脱责任,“你,你们也听到,真的不关我的事啊。刚才那么混乱,我站都站不稳,所以随手乱抓 发生误伤也是在情理之中~~我发誓我绝对不是故意的!”顿了下,我又加重语气的用力点了下头:“是真的!”

“…………”

“…………”

两人还­阴­沉沉的生闷气不语,我尴尬的挠着后脑傻笑,试图转移话题。“嗯,那个,

我们现在是在船上?怎么感觉这船舱小小的又没窗户,而且也听不到水声呢……”

“不,我们是在水下。”青阳挑眉恶笑,“所以想妄图推卸责任的逃跑是不可能的!”

原来是在水下?怨不得如此悄无声息。我暗自惊心。|

“我哪有想推卸……”

“那你还发生么呆?现在我破相了!你却只知道傻站着?!”吊着眼睛斜瞪我的男人

因为过于激动,额头上又蹦出几小股鲜血。

“我,我马上给你擦药!”我忙喏喏答应,手忙脚乱的满屋子翻药。

“床头的小柜子里面有一个药匣。”青阳凉凉的吩咐,撩袍坐在圆圆的地桌旁,摸出一面光镜照看伤势。

翻出木匣便脚不沾地的奔向青阳。忽然脚踝一紧,差点把我绊倒,低头看去,原是盘

坐在地板上的卧龙拽住了我的小腿。不自然酡红的脸庞绝不是因为害羞或者发烧,飞挑的

凤眸因为欲望得不到抒发而蒙上一层朦胧湿气,他一手按在小腹之下,仿佛在竭力忍耐什

么似的半弓着身子,带着三分羞恼的咬­唇­道:

“那我怎么办?!你想装作什么也没发生的糊弄过去么?!”直眉瞪眼的活像个闺怨中的少­妇­。

“呃……这个……”

完了,忘了还有这一只。我讪讪的假笑数声,提起脚用力甩了几下,却怎么也甩不掉他粘在腿上的铁钳。

正左右为难的头大着,就听“喀嚓”一声金属的碎裂声,只见满脸暴戾的青阳单手折断了光镜的手柄,接着又一拳上去,光滑的铜质镜面生生的被他砸出一个拳头印来!

我腿一软,差点瘫倒。识时务者为俊杰,现在还是青阳的问题比较严重。思及此,我

忙放下药匣,架起卧龙半推半攘的把他推上了床,拉过被子草草的盖在他的身上,摸摸他

的额头,柔声诱哄道:“乖,自己解决哈~~”

“什么?!”卧龙一把拉住转身欲逃的我,双眼喷火,“你居然要我自、己、解、决

?!”

“嗯,你不会自己解决么?”我为难的皱起眉,真是个难伺候的大爷啊。匆匆的环视了四周,眼前一亮,我掰下一只放在床头托盘里的香蕉塞进他的手里,“那暂时用这个代替好了。”

“…………”

卧龙目瞪口呆的盯着被我强塞在手里的香蕉,说不出话来。

谄媚而狗腿的在青阳身侧落座,打开药匣,里面瓶瓶罐罐堆满了各­色­的小瓷瓶,正在苦恼哪一瓶才是金创药,青阳已从中拿起一瓶扔到了我的怀里。

“给我认真的擦!仔细的擦!只要日后留下一点点的疤痕,我要在你身上找十倍的回来!”

“是……”我委委屈屈的做小媳­妇­状,不敢懈怠的忙碌起来。

不知忙了多久,当终于小心谨慎的上完药直起腰的时候,才骤然感到了脊背僵硬的疼痛。我哀怨的揉着腰,等那种酸麻无力的感觉过去。青阳理也不理我的辛苦,兀自跑到那边照镜子去了。

蓦然想起另一只不知道“ 解决”好了没有,慢悠悠的回过头去,却赫然一惊的只见

盘腿坐在床上的卧龙正­阴­恻恻的瞪我,腮帮子鼓的满满的正在吃东西,仿佛在发泄某种怒

气般的大嚼特嚼。见我看他,便动作夸张的举起手里的香蕉,恶狠狠的剥开皮,恶狠狠的

一口咬断,一摔手又恶狠狠的把香蕉皮摔到地下,顺着他的动作看去,嚇,被扔在床角的

香蕉皮已经堆的有一尺那么高!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属猴子的,这么能吃。

担心他消化不良,我不禁好心提醒道:“香蕉吃多了容易腹泻的~~不过如果你便秘的

话……”

“你才便秘呢!!!”

