吟儿一笑,要是他林阡真做渔夫了,我才不要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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偏要叫蓝玉泽选择的话,蓝玉泽到宁可胜南不是林阡,而还是两年前的冬天,蓝府地窖里那个一无所有的黑衣小子,当她姐妹和他三人一起迷失在地窖深处的黑暗中时,她同时迷失在他的声音和他的世界里。
恍惚间,从前竟如海市蜃楼。
几个月不见面,才明白什么叫做既熟悉又陌生。
这半年来,一旦有闲暇,他都在构思着跟她见面的时候说什么,怎么做。没有办法,世间千万人,总要有一个逼得自己机关算尽还走投无路,要小心翼翼,要咬文嚼字,要步步为营,就怕她凄然落泪,就怕她受伤误解,就怕她痛苦惆怅,所以宁可自己夜夜辗转反侧,无法入睡。告诉自己千次万次,若她理解错了,就顺着她的意思说下去吧,只有那样,她才能开心,她开心,那自己就强行改变这个世界又何妨。
想先握住她的手,替她戴上那暌违主人多年的玉戒,想抱一抱她,告诉她这么多日子,真的很想念很想念她,怕她尴尬,怕她没有想通,所以不敢见她,怕见她就是伤她,想吻她前额,用对云烟的语气来同她讲,这气息,还是和两年前一模一样。
可是,不对劲,很不对劲,千言万语哽在喉间,明明不是难过,却什么也说不出口,相思久了,换作一声“最近还好吗”,不,不应该这么问候,他和她之间、竟然从寒暄起始……
胜南恼恨这样的自己,最近还好吗,最近还好吗,他从来没有这么准备过,待看见玉泽第一眼,却冲口而出这样的一句,到她面前,就成了一个傻小子,木讷,口齿不清,含糊,又迟钝,明明有更贴切的关心可以给她,却……
却惹她哭了……
她为什么要哭,她情绪开始失控,她的泪水终于决堤,难道又是自己说错了什么,胜南手足无措,脑中一片空白,她一边哽咽,一边使劲地狠狠地点头,她拼命抬头想掩盖这泪水,为什么一看见他就哭,为什么一听到他问候自己就哭……
她真想告诉他,她一直很好,除了,除了一件事,就是担心他过得不好,她真不应该,让自己心爱的男人一次次地受伤……
“玉泽,为什么要在白帝城行走,还一个人,可知道这里不安全……”
“我知道这里不安全,所以很怕你不安全。我想见到你,真的想见你,想对你说,我想你了,不想再到中秋了,我后悔了,我做错了,可是又怕你不想见我,就只能跟着你……”玉泽不再隐瞒,哪里可见平日里的坚强,坚冰一遇烈火,这一生竟化作无数眼泪,这语气除了对他,玉泽还可能对谁透露,胜南纵使再顽固倔强,再善于掩饰,也忍耐不住欣喜之情:“想通了,玉泽你真的想通了,我怎么会不想见你,我时时刻刻都想把时间改快一些,快些到中秋,亲口对你说生辰快乐!”
胜南欣喜的表情,让玉泽明白,这半年来,自己一直在逃避幸福,其实她离胜南再远,胜南都会停下来,转过身来等她,两年的时空距离,足可一笔勾销,玉泽想他更快乐,微笑着说:“不必再等了胜南,不该是你说,应该是我对你说:生辰快乐。”
她低声说着,离他更近了一步。
胜南不由得又惊又喜。
七月十七,到真是他林胜南的生辰,是胡水灵捡到他的那天初定的生辰,也是在见到川宇和玉紫烟之前胜南暂定的生辰,这日子,没有几个人知道,并不值得庆贺,是胜南走南闯北经常忽略的日子——在遇见玉泽之前,七月十七,只提醒了胜南一件事,他是个人,他拥有自己的生日,可以在摸爬滚打的岁月里,利用这一天好好地和少有的几个兄弟喝酒畅叙一番,然后有一年是一年地过下去了此一生,有了玉泽之后,就不一样,又多了一个人记得自己的生日,又多了一个人牵挂自己的安危,自己不再是世间多余的人,而是该寻找更好的明天给她分享。
胜南微微一笑,这古夔州现今所有的战友们,都知道林阡的生辰是九月初六,又有几个人能在七月十七祝他生日快乐!乍一得到这样的一句,来自于玉泽,压抑多日的空虚寂寞、遗憾失望全然消失,立即握住玉泽的手:“走,胜南带你去一个地方。”
七月十七,不叫林阡,回到叫胜南的时候,所有的信仰先退避三舍。要带玉泽去一个地方,去看辽阔,去请天地山川为证,这年少轻狂时刻骨铭心的初恋情怀,又重新回来了!日后,每一天都要爱着她陪着她顺着她,每一天都要像今天这般,牵着她的手不放开!
15.最有幸,莫过此生,左右尽知己(3)
江上船无路,水祸因石孽。『超快』
“原来胜南你说的看辽阔,便是看这滟预堆恶骇天下的风景。”玉泽微微笑,挽紧了他臂弯,心里很踏实,“其实来到白帝城这么多日子,滟预堆玉泽没有少来,玉泽每次心情低落的时候,都来看滟预堆的风景。”
“玉泽也喜欢滟预堆就好。这江水再顽劣,也会被收服在滟预堆,玉泽,便在这里,我可以结束漂泊,同时拥有磅礴。”胜南感慨着,情势再险急,有玉泽作伴,此心也安。
玉泽点点头同样欣赏这山川的雄奇险峻:“黄湍争道,在一番击石凿山之后,留一幅煎粥之景,遗一段摧岸之听,存一章叛逆之说,要论三峡首绝,莫过于此。”
胜南为她这番话稍稍一愣,微笑着攥紧了她继续沿岸走:“玉泽,若非在蓝家的大厅里见你写的那四幅诗词,恐怕我也不会料到,你其实是心比男儿的女子,与你的容貌,毫不贴切。却偏偏就是这与众不同,吸引得我如痴如狂。”
玉泽眼圈一红:“玉泽今生,其实也不羡他们说的超尘脱俗,只求能如云蓝柳月那般,找到能托付万世性命的男人,玉泽永远都记得,危险来时,满厅刀剑,是你最先,接下来在地窖的五日,到也希望永远找不到路出不去。”
有时候想一想,其实玉泽和自己是同命人,都是饮恨刀世界之外的人,若是没有饮恨刀的使命,也许如今自己和玉泽早已在俗世中奔波了数年,平凡却幸福地过着属于自己的生活,抑或徘徊在天地间尘嚣外,做一对神仙眷侣,吟诗赋词,弹琴奏曲,日夜缭绕周围的,只是深山之中的云雾气,又抑或,还是隐居在奉节,心情悲郁无从宣泄的时候,便与她一并来赏滟预堆石摧波浪的叛逆景象,日月昏暗,唯独心下将恢弘全揽。可是耽搁了这么久的爱人,他面对她的时候,除了想道一声对不起之外,并不想就此放开他要做的大事。对饮恨刀,早就已是既恨又爱。
“玉泽,我对这滟预堆,却是又爱又恨。”胜南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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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玉泽微微一愕,从回忆中回神。
“它的汹涌和叛逆虽令我们激赏,却真的害过多少无辜民众丧命其中。一切事物好像都皆有两面,既值得欣赏,又卷来灾难。”胜南叹了口气,玉泽也许猜不出自己说的是饮恨刀。
“是啊,既值得欣赏,又卷来灾难……就像这容貌,也是一样。”玉泽黯然低头。
胜南一愣,忽然停止了前行面对她站在江天背景下,此情此景,迟到了两年:“玉泽,我明白,你是‘心存大志,为貌所阻’。”
玉泽被他看穿,面色微变,续听他怜惜说道:“可是玉泽,你要相信,你的理想,早便已是我的理想。”说的同时,他将玉戒轻轻戴在她手上,玉泽悦然点头,平静呼吸,凝眸以视,微笑相报,现在起,每时每刻,他说什么,她便信什么。
“好,今日便请这浩瀚天地为我林胜南与蓝玉泽作证,我二人生生世世相濡相守,南北西东,再不分离,此情若渝,滟预石毁!”许诺之时,江水气势赫赫,直冲胜南玉泽脚下,滟预堆兀立中流,时隐时现,这般恐怖景观,总叫人望而生畏,江山险,云水恶,历天下,唯有玉泽敢陪胜南欣赏。
玉泽知道,这秋季将来之时,江水明明该干涸,此时却一反常态有盛夏洪水爆发时的激荡,到真像是在等候他二人立誓一般,数年的心愿终于得偿,玉泽与胜南静静相望,视线里尽皆理解与向往,他二人,本就不只是情投意合,还志同道合,玉泽眉间忧愁一扫而空,化作一如既往的坚定与坚强:“玉泽愿在林阡左右,同进退,共此生。”
有了玉泽,他的幸福才真正充满,他的生活才全然补足,她都已经点头了,这故事还会有什么残缺?她真是上天赐给自己最幸运的礼物,胜南开心地笑起来,他今夜回去就可以将他身上烧来泄愤的书策全扔了。得到她,也并没有抛弃全世界,她不再退缩,不再犹疑,他就再没有后顾之忧。蓝玉泽,不仅依旧是他林胜南的女人,也从头便是他林阡的女人!
16.事难料,重逢毁情,一句隔天涯
真的很想给玉泽幸福,所以,七月十七这一天,能延长就无限期地去延长,明天能不来就不来,把全部的计划都销毁,让所有的敌人都见鬼。
胜南却也抱怨,和玉泽在一起的时间无论多长,总感觉太短暂。每次要松开手的时候,都想立刻牵回来,每次走到转弯的地方要换方向,都舍不得去浪费时间,若不是担心玉泽走累了,胜南倒也真想废寝忘食一次。有玉泽在侧,胜南无论是面对没有人的江河湖海也好,还是置身白帝城大街小巷的热闹之内,脸上都是幸福的笑,却也傻傻的笑。
玉泽倒也有相同的感觉,突然间,日上三竿,再一瞬,就日薄西山,交睫间,日星隐曜,看来明天不是一个晴朗的天气,再不见昨天萤火虫漫天飞舞的好风景,玉泽看天要下雨,轻声提议:“胜南,咱们还是回去吧,夔州城里似乎还有一场盛宴,在等我们去。”
胜南服从地点头要离开这荒僻的野郊,看情景恰好,意境也足,忽然挽住玉泽的手,问了一句他在两年前的冬天早该问出的话:“玉泽,你是更喜欢夕阳西下的景色,还是更喜欢夜幕降临之后的景色?我倒是猜不透,还是该问问你。”
玉泽还沉溺在重逢的喜悦之中,忘记了对心爱的人也应该有防备,微微一笑:“这究竟是怎样一个奇怪的问题?这问题,宋贤仿佛也曾问起过。”
胜南的心,猛然间一缩,听错了么,这问题,宋贤仿佛也曾问起过。胜南尽量维持着自己的表情没有改变,却努力着,继续沉默。
他对自己说,誓言不轻易更改,那些充斥两淮的蜚短流长,只不过是对玉泽和自己感情的考验罢了,闯荡江湖这么多年,知道道听途说信不得,所以对玉泽宋贤的每一句流言,他都从心底排斥,不论是洪瀚抒也好,慕容荆棘也罢。玉泽才是受害者,玉泽因此内疚不安,这一切错误,都是他一个人造成的,与别人无关,都只是受了分离的苦。
可是,突然听见玉泽这么说,胜南在心冷如铁的同时,心乱如麻。
脑海中杂乱无章,全都有关宋贤,全都关于他:
“胜南新屿,咱们约定好了,咱们长大了之后,就问自己心爱的女孩这个问题怎么样,你们笑什么,不要小瞧这问题,寓意大着呢。只能对自己最重要的一个人问啊,只问她一个人!”
这样重要的一个问题,宋贤在自己之前就已经问过了玉泽,难道玉泽对他说来,已经有玉泽对我这般的重要?
宋贤也曾这样问起过。
难道是我想错了,其实宋贤根本不是局外人……这样的一个念头,莽撞地冲进胜南的心间,危险的回忆,一幕又一幕——
“这位蓝姑娘究竟存不存在啊?被你描绘得跟仙女似的,又美丽大方,又勇敢过人,她对你是不是真情啊?她和你有没有发展下去?”江洋道上,宋贤托腮听他第一次描述玉泽的时候,面色里的憧憬羡慕,有什么错。
他二人在点苍山下匆匆一遇,交集也只是自己,没有任何不对。
宋贤帮自己在开封找到柳府找回玉泽,不仅没有错,还值得他千 幻世修神燃文万次感谢,一生来感激。
宋贤和玉泽错去了平江,又辗转至临安,那时谣言已然四起,若要责备,也怪胜南分身无力,也怪玉泽为不拖累他强行隐瞒事实。依然是宋贤,保得玉泽毫发无损……
也是宋贤,把玉泽送回了海州城,也是宋贤,在白帝城见到他之后立刻就劝他把玉泽劝回头,也还是宋贤,得到了自己的道歉和感谢之后,黯然神伤地低下头去,没有多说一句。
“胜南,那么你信吗?你信那些流言吗?那些流言,只是胡乱地编造我和她……”
“宋贤,你说我是信一个擦身而过的路人呢,还是信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
是,要换作今天,再说一次,胜南也还是这样说,这样说是发自真心,是宋贤在,才使得玉泽和自己能重逢……
却真不知世间情是何物,竟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还是无法走出这条死路,竟教一句话就害得自己恍恍惚惚思绪全乱,竟教自己刹那间感觉和玉泽的距离好遥远——
没有地方错,宋贤……宋贤指不定是糊涂了,突发奇想才这么问,宋贤从前在泰安,是事业为重的和尚,宋贤在此之前,没有沦陷给任何一个女人,宋贤……可是,胜南你自己不也是一样,在遇见玉泽之前,你也没有过……
胜南心里的每一道防线都被击垮,所有的记忆都零零碎碎,这个对自己说来最信任最值得交的兄弟,竟是真的在爱他的女人?
是,真的爱她。
在夔州他们三兄弟见面时,胜南说信他,他听到“出生入死的兄弟”之后,泪便盈眶:“胜南……我……我……很开心,很感动……”
和玉泽多相像,在海州,胜南说信她,她听到“这份感情太确定”的时候,她也曾笑中带泪:“胜南,谢谢你相信,谢谢你懂……可是,问题不在这里…问题出在我心里……你相信我,我很高兴,也很感激,可是没有用,连我自己都不能相信我自己……”
很开心,很感动;很高兴,很感激。多么类似的话,他们说的时候,神情里的犹豫和开心都一致,好讽刺。
又究竟是谁,令玉泽自己都不能相信她自己!
又究竟是谁,令宋贤赴汤蹈火在所不惜,是胜南呢,还是玉泽?
她到底爱谁?
胜南蓦然已惘然。
玉泽当然不知道,这个时候,所有不该说的话,所有不该承认的错,她都说了都犯了,还没有发现胜南失常的她,惊喜地发现阴霾的天气里,夔州的郊外还是有一两只萤火虫在草木丛中剩余,笑着不假思索地伸手去擒,那萤火虫似乎被她吸引,轻而易举,立即被囚禁在她手心:“好美的萤火虫。胜南,黑夜里最好看的风景。”
“黑夜里,最好看的风景。”是真的吗?这里到底是泰安,还是夔州?我面前的人,她为什么拥有和宋贤一样的话语,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风中,胜南不知是累了,还是醉了。
这场梦,到真像是捉弄。
玉泽你知道吗,一旦开始握紧萤火虫,便终将失去光明……
17.铭心痛,天意已变,横刀却失爱(1)
夜无月,幸而有灯火,依旧可以将白帝城染亮。
得知林阡与玉泽二人巧遇夔州,群雄只道是缘分使然、天作之合,也不必再费力为他二人见面制造机会,夜晚到来之际,这场庆功宴到真成了纯粹的庆功。抗金联盟帮派齐聚,人物云集,这情景,真叫四美具,二难并。
吟儿随意扫视一眼,前辈英雄,后起之秀,不计其数:左起是洞庭沈庄、高昌天山、淮南小秦淮、南方义士团、山东红袄寨,右数浙西司马黛蓝、临安叶文暄、江西宋恒、川蜀风鸣涧海悠悠,座上主宾分别是短刀谷柳五津路政与蓝至梁,显然,除了庆功之外,短刀谷的意思很明确:要请蓝至梁正式加入抗金联盟。
吟儿靠近司马黛蓝坐下,心想我这盟主都只能屈居台下,倒是给足了你蓝至梁面子,却猛一回头,发现宋恒身边悄然坐着的,竟是久不露面的天骄徐辕!他置身于他一手挖掘的新排名之中做一个旁观之客,行踪根本没有大肆张扬应该只有寥寥几人事先知道。这才真正是给足了蓝至梁面子!
场面热闹非凡,饶是如此,喜好聒噪的吟儿,还是觉得空了点什么。不错,胜南和玉泽还没有回来,自己不知怎地,心里有不安的情绪在。
“师父,你不是说不来了么?”林思雪的声音猝不及防地出现在自己耳畔,吟儿心一颤,确定没有被别人听见,回头给了她一眼,意思是让她切勿暴露了自己,林思雪吐吐舌头,司马黛蓝轻声说:“刀子嘴豆腐心,还是来了。”吟儿装模作样地笑:“那又怎样,今天反正是蓝至梁加入抗金联盟,又不是他林阡和蓝玉泽洞房花烛,有什么不好来的。”环顾了四周,徐辕、宋恒、杨宋贤果然都在,多日神出鬼没的小师兄沈延,此刻也坐在对面沈千寻的身旁交谈着什么,吟儿感觉情敌势力迅速膨胀威胁,回头看林思雪司马黛蓝目光炽热,心里温暖:“还是自家姐妹好,为了帮我助威,不辞辛苦地也过来我……”黛蓝微微一愕,林思雪忽然欢喜至极,连连扯吟儿衣袖:“看看看,美女出来了……真是不虚此行呢,我今天晚上来这里,就是为了看看……真正的美女究竟应该多美……”
吟儿的脸立即由晴转阴,林思雪仍旧迷迷糊糊,盯着蓝至梁身旁有倾城之色的蓝玉泓看,司马黛蓝一笑:“放心好了,我来这里,才不像思雪这么肤浅。”转口又一说,“听说慕容山庄要派代表来夔州,不知是否杨叶呢……”
吟儿当即心凉了半截,连连骂她二人逆徒。再悄悄看了云烟姐姐一眼,云烟姐姐还是那样的高贵典雅之感,人群中她一笑嫣然,虽不是今夜主角,却哪一点输给了宴席上另一个夺目美人蓝玉泓?看云烟姐姐举手投足全是贵族人家该有的气质,吟儿忽然就得出两个字来形容:征服。果不其然,和胜南一样,不用只字片语,就足以征服。
也难怪,自己和小师兄一样,在江西八怪里面小偷小摸惯了,连爱一个人都爱得偷偷摸摸。胜南和云烟,真才是任何小偷都逃不脱的捕快。
“咦,林阡哥哥来了!”柳闻因的声音,原是柳五津假公济私,把女儿特地带了过来见她的徐辕哥哥。这时小丫头眼尖,第一个发现了胜南与玉泽齐临宴席。众人偱声去看,果真不假,林阡玉泽二人首度携手,比起从前江湖公认的天骄美人,毫不逊色地般配。不知吸引人的是玉泽相貌,还是胜南气质,自闻因话音刚落,他二人便成群雄瞩目。各种各样的心理驱使,使得林蓝再如何沉默,也无法躲闪成为焦点。吟儿想,自己的心理肯定是一种嫉妒心,好像有把刀Сhā在心口,非常不舒服,其实,该凌驾江湖之上的男女,多年前就已经定下,是林阡和林念昔,吟儿便这么嫉妒地看着,司马黛蓝有些担忧地牵了牵她衣袖,轻声说:“你若是想走,现在就可以走。”“不,不走,师父要变强,师父要学会忍。”她固执地摇头。
有人一边看,一边也不敢看,如宋恒。有人期待看,看的时候又平添一丝空虚惆怅,如宋贤。有人笑着看,又带泪看,如云烟。还有人担忧地看,心里惦记别人,如沈延。有人付之真心的笑和盼,祝福着看,如玉泓。有人看看热闹,窃窃私语,又有人假意笑,冷冷看,却也有人真的就没有抬头看,不看的缘由有很多,徐辕知道,该不看的时候,还是不必看了。
却发现,玉泽像秋天里和煦的风,而,胜南,像秋天里冷寂的浪。云烟心念一动,怎地那玉泽姑娘在微笑,胜南却没有?云烟静静远观,略带担心地看他。那属于胜南的忧伤,除了云烟,其实吟儿也可以看见。奇怪啊,为什么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明明拥有了一切好的,还是有一种忧伤……
“姐姐姐夫!”玉泓像只飞鸟,不顾她爹爹在旁立刻就迎面扑来,“姐姐姐夫不如把婚事办了吧!爹爹正好在这里,为你二人主婚!”玉泽一笑:“你这孩子,今日是抗金联盟庆功的日子,怎可以喧宾夺主?”“蓝姑娘已经喧宾夺主啦!”莫非笑着突然冒出这么一句送来,玉泽稍稍一愕,胜南见柳五津在蓝至梁身旁,知大事为重,不便上前拜访,僵硬一笑:“待今日宴毕,自会与蓝大侠商议。”蓝至梁不像上次那般凶恶,点头却开玩笑,话题也不离宝贝女儿:“柳大侠,怎么听他叫声岳父竟然那么困难?”柳五津哈哈大笑:“蓝大侠命已经不错啦,老夫盼死了别人叫自己岳父,还得再等上十年!”
红袄寨的兄弟们看见胜南要和玉泽离开,自是不会允许,听蓝至梁与柳五津也玩笑调侃了,吴越兴奋地上前来连连拍胜南的肩:“来来来,带着弟妹坐在咱们这边,咱们多聊片刻。唉,再过不久,咱们红袄寨就少了个人才给短刀谷了!”兄弟们一并起哄:“对……坐着不准走!”“对啊……留下来!”
