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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名剑名珠 > 第十一章小香袋

第十一章小香袋

龙天楼赶到侍卫营的时候,侍卫营正值早饭,铁奎他们八个也临时搭了侍卫营的伙。

龙天楼还没吃早饭,既然碰上了,当然也跟着吃了。

边吃着饭,铁奎边禀报,一夜平静无事。

凌风跟着问:“总座,下一步咱们怎么办?”

华光道:“还能怎么办?当然是把人犯呈上去,看皇上批交哪一个衙门侦办,然后咱们再去追缉那个女人,一直迫缉下去,直到一网打尽他们。”

八个人齐望龙天楼,看他怎么说。

龙天楼道;“案子当然要办下去,到目前为止,咱们才触着那个大­阴­谋的边儿而已,还没有真正对付到他们,但是大贝勒跟哈总管,我暂时还不想呈交上去。”

华光道:“怎么?总座!”

“不管哪个衙门,都不足以保护他们两个的安全,尤其那个大­阴­谋可能潜伏在每一个府邸,每一个衙门,我不能让他们趁这个机会,在审问当中杀害了他们两个。”

铁奎道:“可是您也不能老把他们押在侍卫营啊!”

“那当然,我一时还没想到什么隐秘安全处所——”

铁奎等八个互望,蒙德道:“你们谁知道哪儿可以藏他们俩?”

另七个默不作声。

铁奎道;“要是连侍卫营都不够安全的话,还真再没有别的地方——”

凌风突然道:“有了。”

“哪儿?”

另七个同声忙问。

“贝子爷府里不是有密室吗?——”

华光道:“不行,别给贝子爷惹这个麻烦!”

龙天楼道:“这倒是,不大合适。”

凌风道:“您可以先问问贝子爷。”

龙天楼道;“这怎么能问,问了贝子爷还能说不行?”

铁奎道:“您说的是理,只是除了十五阿哥府,贝子爷府,还有侍卫营之外,北京城里恐怕真没有适合的地方了,绝不能把人藏到大内去。”

华光一拍桌子道:“对,大内。”

铁奎瞪眼道:“对什么,谁去跟官家说去,北京城除了大内,连个安全藏人的地儿都没有,大小衙门都是­干­什么的,官家不大发雷霆才怪。”

华光一伸舌头,没敢再吭气儿。

龙天楼皱眉沉吟道:“还真麻烦——”

凌风道;“我看是只有贝子爷府。”

华光忍不住道;“你怎么想给贝子爷惹麻烦,不错,贝子爷在府里的时候,或许没人敢去下手,可是他总不能为个金铎,老在府里不出门儿呀!”

铁奎道:“不行只好还押在侍卫营了。”

华光找着了报复的机会:“废话,那还用你说。”

铁奎瞪眼道:“我这么说自然有我的道理,侍卫营毕竟人多,一旦有什么警兆,帮手自然也多。”

“你就不怕他们里头有人——”

“有人怎么样,把他们排好班,十个一班,轮班当值,有任何差池出任何错,找他这一班,我不信有哪个胆上长了毛的,愿把自己的脑袋赔上。”

争来辩去,没个安全地方好押大贝勒金铎,最后还是决定押在侍卫营,至于排班分组,龙天楼当即召来了几名大领班,当面吩咐了。

把人犯全交到了侍卫营手里,龙天楼带着铁奎八个走了。

出了侍卫营,龙天楼吩咐铁奎八个先回十五阿哥府,他则一路小心,直奔西山。

海珠格格躲在西山,外界的人可能永不知道,但是承王去世的消息,一定会喧腾远近,让游客们带上西山,如果不让海珠格格先知道一下,那是会出事的。

事实上龙天楼没料错,不管承王对海珠格格怎么样,海珠格格毕竟是位孝女,一听噩耗当即就昏了过去,等到杨华活|­茓­道,捏人中,把她救醒过来之后,她脸­色­苍白,满面杀气,硬要下山找那位美福晋替她阿玛报仇。

杨华好说歹劝劝不住。

最后龙天楼分析利害,晓以大局,才算劝住了海珠格格。

但是海珠格格提出了条件,一旦找到大­阴­谋的主使,采取行动,必须通知她跟杨华参与。

龙天楼答应了,看看海珠格格渐趋平静了,龙天楼才起身告辞。

刚回到十五阿哥府,一进门就听说出了事。

马回回死了。

龙天楼急奔跨院。

到了跨院,跨院里已挤满了人,院子里站的都是十五阿哥府的护卫。

有人眼尖,—眼看见了龙天楼,马上叫道:“总座回来了,总座回来了。”

众护卫立即让开路,好让龙天楼进屋里去。

屋里迎出厂两个,是铁奎跟凌风,铁奎道:“总座,马老……”

龙天楼截口道:“我知道了,人呢?”

“在屋里。”

“王爷知道了吗?”

凌风道:“王爷跟贝子爷都在里头。”

龙天楼带着铁奎跟凌风进了屋,果然,屋里除华光等六个之外,十五阿哥跟福康安,还有府里的总管查祥都在。

这里屋在跨院里共是三大间,住的都是府里的护卫,府里的包衣、厨子、马夫等,住在另一边跨院里。

屋里都是统铺。龙天楼看得清清楚楚,马回回正躺在铺上,睡着了似的。

龙天楼先给十五阿哥、福康安见过礼,然后问道:“怎么回事,查看过尸身没有?”