卧龙气的捶床大吼,塞满嘴里还来不及咽下的香蕉沫跟着他的怒号喷溅出许多。虽然

离得很远,但我还是反­射­­性­的后退了两步,躲避皮肤上倏然浮起的那种种不舒服的脏脏的

粘稠感。

见我露出了厌恶的表情,卧龙更是怒不可遏,“死丫头,居然还敢嫌弃我?!想让我把你按进香蕉堆里活埋了吗!”

“不敢不敢……”我忙歪头讨好的媚笑。欲求不满的禽兽果然可怕~

“只是我突然感觉好饿,请问可不可以先吃饭呢?”软语央求的同时,肚皮很配合的

跟着咕咕咕的叫了两声。

卧龙闻言邪恶的一笑,红眸里蓦然迸­射­出万道­色­­色­的狼光,意欲未明的哼道,“正巧

我也很饿啊……”

“那就一起来吃吧!”我巧笑倩兮的果断接到。跑到门前敲了三下,道:“麻烦门外

的人准备一下饭菜,皇帝陛下和太子都饿了哩。”

用过了饭,又洗漱了一回,借口想去外面的船舱走走消食,却被禁止离开房间一步。防备的如此严密,真是连一丁点的自由都吝于赐予呢。我无奈的苦笑。

心境由起初刚刚醒来时的惊惶无措渐渐的安静下来。如果和这两个家伙说理有用的话当初也不会闹到那样无法挽回的地步了,所以便不再驳逆他们的话,做出多余的反抗。

暗艇在水下行进,速度应该不会很快,但是却能有效的避开探子耳目,若是就这样一路顺畅的进入了真乾国内,后果不堪想象呢。

在这小小的房间里看不到日升日落,也无法推算时间,不过身体的困倦却隐约告诉了

我大概的时辰。现在尚和宿哥哥应该已经知道我被掳走了吧,我几乎能想象到尚得到消息

后会是怎样的震怒,没用的茉莉这下子不知道又会被折断几根骨头,哎哎……至于宿哥哥

和父亲的反应我几乎不敢想象,希望他们不要太过担心,也不要太过冲动。我啊,一直是

个麻烦的女儿呢,如果能趁此契机就这样把我放弃了也好,也好。

腹足后随之而来的是浓浓的睡意,卷起被子窝在床上靠墙壁的一端,吃饱喝足后接着呼呼大睡是人生一大美事呢。卧龙站在床边恨恨的瞪着包成一只茧蛹形张嘴直打呵欠的我,不甘心的眯了眯眼,犹豫片刻还是摸上了床,紧挨着我躺下。

“我也要睡觉,被子给我一半。”伟大的皇帝陛下如此的命令道。

“不要,会冷。”我更用力的把身下的被子压紧,不留一丝缝隙,闭上眼睡觉。

“死丫头,两个人在一起才更暖和!”他咬牙低斥,伸手拽了几下被角,无果,便也

放弃了毫无形象的抢被子行为,抑郁的重叹一声,长臂一揽抱住了我的腿,跟着毫不客气

的把脑袋枕在了我的肚子上,调整个舒服的姿势,合眸而睡,不一刻便传来了均匀的酣睡

声。

压在肚子上的大脑袋不是一般的重,不但害得我呼吸不畅,连翻身也不行了。我真是

前辈子作了孽这辈子才遇到了这么两个命里煞星。无法反抗的我,只能认命。

迷迷糊糊的正要见到周公,忽然想起了什么,半掀起惺涩的眼,望向坐在地桌旁照镜子的青阳,软软哝哝的唤道:“青阳……”

“嗯?”他挑眉瞥了我一眼。

“彗姐姐真是因为你而得救的么?”

“当然。”

“再不会有危险了是么?”

“应该是。”

“她和孩子都会健康的活下去的是么?”