不错,接下来是宋贤的声音,明明以前最喜欢听的就是宋贤的声音,为什么,今夜听到心就一紧……“大伙儿上前来敬胜南,敬嫂子!”敬嫂子?胜南失神,把一道犀利的目光给了他,想提醒他,自己看穿了他心思,自己已经不信任他。却在侧目刹那,一道飓风掠过,胜南手一空,玉泽已不在身边。
和玉泽玉泓姐妹分开两侧,中间这位不速之客,蓬头垢面不修边幅,一身灰色拦阻他们当中,面上的表情,竟是凄绝。
宋贤一愣,这个人化成灰他也认得!云梦泽!他虽是蓝至梁引以为傲的徒弟,却那般欺骗玉泽,想趁别人不知道占她便宜,不是卑鄙小人是什么!他现在这样落魄的眼神表情和衣着,还有他适才猝然驾临逼退玉泽,明摆着是来挑衅的!也真不知胜南怎么会让他得逞了!宋贤气得咬牙切齿,云梦泽,你要敢做对不起玉泽的事情,我会让你死得难看!宋贤恼火地想着,走到胜南的身后,轻声说:“胜南,不要放过他!他曾经欺负过玉泽……”
胜南面色凶狠地看着云梦泽,不自觉地立刻想握饮恨刀——这个人欺负过玉泽… 博美集燃文…可是他欺负了自己的女人,自己还曾不知情地与他见面行礼,真荒谬,真好笑……
“你这逆徒!”蓝至梁笑容猛然消退,拍案而起,“师父叫你面壁思过一年,你还敢出来惹事!”
云梦泽肆无忌惮地笑起来:“玉泽,许久不见了啊!”
玉泽面色惨白:“你这骗子,你来做什么!”
“骗子!蓝玉泽?谁是骗子?你欺骗人家这么多日子,让多少人想为你至死不渝,怎么,还想继续骗下去?”云梦泽哈哈大笑,语气毒辣,却听得出来,他一改形象邋遢示人,真正是为情所困。
“云梦泽!你含血喷人!”玉泓出于对姐姐的保护,大怒责他。
云梦泽笑道:“林阡,你怕是不知吧,知人知面不知心,他蓝家上上下下,为了武功,不择手段!”
面对惊愕至极的天下群雄,云梦泽继续语出惊人:“蓝家在大理算什么,武功低微没有势力,哪里比得上我大理云家一丝一毫!”大理云家四字入耳,黛蓝思雪面面相觑显是不知。“他收我为徒,是因为我身上有一本点苍剑法,就为了这剑法,他讨好我奉承我,忘了他自己的儿子,还亲口许诺,把玉泽许配给我!”蓝至梁气得手足颤抖,这些坐在一旁的柳五津都感觉得到。柳五津蹙眉思虑,也不知谁真谁假。
席上众人,皆因此语而惊,难道这蓝至梁也是道貌岸然之鼠辈!?徐辕思及自己在蓝府中度过的短暂数月,也不免有些惊愕,难以推敲个中复杂。宋恒哼了一声,显是不屑,他想法向来简单,心里当然觉得是云梦泽求爱不成胡乱编造,一心一意阻碍胜南玉泽罢了。宋贤攥紧拳头上前要揍云梦泽,拳头却被他身前胜南一把夺住,胜南面无表情,第一次回应云梦泽,语气罕有的冰冷:“是又如何?他许诺给你是他的事,违背了也是他的事,玉泽今时今日,已经是我林阡的女人!”
云梦泽顿时哑口无言,没有发现胜南色厉内荏的他,面上青一阵白一阵,惊诧之后,云梦泽仰天长笑,笑如哭:“林阡,你真是可悲,你可知这女人比她父亲还要卑鄙!”
胜南面色一变,玉泽幽怨地站在云梦泽身后,没有为她自己辩解一句,没有泪水,却比任何时候都哀愁。
“蓝至梁愚钝,参不透点苍剑法个中精要,既然练不好剑法,干脆就纵容他儿子去偷双刀,你真以为当年他蓝至梁不在蓝府,你真以为凭蓝玉涵一个人的本事可以把双刀一路从川蜀运到大理去!?双刀到手了,可是却被你搅了局,蓝至梁当然不甘心,他就通过他儿子,唆使他女儿勾引你们!不巧得很,林阡,你这位抗金首领就这样被钓上了!他后来得知你是真的林阡,就想通过玉泽得到更大的,进入抗金联盟,主宰大理的江湖势力!有你林阡做垫脚石,天骄都可以不要,还需要我云梦泽做什么!!哈哈哈哈……”
胜南周身冰冷,那年冬天,蓝家的事情历历在目,每每想起,总觉漏洞百出,苦苦的守候,难道只是一场圈套……
宋贤带着颤抖的声音:“胜南……你不要信他……他花言巧语多得很,他最擅长骗人……”
胜南忽然也开始笑,无论云梦泽是揭露丑事也好,还是花言巧语也罢,他都很想笑出来,这种强烈的悲哀,他也不该继续掩埋,他的笑,随即将云梦泽的笑声覆盖。笑出来之后,也真是痛快。
云梦泽略带期待地看着他:“林阡,难道你不相信吗?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是在骗你利用你!”
胜南笑着说:“云梦泽,你该醒醒了!”
云梦泽眼神突暗,声嘶力竭:“林阡,我看是你该醒醒了!”
“云师兄,这里根本没有人要相信你,你还是回去面壁思过吧!”蓝玉泓长吁一口气来,一贯伶牙俐齿,立即帮姐姐解气。
猛然间,像得到了某种提示,云梦泽抽剑转身,凶神恶煞失去理智,恼羞成怒咬牙切齿:“好!我先杀了你这祸水!”
突如其来,人人始料未及,蓝玉泓阻拦无用,被他狠狠推在一边,那凌厉的一剑,目标只是他深爱多年的玉泽一个!
所有刀剑,都远水救不了近火,历经百劫的天骄徐辕,见此变故,失去了以往冷静,即刻起身要将冯虚刀拔出去扔,仍旧晚了一步,危难关头,幸而一道白影闪过,飞快地扑向玉泽,那白影舍了自己的性命去救玉泽,那影子,为什么偏偏是白影……
徐辕缓过神来,看见白影即将中剑的同时,又一道黑影冲上前去,没有用任何武器,黑影是徒手把剑捏弯了方向,黑影的主人疯了一样,狠绝地将那把剑捏弯——从来没有见过胜南脸上有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表情不应属于胜南!
仅仅一瞬间,他右刀出手,也仅仅一瞬,他帮玉泽和宋贤解决了凶徒。饮恨刀穿透云梦泽身体的刹那,胜南冷笑着,语气凶狠:“谁再造谣生事,谁和他一样的下场!”云梦泽哼都没有再哼一声,鲜血四处喷溅。
再也没有流言蜚语了,没有了……
胜南继续笑,他双手都是鲜血,他分不清哪只手的血属于自己,哪只手的血属于云梦泽,他只知道,自己就像当年的宋恒一样,明明是自己救了玉泽一命,却终究是迟了一步。迟了!
宋贤又惊又疑,猛然明白了什么,松开自己方才舍命相救的玉泽,才知道,最不该出现在这场盛宴上的,不是云梦泽,而是自己;胜南最在乎的,不是骗局,而是现实……却不知怎么向胜南解释,他刚才,只是关心则乱……
都以为一劫已过的武林人士们,并没有注意杨、林之间还有战争。只不过,战争的最开端,胜南就已经很疲惫。
“胜南……胜南……”宋贤略带恐慌地唤他,胜南却真的,突然好像不认得宋贤了:“你等一等……我想一想……”胜南宛若中邪般,回头迷惘地看了玉泽一眼,他的这句“你等一等,我想一想”,把临近的众位都吓懵了。
吴越赶紧上前来:“怎么?出了什么事?”宋贤没有应声,慌乱地听着胜南含糊不清的回答:“我该先去睡一觉……再醒过来……”
“什么?!”吴越不相信自己的耳朵,厉风行金陵夫妇惊诧起身,略微有些明白了事态,比刚才还要严重……
“你喜欢黑夜是不是,只有那里,萤火虫最好看……”陡然听见胜南的这一句,玉泽后知后觉,方一理解,已然不及,胜南精神失常,说走就走。宴席才静又乱:“怎么回事?”“怎地林阡走了?”“咦?怎么吴当家也走了?”“发生了什么事?”“难道蓝府事件是真?”
“从来只是横刀夺爱,怎地却成了横刀失爱……”金陵猜出这事情来龙去脉,设身处地,竟当场为胜南落泪。
“若没有重逢,若没有重逢……”玉泽站立不稳,愁上心头,泪流满面。
17.铭心痛,天意已变,横刀却失爱(2)
背叛的感觉,左半边脸是僵硬的
最信任的兄弟和最深爱的女人
纵然他们都没有承认
他得知真相的时候、不知是该笑着洒脱地离开
还是哭着跪下来求他们分开
不知是该立刻拔刀自刎
还是把他们一并杀害
为什么,要用女人来拆除19年的兄弟情
为什么,兄弟情可以那么轻易地占领爱情
如果他和宋贤还是兄弟,那么玉泽是属于谁
如果他和玉泽还是爱情,那么宋贤是谁的友情
如果宋贤和玉泽才是天造地设,那么他只是他的兄弟和她的旧爱?
最后,终于看仔细。
最露骨的爱,换回最刺骨的痛。
坐在风口,身边是黑色的江水想吞噬天空,整个人间都被迫消失。
没有必要去追究云梦泽说的一切,他所有要寻找的藉口都已经被浇灭。
原来,不是只有生老病死才会让爱负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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便即此时,吴越痛心地走到他身后,抛弃宴席一路跟随至此,近乎是不由自主。
吴越俯下身去,按住胜南的肩:“告诉我,究竟是因为骗局?还是因为宋贤?”作为他们的大哥,他不希望得到后一个答案,可是吴越明白,不管怎样,玉泽和胜南的爱情已经变质。
胜南失神盯着乌云密布、落木盘旋的江面,魂魄无主:“现今的我站在她身边,竟然不能够第一个保护她……”
果真是因为宋贤……吴越倒吸一口凉气:“胜南,可是,方才也许只是凑巧……只是一场误会……”
胜南不言不语,直接把火折擦亮,又开始点火烧纸。他本应丢弃的书策,终究还是要扔进越烧越旺的火堆里去。
吴越呆呆地看着他熟练连贯的玩火动作,什么劝诫的话也说不出口。眼前的烟越来越浓,就好似某一种弥留,火光折射之下,胜南的影像越来越模糊。
渐渐地,吴越再也看不清他表情。
胜南从前就是这样,无论多痛苦多艰难,总不希望别人知道,总是拒绝别人好意的安慰或关心,宁愿在玩火之后和灰烬打交道。这难闻的浓烟气味,消失在吴越生命里这么多天又出现,吴越既厌恨又心酸,想告诉他玩火是会自焚的,不要再沉溺了,那些排山倒海的压力,你的兄弟愿意听你倾诉,就如你曾也微笑着劝慰你兄弟一样,可是胜南却闭上眼,呼吸着他认为最新鲜的空气,该发泄出来的,还是压抑着不说……
吴越被半空中的黑烟呛得胸口剧痛仍不愿离去,等他纸已烧尽,匆忙上前想趁早将火扑灭,冷不防就有一小撮火苗将死之际重新舔来直朝他手腕,胜南一惊回神,猛地将他推开才不至于害他灼伤,吴越来不及心悸,以兄长的口吻命令:“你这怪癖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你也看见了,玩火有多危险!”
“新屿,让我自生自灭。”胜南平静地说,面容里,有吴越熟悉多年的固执。
“自生自灭?笑话,自结拜兄弟的那天开始,我从来就没打算让我们之中任何一个自生自灭!”吴越愤怒。
“结拜兄弟的那一天,我们可曾想过今天会发生的这一切……新屿,这世上的事情总是来得太快,快得谁都来不及防备,也来不及辨识……”胜南的语气里尽皆伤感。吴越被他说得动容:“你等着,我把宋贤找过来,我让他当面和你解释!”转身离开,吴越当下运起轻功,不错,现在他该做的,是劝宋贤和胜南和解,不管这是误会,还是现实……
吴越一边往回拼命地走,一边攥紧了拳,老天爷你到底在搞什么鬼,你对不起我吴越一人就足够了,还要这般害我兄弟!想起平日 大魔典全文阅读里无忧无虑的宋贤,吴越心头已经一阵痛,再想起胜南,吴越更是难受——天,今天怎么这么巧、是七月十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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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早已不了了之。
胜南一走,便将吴越带离了宴席。踌躇了片刻,宋贤立即也追寻而去,解铃还需系铃人。只是眨眼功夫,蓝玉泽姐妹和云烟业已消失人前,熟悉的身影接二连三地离开,使得吟儿在备感凄凉的同时心生不祥之感:这多事之秋……
果不其然,红袄寨群龙无首,南方义士团不欢而散,近处还有一家,竟然一触即发,教人理不清脉络——宋恒和海悠悠。
吟儿远远看着人高马大的海悠悠,这位久仰大名的一方海盗,从前离间石暗沙和向一的大功臣,讽刺的是,初次见到他,竟是在他和风鸣涧被敌人离间之后。却不知他和宋恒何以会起干戈,连天骄也没有拉住,真正到引人注目的时候,宋恒和海悠悠已经在用兵刃说话。
“住手!宋恒!悠悠!”柳五津喝令,语气严厉却无效。
宋恒海悠悠仍不相让,事态紧急,两方刀剑越斗越紧,群雄看他二人势均力敌,都不知帮其中哪个,周围人群四下逃散,宋恒手持玉龙,嘲讽地笑:“海悠悠,你这见风使舵之徒,天骄哪一点对不住你,你竟然忘恩负义,做我们的叛徒!”
“天骄一手栽培,我自然不会忘恩,宋堡主你未免小瞧我海悠悠!”
原来宋恒是帮天骄在出气?吟儿听着听着不禁一愣,天骄挖掘了海悠悠,可是海悠悠却背叛了天骄?怎么会?海悠悠怎么可能背叛联盟?他要是背叛联盟,他当年就不可能帮助联盟分裂金人去啊……吟儿看宋恒面色愤怒,知他所言非虚,知道这次海悠悠风鸣涧的争权夺利一定有隐情在,却一定是短刀谷的内事,心念一动:对,短刀谷有事……宋恒昨日说的“不想见一两个人”,其实指的是海悠悠!
宋恒海悠悠二人口口声声为了天骄,丝毫没有放松过争锋,刀锋剑刃步步转移,竟就在天骄眼前演开了,虽然天骄周围人物已经四下逃离,唯独天骄安之若素,泰然观战,宋海二人刀光剑影,在众人惊呼声中即将凌驾天骄头上,只见天骄猛然出刀,却没有对准宋恒海悠悠任何一个——
瞬即,天骄座侧石桌仅剩基石,桌面被整齐削起,斜推入宋海二人当中。被这巨石猝然斜挡,掩月刀与玉龙剑根本来不及思索片刻,齐齐被强行改变方向,贴着桌面横擦而过,力道全然被石桌卸尽哪里还可能与对方再斗,众人齐声慨叹,却见宋恒海悠悠均徒手退后数步,更惊诧,他二人武器竟皆被天骄留在了石桌之中!
那桌面停于宋海二人之间巍然矗立,令得群雄一饱眼福:一左一右,一正一反,掩月刀玉龙剑镶嵌石中恰到好处,便犹如天作的化石,由于Сhā入之时力道太大,此刻两件兵器无法脱落,被牢牢捆缚于石之表层!于是局势再怎样紧张,群雄都不忘拊掌喝采,南宋武林这么多年的天骄,仍旧是他徐辕无疑!便如他二人刀剑一样,这宋恒与海悠悠,怕是一个也逃不开天骄的手掌心!
“不必再争辩什么宋恒。”徐辕轻声说,先行替海悠悠将掩月刀取下,“悠悠,你明珠暗投,教我徐辕情何以堪?”
海悠悠颤抖着接过徐辕送来的掩月刀,神情黯淡:“天骄,悠悠并未见风使舵……”
“回头是岸吧海悠悠!”宋恒冷冷地自己把玉龙剑拔出来。
徐辕在海悠悠低头的刹那压低了声音:“不错现在短刀谷的形势一边倒,可是悠悠,能扭转形势的还在谷外,短刀谷的未来是他们……”
吟儿在近处蹙眉旁观,不禁心里有数——是啊,从去年秋天开始,柳五津就一直说谷里有事,谷里有事,这事情,怕不止“陈羽丰失踪,寒泽叶病危”那么简单……
17.铭心痛,天意已变,横刀却失爱(3)
视线的正前方,胜南一个人站在已经熄灭的火边上。跟以前一样,他还是用烧纸来泄愤……宋贤没有说话,一步一步悄然地走上去,地势渐升,走得太吃力,一边走就一边想回去。
背后有脚步声,要换作从前,宋贤这样蹑手蹑脚地走上前来,一定是想趁着胜南不注意,故意地逗一逗他,或者吓他一跳,胜南每一回就算听见了,也装作不知道,让这小子得逞。
无数次这样打闹着长大,欢笑着度过短暂的年少,宋贤是胜南在苦难童年里最开心的寄托,而胜南虽是二哥,却从来都是三兄弟当中宋贤最离不开的靠山。说感情之深,深到形影不离,深到真正和彼此没有任何秘密隐私可言,深到对方的优势弱点了如指掌,对方的至理名言倒背如流,对方的喜怒哀乐皆同身受……
同生共死,雪中送炭,两肋Сhā刀。
难道要滑稽地演变成你死我活?杨宋贤要给他林胜南的生活雪上加霜?他林胜南要为了爱情亲手Сhā兄弟两刀?
胜南不想要尴尬继续存在,听他脚步迟缓不前,狠下心来,没有转身,却先开口厉声喝止:“你站住。”
宋贤听话地停住脚步,屏气凝息。
“你老实地告诉我,你究竟有多爱她?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把她当成我的女人、还是你自己的女人?”胜南万万想不到,会有一天问宋贤这种问题。
“没有这么严重……胜南……你想太多了……”宋贤用妥协的语气。
“也许是,是我想太多。”胜南转过身来俯视他,“你先上来。”
他伸出手递给宋贤,宋贤没有犹豫,被他一把拉了上去。
并肩站在制高点,宋贤心里不知怎地,顿生忐忑。
“你把饮恨刀拔出来。”胜南忽然指着腰间饮恨刀,轻声说。他说得云淡风轻,宋贤心里却越来越不安:“胜南……”
“这饮恨刀是神器是灵物你不会不知道。若你对我没有任何一点威胁还是我林胜南的兄弟,这饮恨刀会听你的话被你轻而易举地拔出去。”他微笑,可是这样的笑容宋贤从没有见过,太陌生,仿佛这是他当了林阡之后,才慢慢学会的,领袖该有的笑。
宋贤七上八下,听他说下去:“可是,如果你不是了,如果你对我有欺骗,有隐瞒,甚至背叛我,是我的敌人的话……饮恨刀你夺不走……”宋贤竟然不敢再听,不,这不是胜南,这语气,怎么会让自己害怕?
宋贤迎来他审视的目光,这目光不可驳回,他必须听从地去拔刀,来证明,玉泽还是林阡的女人……然而,自己明明伸手去拔刀,却颤抖着,渐渐地,这种颤抖越来越明显,控制不了……是,就算玉泽对胜南不二,可是自己的确对胜南隐瞒了自己对玉泽的爱,要说没有隐瞒,是假的,但那决计不是背叛啊,胜南真的误解了,胜南应该相信吧……饮恨刀……饮恨刀会相信吗?物真通人心吗?
宋贤踌躇着,许久,指尖还没有触碰到饮恨刀,他的在意,暴露了他的心,他一咬牙,刚要去下力气,却悔恨莫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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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南冷冷地把他的手从刀鞘上扔开,痛心地看着他,一字一句,狠狠敲打着宋贤,痛彻他二人心扉:“饮恨刀,真的有这么灵吗?杨宋贤啊杨宋贤,最灵的,是人的心,和人的眼睛。是你的犹豫,出卖了你!”
宋贤才知道,自己被胜南骗了,宋贤急切地辩解:“不,胜南,你听我解释,不是这么回事!事情不是这样的……”
是,事情不是这样的……慕容荆棘和洪瀚抒都说准了,那些本就不是流言,而是一个他们三人都努力逃避的现实,胜南和宋贤,只有一个人对,一个人错,所以,玉泽根本找不到平衡点……
胜南也终于明白,流言的确击败也伤害了玉泽,可是最动摇她的只有一个事实,她心里有一个角落早已经属于宋贤,这个角落,从前完全由胜南来侵占,却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被宋贤重叠,也许,到她后知后觉的那一天,宋贤的印迹会比胜南清晰。
玉泽用言语开始了胜南的猜测,而宋贤的踌躇,证实了这事情的全部。胜南该找个机会,好好地解决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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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当我想太多。你可以走了……”一瞬,胜南竟不知用什么表情再面对着他,甚至,不想再看见他。
“胜南你真的有所误会,不错我是爱玉泽,可是玉泽与我,只是兄妹情谊……”宋贤情急之下,不惜以退为进,退了一步,却承认他爱玉泽。
兄弟情,比什么都容易横在爱情中央,特别是他和宋贤这样同患难共长大,把对方看得至关重要的兄弟……
他总算承认了……
胜南心如死灰,迷惘地往江面看:“从小到大,我们多少爱好都一样,料不到,连女人也要一样……”强忍心伤不看他,胜南捕捉到江面上的一叶扁舟,冷淡地说:“你给我时间静一静,我会给我们三个找到一条出路……”
宋贤气道:“林胜南你为什么不肯相信我?她真的只爱你一个!”
胜南不想再听他解释,一怒之下直接从崖上跳了下去,宋贤气愤当头,料不到他突然跳江,啊了一声急往下望,原来是江上正好有一艘船只经过,可吓坏了宋贤,以为他敢在这样一个风浪天跳江。
那船只主人应该是个渔夫,冒死航船于附近连夜维持生计,冷不防有人从天而降,估计也吓了他一跳。
果不其然,片刻就听那渔夫闹腾开了:“哎呀年轻人啊你怎么能跳崖自尽呢,这么壮实还这么年轻,有大好的前途啊!”
宋贤听了好笑,想到胜南窘迫的模样,忍俊不禁,却听得下面一阵寂静之后渔夫又大声道:“去滟预堆?!年轻人你有什么想不开啊……不行,还是把你送到安全境地去吧……你家在何处,我要和你爹娘好好劝说……”
宋贤努力地听见胜南压得很低的声音:“那大叔你不必管在下,离开此地,越远越好。”渔夫看他安静坐在船尾,笑着说道:“嗯!好!不轻生就好!”