福康安道:“我们是接了禀报才赶过来的,尸身我看过了,没看出什么,你再看看吧?”

龙天楼上前到了铺边,先把了一下马回回的脉,早就没脉了,肌肤冰冷,显然已死多时。

他又从头到脚,把马回回的身上查看了一遍,没有外伤,就连一点皮都没破。

最后他分开了马回回的嘴,嘴里也没看见什么,只是喉咙处有一团乌黑。

他心头震动了一下,松了手。

十五阿哥道:“天楼,看出什么来没有?”

龙天楼道:“中毒致死。”

十五阿哥脸­色­一变。

福康安道:“中毒致死,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龙天楼道:“或许贝子爷没留意,他喉咙里有一团乌黑!”

福康安忙又分开了马回回的嘴,看一眼,他呆了一呆道;“他这是……”

龙天楼忽道:“是谁第一个发现马老死的?”

十五阿哥道:“吕德扬。”吩咐总管查祥道:“叫吕德扬进来。”

查祥恭应一声,立即去到门口叫进了一名护卫来,道;“总教习,他就是吕德扬。”

龙天楼打量吕德扬,只见他卅几岁年纪,鼻正口方,颇为英武,当即问道:“是你发现马老死了的?”

“是的。”吕德扬相当恭谨。

“你是怎么发现的?”

吕德扬道:“属下轮值回来,见马老在铺上睡觉,想跟马老聊两句,哪知马老没答理。起先属下以为马老睡着了,也没在意,后来发现马老没有气息,伸手一摸,浑身冰凉,才知道……”

他没有说下去。

龙天楼道:“可知道,谁是最后一个看见马老的?”

查祥道;“最后一个看见马老的,恐怕是我了。”

“呃,查总管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看见马老的?”

查祥道:“还是中午时候,我在前院碰见马老,我随口问了一句吃过了没有,马老说吃过了,然后他就向跨院来了。”

“在跨院有谁碰见过马老没有?”

查祥道:“那就不知道了。”

龙天楼吩咐道:“凌风,出去问问,中午时候有谁在跨院见过马老没有?”

凌风答应一声出去了,院子里响起凌风问话的声音,接着凌风带了一名护卫进来,那名护卫分别向十五阿哥、福康安、龙天楼见了一礼。

龙天楼道:“中午时候,你在跨院里见过马老么?”

那名护卫答道;“是的。”

“马老跟你说过话没有?”

“那时候属下正要去接班当值,迎面碰见马老,属下问马老吃过了没有,马老答应了一声说有点困,想睡会儿,然后属下就出去了。”

“那么你才是最后一个碰见马老的人?”

龙天楼一顿接道:“以查总管碰见马老的时候看,应该是刚吃过饭的。马老是跟谁一块儿吃饭的?”

铁奎道:“总座,马老是一个人单独吃的,您忘了,他在教。”

龙天楼“呃”地一声道:“对,铁奎,你们八个,再挑几个不当值的弟兄,马上去严守各处,不许任何人进出王府。”

铁奎恭应一声,八个人立即领命去了。

龙天楼又问查祥道:“查总管,马老的尸骨暂移别处,这件事就麻烦你了。”

“好说,应该的。”

龙天楼向着十五阿哥、福康安一施眼­色­道:“王爷、贝子爷,咱们走吧?”

十五阿哥、福康安会意,跟着龙天楼走了。

三个人离开跨院,来到了后院十五阿哥的书房,一进书房,十五阿哥忙不迭地就问:“天楼,你看是……”

龙天楼脸­色­凝重,道:“先请王爷恕罪,恐怕是我给王爷惹来麻烦了。”

“你这话……”

“要是我没有料错,只怕是那帮人展开报复了。”

福康安道:“我懂你的意思了,可是你把话说错了,皇上把你安置在十五阿哥身边是为了什么,就是为让你帮十五阿哥抗挡­阴­谋,破除­阴­谋,再说你又是奉密旨办案,能叫给谁惹了麻烦?”

十五阿哥点头道:“小福说得不错,这种事你根本不必心里去,再说我也不是怕事的人,明摆着的,皇上一旦立我为储,我一定会遭到很多阻力,弄不好就是杀身之祸,这种事打从顺治年间到如今,屡见不鲜,我要是怕这个,当初我就婉辞了,现在要紧的是找出杀害马老的凶手来——”

龙天楼截口道:“王爷,说句不好听的,马老只是个替死鬼。”

十五阿哥一怔道;“这话怎么说?”

“实际上对付他们、给了他们大打击的,只是我跟铁奎他们八个,如果他们想还以颜­色­,当然该对我们九个下手,但是我们九个都不在府里,下手您跟贝子爷,他们没这个胆,下手护卫中的任何一个,也不足以造成震撼,于是,马老就成了仅次于我们九个的适当人选。”

十五阿哥点头道:“嗯,有道理。”

福康安道:“天楼,听你的口气,好像凶手就在府里。”

“马老不会轻易出府,实际上他也没有出府,而且,在府外下手咱们的人,也显不出他们的厉害来。”

十五阿哥脸­色­大变:“这还得了,我的府里竟然有他们的人卧底,我马上——”

龙天楼抬手拦阻道:“王爷不要急,我为什么派铁奎他们严守各处,禁止出入?如果还来得及,任何人也走不掉。”

“天楼,万一来不及呢?”

福康安道;“瞧你问的,真要已经来不及了,您现在急有什么用?”