“唔,或许吧。”

我安心的闭上眼,“谢谢你,青阳……”真的很感谢。

仿佛还有未完的话含着口中无法坦率的说出,不知是在闹别扭还故作无谓的男子淡淡

的应了一声,便没了下文。

并不是自然醒来,而是在沉梦中被动的吵醒。仿佛耗尽了­精­力后的渴睡,耳朵不知经过了多久才隐隐听见了那细碎断续的呓语。意识回流的瞬间,感觉到身子却被某人紧紧的扼压。在骨节的酸痛和哽咽的急喘声中,我睁开了眼睛。

“不要来!不要……小妖……小妖……”

仿佛正在经历最可怕的噩梦,卧龙口中发出模糊不清的呜咽,低吼,咒骂声,眉头紧锁凤眸紧闭,豆大的冷汗浸透了散开的长发,湿濡的纠缠在他的脸颊和颈脊。不知何时他翻身压上紧握着我肩,汗湿潮热的头颅抵在我的锁骨和下巴间不住的摩挲,象在竭力躲避什么似的躁动。

因为骤醒,心头还在怦怦的乱跳,辨别了好久才从他压抑而溃乱的嘶吼中分辨出他的呼唤。

“小妖小妖小妖小妖小妖……”反反复复一直不放弃的是对“她”的呼唤。

睡意尽失,嘴­唇­咬的发白,才阻止了眼睫下易落的水光。举在半空中的手终还是软弱

的轻轻落下,温柔而有节奏的拍打着他的背给予抚慰。

“别怕,那只是噩梦,快醒来啊。”我轻柔的耳语。

几乎是同时凤眸被猛然唤醒,如两个深邃的血洞,空洞而无望,即使是夜明珠的璀璨

光芒也无法照亮半分。他呆了呆,突然支起身子,直直的看向身下的我。

“小妖……?”不确定的嗓音些许的抖。等不及我的回答,大掌蓦然捧起我的脸颊,

茫然而焦虑的红眸再一次的逡巡确定。

“是你吗?是活着的真实的你吗?”他拖着欲泣的哭腔,手指狂乱的摩挲着从我的脸颊滑过脖子,肩膀,椒|­乳­,然后回到脸颊。

“……嗯,是我。”我含糊的压低了暧昧。

终于确定的我不会凭空消失后,才安心的吐出了屏息了许久的呼吸,颓然的倒回我的身上,长臂收拢把我抱的更紧。

“不要离开我,我不能没有你……”肩膀上的男人模糊而凄切的低语,“我好喜欢你

,小妖…我…我爱你…………”

“…………”

嗯,不离开。

我很想以小妖的身份重重的点下头,用微笑的表情。

但是,顶在喉间的,是一柄见血封喉的毒刃,让我无法也不可以低下一点点,它会刺

穿我的血脉,割断咽喉。

温情而怜惜的安抚着卧龙,直到他放松的又昏昏睡去。

侧过头去,才发现青阳不知何时伏在床边睡着了。一向浅睡的他今晚却没有被这乱乱

吵杂的声音所惊醒。

“小妖!”他突然狰狞的呓语。枕在脸上的手臂茫然的对空挥舞,像在寻找在迷雾中丢失的方向。

“嗯,我在呢。”

轻柔的握向他的手,指尖在接触到肌肤的瞬间便被紧紧的反握住,紧紧的,像是一辈子也不要放开。

80【一头狡狈 一头白眼狼】[VIP]

将醒未醒时,感觉有人轻轻按着我的手腕。慵懒的嘤咛一声睁开眼,却被床边的陌生

脸孔吓的弹坐而起。那是个面貌清俊气质沉稳的青年男子,见我瞪大眼戒备的瞪着他,男

子微微一笑,收回搭在我腕上的手指,偏头笑道:“陛下殿下,请到外面一叙。”

这时我才看到他身后卧龙青阳的存在,听他如此说,卧龙朝青阳使了个眼­色­,青阳会意,便随那青年男子走出了房间。

“醒了”卧龙笑眯眯的道。

“嗯。”真是一句废中之废的废话?我随口应着,回身披上外衣,下了床。因为没有睡饱,我莫名的一肚子起床气。

“饿了吧,想吃点什么呢?”