胜南要离开此 一座城池全文阅读处,越远越好?!宋贤不知跟谁借来的胆子,想也没想也直接从崖上跳了下去。
再一个天外来客撞在自己船上,一个大浪扑来,小船负荷不了差点侧翻,那可怜又倒霉的渔夫揉揉眼睛又看见一个大好青年轻生跳江,几乎忘了自己到此航船的目的,忙不迭地过来看望:“哎呀,又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年轻人!你们年轻人怎地这样,怎么就看不开呢……”
宋贤看了船尾刚刚转过头来的胜南一眼,他一定要向胜南解释清楚,既是为了玉泽的幸福,也是为了十多年的兄弟情!
宋贤绕过那渔夫飞快走向胜南,胜南大怒起身:“下船去,不然我把你推下去!”
“你推啊,试一试看!有本事你就该跟我抢女人,管我们是不是兄弟!”宋贤一冲动,怎么说就怎么错,胜南止不住愤怒一把将他捉起来:“没有良心!我不要再看见你!”说的同时,胜南火冒三丈,一下子就把宋贤推下船按进江里去!
连续几日都湍急汹涌的长江水,到此时此刻没有减弱分毫,宋贤方一落水还能挣扎片刻,几个大浪连续打来,宋贤即刻被江水淹没!尚有神智的宋贤,万万料不到胜南会真的把他推下激流,变故突袭,宋贤真是又惊又怒,却哪里来得及再想其他!宋贤本能地拼命地寻找求生之机,但置身汪洋,周围皆是洪荒,连救命稻草也不可能有,自小不擅游水的宋贤,呛了几口水后神智开始模糊,命早已不在自己手中掌控,只能微弱地呼救……
徒劳,胜南没有来救自己,从小到大一旦有危险的时候,哪次他们三兄弟没有互相呼应互相支撑信任过,再艰难的也熬过来挺过去了,独独这一关闯不过去……死,其实很轻易,假如那个自己最依赖的靠山,自己制造了一场山崩……
江浪没过了自己的头顶,宋贤渐渐地体力不支,再也撑不住,放弃了生还的希望。一点点地往下沉,偶尔还有黑暗的浪潮在嘲笑着推动着自己,空虚的十九年一晃而过,什么也没有留下——都是假的,什么兄弟什么义气,都是虚伪都是狗屁,他误会自己却不听解释,说翻脸就翻脸不留余地;他推了自己一把,不是失手而是故意,他明明知道自己致命弱点在这里;他讽刺地说自己是他出生入死的好兄弟,结果为了女人他开始对付自己。早知如此,自己何必真心好意,帮他寻找保护玉泽,为他们两个担忧牵挂这许多日子!
带着愤怒憎恨和绝望,宋贤唯能赴死……
猝然,周围压力一空,像被谁推着托了上去,一离开江水,感觉一阵透心的凉。微微醒转,发现已然脱离了险境。雷霆绽放在瞿塘半空,美不胜收,宋贤被刺眼的光亮一惊,猛然间一跃而起,仿佛过去了好久,自己没有溺死,此刻正浑身湿漉地靠在船壁,神智恢复的同时他正欲向身旁这位救命恩人答谢见礼,却忽地发现,面前此人就是刚才那位渔夫,只是这渔夫身上分毫未湿,显然就不是那个自己在昏迷时在后面推着的人啊,不用想,救命恩人其实还是胜南……宋贤知道,自己的命,生也由他,死也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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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轻人你醒了?呛了不少水吧?要是再晚来一会儿,你就救不活了,想想真是及时啊……”
宋贤不免为适才的自己感到尴尬,他真不该猜忌胜南,胜南才不会置他于死地……宋贤眼中噙泪:“疯子林胜南,我哪里会和你抢!你自己死脑筋,你自己笨而已!”
却没有得到胜南回音,那渔夫发窘地笑笑,拍了拍宋贤肩:“你说的是那小子吧?他已经不在船上了。”
宋贤一愕,往渔夫的身后看,船尾空空如也,的确没有胜南存在,宋贤心头一阵失落:“发生了什么事?刚刚……他将我推入了江里去……他救了我是不是?他又去哪里了?”
渔夫苦笑:“说来那小子也真奇怪得紧,要杀你的是他,要救你的也是他。他逼迫着我走了好远,先像什么事也没有发生过的样子,好像就准备这么一走了之了,我劝了他半天他都好像个木头人似的,突然就像睡醒了,说什么你不会游水会死,他反应迟钝也就算了,这么大的浪,他说掉头就掉头,说跳就跳。我就担心,会不会救不成你,反赔了他一命,料不到那小子水性还不错……”
“是,我就知道,还是他救的……”宋贤泪已盈眶。
“可是,我还没回过神来,他就又跳下去了……我喊着喊着,这地方跳不得,这里水深,你到个浅处再跳不迟,他早就随浪冲走了……正好你醒了,接下来,你也知道了……”
“林胜南,你就是宁可被淹死了,也不肯见我听我解释……”宋贤眼泪夺眶而出,“你总不明白,你对我来说,比玉泽早了十几个年头……”
渔夫好心地上前来劝他:“不要难受啦,难受也解决不了问题啊。年轻人,以后的路还长着呢!”
宋贤叹息着摇头:“您不知道,我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
“有什么不好理解的,不就是你要把女人协商着让给他么?”渔夫笑着,仿佛很理解的样子。
“什么?”宋贤犹遭晴天霹雳,“你怎么是这么理解的?!”
渔夫一怔,摸摸后脑勺:“难道不是吗?你说什么‘有本事你就该跟我抢女人,管我们是不是兄弟!’,不就是要把自己女人让给他吗?”
宋贤的脸色变得惨白,紧接着更可怕的事情他也想到了:“刚才,你是怎么劝说他的?”
渔夫哦了一声:“刚才时间紧迫,我只劝了他一点点,还没完全劝完,也不知他听进去多少……”
“天啊……你劝了他什么?!”
“哦,不多,我就说,那个是你兄弟的女人呀,你再怎么说也不能占为己有啊,是不?”渔夫回忆道,“怎么?难道我说错话了?”
宋贤实在是哭笑不得,就因为这个既通情达理又搞不清状况的渔夫Сhā手,使得他和玉泽的关系越描越黑,气得差点瘫倒在船上:“岂止是错了,是反了!”
“反了?”渔夫纳闷道,“什么反了?”
宋贤在船头直跺脚:“我怎么就……解释不清呢!”
18.徒生问,林阡何罪,玉泽又何错
也许是前世的纠缠没有了结
所以选今生的悠悠作轮回的终点
结束,在开始的一瞬间
可知我曾经的梦想是做英雄执手一生的红颜
可知我没有预料到那年冬天我们的遇见
可知幽暗昏惑的五个昼夜,我为何心甘情愿颠覆我的从前
黑暗里,错误的交汇点
那个双刀精绝却无奈失路的少年
那个英勇无畏在我面前却紧张脸红不知所云的少年
那个每言每语每个眼神都让我深信不疑都值得我托付性命的少年
那个可以流露出深刻和忧郁气质,却也常常在不经意间作出不同种笑容的少年……
决心下定,不做武林公认多年的天骄的女人
通晓诗书、慧眼识才的第一美女,将要为了追求真爱而移情别恋
许是天觉得我不配你怜
硬生生的失散,让同命的你我一个成为空中玉轮,一个成为水中月
缥缈,虚无,空寄思,独存念
两年,有太多人闯入我们中间
覆雨翻云的,碌碌无为的,阴险狡诈的,光明磊落的
有小人,有君子,有草莽,有政客,趁我们渐行渐远
想强行占有我,想巧妙取代你
我开始恢复清高而冷漠,伤害又拒绝
不予理会追逐我或逼迫我的那些
后知后觉
明白对另一个人有亏欠
同时,身边逐渐有流言
同时,幼年的谶语在作祟
同时,开始记不起你容颜
海州城风雨逆袭
迟到的见面
欣喜若狂的你得到的,却是一声抱歉
你热情成灰,你茫然若失,你注视 逆天篡道全文阅读我的眼
你猜不透,为何连我也会改变
我是你从林胜南变成林阡的过程里从来没有动摇过的爱恋
当天下人都信关于我的传说,你都不予理会一律否决
我应该感动我们穿越了一年的时空……
为何我停止了继续却以中秋拖延?
那简单的原因来自于一场梦魇
夜半惊醒之后我泪湿枕沿
胜南,虽然我与她没有见面
却深知我真的羡慕她在你身边
我没有告诉你,我的在意和妒忌
也曾存疑,一旦握紧萤火虫,终将失去光明
缘起,因风生;缘灭,因风尽——
才发现,一直阻碍我们的,不是宋贤,也不是云烟
而是重重误会,句句谎言:
“我当然逼不了他,对他当然是以计取之,咱们蓝家,不乏的是美人计。”
“这问题,宋贤仿佛也曾问起过。”……
你曾说誓言不轻易更变,只两年沧海桑田
你走得坚决,我装作毫不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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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元四年七月十七
也许历史上这一天真的不值一提
我蓝玉泽,却彻底地失去
我命中最重要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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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破
只能说,爱真的很脆弱
不想做你的伤口
却没有留你的理由
叹你我,空许诺
徒生问,阡何罪,玉泽何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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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为何物?
曾激你疯狂,也惹我伤感
却生于黑暗,死于迷乱
与秋同葬,惟遗落、一场劫难
憾,憾,憾……
19.临江行,夔门借舟,旱八阵晒敌(1)
这一夜,不知有谁也未成眠?
吟儿踩着新落的树叶,走在遇见蓝玉泽的巷口,回味她最初的美和她最后的泪。不错,她是这场变故的罪魁祸首,可是,差一点,她就能带给胜南足够一世的幸福。
一阵箫声鬼祟地飘进自己的右耳,于是钻进脑袋里去迟迟不从左耳出来,很烦心。吟儿大怒着停在墙外,冲着隔墙吹箫之人大吼了一句:“别吹了,好难听!”这句莫名其妙的恶评,打击得吹箫者蓦然自尊受损即刻停止,世界恢复平静,这才是三更半夜应有的气氛。
默数时间,应该已是七月十八。吟儿想起解涛狂语“七月十九抗金联盟绝迹夔州”,想嘲讽着笑笑,却哪里能高兴得起来。
转弯回家,又看见云烟姐姐熟悉的身影,曾经,云烟和自己认为的江湖格格不入,可是,现如今连吟儿都有这种感觉——仿佛云烟姐姐在哪里,家就在哪里。不知从何时起,吟儿竟开始对云烟有依恋。也是,是云烟姐姐教会自己,爱一个人,就不该推翻他的从前,而是该捍卫。
近看云烟姐姐此刻砌砖堆石的模样,倒也十分调皮可爱,吟儿颇为惊奇地上前欣赏她作品,她堆的房子虽不伦不类,但看见的人只怕都会开心地笑。吟儿也看得出,云烟费尽心力去博的,只是胜南在疲惫时候一个发自内心的笑而已。
看着想着,吟儿不禁有些难受:“胜南看来是真的受了伤。和他认识那么久,从没见过他那样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说走就走,把大家都抛在了脑后,真的是第一次。”
“今天的事情,是胜南自己误会了,其实我从玉泽姑娘的表情里看得出来,她心里爱着的还是胜南,她只是对宋贤负疚。”云烟停止了手里的工作,回过头来对吟儿微笑,“不过你放心,玉泽姑娘的事情是可以挽回的,不要太担忧。”
“若是杨宋贤也没有解释得清楚,事情就很难挽回了。”吟儿的悲观情绪,说来便来。
“吟儿你真糊涂,胜南虽然固执,可是有几回真的一意孤行过?你不记得他去刺杀辛稼轩的事情了?他今天可能听不进杨少侠的解释,不过过这么几日,还是会兼听则明的,你不要忘了,辛稼轩是他的仇人,可是杨少侠是他的兄弟。”
吟儿的焦躁猛然间祛除:“说得对啊,时间可以解决一切矛盾……”
云烟点点头,从旁观看了自己杰作片刻,不大满意:“吟儿你不要光看着我啊,也来打打下手吧,想当初,那唐心未虽是来害我们的,却每次都帮我挖坑递砖头呢。”吟儿一笑,捋起衣袖:“可不是,那时候咱们哪里想得到他是金南第七,云烟姐姐时刻念叨着,要生一个那么聪明伶俐的孩子……”“哪里有多聪明伶俐,教了他半天还写错字,也不知是真不会写还是故意的……”云烟笑着否认。
吟儿眼前一黑,写错字,夔州的夔。
差点没有站稳,使劲地往地上看,又哪里能看得见那一天唐心未写出来的错别字“夔”?
可是,片刻间脑子里穿Сhā进另一个夔州的夔,也是少写了一横,这个“夔”,只有自己一个人看清楚了,胜南要看的时候,纸条几乎被自己撕毁。胜南和她招摇过市的那一次,得到的首个战果,正是冰山神芒带来的纸条,纸条的意义,就是说金北的解涛,口出狂言会在七月十九将抗金联盟解决。
解涛徒有美貌而心机不重,不擅作战,他因为胜南和吟儿招摇过市而按捺不住,并不牵强。牵强的是,解涛和唐心未一样,会把“夔”字写得同样别扭?不,没有这样凑巧。
吟儿忽然懂了,这冰山神芒,根本就不是解涛的,那天在白帝庙发出冰山神芒并暴露日期的人,不是解涛,而是唐心未,纸条上宣战的字迹,根本属于唐心未。
解涛再怎样轻狂,也不会忘记,他来白帝城,是为了看戏,是为了做渔翁,他出面口出狂言,对他自己来讲,没有半点好处。
而恰恰是金南人,发现了金北人的本心,冒充解涛故意地将他暴露,让抗金联盟注意到了解涛,让抗金联盟在对付金南人的同时把金北人计算在内地解决——不知到底是谁中了谁的计,也不知到底是谁在和谁合作,金北人从抗金联盟来的第一天,就没有逃过抗金联盟的打击,最后,被迫溃退,难做渔翁。
七月十九,绝迹夔州……原来是唐心未写的,唐心未写的……
“吟儿,你在想什么?吟儿!”蓦然发现吟儿眼神凌厉,云烟叫唤了几声她都没有回神。
吟儿噙泪,没有说话,恰在此时,宋贤从二人身旁经过,一身湿漉,吟儿一把拉住宋贤的衣袖:“你回来了,胜南呢?他在哪里?”并不关心他有没有和胜南和解,而是,想告诉胜南,战事恐怕有变……
“他?他负气流浪去了!”宋贤懊恼地说,云烟察觉出杨林之间误会未解,刚目送他离开,胜南后脚也进了来,杨林两人就此错过,没有发现对方存在,却真的,存在在同一个画面过。
也许真该是兄弟共享的,落江之后,湿漉和肮脏的程度都一模一样,狼狈的悲伤。 蛇窟惊变sodu
“胜南……”吟儿几乎是与云烟齐声叫他,声音略带颤抖。
“他们在哪里?”胜南神色凝重。
“他们?”云烟不解。
“云烟你先去休息,吟儿你和我来。”
云烟一愣:“出了什么事?”
吟儿走到他身旁,止不住内心的害怕:“胜南,战事有变……”
“是,战事有变。”胜南轻声说,“不过你们都不必紧张,金人不在暗处,他们就在滟预堆屯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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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九,抗金联盟,绝迹夔州,其实是唐心未冒充了解涛?”连夜商议战事,闻说了这样的变故,众帮派首领皆有吃惊,虽然私底下还在关心胜南玉泽的结果,却不得不将私事延后。
“是,我可以肯定最初的冰山神芒不是解涛所发。”吟儿点头解释,“招摇过市的那一天,双箭齐发就是冲着我来的,过了几天,我在城东又遇见了一次冰山神芒,当时是洪瀚抒救了我,在场的很多人都目睹了解涛的出没。偏巧这两次,力道方向根本就不是同一个人该有。第一次明显更凌厉些,手段更为毒辣。”
“就是因为魏南窗的暗器功夫一度高出了解涛,所以才令我一看见那神芒,就立刻怀疑解涛。”胜南点点头,他适才一路上也听吟儿讲述了夔之一字,“也就难怪后来解涛一直坚持说自己没有在白帝庙暗杀了,的确是魏南窗陷害的。”
“金南陷害金北先行暴露……”厉风行点点头,“这两方敌人分裂,到的确帮了我们不少忙。”
“解涛的暴露,在最初是金南人害的,可是在最后,可能会变成金南人救局的关键。”胜南说,“金南前十必定还有势力,这方势力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却潜藏在解涛的身后用解涛做挡箭牌,因为所谓七月十九,根本就是金南人的作战期限,那一天,趁着我们和解涛交战之时,这最后一方势力可以出其不意地动手,反败为胜。”
“难怪你说,他们设局的同时,想好了救局,若黄鹤去战胜了,他们不必出面,可是一旦黄鹤去战败,接手的就是他们…趁着我们大家都还不知道他们的存在。”柳五津点点头。
李君前幡然省悟:“当日我听说解涛口出狂言,也觉他暴露日期是轻狂所致,现今这一回想,这成果的确来得太快太丰盛了些……原来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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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这一切都只是猜测。纵然那一日刺杀盟主的是唐心未,何以见得七月十九真就是作战期限?这一方势力真的存在?又有谁来领导,潜伏于何处?”叶文暄忽然开口。金陵点点头也问胜南:“唐心未冒充解涛,的确是金南金北不和所致,他又凭何一定要写上作战期限?直接发神芒嫁祸,也同样可以陷害,会不会七月十九只是虚招,作战日期另当别论?”
“就算七月十九从前不是金人的作战日期,现在也一定是了。”胜南回答道,“唐心未写上这七月十九,不管是因他金南人自负,抑或只是他唐心未随手一写,又或许真的为了保护另一个真正的日期,现在这些可能性都不再重要。谁教唐心未刻意地去嫁祸解涛?被解涛这么一闹,金北金南这么一斗,七月十九的消息早已经在敌我双方传播开来,已经是个闻者色变的日子,这一天,谁都躲不掉了……”
陵儿领悟:“这样说也对,害人终害己,解涛不肯承认日期是自己暴露的,越闹越大,反到让唐心未这个七月十九深入人心。要知道,我们抗金联盟若是明知七月十九这个期限还打败仗,恐怕将是一辈子的耻辱,反过来看,金人放了水还打胜仗,却是赚回去不少面子。”
“无论如何,七月十九,咱们都要做好随时随地应战的准备。”厉风行接过陵儿的话,“最大的敌人,可能不是解涛。”
“不是‘可能不是’,是真的有一方势力在解涛身后。”胜南说,“我这几日在江岸边走访,问过不少人,滟预堆近来江水最不太平,当地船运基本停滞,没有几个渔夫胆敢出船,我当时便怀疑,这一方势力要躲得巧妙,应该躲的地方,正是滟预堆附近。”
吴越略带担忧地一直在看着他,从头到尾没有发一句言,宋贤没有到场,想必情事还没有好的解答。
“滟预堆?”柳五津一愣。
“我前几日还只是猜测,所以总是去滟预堆赏景,今天夜里倒是游泳看见了一个好地形,偏偏在那里,发现了金人的踪迹……”
吟儿听他说在滟预堆游泳说的轻描淡写,心里咯噔一声,这么大的风浪他去游泳再一身湿漉地回来,敢情他真是疯了……
“他们屯兵于滟预堆……”“原来是真的。”“差一点就要在打解涛的时候被暗算了……”“却不知我们接下来的敌人有多强……”众首领商议着。
柳五津转头看向胜南:“胜南,风鸣涧与海悠悠达成一致,这一次你要用谁,皆听调遣。把金人留下,把棋局扫清。”
“柳大哥请放心,不需要用太多兵力,咱们的人马绰绰有余,倒是有一样东西不够,需要去借。”胜南一笑。
19.临江行,夔门借舟,旱八阵晒敌(2)
借船之行,刻不容缓。熟悉地形的胜南和身为盟主的吟儿同路向东,要赶在今日之内,与夔门当地的船王借得足够备战的船只。
江水湍急,声彻耳畔,冷不防鼻尖一冷,秋雨突至,吟儿抬头看天忽变,不免有些惊恐,常人眼中的连绵细雨,却总逼得吟儿必须撑伞而行。吟儿漂泊江湖,渐渐也习惯了身边带伞的日子,却因为一时仓促,竟忘记携带。吟儿心下怖惧,她真不应该这么马虎,尤其是在大事面前,尤其是胜南刚刚发生事情的时候……
恰巧经过一家供路人吃饭喝茶的竹寨,沿途搭建很是简陋,却也可以避雨,胜南停止前行,立刻下马,转身进去,吟儿不禁一愣,随即跟着:“怎么不赶路了?不是要抓紧时间吗?”
“和你一起走路的习惯,只要下雨就得停止赶路。”胜南面色平和地说,“正巧是午饭时间,先填饱了肚子再去吧。”
原来他在随着自己的习惯,他应该谁的习惯都平等看待吧……吟儿噙泪看他若无其事地听小二报菜名,却不敢问候他。
“有没有觉得,我们身边那两个人有问题?”过了片刻,胜南忽然压低声音说,吟儿瞄了一眼:“你若不说,到看不出什么问题,没带刀剑。不过,有匕首和银两放在一起。”胜南一笑:“行迹可疑,跟着我们很久了。应该认识我们,想看我们的破绽。”吟儿摇头苦笑:“又是金人奸细?”
“吟儿可知他们的破绽在哪里?”
吟儿再瞄了一眼他俩:“不知道,要打了才知道。”
“左边做事太慢,右边那位心太急,这样搭档,很不顺利。”胜南等着店家上菜。
吟儿点点头:“遇见我们他们能顺利么?想找我们的破绽,怕是要无功而返了。”一边骄傲地夹菜,一边惊愕地发现,胜南点的那几样菜里,全都是菇类,胜南下筷子的同时,也发现了。吟儿愤怒着起身来抓住那小二:“怎么回事?怎么全都是蘑菇!明明刚才点的菜不是蘑菇!你上错了吧!”