十五阿哥呆了一呆,一时没能说出话来。

福康安转望龙天楼,道:“天楼,以你看会是—一”

“贝子爷,马老是仅次于我们九个的适当人选,可是他们却选错了对象,他们跟我一样,许是一时忽略了,马老在教,单独饮食,恐怕这毛病是出在大厨房里。”

十五阿哥一点头道:“对,叫那些厨子来问话——”

龙天楼道,“这件事您交给我了,我这就到那边跨院去——”

福康安道:“我跟你瞧瞧去。”

“贝子爷,在这段时间里,您还是多陪陪王爷吧!”

福康安瞿然醒悟:“你不是说他们不敢么?”

“防着点儿总没有害处。”

福康安点了点头:“那你去吧,王爷这儿有我呢!”

龙天楼欠个身走了,出书房直奔西跨院。

到了西跨院,许是西跨院里的已经知道出事的消息,每一个人都有一份不安。

龙天楼把厨子集中在一间屋里,抬眼一扫,锐利目光从每个人的脸上掠过,道:“马老出事,你们都知道了?”

众厨子低着头点了点头,都没说话。

“马老在教,单独饮食,他的饭菜是谁做的?”

众厨子抬眼互望,似在找什么,忽听一名年长厨子道:“咦,白胖呢?”

龙天楼道:“白胖?”

“就是给马老做饭的,他姓白,人白白胖胖的,所以大伙儿都管他叫白胖。”

龙天楼道;“那么白胖呢?”

那名年长厨子道:“不知道。”

一名年轻厨子道:“厨房里吃过中饭以后,大伙都忙着洗碗盘,我们都洗完了,白胖还在忙,后来大伙儿都回西跨院来了,他一个人还留在厨房里。”

龙天楼道:“那么有没有看见他曾经回西跨院来过呢?”

年轻厨子摇头道;“我是没看见,不知道别人看见过没有。”

众厨子都没作声,显然是都没有看见白胖回西跨院来。

龙天楼扬声喝道:“来人。”

外头急步走进一名包衣,垂手哈腰,

龙天楼道:“前院找个护卫,叫他上大门口问问,白胖是不是出府去了,尽快给我回话。”

那名包衣恭应一声,疾步而去。

龙天楼向众厨子道:“白胖住哪间屋?”

年长厨子道;“他住东屋。”

龙天楼道;“带我去看看,其他的人散了。”

年长厨子带着龙天楼去了东屋。

东屋是一大间,也是个大统铺,许是因为是厨子住的地方,一屋子油烟味儿。

统铺上一个个铺位,衣物、杂物都堆在枕头上方。

龙天楼道;“白胖睡哪儿?”

年长厨子一指把边铺位道:“这就是。”

龙天楼看得清楚,白胖的衣物都还在,不过都是些值不了什么钱的东西,他过去翻看那堆衣物,白胖这个大男人,杂七杂八的东西还真不少,连针线包都有,就是没有什么可疑的东西。

不,有样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够得上可疑。

是龙天楼在枕头底下找到的,一个小香袋,红缎子,绣花,小巧玲珑,还带着丝线穗儿,煞是可爱,小香袋正反两面,各绣着七朵不知名的花,绣工相当­精­细。

龙天楼把小香袋托在手里道:“这是什么,你们见过没有?”

年长厨子瞪大了眼,摇头道:“没有,从来没见他拿出过。”

龙天楼把小香袋凑近鼻端闻了闻,一股淡淡的香气钻人鼻中,心知里头缝的有香料。

只是,白胖一个大男人家,怎么会藏这么个东西。

龙天楼问道:“白胖是哪儿的人,怎么进府的?”

“听说是内务府派来的,您得问总管,他清楚。”

“白胖成家没有,还是只有一个人?”

年长厨子陪笑道:“您得问总管。”

“府里丫头不少,白胖是不是有什么要好的?”

年长厨子道:“您是说这香袋会不会是哪个丫头送的?”

“不错,我就是这意思!”

年长厨子皱眉想了一想,道:“我看不会是这么回事。”

“怎么见得不会是这么回事?”

年长厨子道:“您不知道,白胖这个人有点怪,大伙儿都在厨房里当差,平常他跟我们这些个都不大说话,怎么会跟哪个丫头好上?”

只听一阵急促步履声由远而近,随后适才那名包衣进来了,一哈腰道:“回总教习的话,大门口说,没见白胖出府去。”

龙天楼微一皱眉道:“好,没事了,你们歇着去吧。”

他握着那个小香袋走了。

白胖没出府去,那么他上哪儿去了,难不成还在府里?

马回回被毒死,府里几乎已经闹翻了天,如果白胖还在府里,他为什么躲着不露头?

龙天楼一路想着,走向前院,刚到前院,他脑际电闪灵光,突然想通了一点,当即喝道,“来人。”

一名护卫疾奔而至,躬身道:“总教习。”

龙天楼道:“吃过中饭以后,各处站门口的都是哪些人,叫他们来见我。”

那名护卫应声而去,他办事还真快,一会儿工夫,带着七八个亲兵跟一名蓝翎武官奔到了,一躬身道;“总教习,中饭以后的站门班就是他们。”

龙天楼抬眼一扫,那名蓝翎武官立即带着七八名亲兵躬下身去。

龙天楼道:“大厨房里的白胖,你们都认识?”