“客随主便,不敢逾礼。”我疑窦横生的看着无论怎么看都笑的有点虚伪狡诈的卧龙

,不觉戒备。

…………

吃过饭,含了香片,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青阳提着一个小小的银吊子走了进来。

“吃饱了么?”他笑眯眯的问道。白皙脸庞上的伤痕有愈合的痕迹,配上他的过分温

柔的诡异笑靥让我不敢直视。

只见他把从地桌的抽屉里拿出一个錾金嵌石的九瓣莲花银碗。两指按住银吊子的盖子,向那碗里注入了八分满的碧绿­色­液体。

一缕雾白的水烟从碗里袅袅升起,盘亘在青阳的指间,药草特有的木香味霎时盈满了房间。

“喏,喝了它。”

青阳把它端到我的眼前,笑如朝露的诱哄道。

我不自觉的接了过来,热热的银碗焐暖了冰冷的手。九叶莲瓣下微微晃动的一汪碧绿,清澈见底,不掺一丝杂质。手指蓦然无力,就要擎不住它的沉重……

“我劝你最好不要妄图假装失手打翻它哦,为了以防万一,我准备了足够的量呢。不

过下次等我再斟满它时,就不会是这么客气的交到你的手里了哦。”

手指滑到银碗边缘即将掉落的时候,青阳嘁嘁的如此笑道。手腕一转,我忙拖住了碗

底,红着脸头也不敢抬的直瞪地板,心里把青阳的祖宗问候了个遍。

停了停,我猛然抬起头,一脸的正气凛然,傲慢庄重,“这是什么?我的脾胃可消受

不起来路不明的东西。”我撇嘴冷笑,傲骨风姿。

“茶。”

“药。”

被我骤现的疏远冷漠的气质所迷惑,卧龙和青阳竟不知觉的同时作答。

尴尬的空气一瞬间凝固,还是青阳反应迅敏的暖笑道:

“是药茶哦。专为小妖配制的,强生健体益脾护肝调理气血润泽肌肤美容保健青春永

驻的药茶呢。乖,趁热喝了吧,很补的。”

我嘴角抽搐,“这东西原来有那么多的功效?真是不错啊……小女惶恐,还请殿下先享用。”我举碗偎近他的嘴边。

青阳忙偏头闪避,双眸一冷,伪笑的嘴角不悦的下耷抿紧。

哒哒哒的几大步,卧龙一阵狂风的卷到我的眼前,二话不说,曲起两指利落­干­净的夹

住我的鼻子,磨牙邪笑道:

“让你喝你就喝!想让我扒开你的嘴强灌下去么?!”

“…………我喝。”

傲慢的气焰顿时熄火成卑微的小蜡烛,我狗腿的眨了眨眼示弱,卧龙哼了一声,松开手,抱胸站在一旁,不耐的催促:“不要给我拖延时间,快喝。

揉了揉发酸的鼻头,我不甘不愿的再次捧起碗,微张的粉­唇­刚碰到碗缘的瞬间,又噤着鼻子,偏头拿远。

“又怎么了?”卧龙虎虎发威的瞪着一脸厌恶表情的我,呲牙低吼。

“我,我怕苦……”我抽抽着小脸,满腹委屈。

“…………”

青阳轻叹一声,从桌屉里又拿出一个小瓷罐,并肩坐下,哄道:“我这里有上好的蜜饯,你大口喝下药茶,我马上给你吃一颗,保管蜜甜可口齿颊生香呢。”他掀开盖子,一颗颗红黄粉绿的蜜饯晶莹剔透,香氛可爱。

“…………”我哀怨的睇了眼笑容“亲切”的他,又一次的捧起银碗,望药发怔,垂眉哀目。

“你还看什么看!找打是吧?

卧龙凌空的一声怒吼吓得我心肝一抖,慌慌张张的举起碗一仰脖便把那“药茶”灌了进去。

“不要在嘴里漱来漱去,给我咽下去!”卧龙凶神恶煞的眯起凤眸。

死狗,我记住你的嘴脸了!

伸长脖子好容易咽下这苦的要命的东西,小脸顿时揪成一个酸枣,“给我蜜饯,蜜饯

啊啊!!”

青阳微笑着捻起一枚蜜饯送入我的口中。

“甜么?”

“嗯,甜。”我小口小口的唆着那枚甜蜜,驱走嘴里苦涩的味道。

“把剩下的都喝了,我就奖励给你两颗哦。”青阳点点还剩下约有两口的碗,笑道。

“啊?不要吧?!”

“要。”

青阳,我也记住你的嘴脸了!!

我忿恨的横了眼纯善假笑的他,举碗又喝了一大口。

“蜜饯~~~”我急切的向他张开口讨要。

青阳向碗里瞥了一眼,冷下脸来,“还剩下一口,喝了了才许吃呢。”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