随着吟儿这一声怒喝,四周呼吸声即刻变重,显然金人奸细不止邻桌两个,胜南明白,这帮奸细原只是为了跟踪他二人的,却冥冥中阻碍着他们借船与金人开战,现在还歪打正着即将收获自己的破绽,若不解决,后患无穷。
小二牵强附会地把那菜名跟吟儿解释了,总算明白了,这家饭店里面的每一道菜都是用蘑菇做的,只是老板别出心裁,把每一道菜都冠以不同类型的名称而已,之所以名字不一样,完全是因为盛菜的盘子形状不一样,商家的把戏,自古就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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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却骤然明白这件事情的凑巧,蘑菇,可是胜南最大的弱点。吟儿行走江湖久了,知道所有的蛇都已经被自己刚刚的话引出洞来,人数还无从估计,能够察觉到的呼吸声就已经不下百人,不错,这白帝城里混入的金人们,真正兵将并没有多少,偏偏是奸细流氓人浮于事,如若吟儿此刻贸然宣战,怕要连累这附近的无辜民众,但若任由他们跟着,不仅突围与否难以判断,更可能祸害夔门船王,继而借船之行功亏一篑。
“什么时候动手?”吟儿看胜南沉着不乱,是以坐下先行掩饰,当前最重要的任务,是不将他破绽暴露分毫。想不到,竟然是自己在保护胜南,吟儿危难关头,依旧忍不住胡思乱想:保护胜南,别的女人哪里做得到……
吟儿当即不动声色地把菜全都往她饭里倒,胜南看着她伪装出的狼吞虎咽的模样,微笑:“留点给我啊,难道你让我吃白饭?”吟儿一把将他饭碗也抢了:“饭也没得给你吃!”装腔作势倒也聪明。
胜南笑着续与她对戏:“算了算了看你饿了就让着你,不知道我能不能坚持一个时辰……”
吟儿会意,他要在一个时辰之后才把这帮人解决,瞥了瞥身边,竹寨里明显又多了一些人物,他们看清楚对手是林凤二人,虽人多势众却心存顾忌,身处被动。
吟儿骄傲地饕餮食物,猛然间,状况突发——
吃太快,忽然就噎着了,吟儿瞪大了眼睛盯着胜南,完了完了,连第一碗都还没吃完……胜南在她对面也盯着她看,不解她何故越吃越慢竟然还停下,周围奸细全部屏气凝息,以为他二人发现跟踪即将发难,瞬间气氛紧张诡异。被竹寨内所有人用好奇惊恐诧异呆滞的目光聚集着,自己就仿佛是个异类一样,吟儿大怒,一边忙于消化,一边用筷子狠狠地拌饭:“好吃,真 盛唐名相全文阅读好吃……最喜欢用菜拌饭了,有什么菜就拌什么……”说着说着把多余的菜往饭里倒,再继续搅拌一气,即刻她碗里饭菜惨不忍睹,吟儿脸上满是杀气:“不管你是什么菜,你来一个,我拌一个!”胜南这才察觉她是吃不下去了,她这么一恐吓,倒是有几个胆小的敌人悄悄地往屋外跑,胜南笑着看吟儿,她做事情向来都是剑走偏锋,可爱霸道好像不属于江湖,可是她好像是个天生的盟主,无论她做事怎么奇特,总是胜利的归属,而且,一瞬间发现她好像长大了,眉间尽显的杀气,告诉胜南吟儿的自信心已经回来。
夔州之役,不仅是抗金联盟奠基之战,帮盟主找回信心更是一个重要的任务。现如今,战胜的曙光即将出现,盟主的恢复更令胜南增添了不少把握,吟儿就像是一个、有关于胜利的预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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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南目光移向寨外,已然雨过天晴:“吟儿,考你一个问题。天放晴了,你准备去屋子外面晒太阳,可是门口却有一张凳子拦路,你该怎么办?”
吟儿继续刚才的凶狠:“要晒太阳,当然先把绊脚石除掉,我肯定是将那凳子拆了散架!”
就知道她会这么回答,胜南一笑:“狠了一点啊,可以不拆凳子的,要晒太阳,当然是把凳子端起来,带到屋外坐着晒啊。”
吟儿一怔,也笑自己想问题总不拐弯,胜南起身来:“走吧,端着我们的凳子们去晒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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坚持不懈、牢牢腻在林凤二人左右长达一个时辰之久的奸细们,人数渐有增减,最终趋于平衡,吟儿心里算计着他们的武功高低,知道要突围很简单,就怕这些奸细跟丢了人在附近胡乱地掀起事端,吟儿边策马边伸手探剑,最干净利落的,就是动手把他们消灭。
“不必动武。”胜南以刀轻碰她剑,低声阻拦,“快到目的地了,给主人留点清静。”
“不杀他们?”吟儿一愣。
“据说这位船王,不喜好杀戮。”胜南轻声说。
“笑话,我杀戮,也是为了他将来安全。”
胜南摇头:“用不着咱们杀戮,有人会帮我们保证他将来安全。”
“有人会帮我们?谁?”吟儿左顾右看。
胜南笑着指着他们适才经过的地方:“古人会帮我们,这古人来头不小啊,诸葛孔明的岳父。”
吟儿一愣,回看来路,隐约有旧时战场演兵设阵的影子,箕张翼舒,鹅形鹤势,聚石分布,宛然尚存,哦了一声:“你说的,可是孔明先生名满天下的八阵图?”
“孔明的‘水八阵’在城西,今天水势很大咱们该无缘看见,城东这个,是‘旱八阵’,别看它没有水八阵那样有名,比起水八阵来,有过之而无不及。”胜南下马去捡道旁麻石留作纪念,“当年东吴大将陆逊火烧蜀军连营七百里,刘备落荒而逃,陆逊穷追不舍,差点就将刘备俘虏,正是那八阵图,陷得陆逊杀不出阵来,陆逊的待遇,跟着我们的那帮敌人该享一享了。”
“你是说,他们陷入了‘旱八阵’里?”吟儿一惊,不错,适才在路上胜南带着她东绕西藏,还走了个回头路,现在一想,胜南是把他们引进了旱八阵,然后又带着自己绕开了走的。据悉八阵图威力了得,闯入门里,便即狂风大作,飞沙走石,遮天蔽日。入得死门必死无疑,进得生门九死一生,虽无一兵一卒,可比十万精兵。
“这么多年过去了,不知八阵图有否失效?”吟儿有些担忧。
“即使不会像从前那样天昏地暗,也会累得他们迷失其中,他们找不着方向,纵然能出来,还哪有闲情逸致去搜查我们的踪影?只怕都要失魂落魄,无功而返了。”胜南上了马,笑着掂掂手里的麻石,“咱们的凳子们,将要在其中晒了太阳再晒月亮。”
吟儿叹了口气:“孔明先生若是知道了‘死诸葛困死活奸细’,不知是哭着呢还是笑着。”
“不是孔明先生的,是他岳父的。”胜南笑,“若有一天,定要学会这八阵图的阵法。”
走着走着,不觉目的地已经到了。“船王便居于这附近之处么?”吟儿看这边风景甚好,能一睹江流纵横天地间,应该是胜南喜欢的景象,偏偏自己,却每次都想找个安静的地方歇歇脚。
“是这附近,咱们借得了足够的船只,东面会见金南人,西面接洽金北人。”胜南的语气里,吟儿可以清楚地听见必胜决心。
19.临江行,夔门借舟,旱八阵晒敌(3)
空气中有悠扬的琴音,没有悲亢激昂的节奏,也不是小桥流水的情调,甚至听不出一丝情感。『超快』是空鸣,其中似有期待,似有绝望,也有一种担心。
看到路人指引的船王住址时,正好有个黑黑瘦瘦的小子推开栅栏要出来,看他身后背着的药材,吟儿推测他是个小大夫。怪哉,难道是船王生了病?吟儿上前去问,近看才发现那小家伙原来是个女孩,赶紧把称谓换成“小姑娘”,吟儿打量着她容貌还好,却骨瘦如柴像没有吃饱饭的孩子,心下奇怪:“请问这是船王家吗?船王可在家?”
“您二位来找我师兄?请进请进。师兄在弹琴,你们稍稍等片刻。”她笑着,很纯真的表情,和柳闻因的年龄相仿,却没有闻因生得俊俏,却因为她的瘦弱,惹得吟儿怜惜。
“船王的师妹,竟然是个大夫?”吟儿心里纳闷,其实也没什么说不通的,他们的师父精通各种行业罢了。
“兰山,你先招待客人,待我将这一首曲子弹毕。”在内弹琴的船王忽传一句,实为对盟主的大不敬也。这船王个性也真别扭,隔着帘幕看他容貌不清不楚,他很忙,说完这一句,立刻继续抚琴。
可是吟儿却没有爆发脾气,听得这句以后,蓦地神情黯然,胜南不禁也一怔,“兰山”,怎地这么巧,是大夫,都叫阑珊吗?胜南只是根据这样的一个表情,就猜得出吟儿是在刻意地忘记越风,却无论如何也忘不掉。
胜南回头去问这丫头:“姑娘是叫兰山?”
丫头略带疑惑地看他:“是,在下名叫贺兰山。”
胜南和她一照面,也觉有些熟稔,贺兰山的惊愕更甚:“您不就是昨夜那位,在滟预堆救我性命的大哥?”吟儿一惊抬头,胜南微微一笑:“是与姑娘的缘分。”
“怎么?昨夜你与这贺姑娘见过?”吟儿奇道。贺兰山点头:“昨日我去滟预堆出诊,救了人性命反被那恶人扔下了江水,幸好有这位大哥路过相救,否则,我哪有性命在……”
吟儿点点头:“难怪胜南你说滟预堆有金人的踪迹,原来是遇见了这样的事情……”
“这位姑娘,到真是咱们这一战的引路人。”胜南不禁感叹这人世之小。
却听那帘后抚琴的船王问:“我从来便想,江湖与侠客互不相容,侠义心肠,怎会在尔虞我诈的江湖上存活许久?还望林兄为在下解答。”
胜南吟儿皆一愕,想对面此人神机妙算,估计已知他二人来到的身份甚至原因,吟儿有些紧张,胜南当即回答:“行走江湖,对付不同的人自然是用不同的心肠。船王不在江湖,所看那江湖上的尔虞我诈其实只是片面景象。”
“那么林女侠,江湖是什么?”船王猝然提问,竟称呼自己是林女侠?吟儿心里咯噔一声,差点被这句问跳起来,强装冷静漠然作答:“船王,我不姓林。”
“江湖是什么?”船王再问,语气并不友善,吟儿心想,我不可能拿我那四句论江湖答你吧,心念一动,不能再耽误时间,“江湖是以暴制暴的地方,跟蛮不讲理的人,就只能讲蛮理,跟横行霸道的人,就只能蛮横着干!”吟儿继续说,“船王想必知道我们来借船的原因?就像这次,不属于夔州的人和东西,都必须撵出去。”
船王忽然继续抚琴不理会她:“民众安居乐业,和平维生不好么?你们以暴制暴,觉得自己初衷对吗?你们好战,却真正破坏了和平……”
吟儿一愣,船王这一论,当真给他们的这一战以至于将来的金宋之战,定下了恶劣的评论,好战者,何来的侠义心?
胜南笑而否决:“和平?什么叫和平?和平是和睦而平等。我们和睦么?边关上仍然骚动,盗寇成灾,百姓水深火热走投无路,金国组织更是肆无忌惮任意妄为,甚至此次有兵将潜入夔州破坏联盟,船王可以知道他们居心何在!我们平等么?现在朝廷和金廷的关系,是侄儿和叔伯的关系。和平,若再不真正实现,所谓安居乐业,怕要变成安逸存活,乐不思蜀了。”
“说的,也是有一番道理。”那船王停止抚琴,“林少侠和家师描述的一模一样,是坚决的主战派。”
“不知尊师是?”胜南疑道。
“家师说了,若你在七月十九,真让金人绝迹夔州,他自会与你相见。”那船王收拾着琴,从帘后出来,也只是三十多岁,年轻有为,自是值得他高傲高傲,这模样,到像极了一年前的宋恒,遇见独孤清绝之前的宋恒。吟儿想,以后我到这里来抢你的生意,看你还骄傲。
胜南却听出弦外之意:“船王是要馈船与我抗金联盟?”
“就算家师不吩咐,就算兰山没有被你搭救性命,我也要馈船。”船王一笑而过,“你二人说的有道理,不属于夔州的,自然要撵出去。否则,不是真正的和平。”
贺兰山面露喜色:“师兄方才,原是故意为难?”
船王轻声道:“不过,家师有个条件,如若开战,需让兰山去打头阵。”
吟儿一头雾水:“为什么?”
船王看向贺兰山:“兰山,你同他二人一并去参战,师兄在这里等候你的好消息,有多少船去,至少有一半的船要回来。”
吟儿继续摸后脑勺,暗暗想:这藏在背后的船王师父,又该是一个诸葛亮,神机妙算到这种地步,能算出自己姓氏真是不赖。这贺兰山的头阵,估计也内藏玄机。吟儿突然问船王:“敢问船王,这一战我们的胜利的把握有多大?天机可否泄露?”
船王面色凝重地转过头来,却摇摇头:“只送二位一句,此战多 大东方幻想梦工厂帖吧有变局,处处小心为上。”
胜南听他此语不像有假,轻轻点头接受这句忠告,不错,这世上有很多事情,无论谁也算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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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岳潜形。
有些地方,生来就逃不了战。
临阵布局,即将与胜南吟儿一同接洽金南敌人的,是风行夫妇、李君前、叶文暄、海悠悠。头阵的确留给了贺兰山,以偿船王借船之恩。
“毋庸置疑,敌人是金南前十,除却第四第十未至,第六石暗沙已死,第七魏南窗重伤外,理应都会参战。陵儿你于后方督战,风行对付东方雨,君前应敌完颜猛烈,诡绝便交给文暄,海将军指挥战事,想必海将军最擅长这种类型的交战。”
海悠悠收敛不住传说中他夸张的大笑:“林兄弟放心,岂有海盗怕江浪的道理!”
吟儿不理解,像海悠悠这样一个表面看来大大咧咧的粗人,怎么会被宋恒说成叛徒,他身上到底出了怎样的事情,他如果没有错,岂不是说天骄错了,宋恒错了?
“我负责处理黄鹤去,吟儿你该和小王爷比一比剑了,他是金国著名的‘剑痴’。”胜南的命令一下,吟儿早便将云蓝说的话抛到了九霄云外。打完了陈铸,再去斗小王爷,胜南没有想过,这样会把吟儿推向更危险的境地。
金陵看吟儿连连点头的模样忍不住半开玩笑:“胜南你真是偏心,把金南第九给宋国第一打,却把金南第二的东方雨强塞给我天哥。”
吟儿一愣,隐隐嗅出金陵的故意,再看胜南,他也笑了:“排名不分先后。”随后正色说:“不过,大家都要小心,他们的武功都不容小觑,切不可掉以轻心,东方雨一掌就可以山崩地裂大家都见识过,完颜猛烈移形换影的技巧独步天下,诡绝在作战的时候可以花样百出,小王爷剑法更是炉火纯青直逼盟主。”
金陵暗笑,胜南还是在捧吟儿,可是他做得也不错,这里的每一个人都要避免轻敌,唯独吟儿却需要夸奖需要捧,最怕的,便是吟儿灰心丧气,金陵走到吟儿身边握起她手:“凤姐姐,抗金联盟的奠基之战,输什么也不输面子。这一战,你一定要树好你的威风,要记住了,盟主在,抗金联盟亦在,盟主不倒,抗金联盟不倒。军心凝不凝聚,首先就看你坚不坚定。”
胜南点点头:“不错,吟儿,金人可能会着重地对付你,想擒贼先擒王,逼迫你先投降,不管开场敌人是谁,你都要记得四个字,死不认输。”
“好!”吟儿坚定点头,“死不要脸,死不认输!”
众人都脸色一变,怎么又多了“死不要脸”在里面啦。偏偏还说得这么坚定这么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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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胜南,金南前十,还有一个强敌你没有说。十个去了四个是六个。”陵儿心思毕竟细腻,吟儿一怔,掐指一算的确还有一个胜南没有说。
“是,金南第一,贺若松,也只有他,能在黄鹤去之外屯兵,不受黄鹤去控制。”胜南轻声说。
“贺若松,我是再熟悉不过了。”风行一笑,“我们掌法界的老祖宗,他的绝活名叫‘寒浸掌’,寒意、内力和掌法融为一体,今时今日,无人可破,因为这三者不仅相辅相成,就算拆开来比武,贺若松都当仁不让是当世绝顶。”
“原来是这样,压轴的永远是最强的。”吟儿自感叹。
“哦,那玩意很邪门,听说大多高手敌得了他内力和掌法,却破解不了他寒意!”海悠悠回忆道,“传言着了他的道,身体就会瞬间结冰,从兵器传递到全身。被贺若松这么一冰封,除非你内力比他高强得多,否则根本无力突破甚至无法动弹。”
“是真是假?瞬间结冰?”吟儿一怔。
“可能与他所练内功心法有关,我记得薛无情就可以用内力聚出真火来,若非亲眼所见,也以为无稽之谈。”胜南一笑,“见识的人多了,奇人早该不足为奇了。”
“这倒也是,我当年去流求岛上搜刮财宝,认识一个帮主,他一旦要练内力就集合帮众去跳海,结果还挺奏效。”海悠悠好像开始打诳语了。胜南微微一怔,吟儿已经对此产生了兴趣:“真有这么怪异的人?”“是啊!”海悠悠拥有了短刀谷之外的第一个听众,显得非常兴奋,“就是这帮主,缠着我要送刀给我,硬要留我做他女婿。看,这口掩月刀,就是他强行送我的。”
胜南也不知是该信还是该不信,也到后来才知道,这是海悠悠吹嘘自己的必吹语句,旁人都吹嘘自己本领,唯独海悠悠爱吹嘘自己受女子欢迎。
言归正传,金陵略带担忧地看向胜南:“那么,贺若松一定是找你作战。他对你有仇恨,因为是你下令将冷冰冰强行扣住了,他会刻意地来对付你。”
看胜南神色严肃地点头,海悠悠哦了一声:“这么说来,是林兄弟来应战贺若松了?唉,怪只怪天骄有事在身,否则,到可以帮忙应战。”
“不必请天骄相助,短刀谷事情太多,大理的据点也还没有安妥。”提及大理,胜南不可能想不到玉泽。
“我还是一句老话,珍惜眼前人。”看他掩饰神伤,陵儿一笑劝慰,“世上好女子太多,比如云烟姑娘,还有别人,都一样地对你好。”
吟儿低下头去,陵儿的每个字都在暗示,她都听得懂。一样地对胜南好,可是胜南却不能知道,不是她不想胜南知道,而是她不知道胜南知道以后她该如何是好。
胜南对情事却显然不及战事用心:“这些还是容战后再说。对了,陵儿能帮我找些盐来么?”
“盐?”陵儿一愕。
20.滟预堆,石险火凶,骇浪与天浮(1)
滟预堆可堪承受战乱?
岸的坚韧,推翻水的汹涌。石的狡黠,嘲弄浪不转弯。现如今,整个金南,只剩几人没有失败过?自己的失败,只能成就敌人的辉煌。
黄鹤去凝望不远江面,金南的最后一方势力,是贺若松最先储备于此的,明天,将要由贺若松率领金南前十的全部,给抗金联盟致命一击。
回想前几日魏南窗逃回之后,受伤昏迷,军内医治无效,众金将只得求助当地大夫的诊治,所有医师,都说魏南窗身中剧毒——中他自己灵蛇的剧毒,贺若松获悉了他伤势,阴着脸不说话,输送了内力给他抵着,一转身就将诊治的大夫抛下江水尽数灭口。黄鹤去不喜好他的暴戾,却因负罪无权发话。
此刻,唯能寄希望于出其不意,挽回局面,和小王爷和解,也让金北前十看清楚金南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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恰在此时,一叶扁舟在江上随浪起伏。
黄鹤去为人谨慎,腾空而去,瞬间已至那小船之上,带着严厉的口气质问:“什么人?!到此作甚!”不管那人是冒失是故意,他看见了自己的军队,就只能先行擒拿。
那小女孩吓得脸色大变:“我……我……只是过路……”
鹤去不作思索,立即擒拿,也并未要那女孩性命,谁料这一掌急速,却没有成效,那小女孩先是一怔,立即就以一个粗糙的招式回击了过来,奇也奇在,她出手动作粗制滥造,宛然是个江湖门外客。
但就是这样一个动作,个中玄机竟高出了自己的这精致一掌,她显然没有意识到她用的那个叫做“武功”,却用她若有意若无意的一掌,驳回了黄鹤去凌厉的攻势!
黄鹤去顿时有一种被愚弄的感觉,厉声喝:“你!你是谁!”
那女孩吓得大喊:“师父!师父救我!”鹤去冷道:“没有骨气!凡事得靠自己!”那女孩被他面目一吓,紧张地不知所措,继而在鹤去面前放声大哭,鹤去一把制住她:“你师父是谁!他叫什么名字!?”完颜猛烈将船移近:“出了什么事?这种天气也有人敢过路?”
便即此时,山崖上忽然一声巨响,紧接着块块巨石瞬间袭落,完颜猛烈受够了那日屋椽倒塌之苦,一见石落,骇然回头,鹤去一边稳住麾下兵士,一边传令:“猛烈,通知贺若大人,备战!”闻讯而至的陈铸接替完颜猛烈迅速指挥备战,端的是将帅风度,可是,鹤去的心却无法安稳——眼前,一只规模不小的船队正由东驶近,明明江水湍急,自然不可能是当地民众,等看清了来人面貌,证实了战事即发,鹤去的心情猛然一坠。
晚风吹送,先发制人的,竟然又是敌人。
迎面最醒目的一只小舟上,有他们不能忽略的强敌,林阡,凤箫吟。
之后,对手还有李君前、厉风行等人,是啊,抗金联盟其余的力量,自然正在着手对付金北的解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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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箫吟提剑而起:“黄鹤去!放了无辜!我和你决斗!”
黄鹤去嘴角一丝冷笑:“你怕是没有见过我真功夫!”
凤箫吟哼了一声:“你见过我真功夫了么!”