那名蓝翎武官道:“白胖?认识。”

“有没有谁看见他出府?”

一名亲兵立即道:“没错,白胖是出府去了。”

“你站什么地方的岗?”

“府后门。”

“白胖是什么时候出府的?”

“中饭后没多久。”

“他有没有带什么东西?”

“没见他带什么东西。”

“他出府­干­什么去了,有没有听他说上哪儿去了?”

“他只说去买点东西去,没说上哪儿去。”

“没事了,你们去吧。”

蓝翎武官带着亲兵们施了一礼,走了。

龙天楼问那名护卫道;“看见查总管没有?”

那名护卫道:“没有,您找查总管,属下这就——”

龙天楼一摆手道;“不用了,你去吧。”

那名护卫躬身走了,龙天楼则行向后院。

到了后院找个护卫一问,查祥正在忙着办马回回的后事,正说话间,查祥从后头走了过来。

龙天楼忙出声招呼,查祥立即走了过来。

一个亲王府,尤其是储君十五阿哥府的总管,是相当神气、相当不得了的。

可是查祥对龙天楼这位护卫总教习,永远谦恭,永远客气,陪着笑道;“总教习找我有事?”

“我跟查总管打听一个人。”

“您打听谁?”

“大厨房的白胖。”

“白胖?您打听他——”

“查总管恐怕还不知道,白胖午饭以后,从后门出府,到现在还没回来。”

查祥一怔:“您是说——”

“恐怕他不会回来了。”

查祥脸上变了­色­:“总教习,马老是他——”

“只能说马老的饭菜一向是他做的。”

“这,这——白胖这个人一向挺老实——”

“查总管,白胖是怎么进府来的?”

“内务府派来的,府里的下人都是内务府选派来的。”

“那么他在旗了?”

“是的,下三旗。”

“他进府多久了?”

“他比别人晚点儿,也有半年多了。”

“他成家了,还是一个人?”

“一个人,没听说他有家小。”

“府里的丫头,有没有跟他要好的?”

“您问这——”

龙天楼托出那个小香袋,把他的怀疑告诉了查祥。

查祥马上就摇了头:“总教习,这不可能,我一向严禁府里有这种事,丫头们到了一定的年岁,自有内务府送她们回去,或者是替她们择配,府里要是允许这种事,那每个府邸就乱了。两年多以前,曾经有过这么一件事,结果两个人都送交内务府严办,女的送回去了,男的被活活打死了。”

龙天楼道:“那么,总应该有个可以找到他的地方?”

“他们的来处,内务府都有登录,不过难说,这些人出身下三旗,家境都不好,有不少都是家里已经没人了的。”

龙天楼皱了眉。

查祥马上又道:“您看要不要我跑一趟内务府……”

“不用了,”龙天楼道;“如果真是白胖,他既然有意趁人没发现之前逃走,他就不会回到来处去的,查总管请忙去吧。”

查祥哈个腰走了。

龙天楼望着手里的小香袋皱了眉。

他认为这个小香袋是找寻白胖的唯一线索,但是他却不知道从何着手。

这个小香袋虽然跟一般小香袋有它不—样的地方,但没法查明小香袋的出处,有它也等于没它。

找白胖还有一个线索,那就是承王那位美福晋,但人海茫茫,又上哪儿去找那位美福晋。

龙天楼正在出神,忽听一个话声传人耳中:“总座哪来的这玩艺儿?”

龙天楼定神一看,原来是凌风,不知道什么时候,凌风已经到了他身边。

听凌风的口气,好像他知道这种东西。

事实上,凌风站在那儿两眼都瞪圆了。

龙天楼察言观­色­,心里为之一动:“你知道这种香袋——”

凌风忙道:“知道啊,怎么不知道?这是‘天香教’的护身符啊!”

龙天楼心头一跳,道:“天香教?”

“是啊!总座,您没听说过天香教?”

“没有,我还真没听说过天香教,江湖上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个教派?”

凌风这时候惊异之情已渐趋平静,道:“也难怪您没听说过,想当初京里在闹天香教的时候,您还没到京里来呢!”

“呃,京里闹过天香教?怎么回事?”

◎读书论坛:◎凌风道,“说起来这事儿有一年多了,就连京里的人知道的都不多,那时候天香教在京里设了坛,有欺诈敛财的嫌疑,九门提督把案子交给了巡捕营,围住他们的坛拿人,人虽然没拿着,可是从那时候起天香教就没了,已一年多了,再也没见着,没听说他们活动,怎么这时候您手里拿着个他们的护身符?”

龙天楼把香袋递了过去,道:“你看仔细了,这是不是天香教的护身符?”

凌风把香袋接过去,转来转去看了看,一点头道:“是天香教的护身符,绝错不了。”

龙天楼从凌风手里接过香袋,道:“你怎么知道这件事?你见过这东西吗?”

凌风道:“我怎么不知道,巡捕营办这个案子的时候,贝子爷最爱听这种事,一天总要问巡捕营的统带九回,后来巡捕营抄了他们的坛,搜着了不少邪魔外道的古怪玩艺儿,贝子爷还带着我们去看过呢,不信您问贝子爷跟他们七个,谁都知道天香教。”

“人是没拿着,可是查出来没有,主其事者是谁,他们都是些­干­什么的?”

“主其事者是谁不知道,不过听说是个娘儿们,其他的人就更不知道是谁了,您看,是谁谁会承认哪。”

这倒也是。

龙天楼沉吟着,没说话。

凌风问道:“总座,您还没告诉我呢,哪来的这玩艺儿?”