黄鹤去先一怔,即刻笑着对手上这打头阵的小姑娘说:“你到该跟这个姐姐学着点,有些傲气!”说罢便将贺兰山扔了回去,胜南伸手将她截住,同时吟儿已单身出船,等候他绝漠刀带船赴战。开场霸气,吟儿分毫不输。刀剑交锋,只是片刻之间。
君前回想起吟儿在淮南水战败给叶文昭的情景,有些担忧:“她不谙水战。”胜南点点头:“盟主之威不可失,我们见机行事。”贺兰山拭干眼泪:“师父骗我,他还说好玩的。”胜南微笑拍她肩:“兰山,你做得很好。”立即差人将贺兰山带到安全地带去,低头看脚下冲击着船侧狠绝的江浪,抗金联盟虽然占得先机,却首先要面对江流的驱逐,但此番交战,逆流的,未必就只有抗金联盟,只要身处在滟预堆,任何位置都是风浪的敌人,不管是岸是人。
天气越恶劣,天时地利的影响就越小。敌我双方,都或多或少带着对环境的畏惧,驾船开始往敌人的方向驶近,没有谁躲得了。
天色一点点地变暗,风浪不带任何感情穿梭于战局,黄鹤去与凤箫吟交战阵前不过片刻,已有一船分崩离析不知属谁,待到同舟交戈以后,形势更险更难控,看他二人时而跃起腾空,时而纵身落降,根本难测谁优谁劣。许是剑蛮横,许是刀凶狠,众人最担心的,竟是他二人脚下这脆弱舟楫,如何忍受得了内忧外患,避免樯倾楫摧的下场!
刀剑击,内力抵,湿了千帆,翻了万浪,在水间来回起伏的,还有微弱零碎的夕阳。百招方过,随之发现,黄凤二人交战过快,竟害得船与浪悉数旋转,全然失向。波澜传递到胜南眼下,这情势,怎一个阔字了得 眸杀sodu,偏偏发生在狭长的古渠,便只得叠成数层,反复推进,声势浩荡,难猜,究竟是旋风在玩舟,还是“旋舟”在弄浪……
灵幻,本可以牵引磅礴。吟儿的一剑十式,早就挑战得起黄鹤去绝漠之宽!胜南注视着漩涡中面不改色的吟儿,之所以首战交托给她,是信赖她,也是在扶植她,剑法不容忽视的吟儿,唯一要进步的地方就是对战时候的认真细致,此刻她早将浪潮置之度外,显然她为的,已经是整个江湖!胜南不禁微笑,吟儿从来不会辜负他希望,她不愧是他的盟主。
黄鹤去虽然带伤在身,毕竟阅历较深,两百招之后,吟儿依旧无法突破,叶文暄看吟儿剑法,依稀是金陵比武招亲时她打败自己的剑局,稍有变化略见迷离,眼看着吟儿剑局即将成功,还是被黄鹤去抢先一步,想不到适才竟没有发现,黄鹤去也在布置刀局,文暄微惊,要说布局之周密,吟儿终究输了一筹。此刻绝漠刀一刀致命,吟儿在众人惊呼声里无暇躲闪,但背对着众人的她劣势下临危不乱,猛然奇速回击,一剑突出重围,以其灵巧特色迅速维持平局,动作之快稍纵即逝,众人叹息之余不免有憾,君前不禁赞道:“自救之快,怕是谁也及不上凤箫吟!”胜南点头:“三清山剑法不依章法,超于世外。高妙之处,该就是动时慢,成效大,后发而先至。”叶文暄一愣:三清山何时出过这等一流好剑法?改天倒要好好请教小师妹……
饶是作为对手的黄鹤去,为适才吟儿自救的一剑也不免喝了声好:“设局好,救局也快!”
吟儿一笑,语带盛气:“留到你输了之后再赞我!”众人之心为之一振,这句盛气凌人,饶是远一些的敌人陈铸,听见了都微微皱眉,再看看他身后观局的小王爷,在心里暗暗叹了口气:脾气和小王爷一模一样!
已然维持了两百招以上的平局,吟儿剑法面对黄鹤去毫不逊色,愈加亮眼,胜南知道,时间越战越长,却对抗金联盟越来越有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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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消,初月白,箫声荡。两军对峙,箭在弦上。
生死全赖一舟上,胜负却引两存亡。
陡然间,无论敌我,皆能明显看出变局——
吟儿的剑法,蓦地一蹶不振,一落千丈,一败涂地……也才第三个一百招起始,吟儿却忽然吃力到手忙脚乱,是光线突暗,是耐力不足,还是狂妄的报应?吟儿极力地招架,负隅顽抗,呼吸仓促,面容却浮躁。
“此战多有变局,处处小心为上。”船王的话回荡胜南耳畔,主将争锋,明明瞬间之前还是平手,千算万虑,终有一失。
穿过各种猜测和担心,还可以听见,江面上有一首轻微的曲子。
箫声,胜南对敌时如仙乐可救局的箫声,每次都会令胜南舒心,现如今又一次迂回在江面,无视形势的僵持。
正是这箫声,到了吟儿的耳里,却起了全然相反的作用,令她揪心……
唯有胜南一个,知道箫的主人姓洪名瀚抒,吟儿并不知道,但是吟儿不喜欢,经常在夜里因之噩梦,也不只一次向胜南抱怨过,说这箫声太诡异,害得她梦里无数次自杀……
更何况,瀚抒这次吹出的音乐,曲调太明显,一听就是《凤求凰》,吟儿怎可能不纠结……
洪瀚抒不该在这当儿吹曲子,而且吹和越风有关的曲子!
然而他又哪里知道自己傍晚的思念会令吟儿分心?
冥冥中相爱,冥冥中相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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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一步步变黑,由火把燃亮江面,箫声不断地重复出现,吟儿的剑法,随着心的脆弱而防不胜防,灵幻与缥缈刻画得太勉强,渐渐消弭风浪间。对手忽弱,黄鹤去岂能不看个清清楚楚,手起刀发,趁她招式虚空,一刀奋力疾斩,吟儿一剑险急挡落,无力持平唯能退而守之,巧妙换手迎战,带剑边撤边防,黄鹤去刀占上风,趁势直追,力道剧增,毫不留情,吟儿迫在眉睫,绝处求生,连连后退,极力自救,却也看出,吟儿尚存潜力被箫声消耗殆尽,此时她仅差数步便至船末,一不留神便即落江。
绝漠之宽,控他人之长,陷对手自失方向。现今吟儿心魔被触,短处接二连三地暴露,长处也显然在被迫演化向短处!那握剑的感觉无处寻起,刚克服障碍伸手可触,却一碰就破飞速离散——快有何优?竟每招每式露出纰漏遭逢打压;幻有何用?徒迷失了自己的眼,被敌人当笑柄,箫声攻心,金刀逼身,身心俱疲……
当越风的往事被勾起,吟儿就再不是盟主,只是在苍梧山上,作为破坏别人感情的第三者,被当众掴掌羞辱的、并应有此报的坏女人而已……
实力悬殊,吟儿的一手好剑等同于累赘,整个战场,生辉的是刀,不再有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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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在难测的箫声里,失败。
20.滟预堆,石险火凶,骇浪与天浮(2)
强光灼眼,锐势压心,惜音剑再怎样轮廓鲜明,都已然被巨力冲垮,剑法所有的精髓,皆被绝漠刀没收。
“灵”反作“钝”,“幻”沦为“乏”。
吟儿满头冷汗,身体却大汗淋漓,既冷又热。是,影响自己的是箫声,而击溃自己的却是头顶这锋刃,这一生,曾以灵幻缭乱过多少敌人的眼,这一瞬,自己竟也会眼花。
作茧自缚。长处短处,一无是处。
忽然,想起自己心底憧憬的隐居生活,不想做盟主,想离开江湖——敌人太多了,无论如何也杀不尽,一个比一个强悍,当他们铺天盖地的攻势终于被艰难地扑灭,他们又一轮的攻击却接踵而至,还告诉自己方才他们只是牛刀小试,旧的没有去,新的还要来,越来越多,越来越威猛,所以,自己被压迫得很紧张,煎熬得太沮丧——为什么要领导这抗金联盟去明知不可为为之?因为女流之辈的缘故,还常常要被指手画脚不信不服,自己明明想退,想投降……如果,可以在这里,向黄鹤去认输……保存好性命,然后隐姓埋名,叛离江湖……
吟儿想笑,临危就乱,居然因为不想去死而产生这种可耻的念头,吟儿当然退不得,退后是抗金联盟尚未稳妥的基业,她要真是苟且偷生出卖了自己的联盟,她不但不配叫林念昔,还玷污了凤箫吟这名字!
狠下心来,决定不后退,为之留下。
命可散,军心不可散。
扣紧了手中惜音剑,没有特色,失去声势,只是救命一剑,迎来的一定是鲜血淋漓,甚至自己,会成为刀下亡魂,便那样残酷,也是堂堂一个盟主在交战时不幸战死,而不是投降惨败,不要如洪瀚抒说的那样——“空设的盟主”“西夏人和金人的笑柄”,别的人,有多少个别人,在等着看徒有虚名的宋国盟主投降,在等着看年轻的抗金联盟不堪一击!
要和胜南一样,不认输,不承认失败!
对,胜南要我记住的,死不要脸,死不认输……
满足,荣耀终于找到归属——刀光笼罩自己的同时,再也没有觉得自己不是盟主。她凤箫吟是盟主,是新成立的抗金联盟第一位盟主,要和胜南一起,赢这场奠基之战!
也便是这一刻,同样没有一个旁观者敢再质疑她。
首当其冲,宁死不退,非能者,岂可居其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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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当然不可能牺牲他的盟主,不远的将来,胜南要带着吟儿一起,为抗金联盟拓荒!
饮恨刀不由分说,强行Сhā入战局。
当黄鹤去一刀狠绝地穿过凤箫吟的阻隔,当吟儿一直没有后退也根本没有倒下,当所有人窒息当场无力动弹。吟儿的左肩,和绝漠刀相擦,忘记去度量那一刀的力量,只看见另一刀的份量。衣早已破损,血开始渗透,有什么好担忧,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从小到大;有什么好惧怕,死之一字离自己太远,不用移动一步也特别安全,因为有他在自己身前保护。但这一刻保护和以往不再一样,此刻我们,都是战士。吟儿忍不住,身在锋刃不远,面上露出微笑。也只有她一个人可以听见,他在救她的那一刻说给她的话:“不必去听,不要去想。”
是,不去听,不去想,越风在很远的地方,胜南却在自己能触摸的位置。
战乱,战乱的时候,天空忽明忽暗,她最大的幸福,就是和胜南一起并肩作战。
近处兵卒,在吟儿剑败胜南入局的最初,不再安静,进入交锋。须臾,武器中挥霍出的尽是焦躁狂乱,若独独挑出一幅单打独斗也许同样激烈,却无法传递到整个战场。双方的一众主将未正式宣战,临阵士兵便犹如水面漂浮的浮萍,穿Сhā入对面同样面积的水草,才开始纠结缠绕,一时根本难见进退散聚。只知江水在悠悠,火把愈灿烂,战线还在轻微地拉长,规模却没有蔓延多么广泛,宋军适才易帅之举,更使得这作战契机扑朔迷离,不知凤箫吟之败究竟有利有弊。
黄鹤去咬紧牙关,时隔一年重逢饮恨刀,果真对手武功是一日千里,刀意激越磅礴不改,招式脱离先前匮乏亏空,更可怕的,是自己不知他的内力长进了多少,来不及窥探,甚至没有方法去找他弱点,毕竟今时今日,他再不是那个在黄天荡孤军奋战的小子,反而自己,被他逼到孤掌难鸣,黄鹤去只能猖狂地笑:“怎么,盟主败了,只得找援手么?”
宣扬凤箫吟的失败,只是为了鼓舞麾下作战的士气,也是为了讽刺饮恨刀从旁Сhā手,恢复正常呼吸的吟儿正试图脱离那箫声的困扰,倚剑站在原处驳斥他:“败了?我没有认输没有倒下,算什么失败?”
完颜猛烈暗笑一句狡辩,却料不到也不相信,宋军之中立即有人相应:“盟主在,联盟亦在,盟主不倒,联盟不倒!”陈铸听出敌军士气不减反涨,却不得不清楚 魔镜传奇最新章节——战场上,自欺欺人也是一种手段,偏偏多少兵将,都宁可被蒙骗!
那来自于抗金联盟的团结一致总算回报给了吟儿最贴心的补偿,吟儿忽然觉得,这一望无际的火焰,造就出了永昼之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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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鹤去吃力地抵抗饮恨刀的步步紧逼,是,对手在复仇,复黄天荡暗杀之仇,不,对手的刀意比复仇还要广,也对,他林阡哪里会只屑于复仇,他的思维怎么可能只停留在淮南一个小小的黄天荡!饮恨刀里呈现出的,是无垠疆场,是无际天幕,是无边海啸,在无法览尽的广袤之中,绝漠刀像一颗尘埃剧烈地飞旋,似乎是在燃烧,却即将坠毁……黄鹤去突然想承认,这样的磅礴,太恐怖,因为这磅礴带来的浩荡感觉,近乎有些“空荡”,仿佛,被饮恨刀吞没的不只绝漠刀和黄鹤去,林阡自己也几乎已经看不见踪影,金宋双方的兵将们,更离这刀战太远、太久,刀的年代,像沿袭自上古……黄鹤去的眼和心,在饮恨刀的宇宙里,越陷越深……
在小王爷身边督战,陈铸不禁生疑:“曾听黄大人说过,林阡内力有缺,为何观时却不见?”小王爷哼了一声:“哪里有缺?林阡内力,明明就是一等一的高手。”贺若松微微蹙眉,只怕小王爷对黄鹤去更加不信,贺若松叹了口气:鹤去啊鹤去,如何能翻身,要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黄鹤去自然没有转机。
被饮恨刀彻底驯服,黄鹤去狠狠摔开好远,支撑着占据船头,背上旧伤和胸口新伤齐齐作痛,黄鹤去一时难以掩饰败局,站立不稳,再度倒下,想以手身体的虚弱重新起身,手却不堪重荷不听使唤,血不停地从胸口迸裂,林阡和凤箫吟站在船的另一侧,刀剑已收,凤箫吟的脸上,还明显带着恻隐。
黄鹤去冷笑着注视他二人:“既然盟主坚称自己未败,为何林阡你要易帅?莫不是觉得她是女流之辈,无法统领这联盟?也是,她败了,你胜了,倒是可以说明一切。”
吟儿明显知道他不是打击就是挑拨离间,虽不难受,但也难堪,却察觉到身前胜南的魄力,他转过身去,对着慢热的战局大声粉碎黄鹤去的企图:“咱们抗金联盟的盟主,是女子,却不让须眉,那我们这些须眉,是否该更加无畏!”
一句话,一道命令,一种力量,比任何刀剑都强。
战事,是从某一个无法明确的时刻形势突变的,也就是弹指之间,江水像被扯裂的幕布,船是横行其上冰冷却锐利的武器;争斗,从来没有任何一个人说停下就能停下,但可以有人给之以导向!
吟儿了解,有时候,一转身,世上的很多事情都会变,可以谈笑风生的战友们,在面对敌人的时候,瞬息就换了一张脸,一个表情,一份信念。她激动地看着这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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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刻,她一个人,在捍卫他们所有人,这一刻,他们所有人,同样在为她,厮杀。
就是这样的一群人,寻遍哪里,多少个世纪,都没有另一群可以来替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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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小王爷压低了声音发泄愤怒:“黄鹤去生有反骨,偏偏要顺着抗金联盟的意,摔倒在船上!”
陈铸一怔,对,抗金联盟说什么“盟主不倒、联盟不倒”,现如今黄鹤去这一倒,却让金人顺着意思挽不回局面了,黄鹤去伤势果真有这样严重吗,他会不会真如小王爷想的那样,并不完全忠诚,他会不会是故意倒在船上,去成就宋军士气的……
贺若松冷冷咀嚼着小王爷的话,锐利的眼立刻擒住了黄鹤去对面的林阡与凤箫吟:此盟注定二主……
带兵最多的黄鹤去,比谁都深知自己这一倒的恶劣,嘶哑着声音作最后的凝聚军心:“七月十九,抗金联盟,绝迹夔州!”
“绝迹夔州!”“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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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面围来的金兵金将,试图堵住八方涌出的宋人宋船。
混战中,迷失了狭谷的宽窄,忘却了浪花的高低。
生逢乱世,谁人能不污浊一次。
东方雨、陈铸、完颜猛烈果不其然,同时出战,迎去的,就该是我们抗金联盟同样武功卓绝不容小觑的人才——厉风行、叶文暄、李君前了。
今生首度看到如此壮烈的火攻箭淹的场面,吟儿也知道,自己将要这么陪着胜南,看足足一生,可能更凶险,更残酷,也更骄傲,更辉煌。
胜南在保持高度警惕的同时,感觉得到吟儿的呼吸,也不知怎地,有一点想让时间停在这一刻,不去想战斗之外任何一件事,只有此时此地,没有伤感,没有伤害。
沉溺在这熟悉的烟火气息里,是,我林阡此生最爱最享受的,便是硝烟便是战场,终于都来了……
好高,因能“悟”远;穷兵,故可“读”武……
20.滟预堆,石险火凶,骇浪与天浮(3)
被决战之声恐吓,江浪极力地维持喧嚣也无济于事,终于不再恶骇天下,沦为人类的配角。
战路,从来由征人开凿,江上也好,半空也罢,甚至是嶙峋的山石、夹岸的峭壁,战路上的每一砖,皆由兵刃所堆砌,由硝火所熏染,由江浪所侵袭,由死生来翻新。
征途,有水与火相陪,有爱与恨相伴,有胜与负相缠,世代相传,早便无憾。
浪滔天,曾是梨花的白,沿战场上经过一行行一列列一排排,染上红与黑的色彩,逃离这千百年来战争青睐的山脉,带着苦难将永不回来。
密集的箭矢粘着炽烈的火,分不清敌我,本没有对错。
不见曦月,怕接下来的几日里,眼里脑里消不去这场面。
山河满风烟,此风烟,决非这壮美山河该有的风烟。
蓦然如见风烟居所题:风烟净,风烟境。忽而漆黑忽而通明的江面,那六个字飘摇不定。
这风烟之境,不见黄沙漫漫,但听涛声滚滚,鼓角声悲壮,星河影动摇。兵刃相向,结果只能是血肉横飞、尸骨遍野。也许杀到终结的那一刻,萧萧风中,不见猎猎旌旗,只剩下最后一只孤舟,载着烧焦的不知哪一方的军士,船头撞向滟预堆,船尾还燃着熊熊烈火。
天空的另一角,却凸显一块青色,好像是夔门遮挡的某个小镇,那小镇拥有一条石板路,路的颜色,又或许,是在山头上可以看见的,白帝城管辖的某一个村落,袅袅盘绕半空的,炊烟的颜色……
胜南的心,蓦然被这强烈的反差一抓——风烟净、风烟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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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容不得半刻的失神,有一个敌人仍旧在虎视眈眈。终于轮到那敌人上场,真如吟儿说的那样,压轴的,永远最强。
三个弹指,那敌人在被箭淹没被火主宰的天空里飞身掠过三十个刹那,矫捷连贯地徒手接下岂止三百支箭!
一夫当空,万箭莫开。无法去计较这敌人鬓角的花白程度,他好似处在巅峰时刻太久太稳,每一支染火之箭一旦遇之,全然被他阻截,他仿佛是金军的保护罩,双手出招的效果立竿见影,抗金联盟所有的箭矢都作废——都被他一个人劫获,被他紧紧控制牢牢左右,可叹火还在箭上舔舐,却对金军没有任何威胁!下一刻,这敌人当然就是反手将这几百支箭发回来,在宋将还没有缓过神来更没有任何对策的时候,用宋人的箭回击宋人自己!
“少瞧不起人!”吟儿大怒着拔剑要冲上前去制止他,胜南立即先她一步踩上另一只船,离开她的那一刻,胜南压低了声音:“他交给我,你注意着小王爷!”
吟儿即刻止步,眼前这年事已高的老者,竟要胜南亲自去迎战?难道,他就是贺若松?!吟儿的视线追随着胜南的背影,手微微颤抖:武功这样高强,理应就是贺若松,却不知胜南如何能立足不败……
回头看了一眼血流如注的黄鹤去,这位强敌,曾害得胜南失踪江湖,却不也成了胜南手下败将,吟儿一笑,此刻这敌人杀不杀都一样了,有些人失去权势,就什么都不是。却在面向黄鹤去的同时,吟儿感应到对面同样在打量着这艘船的一道目光,蓦然抬头,那目光的主人正巧从黄鹤去的身上移开视线,换作看她,一个照面,怎地竟熟悉?金军里那个剑术高强、领兵高妙的小王爷完颜君隐,面容里除却一种修养多年的王家气势外,多出来的是少年人独有的盛气。吟儿一看见这个小王爷,就立即心生狂妄,别以为你能有这气势,我就不能有!
吟儿与小王爷远距离先以眼神交火,正与叶文暄激烈争斗的陈铸感觉得到,陈铸心里更加忐忑:怎么办,怎么办,若小王爷杀了她,或是她杀了小王爷,我都无法向王爷交待啊……猝不及防,差点被叶文暄一剑刺破衣衫,陈铸哪里可能像从前那般冷静——既要保小王爷毫发不损,又要护凤箫吟万无一失,陈铸才是这一战最辛苦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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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般凶险,胜南驶近贺若松的中途,贺若松猛然反手一转,身边千百箭悉数发散,低空扫射向近距离列阵周密的宋军之中,只要贺若松一得逞,先头进攻的这一众船只,显然要被无数火箭摧残冲散,纵使不会船毁人亡,也必然是溃不成军的先兆!
千百箭封锁江面,胜南来不及寻找最佳攻战之地,不假思索即刻飞身而上,携刀直入箭林火海,刀方动,战意已足。当他饮恨刀与贺若松带来的这场浩劫猛然相撞,就说不清谁是谁的灾难。
四大名捕震关东燃文 也许,饮恨刀和每一箭都招呼过,又也许,饮恨刀与每一箭都擦身而过,结果都是一样,每一箭都脱离了原先轨迹,极少数打入了战局却失去了速度,多数胡乱地撞向江上无人存在的方位,在昙花一现之后,熄灭,只在沿岸壁上书刻了些燃烧的炭迹,或是在江面遗留了折断的肢体……
却不可以怠慢丝毫,胜南还未落在安全地带,就已经遭遇了横空出击的贺若松,他是在胜南应战万箭的同时出手的,意图很明显,是趁胜南未及落下先行偷袭,原本这场交战就不分什么前辈后辈,只要能极速取胜,他贺若松在所不惜。吟儿看出贺若松的不择手段,微微一怔:贺若松,和冷冰冰倒是天生一对,都手段歹毒,一心求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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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不及担心胜南,吟儿忽然全身一凉,刚缓过神来,原是一阵大浪扑在自己身上,衣衫骤然更湿,吟儿大惊失色,适才交战还只是微湿,这一回却宛若在水里浸泡过了一样……而这阵浪,是那个对手以剑引发的,那个对手——小王爷,他就利用她走神的时间,突地从他坐的位置起身出剑,竟然先对她挑衅!吟儿大怒,提剑横指:“完颜……阿切!完颜君隐!”不知是气到了还是冻到了,说完这名字,吟儿身体都在打颤,还不适时地来了个喷嚏,完颜君隐轻功了得直逼风行,几步路也是踩水而来,踏足吟儿船上,完颜君隐神色冷峻:“盟主,听说你是宋国的剑圣,小王倒是想讨教讨教!”
“我是剑……阿切……圣!不仅是宋国的剑圣,而且是天下的剑圣!”吟儿说的时候,那个喷嚏来的更不适时,饶是处于战局之中的完颜君隐,都忍不住露出笑来,就这笑容,吟儿忽然觉得有点惘然,这位金国小王爷二十多岁,也比自己大不了多少,长相到很清秀,若没有征战没有江湖,他应该过着锦衣玉食的生活吧……
完颜君隐的冷峻也因为那一笑而消除,但他来的目的不可能消除:“等我金国征服了天下,也许会考虑封你做‘天下剑圣’!”亮出剑来:“请!”到不失风度。
吟儿冷笑,也不饶人:“等我宋国征服了天下,只恐你这小王爷英年早逝已然在天上!看剑!”
小王爷微微一愣,专心迎战,再不说话。
远处,吃力地瞥见这一战开始的陈铸心力交瘁——应该不过一百招,他们就会发现,他们的剑招多么类似,小王爷也许还会发现,专属于他亲生妹妹的那一招……
因为那一招是由很多知名剑法拼凑出来的动作,别人可能看不出,但交战的对手可以清晰地发现,那一招在视觉里停留出来的效应,是用金文写出的一个名字——暮烟……王爷和柳月前辈的女儿,完颜暮烟,虽然此刻,陈铸不知她到底有多少的可能性是凤箫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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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陈铸,要忙于应付叶文暄,又要担心将发生的一切,所有的器官都像绷紧僵硬,滞留在一处地疼痛,如刀绞。
值得金人心如刀绞的其实不止这一幕。
后方督战的金陵,一目了然——出战五将,胜南和吟儿虽然胜负未卜,但另外三个均大占上风——不知为何,陈铸心神不定,连连失误,文暄从来镇静,胜局已定;风行的对手东方雨、君前的敌人完颜猛烈,全然不在状态,武功大打折扣,远远不如精神最佳的君前与风行,其实想想也知道原因,东方雨最佳状态落在了苍梧山,却以一场山崩杀了多少金人,完颜猛烈的最好感觉丢在了白帝城,在备战杀敌的时刻伴随着房屋倒塌也轰然西去了,东方雨现今是不敢太投入,而完颜猛烈,却是无力投入啊!
金陵认真地看向方才被贺若松偷袭而滞留半空的胜南,此刻他与贺若松飞山走石已经很久,在追逐或飞窜的过程里,胜南和贺若松一直没有离开过原先的高度,根本没有闲暇落在船上,甚至大部分时间身体都是倾斜悬空的,陵儿明白他二人实质上并未拆过几招几式,心中暗想:贺若松的掌法虽然厉害,但胜南在泉州时也经天哥指点过,短暂交手不会落败;内力上,胜南应该可以借饮恨刀不输;寒气上,就看胜南如何利用环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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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战,金人里绝对会赢的将领,一个都没有!
他们所得意的看家本领,对手本不可能破解,世上却有东西生来就可以破解。金陵的视线移向胜南方才站立的船上,只要胜南能回到那条船上去,那条载着盐的船,如果胜南的想法没有错,如果寒浸掌可以这样破……
天穹之色,正一寸寸剥落。
20.滟预堆,石险火凶,骇浪与天浮(4)
星斗偏,月渐斜。
箫声从一而终是《凤求凰》,这个夜晚,原来最适合站在山头,俯瞰灯火,听箫与涛。但到了战场,箫声便无孔可入无缝可Сhā——磅礴与壮观,不受外界任何干扰,本就由心而生,箫声再美再静,也阻碍不了战意激越,就有如饮恨刀如今所有的进与防,云气嘘青壁,江声走白沙,从一而终是恢弘。
寒浸掌从来不会漫不经心,正因它癫狂,唤醒了饮恨刀的倔强,然而,纵使对饮恨刀充满希望,陵儿也不得不说,每招每式,饮恨刀的尽头,都有寒浸掌在等着。
无懈可击的寒浸掌,宛若布置精美的迷宫,也许胜南今时今日只能在最外层闯荡,饶是如此,像饮恨刀这般坚韧,能一次次一层层突破寒浸掌的敌人,贺若松一生中寥寥无几。
“对付像贺若松这样不能找到弱点的敌人,就只能在他发挥优势的时候,无论如何都让他发挥不出来。”
陵儿回味着胜南的话,此刻他与贺若松的战场已然下移至江面,自己方才只是转头关心其他战局,再一回头,刀掌之战已从之前半空消失,幸而这阵地无需多言是全局核心,阵地漂移之处,便是双方人船纷纷避让喧哗混乱之处,想失也失不掉。看胜南与贺若松二人停滞于不远礁石之上,陵儿知交锋难避,虽也牵挂丈夫和其余战友,却片刻都不能移开视线,叹只叹:眼不随刀去,便无处可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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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有啸有停,潮有涨有落,石有隐有现;力有增无减,刀有起无伏,招有去无回。
和每个强敌见面,饮恨刀都只给敌人一个感觉——坚决。
就像此刻,他一次次以刀威胁贺若松之掌,一次次挫败却不迂回,一次次继续进攻刀法层出不穷,贺若松必须承认,后浪在推前浪,这魄力,明明就是驱赶的姿态,他真的在推前浪,就算他倏忽之间无法完成,但做后浪浪尖他当仁不让。他驾驭的饮恨刀和他一样的脾性,越战越勇,越挫越凶!但怕只怕,饮恨刀挑开贺若松精湛招式锐利掌风再伴随他林阡一同闯入自己内力防线时,他们将全然陷入一场极寒之中!贺若松冷笑着等候他中计深陷,多少高手都一样,以为可以迎接阳光的洗礼,却殊不知暴雪就伴着阳光一起洗。
遗憾的是,胜南似乎没有贺若松想的那么强,居然会有一刀失误,根本没有来得及突破贺若松内力封锁攻入下一道防线,而是被他这一掌击退好远,双刀均已脱手坠入礁侧小舟之中!胜南自己,则被打落在离船不远的礁上,显是被寒浸掌伤得不轻。水面微微一升,礁石骤然掩藏,胜南在低处站起,远观如伫立茫茫江中,浪脚还在上抬,众人谁也不知他伤势如何,担心之余,不免喟叹贺若松的强悍,独独金陵一人知道,胜南那一败,算计得恰到好处——
阵地,终于将要转入船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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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饮恨刀坠落船上,贺若松能最先想到的,正是在胜南入舟取刀的时候飞身而去,由后追袭!
却见胜南立即侧身翻入舟中,与此同时,贺若松速如猛鹰攫食,一掌怒下,硕果唾手可得。
可惜,对手不是食物,而恰恰也是猛鹰的时候,硕果当然要被对手眼疾手快占为己有——贺若松一掌下去,迎的不是对手没有准备好的身体,而是以逸待劳的饮恨刀!
贺若松心弦一紧,饮恨刀顺着适才被败的那一招重新切入,干净利落,贺若松蓄势而发,报给林阡足够他享用的阴寒,那一瞬,胜南全身即刻僵冷连血脉都似乎也被冻结,的确眼见为实此寒非虚,但令贺若松大惊失色的是,胜南此刻不仅表情如常,身上刀上更无结冰痕迹!无暇疑虑,贺若松只道是心法失误,续而发力,却攻而不克!一而再,再而三,怎么回事?为何对手没有阴寒而成冰?!贺若松慌而不乱,重新接下胜南发刀,却没有占上风的本事!
胜南此刻虽然极力掩饰,体内却真正冰伤不轻,费尽气力继续打他,心下却不得不服敌人名不虚传!
寒浸掌果真不虚妄,其寒其僵,怕已浸透到了骨子里去……
贺若松眼光犀利,蓦然瞥见胜南袖下正自滴落的雪水,岂非冰之融化所致?微微一愕,余光扫及,这只小舟所盛,白花花一片尽数是盐,想及适才胜南是翻入舟中侧滚了一转,所以身上才染了盐,贺若松恍然大悟他是以盐融冰:“原来……你早料到要与我交战,所以先前就准备好了如何破解……”
胜南一笑回应:“有备无患。”说罢长刀往船面一铲再一扬,便即有风过往,盐花即刻纷纷扬扬打向贺若松,贺若松置身盐沙之内,赶紧出掌猛击 不败燃文,饮恨刀占尽此舟中的“天时”与“盐厚”,随意挑起一堆,足够使得逆风的贺若松吃苦,金陵舒了一口气,正待看他二人继续交战,突地听见战局中一声厉喝:“住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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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儿心一紧,却再一松——
喊“住手”的主,原来是凤箫吟啊……
方才无暇去注意她,想不到这丫头如此威风——
一脚踩着黄鹤去不说,一剑还贴着完颜君隐咽喉。
这丫头从来行事厉害,金陵心想,配极了胜南。此刻,她正一字一字,凌厉非常:“再不住手,就杀了你们小王爷!”
鼓角将停,争战欲销。
去问其他兵将,才知凤箫吟迅速得胜的原因——死也想不到会是黄鹤去帮忙——当凤箫吟和小王爷越战越急不可开交时,身处同舟的黄鹤去忽然起身偷袭,忙于自救的吟儿急中生智,借着自己身形从他绝漠刀下一缩而过溜开了,她躲得太快绝漠刀来不及收,顺势正好打压住了小王爷的宝剑,这么好的机会吟儿怎么可能放得过,短短一招就将这内讧二人速速拿下!
陵儿听得哑然失笑,说这情景出现给自己、叶文昭、华叔三个半调子倒也罢了,偏巧出现在三个一流高手身上,未免也太玄乎了……
却不管如何,小王爷都落入了凤箫吟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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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战。
不再追究任何别人的胜败,金南前十的他们,最要负责的是小王爷的安危。
是,我们都是一群生死可抛的草莽,小王爷不一样,他是金枝玉叶、王孙贵族,硬要闯江湖,就乱了所谓的江湖。
吟儿自信地向不远处也已休战的胜南一笑,金将果然有妥协的倾向。
小王爷冷冷地,最后给了黄鹤去一眼,这下子,黄鹤去的“生有反骨”,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你不能杀小王爷!”陈铸掷地有声,不像恳求,倒象命令。
胜南先行来到吟儿身边,笑着低声赞:“干得好盟主。”转身朝着陈铸:“陈将军,一炷香为限,你们早下决定,若投降,便遣一人来此船,立和约带走小王爷,若不降,小王爷立即血洒当场!”是时小王爷一动企图逃逸,胜南饮恨刀也便随即抵他后心,吟儿冷冷地恐吓他:“小王爷,你最好规矩些,你逃不掉,还是等他们救你或是葬你吧!”
“谁都不准投降!他们会出尔反尔!”小王爷发号施令,也是临危不惧。
陈铸忆起那夜城门口胜南为救吟儿毁约,点点头:“林阡,几日之前,你便在我面前出言反悔过,还狡辩说与我诡绝为约不算数,我该如何信你!?”
胜南知陈铸一定是将要来解救小王爷之人,心中有数:“先前单打独斗,岂可与作战和约相提并论?现如今的和约关系到两军存亡,不可能仅凭口头之言,这船上备好了笔墨纸砚,诡绝可以亲自来写。”
对面不再有言,显然信服了他。小王爷狠狠地笑:“你倒是预见了你一定会胜。”
胜南笑着看向小王爷:“你最好记住了你眼前这位盟主——她站在哪边,哪边就是胜利的归属。她在江湖上闯荡这么多年,还鲜有败绩!”
小王爷略带惊疑地看了凤箫吟一眼,的确,她武功与自己相当,却在几十招内就受到了胜利的青睐,仿佛有天助,再想起宋国这人才济济的江湖这小丫头也能做到盟主,不正是林阡所言的“鲜有败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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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回过神来,看陈铸似乎想要移舟驶近,气愤地立刻制止:“陈铸!你太没有骨气!给我回去!你若是敢投降,不仅薛无情饶不了你,我也不会饶了你!”
“可是……可是……”陈铸郁闷地停下船来,他何尝想要投降!转身看贺若松,他用眼神紧紧地钉着自己,意思是,你必须把小王爷完好无缺地带回来,左右两边都不是人,陈铸着实想不出招来,“贺若大人……这……”
贺若松与小王爷都是说一不二,苦死了中间的陈铸,贺若松总算发话,才解救了窘在原处的他:“林阡,凤箫吟,一炷香时间太少,可否放宽至一盏茶?”
吟儿冷道:“一盏茶?我有闲情跟你烧香,没有心情和你喝茶!”
贺若松面色一凛,视线移向胜南,战局僵持,到此时,抗金联盟已然完全占据主动,胜南斩钉截铁,和吟儿立场一致:“决不让步!”
决不让步!陈铸的心陡然一沉,一炷香,这几个左右战局的都一样坚决,偏偏站在不同的位置带着不同的意思,还不如直接把自己五马分尸了……
21.历战劫,风约云留,星火终燎原(1)
当然只能留给金人一炷香。
战场上,没有到最后一刻,没有人可以说自己稳赢,况且,船王的那句叮咛反复耳边——此战多有变局——前来交涉的,又恰巧是以多谋快断著称的诡绝陈铸,胜南岂可能不保持警惕。从陈铸踏上此船,到他离开的每刻每分,都必须恪守一个原则,以不变应万变……
陈铸不得已,被金兵金将的所有意愿推了过来;小王爷心不甘情不愿,然则他完颜君隐必须认清一个事实,他除了是陈铸顶头上司之外,还是凤箫吟林阡手里的人质……
几乎是在胜南的监督和胁迫下,陈铸老实地坐在舟中开始书写和约,与其说和约,不如说就是降书。陈铸明白,有头有脸的小王爷绝对不允许他们如此挫败颓丧,然而观此船周围黑压压的人群一片,全都是期待的目光,是啊,历战出生入死,可是真正经历过,又有几人真愿一直战下去?
陈铸叹息,金南前十的威名,竟然要折损于瞿塘之约,这约定,是当着双方无数兵将落定的,如林阡所言关系着千万人的存亡,一旦落定,举手无悔,纵是他诡绝诡计多端,也不能拿金军多年的荣耀信用开玩笑,此战一休,他们只能遵循这约定所言。陈铸边书写边找破绽,可是这和约,显是经过严密斟酌过的,不容他反悔任何一处,陈铸想笑,赢过宋国边关官军无数,阴沟里翻船到这里面对着非正规军丧权辱国来了,左右不是人不说,将来还是金南当中的害群之马,千古罪人……
“今日我与陈铸将军在此立约,金宋双方将士为证,金南前十所带兵力,即日起尽数撤离白帝城,永不至宋肆意作乱,抗金联盟与你金南井水不犯河水,若非金宋正式开战,绝不再见!”
没有谁拥有违抗半句的可能,众人静静等着林阡严厉地说完,宋军的欢呼已迫不及待,他们赢了,把金南前十赶出了他们的地盘!陈铸救得被凤箫吟放开的小王爷,不敢去看他已经铁青的脸,陈铸清楚,小王爷怪责的不是他,小王爷是在自责,一向对自己要求苛刻的小王爷,在王爷的几个儿子之中最优秀,可是由于排行非长,需要的是功绩,而非败局!陈铸的耿耿忠心,驱使他转身之前再一次记下了对面的一切,舟中此刻只剩下他们4人,除了陈铸和小王爷,就只有林阡与凤箫吟。确切地说,如果自己和小王爷离开此船之后这艘船有了什么三长两短,罪责轻轻一掩就无从考证,再说,凤箫吟林阡一死,宋人哪里还有心情再追究责任,以陈铸的口才和本领,三言两语就可以推卸一切,轻而易举就足够销毁罪证……
陈铸在转身的刹那突生歹念,不错,金军会遵守约定即日起撤离白帝城,而宋军,将要在险胜的同时,亲眼目睹他们两位领袖遭遇飞来横祸,那样一来,这一战的胜利一点意义也没有!想的同时,陈铸袖中立刻掉落出杀人的工具,一只装满烈性炸药却小巧玲珑的竹筒,他可以听见这竹筒落到了适才签定和约的方位就再也没有声响。下一刻,陈铸只要把小王爷带到自己船上去,再借麾下的一根沾火之箭,在谁都来不及思考的时间内,让林阡与凤箫吟葬身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
陈铸重回己船的片刻,却忽然有些踟蹰,如果,凤箫吟是王爷的女儿……狠下心来,为了小王爷日后着想,牺牲她并无所谓,王爷还不知道这件事,并不会悲恸,陈铸可以一直隐瞒这件事,况且,她还不一定是……
想不到,连他诡绝也会犹豫……
犹豫的同时,一时忘记自己保护小王爷的职责,更想不到,在决心下定以袖拨去致命一箭的同时,身边的小王爷,像被一种强力吸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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箭Сhā入的方向计算精密准确无误,然则陈铸却真正犯了刻舟求剑的错,那火药根本就不在原处无影无踪!陈铸瞠目结舌,来不及弥补,来不及惊呼,若只是计划落空他可以巧妙地搪塞,说自己只是不小心碰了手下的弓弩,不留神射了出去,并没有危及谁的性命。然而他带着这样侥幸的念头回看过去,林阡的右手上托着的不是火药又是什么!而他的左手,用饮恨刀挑住了小王爷的衣牢牢带了回去,小王爷仰跌舟中还未及站起,凤箫吟一剑已然横指,前后不到一盏茶,小王爷再一次为凤箫吟所擒,可惜小王爷双足刚刚抵达陈铸来船,就再度被擒,林阡速度之快,凤箫吟配合之巧,彻底将陈铸的计谋暴露人前。
“陈将军,差一点,林阡与盟主就要被你这火药炸得粉身碎骨了。”胜南轻声说,鸦雀无声的战场,谁都听得清清楚楚。
变故突袭,众人得知了这变故之后的真相,有怒有喜,有急有忧,临近宋军纷纷谴责,气氛忽而又僵。
“林阡你不要乱来!”陈铸颤抖着,适才自己的动作明明细微得很,还是没 网游之玩转宇宙最新章节有逃得过他的眼睛,最不凑巧的是,自己竟然因为担心凤箫吟忘记保护小王爷,害得小王爷再度被敌人擒获,如果时光倒流,他一定不会犹豫,一定会护好失而复得的小王爷,不会令他得而复失,他一定会让小王爷在自己的前面回船……
“林阡,即便陈铸适才有害你之心,但这承诺不会更改,我金军会不负今日瞿塘之约,迅速撤离,正式开战之前,永不再犯。”贺若松远远传话而至。但此时此刻再提及和约,氛围显然不对。
小王爷背上一阵隐隐的疼:好强的力道……
吟儿冷笑着往贺若松的方向回应:“你金将如此手段卑鄙,教我如何敢再信一次!”吟儿一言既出,宋军之中大有义愤填膺者呼应,金人临此变故,已然理亏,陈铸看小王爷移动困难,大惊失色,令他更惊更恐的是,林阡将适才他所保留的和约,当着陈铸的面,撕毁。
陈铸惊讶地望向林阡,听他每字每句,震得陈铸走投无路:“我抗金联盟,不拒他人投降,但最恨他人降而又叛,降我者可为我所用,叛我者百次不用!”
吟儿一笑点头:“诡绝将军,投降并不可耻,可耻的是你投降之后又叛变!”
和约一毁,士气正旺的宋军个个锐不可挡,战事第二度一触即发,背水一战金军显然大落下风,虽有贺若松指挥临阵,也终究看出大势所趋,陈铸心里早就千疮百孔,想不到,每一次战事,都是从自己这里被敌人突破,他陈铸出战多年虽也败过,却从来没有连败两次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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蓦然,陈铸发现凤箫吟与林阡的中间,那一支被陈铸拨入的染火之箭,陈铸适才以为它失利而没有再去管它,却在陡然间,发现这支箭上的火焰并没有立即就熄灭——它横躺在舟中,艰难地在暗处孳生蔓延,等煎熬过金宋双方的僵持期,它便顺着船的边沿继续安静地往周围扩散,逃过了所有人的眼,不,其实坐倒在舟中的小王爷是看见的,难怪他没有说一句话,原来是等着火势突然变大、林阡凤箫吟措手不及罢了!吟儿猝然有觉,眼睛里,炙热通红的尽是火光火色,这突如其来的大火,是金人意料之外的收获,小船不堪此热,火势肆无忌惮地延伸开来,吟儿和身前的胜南,顷刻间宛若置身鸿沟两端,此舟难逃裂作两截之命,那道由烈火造成的裂缝,在视线中越来越明显。
陈铸一见变局突至,赶紧利用机会召集近处自己的船只,他调兵遣将向来神速,趁着宋军未能应变之时,属于金人的船只即刻围绕了一周,封锁了这条浴火小舟,将临近少数宋军打散斥退,陈铸抓紧机会反击:“凤箫吟,林阡,你们好好看看,这四周围全都是我们的人马,我们不会让你们的部下攻进来!”他说的的确不错,虽然是同时发现火情,在场众将,没有一个人用兵速度赶得上他诡绝!