龙天楼道:“在白胖枕头下找到的。”

“白胖?”

“大厨房的那个厨子——”

龙天楼接着把查白胖的经过说了一遍,并告诉凌风,白胖午饭之后,从后门出府,到现在没见回来,恐怕是跑了,最后道:“我这就上巡捕营去一趟,你去让他们七个撤回来,加意护卫府里各处。”

交代之后,他走了。

片刻之后,龙天楼到了巡捕营。

龙天楼他等于是巡捕营出身,想当初他的身分就跟别人不同,这会儿更不同了,上自统带,下至每一个人,准都得对他客客气气,尤其他拘捕大贝勒的事,已经震动九城,连大贝勒那种人物都让他拘捕,还有哪一个不怕他?

不过他没有兴师动众,只找上了白五爷。

一见面,白五爷满脸泛起了惊喜­色­,拍着龙天楼的肩,挑起了大拇指,对龙天楼拘捕大贝勒之举,由衷地夸赞了一番。

龙天楼等白五爷夸够了,赞够了,把白五爷拉到了僻静处,把办大贝勒的经过,以及美福晋脱逃、承亲王仰药服毒的经过,告诉了白五爷,最后才把马回回被害的事说了出来。

白五爷惊白了脸,也瞪大了眼,好半天才说出话来:“天,外头只听说你办了大贝勒,还不知道有——”

“五叔,事已经发生了,也就是这样了,没什么好再说再提的了,今儿我来找您,是为了马老被害的事。”

白五爷定了定神道:“我刚听你说了,怎么了?”

龙天楼从怀里掏出了那个香袋。白五爷一见香袋,先是一怔,接着马上叫道:“天香教的护身符?小七儿,你哪来的……”

龙天楼截口道:“您先告诉我,巡捕营是不是办过这么一件案子?”

“办过啊!”

“是不是您经办的?”

“不是我,要是我,那些家伙一个也跑不了。”

“那么您是不是也熟知这件事?”

“当然,当然熟知。”

“那就行了。给马老做饭菜的那个厨子叫白胖,他已经跑了,这东西是在他枕头底下找到的。”

“你是说,那个白胖是天香教的人?”

“目下还不敢说,得等找到他人以后才能知道,不过,他枕头底下既然藏着这么个东西,虽不中,恐怕也不远了!”

白五爷一脸惊容皱了眉;“天香教的人怎么混进了十五阿哥府?照这么看,他们还跟承王那个福晋有关。白胖……白胖……当初,天香教里有个叫白喜的,别就是这个白胖——”

“五叔,姓白的人不在少数。”

“是啊,我也姓白,就因为天香教里就这么个姓白的,就因为他也姓白,所以我对这个白喜记得特别清楚。”

“不管当初的白喜是不是如今的白胖,我来找您,是看看您能不能给我一些指点。”

白五爷点了点头,道:“小子,你来找你五叔,还真算找对了人了。”

龙天楼心头一跳,忙道;“五叔,您能——”

白五爷截口道:“我不敢断言白胖就是那个白喜,不过这个白喜在京畿地面上,可是个有字号的人物,他也在教,在教门儿里更是个数一数二的,自从天香教案后,京嵌地面上就没了他的影儿。谁叫一笔写不出两个白字儿,远在天香教案之前,我就认识他了,交情还不错,天香教案后,上头想让我去找他,我念以往那段交情,也认为天香教并没有什么大恶,所以就装不知道给推了——”

“现在我找上了您,您可不能推。”

“废话,要想推,我­干­吗还告诉你我知道。”

龙天楼忙道:“五叔,哪儿可以找到他?”

白五爷捋着胡子,没说话。

“五叔,这是个关键人物,说不定从他身上可以追出大­阴­谋,承王那个福晋已经跑了,我好不容易才又得这么一个线索——”

白五爷道:“用不着说这么多,我又没说不管。”

“那您——”

白五爷抬手拦住了龙天楼的话头,道:“小七儿,咱爷儿俩先把话说清楚——”

“什么话说清楚?”

“我不敢说,那个白胖一定就是白喜。”

龙天楼道:“我懂您的意思,您放心,只白喜不是白胖,我的不动他。但是,天香教的人毒杀了马回回,他得给我一个交代。”

“要万一整个天香教牵涉在里头呢?”

“真到那个时候,您还能再顾交情吗?”

白五爷沉默了一下,一点头道:“好吧,你跟我走。”

他转身行去。

龙天楼忙跟了上去:“五叔,咱们哪儿去?”

“你小子跟我走就是了。”

龙天楼还想再问。

白五爷正­色­道:“现在别问,到了地头你自然就知道了!”

龙天楼看看白五爷是正­色­说话,他也就没好再问。

两个人出了巡捕营,白五爷带路,一阵东弯西拐,半个时辰之后,停在了西城一条小胡同的两扇小窄门前。

谁都能看得出来,这一带住的都是苦哈哈的人家。

难不成这儿就是白喜的藏身处?

龙天楼心里正暗想。

只听白五爷道;“别瞎猜,这儿用不着动手。”

龙天楼为之微一怔。

白五爷上前敲了门。

半天,才听见里头有缓慢的步履声,紧接着听见一个苍老而沙哑,有气无力的话声问道;“谁呀?”