“放回小王爷!否则由不得你们作主,你们非得要留在这船上、直到船毁!到那时,我们会冒死救得小王爷,你们怕要九死一生了!”陈铸听不见彼船动静,继续恐吓。
“不放!我但看这船何时会毁!”吟儿怒极。
陈铸冷笑:“我也等着看两位如何狼狈地逃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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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耽误了片刻功夫,火势早将小船包围,忽高忽低的火焰,忽轻忽重的烟气,忽摇忽停的小舟,都替陈铸等人挽回了一线生机,对,只要利用围困主帅的战法,情势足可逆转!“擒贼先擒王,他林阡能用,我陈铸也能用!”陈铸透过浓烟去看小王爷:小王爷,只要暂且牺牲片刻,陈铸定会将你救回去,毫发不损!忽地侧面人声大震,原是叶文暄领船试图突破他们的封锁闯进来营救,陈铸志在必得,一剑迎上续与其敌,贺若松、完颜猛烈、东方雨岂可能还坐视不管,战火重燃,厉风行、李君前、海悠悠齐齐陷入战局,眼见着之前未果的激战骤然重现,胜负谁家又成变数,金陵暗暗吃惊,隐隐担忧——这场火,竟然将得来不易的胜利烧毁……
不,没有烧毁,胜南此刻跃至吟儿身边,她在这一连串的事故里,比他想象得还要镇定,寸步不离剑下的人质,胜南不自觉地微微笑,轻声问她:“吟儿,敢不敢赌上一把?”吟儿知道时间已经不多,憋住被浓烟呛得不行的咳嗽,忙不迭地点头答应,她心里早就有个念头,胜南会把她安全地带走,且不会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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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王爷,自看见胜南手中扣牢的那只竹筒起,表情就变得异常苦涩,他猜得到,对手到底想要赌什么。
对手和陈铸想的事件一样,着落点却不一样——陈铸赌的是船毁,林阡赌的是人亡。
小王爷暗叫不好,陈铸啊陈铸,他们忽视了你拨来的箭,你却忘记了你留下的火药……现在,火药终于要起作用……
21.历战劫,风约云留,星火终燎原(2)
“陈将军,你果真敢牺牲小王爷吗?”
这句话,当真问进了陈铸的心坎里,这个声音,也是陈铸最不愿意听见的声音,这个人,可以改变战势的轨迹,一次又一次。
就在陈铸与叶文暄双剑争锋最初,忽然听得胜南的这句质疑加恐吓,陈铸不由得连退数步,放弃与叶文暄剑斗,眼光重新往浴火的小船移去。
那艘船上除了装着两军交战最重要的领袖之外,还装着火,一船火。
烧焦的气味时不时随风袭来,无论谁闻见,都心急如焚。
却不再是陈铸威胁林阡。
高高低低的火焰后面,虚虚实实的影像。火光遮蔽不住林阡手里的火药,陈铸的脸色,像死人一样灰白,他万万没有想到,胜利的契机和失败的引线都是自己一个人种下!
炙热的火烘烤着近处的所有兵将,从每个角度看,火药看似都即将点燃!
此时此刻,叶文暄领兵虽还未攻入陈铸麾下的包围,但金兵的环绕却因火药威胁而自行解体,都怕林阡手里的火药到最后不是扔给小王爷反倒是扔到了他们中间去。
陈铸清楚这火药的威力,只要留在船中,肯定是粉身碎骨的命。陈铸拼命掩饰自己的关心,他明白,现在战局的关键只有一个——气势!他当然不可以输给一个比自己小五六岁的少年人:“林阡,你胆子再大,敢把自己陷入绝境?我诡绝陈铸,一点也不信!”
“陈将军见过在下的‘破竹’,该明白林阡一向如此,我信绝处逢生!”胜南笑对陈铸,既然吟儿都同意和他一起赌,他就什么都不怕,信绝处逢生,“不过,陈将军,绝处逢生之说,现今只有我和盟主能信,你们想信也信不了了!”
陈铸气得直接想笑:“林阡,你想干什么!和约你也撕了,难道是想让我们一个个自刎于你面前么!”
胜南洞悉他已让步:“自刎便不必了,我抗金联盟也知你大部分兵士不熟悉事态,并不都想侵略别人的地盘,我们会留你们活口,送你们撤离白帝城,不过,在此之前,你们必须尽数弃械投降,兵器沉江!我抗金联盟保证,你金南兵将,毫发不伤!”
“兵器沉江?”陈铸沉下脸,“不可能!”陈铸转过身去看贺若松,他亦僵硬着表情,微微地摇了摇头。
陈铸努力地与他二人继续交涉,火势早已不容控制,可能瞬间就会烧到林阡手上!
“你在讲笑话!”小王爷被凤箫吟死死压在船上动弹不得心力交瘁,却断续着说,“你们休想!我大金国的人马,从来就不可能这般就弃械投降!我完颜君隐的麾下,尤其不能!”
“任何事情都得有个开头,你大金国以后弃械投降的经历还多着呢!”吟儿要看住小王爷,其实着实不容易,他总是想方设法要逃脱。吟儿只得蛮横着干,狠狠压制着他,直到他精疲力竭无力吭声为止。
“林阡……你就真的不怕死?”陈铸眼神开始无力。
“我还就真的没有怕过,因为就算死,也可以起死回生。”胜南巧对灾祸,利用了抗金联盟里关于他死而复生的谣传,势要安定军心。
得他此言,最近的叶文暄率兵士气大涨,文暄素来临事有静气,丝毫不受影响,继续领兵攻入,救援只在片刻间,李君前回到自己船上,立刻转身指挥小秦淮一干人等:“众人听令!此船若毁,金兵一个不留!”
“好!”“此船若毁,金兵一个不留!”
“好啊……”陈铸眼中含泪,“众将士听令,此船若毁,我们杀尽了这群草莽,祭祀为国捐躯的小王爷!”
这气势,明明就是硬碰硬!胜南与陈铸都想赌,赌这一局,对方有哪怕一个人服帖!
海悠悠遥望火船之上沉稳不乱的胜南,他只身犯险,却临危救局,真是当今短刀谷所需人才,天骄的话果然不错,能救短刀谷局面的人真的还在谷外!海悠悠猛然间激动地举刀疾呼:“林兄弟,此战胜后,我海悠悠便等着迎你去短刀谷!我还有把宝刀,等着送给你!”
胜南遥相呼应:“好!定去短刀谷观海将军藏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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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逐渐越剩越少。
胜南的铤而走险,当真没有任何报偿吗?
金陵屏气凝息地站在已退至后方的风行身后,想要找到更妙更绝的办法,可是脑海里一片混乱,全是她和厉风行成婚那日泉州上空绚烂的烟火,也是这个季节,也是一样的颜色,也是有风行的身影、吟儿和胜南的陪伴。然而这个夏天,两个最好的朋友却在烟火的包围下,接受着生死的考验,自己,将要眼睁睁地看着他二人丧命……不,凤姐姐,我原本是希望你和我一样幸福……陵儿的泪水,止不住地流,想喊,想叫,想哭出声,纵使上一次失去孩子,陵儿都没有过这样的痛苦难受,可是陵儿早就不再是一年前的陵儿,陵儿是南方义士团的首领,就必须克制住自己的焦急,失去主张的陵儿,略带慌张地站在厉风行背后,一边压低声音问一边眼 元辰天罡全文阅读泪决堤:“天哥,我……我真的不想……失去他们……”
厉风行面色一凛,即刻挡在陵儿身前,不让任何一个敌人发现她的异常,他终于懂为什么胜南要把陵儿安排在后方督战,陵儿的弱点就是心肠太软,胜南看得果真不错,在陵儿关心则乱的情况下,风行就要履行好自己的职责,就必须兑现自己和胜南承诺的话,风行等陵儿啜泣声逐渐小了下去,转过身来轻声说:“陵儿,天塌下来,大家一起顶。”挡在她身前,既然她心软不敢看,那他便帮她看帮她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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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一个人想放弃他们的主帅,可是,当船已烧得不成船形,不知林阡几人到底是站在水里还是站在火里的时候,四周只剩下双方寥寥几艘伺机救援又不敢太靠近的船只,不知是否因为战局的一波三折,竟全然没有发现何时已经风停浪消,一圈灰烬沿着涟漪微漾而发散开来,水、火与木的三方争斗,终于以火完胜、水弃权、木苟延残喘而告终。
陈铸的心,就随着林阡手里的火药一抖,而一颤。陈铸的身体,再随着火船一摇,而一晃。
时间不等人,陈铸忽然嗅到风中的一丝火药味,是心理作用吗?右手去握没温度的左手,狠心不下,也在此时,发现林阡似乎故意地开始把火药往火上靠,这个对手年轻气盛,根本就不要命……陈铸灰心失望的同时,眼光锁定了林阡身边的凤箫吟,这看似娇小的女子才十六七岁的年纪,竟然也敢陪着林阡一起玩火送命?
陈铸孤注一掷,去捅她这个漏洞:“林阡,你不怕死,的确有目共睹,可是你竟然没有征得盟主的同意就害她和你一起涉险,未免也太残忍了!你敢牺牲自己,陈铸敬佩,但你还搭上盟主一条性命,陈铸着实惋惜!盟主,可怜你此生命运,竟是做林阡的陪葬!”
胜南心头一紧,时间紧迫来不及去坚定吟儿,出于本能地即刻把吟儿的手一握,吟儿受宠若惊,生死攸关心间全是收获他这一握的喜悦,吟儿猜不出胜南握她手的真正原因,只一味地享受这荣耀,嗯,热乎乎的胜南的手,真想大声告诉陈铸说一句:陈铸你的威逼,哪里比得过林阡对我的色诱……
话到嘴边,吟儿突然回归现实,呵呵一笑,笑自己如果在金宋双方的战事里表白感情,也真该是旷世奇闻了。
所有人,听见吟儿忽然呵呵地傻笑,都摸不着头脑她到底在想什么。
吟儿将牵就牵,狠狠地去霸占胜南的手,笑着对陈铸说:“我凤箫吟此生能做林阡的陪葬,幸事也!只有可羡,有何可怜?!”说完这句,其实也和表白没什么两样,吟儿还是笑着捏着胜南的手,那手比火还热,吟儿早就清楚,这盘棋,该是他帮着她下的,她才不怕,她要为了他,变强!
她转头想看胜南的表情,可是看不见他正面,她不能动,右手还得攥剑指着小王爷,他其实也不能移半尺,他们三个的性命都扣在他左手上,但他空着的右手,是主动地一把攥住她的左手的,吟儿越想越高兴,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一生太对了,对得以至于越笑越合不拢嘴,反正他们估计也看不清楚,听见她笑又何妨。
突然间,吟儿停止了笑,看见了——胜南的耳朵在动,真的在动……原来这一刻,他是真的开心……吟儿怔了怔,缓过神来,还是选择恪尽职守去看牢小王爷,延续他的开心。
陈铸不明白这小船里还有一个男人色诱一个女人,凤箫吟的这句话,表示抗金联盟今时今日已经是牢不可破!陈铸的信念被吟儿这句狠话摧毁,在悬崖边摇摇欲坠:“凤箫吟,你真的不怕被火烧死?!”
“怕什么!陈将军没有听说过吗?能浴火重生的是凤凰!你还是少费点口舌吧,你们的小王爷不是铁打的,他快不行了!”吟儿的口才,压根儿不输陈铸。
想不到自己的劝降会给凤箫吟完成这么厉害的一次鼓舞,陈铸掩饰不住自己的绝望,觉得自己的脸半边阴半边阳,凭什么,凭什么决策要给自己来下,小王爷,你哪怕能坐起来一下,来证明你还撑得住,来证明你也不怕死……
陈铸握剑的手终于软化,要不然,就暂且输这一次吧,林阡敢拿他自己做赌注,可是陈铸押不起小王爷啊……
想着想着,陈铸的剑慢慢地开始往下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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贺若松站起身来,想要喝斥陈铸的妥协,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叙述半句,蓦然背后军中人声大噪,这一回头,发现滟预堆的西方火光冲天,显而易见金北失败所致,可怕的是,这失败明明在距离较远的西面,却给自己的兵将心理造成致命一击!贺若松没有控制得住后方兵将,他们不知是被何挑起瞬间大乱!人声鼎沸,全都是失败以后溃不成军的表现!
“金北误我!”贺若松长叹着,纵使他用兵高明,也没有料到在小王爷命悬一线的同时,自己的麾下竟先行自乱。
缓得一缓,陈铸已然被这又一起变故所撼,加快了放剑的速度,先行弃械沉江:“放了小王爷……我答应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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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历战劫,风约云留,星火终燎原(3)
“弃械沉江!弃械沉江!”
宋军高呼声中,满峡谷的金兵金将,皆在陈铸之后先先后后弃械沉江,过程虽久,失败却传递在一瞬间。
双方士气,一高一低,此情此景,已是无需再战。
“忠心反骨,都害了小王爷。”陈铸等小王爷与林阡凤箫吟各回各船,明白小王爷的失败是黄鹤去和他陈铸共同达成的。忠心的,反骨的,都害了小王爷。金南前十单独对付抗金联盟的计划,怕无力回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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厉风行从陵儿前面移开:“陵儿你看,我们赢了,胜南和凤箫吟也回来了。”
陵儿不再被他遮挡视线,看吟儿和胜南果真安全回来,舒了一口气,正想要移开一步,忽然胸口一闷,竟又作呕,风行察言观色,再不像上次苍梧山那样马虎,脸色一变,惊喜地问她:“怎么?莫不是又有了?”
陵儿看他问的大声,不由得面上通红,没有答他,厉风行急切追问:“是真的?!”
陵儿不及点头,吟儿已经跳过来扶住了陵儿,笑着吵闹:“天哥你好大的本事,这么快就又有了一个啊!陵儿,这一回一定要照顾好自己,要给我生个大胖儿子知道吗!”
“真好。”风行欣喜之情溢于言表,“我就觉得,这一战很有纪念意义。我得替我儿子起个好名字。”
“那叫什么好?”吟儿一愣,“难道叫‘滟预”?”
众将哈哈大笑起来,风行红着脸思考了半日,问妻子:“厉三峡、厉夔州、厉瞿塘,哪个好些?”陵儿笑得娇俏:“不如叫厉战。这一战,他可也是从头到尾都经历了。”娇妻一言,直接把风行所有的提议都推翻,胜南看着看着,不免为他二人感到开心:“好,他也是这奠基之战的功臣。”
处置战事的任务交给了海悠悠与叶文暄,君前笑着走上前来,不必再像适才那样紧张揪心:“盟主这一次的表现真令我刮目相看。特别是那句,浴火重生的都是凤凰。偏巧你是姓凤。”
“哪里是什么凤凰啊,我可是被那小王爷浇成了落汤鸡。”吟儿发现了,越有成就的人反而就越谦虚。这不,竟然会自嘲了。
“落汤鸡也没什么啊,我不也成了盐水鹅吗?”胜南笑着看她,抖抖袖上还有盐粘着、水贴着,不正是盐水鹅?
吟儿笑着,还是想要问他,问他为什么要握住她的手色诱她:“对了,刚才你为什么……揪住我手不放?”
风行与金陵略带惊奇地看向他二人,相当期待有意外的收获。
胜南哦了一声,真是只呆鹅,回忆半天才回忆起来:“原先准备实在不行就带你一起跳下去,潜水游走的。刚才真的很紧张……”
吟儿一愣:“敢情你方才那么无畏都是装出来的?”
“自然是装出来的,我不把命当命,可是要把你的命当命啊,更何况,还有多少人会担心我们的安危?”胜南笑道。
吟儿知道,其实胜南是怕死的,为了那个还在等他们凯旋回家的云烟姐姐,也是为了这个很需要他留下的抗金联盟和将来的短刀谷,同样,也是为了她,他要把她的命当命。吟儿一笑,经此一役,她什么都已经满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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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战也静,据说金北的解涛已经仓惶北逃,而金南前十尽数失败而撤,另有黄鹤去、介秋风、冷冰冰三者被俘虏,可谓败得是体无完肤,吟儿记得她对抗金联盟的承诺,“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迩”,从今夜开始,抗金联盟再不是被迫被打压的那一方,星火终成燎原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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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七月十九开始,白帝城不再有不该存在的人,金人绝迹夔州,由抗金联盟一主沉浮。胜南蓦然忆起一首闻名天下的《水调歌头》,是多年以前南宋一次抗金战役胜利之后词人张孝祥所作——
雪洗虏尘静,风约楚云留。何人为写悲壮?吹角古城楼。湖海平生豪气,关塞如今风景,剪烛看吴钩。剩喜燃犀处,骇浪与天浮。
忆当年,周与谢,富春秋。小乔初嫁,香囊未解,勋业故优游。赤壁矶头落照,肥水桥边衰草,渺渺唤人愁。我欲乘风去,击楫誓中流。
此番战胜,再忆全词,回味无穷。
那张孝祥与辛弃疾一样,也是南宋著名的主战词人。历史有惊人的凑巧,他恰巧也姓张,字安国,此“张安国”,却非彼“张安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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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之后,只有君前、胜南和吟儿三个还留在滟预堆,依稀记得,当初在淮南,也是他们三个特别喜欢在江边,观景,再“论史”,常常有的可能就是君前和吟儿为了各自的家乡而争吵,然后胜南做个中间人调解。有些地方和时光,其实真的一去就不再返。比如云雾山的瀚抒,比如泉州的风行和陵儿,比如建康的川宇,比如苍梧的越风……每一处,也都留着当年的胜南,可是每一处,胜南都没有留下。
望着江面笼罩的薄雾,昨夜的毁船已经全然葬身江中,所有尸体也已经被清空,血水早便随浪消融,金南金北和抗金联盟,不知有多少个征人战士跟着时间一起湮灭,他们可能是平 南宋大航海家燃文凡的武夫,想做侠客,或是想做将领,当然也想成为王侯,却终于,同时失去姓名和性命。
还是一片寂静,吟儿知道君前和胜南在悼念着什么,如果可以,拥有光荣的都是伟大的英雄。
忽然一个大浪扑岸,吟儿下意识地闪躲,欣喜地发现水竟将一条大鱼冲上了岸没有带回去,这突如其来的好东西刚好帮吟儿缓和了气氛,吟儿何等的速度,不等那大块鱼有翻身的机会,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抱住:“好,有鱼了,带回去做菜!”
君前岂止目瞪口呆:“这么巧也让你碰上,这鱼个头真不小。”吟儿得意地笑:“咱们抗金联盟三喜临门啊。我发现最近我在走运,老天一直在跟我配合。”
“就像昨日你和小王爷剑斗那么快就取胜一样,后来陈铸犹豫不决要不要妥协的时候,刚好贺若松的船队不攻自乱,加速了他们的失败。”君前点点头,“你真的在走运。”
“我知道为什么他们会不攻自乱,这不纯粹是金北的失败引起的,完全是有人在贺若松的军中故意挑起的。”胜南叹息,“吟儿,记得那箫声吗?那个人,是瀚抒啊……他得悉了战事,便潜入了金人的船队,伺机生乱……”
吟儿一愣:“是他……其实,瀚抒他也参加了这次奠基之战?”
胜南点点头:“前些日子我见过他。”
“你也想劝他回来?”吟儿有些紧张,“那么他呢?他答应回来了?”
“他手臂伤得很严重,他说话语气很冲,说很多年前他为了救萧玉莲也是伤在这里,很多年后,为了救你……他说一个错误犯两次很愚蠢。”
“你呢?你又说了什么?”
“我说,这根本不是错。我总是觉得瀚抒对你有误会。”胜南关切地说。
“如果我是你,我就说,你应该去犯第三次,何必畏畏缩缩!”吟儿用恨铁不成钢的语气。
胜南和君前均一怔,同时笑起来。
笑完了,君前用手去触摸江水,手心像被刺穿的感觉,君前却不得不提起吟儿的另一个曾经:“前不久贺敢叛乱,越风很利落地解决了他。”
吟儿面色一变,僵立原处,胜南微微扯了扯君前衣袖,示意他不要触及吟儿心魔,吟儿在瀚抒的故事里好歹还占有了一丝优势,可是在越风那里,吟儿只会有负罪感,吟儿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第三者。
君前看出吟儿神色有异,强笑:“咱们三个,都是感情上的失败者。”
胜南叹息:“真想将这失败改作失误……”
吟儿悠悠地说:“不是失败,是败类,我是感情上的败类。”
君前苦笑:“有情比无情煎熬,我看你们前十名都很年轻,怎么也逃不开,只有第二名可以冷下心肠,只是,独孤现在身在何方?”一望无垠的江面,白茫茫交替着灰蒙蒙。君前轻声道:“希望这长江水能够流到他身边,唤他出道,抗金同样需要他,就像吟儿你说给瀚抒听的,我们抗金联盟,一个都不能少。”
就在此时,背后响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盟主,李帮主!”
原来是宋恒,他叫了吟儿和君前,独独没有叫胜南,只简单地对着他嗯了一声。
“宋堡主,竟然承认了我是盟主?”吟儿一愣,虽然之前有过叙话,但宋恒对她的盟主位置向来虎视眈眈,居然也会对她服帖?
宋恒难为情地笑笑:“我原本不信你一个女流之辈可以领导的……”
吟儿一笑:“我终于明白了武则天的难处。”几人均会意而笑,从此冰释前嫌。
宋恒笑道:“咱们不如回城中去?这次金南金北一起被挖走,真是大快人心。”
“是啊,该回去了。”胜南也同意,他们战了一夜,云烟在城中怕是也担心了一夜。也该回去,回去真正地处理宋贤和玉泽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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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转过身来,吟儿的眼却被一袭红色灼伤,那人是新排名的一份子,却偏偏要和谁都逆着来:“凤箫吟!你过来!”
胜南想要阻拦,瀚抒已经扔来一句:“你最好不要再狗拿耗子多管闲事!如果你想听到我怎么羞辱她,你就躲着尽管听!”
胜南怒道:“你少胡闹!”李君前控鞭旁观着事态,周围这几个都是火性,一言不合就会动手,原本胜南到是沉稳不乱的典型,偏偏遇到吟儿的事情就总是不能自控。
瀚抒才不理会胜南的话,走过来指着不远,要来拖吟儿的手:“过来!马也已经给你备好了!”
吟儿不及答话,宋恒已然拔出他的玉龙剑来:“洪瀚抒!你对武功比你高强的人是这态度吗!”
瀚抒火从钩在手,目空一切:“是又怎样!凤箫吟,你不敢来么!”
吟儿被激得把鱼扔给胜南,直接朝瀚抒指的马冲过去一跃而上:“鱼带回去,我来煮它!”
洪瀚抒一把将她扯下马来:“去!你不是这匹马,用那一匹!”