白五爷忙应道:“老姐姐,是我,白殿臣。”

老姐姐?

龙天楼听得又一怔,转眼望白五爷,但白五爷并没有看他。

就在这时候,两扇油漆剥落的窄门呀然而开,开门的是个满脸风霜,一头白发,穿着粗布衣裤,但是相当­干­净的老­妇­人。

老­妇­人站在门里,疑惑地上下打量白五爷跟龙天楼。

白五爷道:“老姐姐不认识我了?我是巡捕营的白殿臣啊!”

白发老­妇­眯着一双老眼打量着白五爷,渐渐地,遍布皱纹的老脸上,堆起了笑容,这一笑,满脸的皱纹更明显了:“可不是白五爷吗,该死,我都没瞧出来,真是老了,快请进,快请进。”

说着,她让开了进门路,往里让客。

白五爷含笑欠个身,带着龙天楼进了大门。

白发老­妇­又盯上了龙天楼:“五爷,这位是——”

白五爷道:“这位是我一个侄子,把兄的儿子,姓龙,叫龙天楼,天楼,过来见见,你就叫大妈吧!”

龙天楼上前躬身,道:“大妈。”

白发老­妇­笑得眼都眯起来了;“哟,五爷,我还不知道您有这么俊一位侄少爷呢,瞧瞧,真俊得跟个姑娘家似的,请里头坐,请里头坐。”

白发老­妇­前头颤巍巍地带路,把白五爷跟龙天楼让进了堂屋。白五爷落座,龙天楼侍立一旁,白发老­妇­直让,龙天楼就是不肯坐,白发老­妇­没口地直夸“有规矩,懂礼数”;转个身,白发老­妇­要去倒茶,白五爷连忙拦住:“老姐姐别忙乎了,我们还有事儿,坐一下就走。”

白发老­妇­道:“许久没来了,怎么才来一下,凳子还没坐热就要走?”

白五爷道:“到了老姐姐这儿还客气,我们真还有旁的要紧事儿。”

白发老­妇­不情愿地道:“好吧,既是这样,那我就不倒了。”

她坐了下去,一坐下,老眼又盯上了龙天楼;“以往没见过侄少爷,是才上京里来吧,跟五爷在一块儿当差呀?”

白五爷道;“他来京也有不少日子了,比我行,他是十五阿哥府的护卫总教习。”

“哎哟!”白发老­妇­惊声道;“十五阿哥府?那可不容易啊!年轻轻的就当上了护卫总教习,再过几年那还得了,侄少爷算是帮对了人了,十五阿哥是储君,将来一旦当上了皇上,侄少爷您可不就成了领侍卫的内大臣了!”

龙天楼也没多说什么,只笑笑道;“谢谢大妈这分吉言了。”

白发老­妇­又笑得眯了眼:“瞧,多懂事,多会说话的孩子。”

顿了顿接问道:“侄少爷定是有一身好武功。”

白五爷笑着道:“您想嘛,十五阿哥聘为护卫总教习,那还错得了?”

白发老­妇­笑道;“可不是嘛,瞧我问的——”

她又扯了一阵闲篇儿,其实,老太太们,哪个能免?

扯一阵闲篇之后,白五爷话转正题:“老姐姐,我一向少来拜候,今儿个有事儿了才来看您,先给您告个罪。”

白发老­妇­道:“五爷说的这是什么话,我知道您一向公忙,能高攀您是我们的造化。再说我们也蒙受您的大恩,原该我们常去拜候您的——”

白五爷道:“老姐姐这么说就让我不安了,什么叫大恩?二兄弟当初也没犯什么大错,交朋友嘛,本就如此,除非是太过不去了,只要过得去,还不就让过去了。”

白发老­妇­道;“不管您怎么说,您这份恩德,白家是存殁俱感,永记不忘——”

脸­色­忽地一转沉重,道:“我人上了年纪,可是心里明白,您今儿个上家里来,别又是为他的事吧?”

龙天楼没说话,他实在不忍伤害这么一位善良老­妇­人。

连白五爷都迟疑了一下,才道:“老姐姐可知道,二兄弟他一向在哪儿?”

白发老­妇­的老脸上闪过一丝异容:“说是上外头做生意去了,一晃又是一年多了,连个音讯都没有,谁又知道啊!”

白五爷道:“老姐姐,二兄弟一向在十五阿哥府大厨房当差。”

白发老­妇­一怔,老眼都瞪圆了;“怎么说,他在十五阿哥府的大厨房里——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啊!这么说侄少爷跟他认识?”

“不,天楼不认识他,这两天十五阿哥府里出了点事,二兄弟有点牵连,他一害怕跑了,天楼找我打听,我一听说,猜想可能是二兄弟——”

白发老­妇­忙道:“五爷,十五阿哥府出了什么事,他有什么牵连?”

白五爷道:“老姐姐别管是什么事,也别问二兄弟他有什么牵连,我可以告诉老姐姐,只要他能出面,能合作,我跟天楼可以力保他。”

白发老­妇­身躯颤抖,低下了头,满头白发都在颤动着,望之令人心酸,旋即,她抬起了头:“刚在大门口,一认出是您来,我就猜到准是他又出事了,老天爷不可怜,真让我猜着了,我的话也说尽了,泪也流­干­了,实在——”

突然一阵激愤,人颤抖得更厉害:“他怎么就不知道学好,就不知道改——”

说泪已经流­干­了,两行老泪还是夺眶而出,扑簌簌坠落襟前。

龙天楼看得一阵难受。

白五爷也大为不忍,道:“老姐姐也别难受了……”

白发老­妇­摇摇头,举袖拭泪:“我不是难过别的,我是——是我没教好他,我是难过将来没脸去见地下的爹娘。”

“老姐姐——”

白发老­妇­摇头又道:“五爷,别见怪,您这个忙我帮不上,我不知道他去了哪儿,找都没法找他。”

白五爷似乎没觉得意外,道;“老姐姐,二兄弟他只你这么一个亲人——”

“五爷!”白发老­妇­又一阵激动;“他已经没把我当亲人了,眼里也早就没我这个姐姐了,要不然他不会——唉,说这些有什么用,都迟了,也不知道他让什么鬼迷了心窍了。”

“老姐姐,我刚说过,只要他能出面,能合作,我跟天楼都愿意保他——”

“五爷,听您的口气,好像我是护他,我是真不知道他在哪儿啊!”

“我知道,老姐姐您是个明理的人,您不会护他,因为那不是护他,是害他。我是好意,我不愿意让别人先找到他,要是让别人先找到他,绝没那么便宜,逃、躲都不是办法,唯一能自救的办法是赶紧出面,老老实实地跟我们合作。老姐姐,当初我放过他一马,冲着您,我也不会害他的,既然连老姐姐都不知道他在哪儿,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他站了起来。

白发老­妇­连忙站起,颤声道:“五爷——”

白五爷道;“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老姐姐就别再难过了,我们还会找他,想尽办法也一定要在别人找到他之前找到他,只有这样才可减轻他的罪过。”

一顿道:“天楼,咱们走吧!”

龙天楼一边旁观,心里明白,老­妇­人一定知道白胖的所在,可是白五爷要走,他相信白五爷一定有道理,他自己也实在不忍逼迫这么一位老­妇­人,于是,他忍了忍,跟着要走。

忽听白发老­妇­悲声叫道:“五爷!”

白五爷、龙天楼停步回身,

白发老­妇­突然颤巍巍地跪了下去。

白五爷忙伸手架住:“老姐姐这是­干­什么?”

白发老­妇­哭着道;“五爷,我只有这么一个兄弟,在这世上,我也只有这么一个亲人——”

“我知道,老姐姐放心,我刚不是说了吗,我们会想尽办法先找到他——”

白发老­妇­道:“五爷,东岳庙后头有座柴家老屋,您跟侄少爷上那儿找他去吧!”

龙天楼心里为之一松。

白五爷忙道;“老姐姐,他回来过了?”

白发老­妇­点了点头,道:“他只说他闯了祸,没说十五阿哥府,也没说闯的是什么祸,还是我逼了半天,他才说把个同是教门儿里的害了。”

“老姐姐知道他害的是谁吗?”

“我也没多问,他也没说。”

“老姐姐一定知道清真馆的马掌柜。”

“是他?”白发老­妇­猛然抬头。

“马掌柜现今是十五阿哥府的人啊!”

“啊——这是为什么,他这究竟是为什么?”

“老姐姐,他还在天香教里,受天香教的利用啊!”

“那,这——他不是死罪——”

“老姐姐放心,只要他老老实实合作,天楼一定保他不死。”

“侄少爷,我给您磕头。”

白发老­妇­转身要跪。

龙天楼连忙架住:“老人家,我当不起。”

“侄少爷——”

“老人家,我五叔已经答应您了,只要令弟他肯帮我的忙,我一定会帮他的忙。”

白发老­妇­含泪点头:“侄少爷,大恩我不敢言谢,那个地方只有我知道,两位既找到那儿去,他应该明白我的心意,他会听我的。”

白五爷道:“那老姐姐就不用担心了,我们不再耽搁了,老姐姐请留步吧!”

他跟龙天楼出堂屋疾快地走了。

白发老­妇­站在那儿没动,也没再说话,老泪直流。

东岳庙在朝阳门外,是一个奉旨修建的最大庙宇,占地卅多亩。

除正殿之外,还有东西跨院,七十二司,囊括了天地诸神,大街路南有十八层地狱,泥塑木雕,维妙维肖,胆小的真能吓得胆战心惊。

这座东岳庙每年正月开放半个月,然后每月初一、十五开放,庙会之期那是万头攒动,热闹异常。

但是,龙天楼跟白五爷来的时候没赶上庙会,庙门紧闭,行人稀少,就显得冷冷清清了。

两个人从庙旁一条小胡同里绕到了庙后,庙后有人家宅院一处处,却不知哪儿是柴家老屋?

站在胡同里四下打量,龙天楼道:“五叔,柴家老屋是——”

白五爷截口道:“你可真问住我了,北京城这么大,在巡捕营吃了这么多年公事饭,还是没法摸清每一处,不过不要紧,鼻子底下有张嘴,咱们找个人问问。”

他带着龙天楼又往里走,走的是笔直一条胡同,两旁边隔不远就是一条横着的胡同,刚过左边第二条,人是没碰见一个,可白五爷突然停了步。

龙天楼忙转头循白五爷目光望去,只见第二条胡同底有一户人家,门口的石狮少了一座,台阶下都长出草来了。

显然,那是座久没住人的宅子。

两个人互望一眼,白五爷一偏头,两个人脚下疾快,进了那条小胡同。

这条小胡同是条死胡同,不深,只有五户人家,每户人家门口都­干­­干­净净,门环擦得发亮。

只有这一户,胡同底的这一户,石狮少了一座,台阶下石头缝里长出了草,门头塌了一半,大门油漆剥落,一对门环都不见了,可是两扇大门还关得紧紧的。

门头下,横嵌一块石额,两个大字清清楚楚:“柴府”!

白五爷低声道:“没错了。”

又道:“世道无常,有道是:‘乌衣巷故人贫,莫愁湖鬼夜哭,凤凰台栖枭鸟’,那不关咱们的事,进去吧!”

白五爷要上台阶。

龙天楼伸手拦住:“五叔,门只怕推不得!”

白五爷倏然醒悟,多少日子没人住的宅子,每一处自是年久失修,贸然一推,门不倒才怪。

“那——”

龙天楼扭头看看,胡同口外没人,几户人家的大门也都关着,没人进出,他往墙上一努嘴,冲白五爷施了个眼­色­。

白五爷会意,老少俩一撩长衫,先后窜上墙头翻了进去。

落脚处是前院,几间房还在,只是门窗紧闭,破窗户纸迎风,遍地杂草,寂静、空荡,一点声息都没有。

龙天楼一打手势,要往后去。

白五爷伸手一拦,然后抬手指指北房屋面,轻声道:“你上去,居高临下,可以尽收眼底,我试着劝他出来。”

省时省事,不失为好办法。

龙天楼一点头,就从站立处腾身而起,拔高数丈,然后一掠上了北房屋面,点尘未惊。

白五爷适时撩衣疾窜,往后扑去。

龙天楼站立在北房屋面,前后尽收眼底,一览无遗。两进院子,后头还带个花园,算得上既深又广,后院里堂屋、东厢房,花园里花圃、小桥、亭台楼榭,虽然塌得差不多了,但依稀还能看得出来。

正观望间,只见白五爷从北房下窜进了后院,他往瓦砾遍地的后院里一站,立即扬声发话:“二兄弟,白五来了,出来答个话吧!”

堂屋里传出“哗喇”一响。

白五爷紧接着说道:“白五不是外人,是外人也找不到这儿,白五既然找到这儿,你就该知道这是谁的意思,我一进来就扬声发话,也表示相信你不会躲我。”

堂屋里没动静了。

片刻之后,才从那年久失修的堂屋里,缓缓走出个人来,穿一身裤褂,四十来岁年纪,长眉细目白白胖胖的。

他脚刚踏出堂屋,一眼瞥见了北屋上的龙天楼,脸­色­一变,脚下倏停。

白五爷及时道:“也不是外人,是我侄子。”

白胖中年人两眼紧紧盯住北屋上的龙天楼,眨也不眨。

龙天楼提气疾掠而下,一掠五六丈,而且正好落在白五爷身边。

白胖中年人两眼异采暴闪,脱口道:“好轻功。”

龙天楼没说话。

白五爷却道:“二兄弟夸奖!”

白胖中年人脸­色­恢复了正常,缓步走出堂屋,在白五爷跟龙天楼面前丈余处站定,一拱手,淡然道:“五爷。”

“二兄弟,才一年多不见就生份了。”

白胖中年人脸上泛起一丝不自在的笑意,但旋即一整脸­色­道:“我姐姐告诉您的?”

“不错。”

“我只这么一个姐姐,不能怪她。”

“老姐姐也只你这么一个亲人,她怕日后没办法见泉下的爹娘,跪地哭求我手下留情。”

白胖中年人脸上掠过一丝异容,但旋即双眉一扬道:“五爷,当日蒙高抬贵手,我铭感五内,永不敢忘,这也就是为什么我愿意出来见您,这回,还求您一本爱护之初衷——”

“二兄弟,当初是因为你误入天香教,没犯什么大错,年余后的今天,你还在为天香教卖命,不是让白五我太失望了么?”

“五爷,我没有——”

龙天楼伸手从怀里掏出那个小香袋来,提在手中。

白胖中年人脸­色­一变,道:“我没想到他们把案子交到了巡捕营。”

“不,还轮不到巡捕营,案子还由十五阿哥府的人在办。”

白胖中年人微一怔:“那么您——”

“我只是受托帮人个忙而已。”

白胖中年人两眼倏现冷芒。

“二兄弟,许你让我失望,不许我帮人个小忙?再说他是我侄子,不是外人。”

龙天楼道:“我没见过你,你也没见过我,但是你应该知道我,十五阿哥府的护卫总教习——龙天楼。”

白胖中年人身躯一震,脸­色­大变,转身要跑。

龙天楼一步跨到,已到了他身边。

白胖中年人机伶暴颤,飞起一拳直捣龙天楼心窝。

龙天楼抬手一封,掌势偏滑,轻易地扣住了他的腕脉。

白胖中年人面如死灰,抬眼望白五爷:“五爷,我不欠您的了,恨只恨欠我姐姐的,这辈子没办法报答她了。”

白五爷沉声道:“你这叫报答你那唯一亲人的老姐姐?不伤透她的心,不害死她,已经算不错的了。”

白胖中年人一阵轻颤低下了头,哑声道:“事既至此,夫复何言,我跟你们走就是。”

白五爷一施眼­色­。

龙天楼立即松手。

白胖中年人猛抬头,先望龙天楼,后望白五爷。

白五爷道:“天楼跟我已经答应了你姐姐,只要你老老实实合作,他可以保你不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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