李君前听得这一连串的奇怪对话,哭笑不得,心里早有预感,战事暂时告一段落了,可有些战争,还欲罢不能……
22.多情人,作无情人,新人成旧人
他骑马,她尾随。
这个动作,本是专属宇文白,但是瀚抒决意了断的,却是这一次延续了上次错误的感情。
他灌了一口酒,随即扔掉壶,轻蔑地说:“看见了么?我的东西,通常没用完就会丢掉。”吟儿坐在马上,有些担心,却仍然嘴硬:“如果有东西没用完就会被丢掉,那我不会让它成为我的东西!”瀚抒冷笑:“是吗,那么那个越风,你凤箫吟会爱一生一世吗?”
“这和那有什么好联系,越风他又不是东西!”吟儿说着说着,突然发现自己在骂越风,赶紧住口。
洪瀚抒冷笑着,看着心已经很虚的吟儿,继续嘲讽:“那男人身世比我好是吧?越野的亲弟弟,抚今鞭的主人,据说他还在淮南平定了一起内乱,真是了不起!据说,你在苍梧山对他一见钟情又苦苦追求……你从前对我的拒绝都是谎言,你根本就没有什么未婚丈夫,耍了我之后再耍秦川宇,你真无耻!想对谁都藕断丝连?没那么容易!”
“洪瀚抒!什么叫无耻?我从没有答应过你什么,何谓藕断丝连?!”吟儿脸色苍白。
“哼,像你这种女人,我见得多了!我瞧不起!以后不要让我再看到你,否则我会觉得丢人!越风真是幸运,认清了你的真面目给了你一巴掌。人家才看不上你这货色,你真可怜……”
吟儿听他越骂越离谱,特别到最后,竟歪曲成越风打她,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她还能说什么?叶继威的那一巴掌,她一辈子也忘不了——那不是耻辱,却是一辈子的伤楚……
瀚抒一句话才说一半,吟儿再也承受不住,不由分说抽马一鞭策马而奔,丢下他独自在冷风中自说自话。
话未完,情已逝。
洪瀚抒表情忽然凝滞,在马上孤独四望,彷徨着不知自己刚才在干什么,将要讲什么,她竟然就这么抛下他走了……
一动心,伤口又迸裂开来,忍痛咬紧牙关,但汗水立刻顺颊而下,眼前一黑,坠下马来。
躺在地上,对血无动于衷,文白不在,他连照顾自己都不会,只呆呆地面向蓝天里飞扬的云。他忘不了啊,祁连山里玉莲曾天真烂漫的笑容,那是多美的画面映衬天空,他以为在云雾山寻回了一切,可寻回的,只有躯壳而已,这个女人,她完完全全辜负了他的心了……
闭上眼,风从脸上疾驰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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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到这个世上来,吟儿和瀚抒就注定做冤家——杀人的成了痴心人的仇人,再神话般地变作暧昧的情人,然后真相大白再度反目,吟儿不知从哪年哪月开始和他扯上了关系,想不到就这样越缠越紧,一边气愤地策马狂奔,吟儿的眼泪就往下豪放地飙,先是伤心难受,等回到据点附近,却不由得有些后悔,后悔为什么不和他好好地解释清楚,胜南已经看出来,瀚抒对自己有误会,全怪自己太性急,哪里有人在对话中途突然就逃跑的……
吟儿安顿好了马,却不想进屋去接受大家庆贺联盟胜利的祝福,虽然已经听到了他们有些人熟悉的声音,吟儿还是下意识地往隔壁看——那箫是瀚抒吹的,偏偏自己还隔墙打击了一句“别吹了好难听”,早知道是他,吟儿死也不会这么说……
吟儿于是靠着拐弯墙角坐着,默默地掉眼泪,想要躲起来避世哪怕 逐欲红尘sodu片刻。恨自己和瀚抒一样,面前总要装得很无情无义,嘴要有多贱就多贱。
却没有办法避世,落泪感慨的同时,吟儿听得见来来去去朋友们的交谈,嘈杂于耳多是欢声笑语,吟儿濒死的心因为他们在而顷刻间复活,抹抹眼正要出来,听得一个浑厚的男声,那人的声音不甚熟悉,却足显内功:“终于可以吹吹风,透透气了……”
“鸣涧,你对他总算牵制得不错,上次和他的分歧,好在没有影响抗金联盟。”
吟儿不是存心要偷听,这一句的主人是路政,这句话表达的意思是什么吟儿清楚不过——路政说,风鸣涧上次和海悠悠的分歧,始于风鸣涧要“牵制”海悠悠。
吟儿心念一动,路政到底凭什么要牵制海悠悠?风鸣涧又为什么这么虚脱地说“终于可以吹吹风,透透气”?明显,谁都没有背叛短刀谷……难道在短刀谷里分了好些个派别?所以也有派系之争?
吟儿知他二人在门口停留似是等人,不便出面,续而再听,那风鸣涧又道:“我明白,路前辈和柳大哥的想法未必不对,在现在这生死关头,只能依靠谷外的力量扳回一局。不过也可惜,还是未能死死地留住林阡。”
吟儿一听入了神,就猜到他们会提到胜南,那就一定是派系之争了——胜南是谷外力量的中心,路政、柳五津、天骄、风鸣涧这一派显然会来拉拢他,以对付另外一派。
“是啊,原先倒是想用蓝家绑死胜南,再用胜南绑死蓝家……”路政叹息,“天骄周旋了一日,还是没有办法,蓝至梁问心有愧,不愿加入联盟。不管怎样,蓝家总是不对,这件事情一出,蓝家和联盟最后的一条线也断了,他们在大理的势力也就白费。”
“是,现如今联盟不仅没有留牢林阡,在大理的势力也更是空缺,不知该找哪个更合适。”风鸣涧忧道。
却传来柳五津的声音:“鸣涧,其实,到不一定要用什么东西才能留住胜南,我了解胜南的为人,只要他选定了立场,就一定会留下来。一切都会过去的,鸣涧,短刀谷是谁的天下还不一定。”
“希望如柳大哥所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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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他三人从门口走了,吟儿长叹一口气来,隐隐觉得有些失落。将来胜南要加入的短刀谷,竟然和自己梦想中相去甚远。梦,真的一碰就破。
“真心实意地对待别人不好吗,为何这些长大了经历过的人们,反而要将江湖四分五裂?”吟儿喃喃自语,幸好现今在身边的朋友们,彼此只有和衷共济的心,还没有任何利益冲突和派系之争。
可是,世事难料,当初在漓江边和瀚抒初次见面,瀚抒哪里会料到自己这新人会这么快又变成旧人?也许有一天,自己也会变成自己所不齿所厌憎的那种人呢。如胜南说的那样,尔虞我诈是江湖片面的景象,可是胜南不也承认了,自己见识到的江湖,也其实还不够全面?
吟儿在心里说,未来的短刀谷里,希望能少些勾心斗角,多些齐心协力,就像现在白帝城的我们、云雾山的新排名、初涉江湖的抗金联盟,虽然很多人的性格还需要磨合,虽然好多人还没有相互了解只是匆匆合作,虽然还有彼此看不惯的或有隔阂的,却令我喜欢,令我热爱,令我信仰,这就是我梦幻的江湖,我的江湖,也是我们的江湖……
23.爱深沉,手足情重,欲掩不能藏(1)
吟儿一旦想到她梦幻的江湖,都会投入得忘记一切,所以经常会做出一些令常人难以理解的举动,就像现在这样,在门口踱来踱去却不进屋,谁看见都觉得咄咄怪事。
沈延刚好经过要进去,奈何吟儿在门口挡道,沈延向左吟儿就向左,沈延向前吟儿就停在门口不动,到不像故意拦他,吟儿此刻恐怕还没有发现他这个小师兄呢。
沈延不由得苦笑着拍她脑袋:“吟儿!怎么在门口晃来晃去不进去?你要踩点也不该在这里啊,这是你们据点啊!”
“小师兄!”吟儿从自己的世界里走出来,发现沈延光临,喜上眉梢,一下子更生机勃勃了。
“不要蹦跳!衣服都被你扯坏了!”沈延佯怒,每次见到吟儿,就意味着无穷无尽的事情要发生。沈延笑着与她一并入了院子,看小师妹趁着与人打招呼的间隙还偷偷地东张西望,面露诧异:“你不要告诉我,你真的在踩点啊!”
“哪里在踩点,我只是在找胜南而已,奇怪,他不是早就回来了吗?小师兄可见到了他?他该是和二大爷一起回来的。”吟儿不见胜南踪影,失望尽显在脸上。
“哦,他回来之后,便和大个子吴越一起去寻杨宋贤了,只怕还没有寻回。”沈延说。
“出了什么事?杨宋贤去了哪里?”吟儿一怔,觉得事情不对,“不对啊,胜南不是安排红袄寨去和金北的老对手们作战吗?杨宋贤理应从头到尾都和吴越在一起啊,怎么突然就不见了?”
“想想也知道啊,杨宋贤是赌气避而不见呗……”沈延继续拍她脑袋。
“杨宋贤不肯见胜南?”吟儿颇带失望,“我适才道听途说,蓝家昨天也离开了白帝城,不知是真是假。”
沈延微微点头:“是真的,所以胜南回来的时候,连云烟也不知该如何开口告诉他:杨宋贤和蓝玉泽,一个藏着,一个走了。”
吟儿扼腕:“怎么可以这样?!今天是解释的最合适时间……”
沈延忽然停住脚步,短叹道:“吟儿,解释的最合适时间不是今天,是昨天。”
“昨天?可是,昨天我们要备战啊……”
“就在昨天下午,蓝玉泽回来过。”
吟儿一惊驻足,就在他们备战的同时,胜南的爱情曾回来过。
沈延续道:“你们不在,所以是云烟见了她,我刚好路过,听到了一些。”吟儿也知道,其实沈延的路过,不是刚好:“她回来过?她来找胜南解释?”
“我原先也是这么以为的,可是,蓝玉泽心性高,断然不可能追着胜南要跟他解释啊……她从头到尾,没有说过一句为她自己辩解的话,只是托云烟好好照顾胜南而已。我真是觉得,这女子年纪虽小,心性却不低,纵是胜南和云烟,也要让上三分。”
吟儿想起思雪所说的极弱极强论,笑:“心性高多不好,如果换成我,就一定追着胜南跟他解释。不过若换成云烟姐姐,才不会和胜南有 都市之全能召唤师帖吧什么误会矛盾。”
沈延一笑,这丫头的心事,其实特别好猜,她的一句话里,自然而然地就把她和蓝玉泽、云烟同等排列成胜南的女人了。
吟儿忽然重重叹了口气:“杨宋贤和蓝玉泽,为何都等不了这独独一天?胜南本来已经可能已经回心转意了,会不会又心灰意冷?”吟儿很明白,历经了昨夜一战,胜南显然已不像前日那样只会发脾气一意孤行,胜南留了命回来,留了心来听,可是,却偏偏迟了这么一天。不知道清晨胜南回来的时候,知悉玉泽宋贤这样的消息,当时是怎样的失望和寂寞。
“不,不会心灰意冷,我见他还没有下马就又马不停蹄去寻杨宋贤,就知道他没有心灰意冷。”沈延轻声道,“如果胜南有两颗心,是宁愿一颗交给蓝玉泽,一颗交给杨宋贤的。藏得越深,却保留地越完整。是吧小师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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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喜悦地连连点头:“小师兄说话越来越有水准了。不说胜南的事情了,小师兄最近的生活似乎也有了些变化,前日宴席上,我见小师兄与沈庄的三少爷坐在一处交谈,似乎感情很融洽……小师兄是不是已经和沈清前辈冰释前嫌了?”
沈延面带着平和且略见成熟的笑,和几个月前见到相比,明显有些成长:“其实来白帝城的路上,我回去过岳阳。多日不见,爹明显比以前憔悴得多,也苍老得多了,后来三哥私下见我,求我回去认爹。沈庄近来不如以往风光,爹苦心经营的名誉地位就因为我和二哥的事情一扫而空,大哥与人因小事争斗受了伤卧床不起,三哥自认经商可以帮助爹,武功上却帮不了他……这段时间小师兄和你们常常不在一起,也是因为有家了,有牵绊了……”
吟儿噙泪听着:“小师兄……原来真的已经认祖归宗?”
沈延笑着点头:“惩罚已经够了,爹老了,哥哥病了,这个破落的家,需要我去照顾……吟儿,我渐渐也明白,宽容比仇恨有价值,可能有些东西该我享受的我没有享受到,可是有些责任我该去担负就要去担负。世界上没有绝对的公平,可我希望我对世界公平。”
吟儿被他感动:“说得好,这认祖归宗认得也好,小师兄是我的榜样,小师兄从来就是这样,不与人同享富贵,却和人共度患难。沈庄在你们父子几人齐心协力下,一定会蒸蒸日上。”
沈延哈哈大笑:“给小师兄拍马屁?还不如实际点,给小师兄做最喜欢吃的菜。”
“哦,鸡ρi股……”
“不是,是鸡头!说了多少遍啦!”沈延大怒,“从来都记不住,你从来都不尊敬小师兄!话说回来,你凤箫吟只有几样菜拿手的,一是蘑菇,二是烧鸡,三是煮面条……四……四都没有。”
“有,有,我还会煮鱼!”吟儿忽然想起自己从江里蹦出来的那条鱼,“小师兄,你等着吧!今天晚上就把那条鱼做出来!”
“真的?一言为定哦!小师兄回去就替你拉一帮人来尝试你厨艺!”沈延笑道。
23.爱深沉,手足情重,欲掩不能藏(2)
午后仍不见胜南吴越归来,吟儿一个人蹲在盛鱼的水盆边发呆:小师兄分析得很对,胜南如果有两颗心,一定会完整地送给杨宋贤蓝玉泽一人一个。『超快』论手足之情杨宋贤远胜川宇,论情爱之深蓝玉泽完胜自己,不过吟儿不在乎,吟儿比蓝玉泽有天大的优势,可以保护胜南!
吟儿笑了笑,不再去纠缠那些扰人的事了,有些地位,早该懂得放弃。
饥渴地盯着那大块鱼足足有半个下午,吟儿很想了解它的味道,遐想,这鱼纯生长江,定然很鲜美吧……
小丫头脸上满足且迫不及待的表情几乎快要溢出来,云烟笑着走到她身边不戳穿她。看得出,吟儿嘴馋之余,多半也想炫一炫厨艺。
说到做饭煮菜,吟儿虽然难登大雅之堂,总是要比一窍不通的云烟厉害些,云烟不无羡慕地请求说:“吟儿不如教我做菜吧?我很想学。不想再做菜把右眼炸了。”
“唔,我来教你,一步一步来,做菜嘛,要从煮饭学起……”吟儿好容易有一次机会可以任教,当然是咬定了云烟这个学生,说做便做拉着她去煮饭,奈何云烟心灵手却不巧,孺子不可教,浪费了无数粮食与柴火之后烧出了几锅各种类型各种味道各种生硬程度的米饭来,使得知情厨师对云烟与吟儿两个连连白眼鄙视,幸而厉风行夫妇在此路过救了场,原来陵儿肚子饿了,想悄悄到厨房里找些东西吃,恰好遇见了云烟的废弃产品,陵儿二话不说立刻帮她俩解决了大半,可吓坏了风行,一个劲地使眼色给吟儿:这究竟能不能吃啊?吟儿笑:“我记得从前的陵儿挑食得很,难道是战儿喜欢吃?”
陵儿也笑:“前一个孩子特别辛苦,总是害得我要吐,这一个应该很听话,从来不闹,却总是害得我饿,吃多少都饿。”
“没关系,金厉两家家产无限,陵儿坐吃也不会山空。”熟悉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转头一看,说话的果然是胜南,他与吴越一同到此,都是一脸疲累,想必动机和陵儿一样,是来填肚子来了。云烟走到胜南身边还没有询问,胜南已然会意,默默摇摇头。
“杨少侠还在夔州吗,还是已经离开了夔州境内?”风行问。
吴越强笑:“宋贤暂时应该只是避而不见,还不会离开夔州,因为寨主还没有开口,宋贤也不能自作主张就回去。”
胜南冷冷说:“避而不见也罢,他不想见我,我也不强求。”
陵儿关切询问:“我听说,蓝家昨天却是真的离开了夔州,蓝姑娘莫不是也走了?”
胜南继续淡漠地讲:“她要走我也绑不住她。”
吴越知他负气,轻轻推了推他:“真可惜,也只是蹉跎了一天……”
“是啊,若不是战事紧急,也不会耽误这一天。”陵儿帮忙推卸责任。
“要是再来一遍,我也还是这么做。他从来都跟我不一样,他宁愿把感情放在第一位,我却不一样,既然话不投机,还不如避而不见。”胜南语气依旧冰冷,明显还是在讲气话。
“嗯……话不投机半句多……”吟儿只得顺着他的意思来,感觉自己就像是朝堂上专门阿谀奉承的臣子,只懂顺应。
却只有云烟能救胜南。
从来忠言都逆耳,可是云烟的话总是说到胜南的心坎里去:“胜南,如果失去了之后有失落的感觉,那就证明你珍惜过。所以,还是要回来吧,不要再僵持不下。要知道,如宋贤那般的手足情,如玉泽那般的刻骨铭心,都很难得,失去了,该尽快要回来,其实,胜南你可以要回来……”
云烟说得动情,在场几个一直顺着胜南说话的人们,都又动容又敬佩。
字句令胜南眼眶也湿,显然应了云烟的话,他也真的想要回来,他本来想在今日要回来,如果昨天不存在,昨天也就要得回来。胜南很久没有流露过自己的真实感情,却在战后,欲掩不能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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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南转身看吴越,低声对他讲:“新屿,若是宋贤愿见你,你告诉他,那天如果他拔不出饮恨刀来,我也根本不会怪他。”
吴越不明白事情来龙去脉,却点头理解,拍了拍胜南肩膀,承诺说:“你放心,我会一字不漏地告诉他。”
胜南面带微笑看着云烟,得此爱侣,夫复何求,千言万语,早就心有灵犀。
“胜南可是答应了我,不再冷战,一定会去找追回玉泽?”云烟问他,眼中尽皆期盼。
胜南一笑:“自是会去把玉泽要回来,问清楚。就算宋贤真是我对手,也该血战一场,不应如此冷战。如果不是,那就为我前日的行为向他请罪。”
“那咱们择日动身南下?”吟儿问,“白帝城的事情正好也结束了。一起去大理找寻蓝姑娘?”
“吟儿倒是更应该去一去大理了。”胜南点点头,吟儿一惊,心一紧:“为什么我更该去大理?”
“抗金联盟在大理的势力未定,盟主一定要借着夔州之役建立的威望选定大理的据点啊。而且吟儿你老家就是江洋道,不要回去看一看吗?”
吟儿一笑:“好,便陪着你一并去大理要回蓝姑娘,顺便扶植大理的新势力。”
吟儿第一次把自己的人生蓝图规划得这样充实,有胜南,自己这盟主的位置一两年内不会丢。胜南也许不知道,正是这夔州之役所谓的奠基之战,使得自己后来常常对自己说,今生,她林念昔,只可以 魔武天穹小说5200做林阡一个人的手下,无论兵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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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怎么穷得揭不开锅了?好吃的都不见了。”吴越看众人高兴,想偷吃些食物,却愁眉苦脸一无所获。
陵儿窘迫地站在风行身后,风行坏笑却不说话。
“吴当家很饿?这样好了!盟主提早给你煮鱼吃,能那么巧撞到江里的鱼,真是三生有幸。”吟儿灿烂地笑,准备献宝。
“吟儿刚才蹲在水盆边半个下午,一直摩拳擦掌要煮它呢,一定很好吃。”
听云烟这么说,众人都可以联想吟儿一个人守着一条鱼的模样,还蹲了半个下午一直盯着鱼想吃吃不了,实在是又可怜又可笑又可敬,都纷纷笑起来。
胜南想,吟儿真像个孩子。
也就是这孩子,是他林阡的福将。
也就是这孩子,从她十六岁那一年担负起一个支离破碎的旧联盟,十七岁那一年奉命于危难几乎是白手起家一个新联盟。
也就是这孩子,在奔出去看鱼之后突然大叫一声,胜南才从感慨里走出来,几人一并去看吟儿和她即将烧的鱼,不由得被那画面逗得捧腹,吟儿看守了半个下午的鱼,就在她离开的时间里被偷腥,那可怜的大块鱼显然和敌人们搏斗了很久,依旧难逃被分食的下场,现在剩下的鱼头还在一只小花猫的嘴里叼着,那小猫不知自己抢了抗金联盟盟主的食物,看见她叫,警惕地盯了她很久,蓦然喵呜了一声,把鱼头给掉了下来,看吟儿要上前一步,那小猫飞速地将鱼头一衔,逃之夭夭,其余群猫,冒死将能吃的吃完……
刚好沈延带着沈庄的一票人过来给吟儿捧场,一进门见到如斯情景,沈延设身处地为小师妹着想了一番,笑道:“小师妹,捉哪一只伏罪?师兄帮你!”
吟儿欲哭无泪,也不知捉哪只猫以儆效尤。
风行笑得前俯后仰:“虎落夔州被猫欺。”陵儿亦接茬:“我倒是忆起了吟儿在泉州失落的那只蜘蛛了。呵呵……”
胜南感怀地笑:“这孩子。”
吴越在他身边,听得他叹这么一句,微微一怔:“这孩子?怎么胜南你将盟主叫做‘这孩子’?大不敬哟。”
“是,是大不敬。”胜南惭愧地笑,“适才是心里开心,一时失言。盟主莫见怪,属下这就给您钓鱼去。”
“去!少跟我这样礼貌,虚伪得很。”吟儿笑着打他。
云烟笑着在侧看胜南与吟儿,有些事情,心思缜密如陵儿看得清,善解人意如云烟自然也不知不觉中明白,就譬如,吟儿喜欢陪伴胜南左右,吟儿虽是盟主却服从胜南,吟儿也能给胜南带来别样的开心,也譬如,胜南做任何事都会注意吟儿的安全、吟儿的立场、吟儿的心情,还有很多“譬如”,可以追溯回远方的苍梧,又也许,可以追溯回一年前,两年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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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事情这么热闹?”柳五津总是喜欢往这群年轻人之中钻。厉风行金陵让道给他看,再经胜南一解释,柳五津想不笑都难。
“柳大侠到此有什么事情吗?”吟儿用盟主的口吻和态度问,之所以语气生疏,也是因为上午他和路政风鸣涧一些属于“大人们”的对话,吟儿在这种问题上从来不会内敛,有什么就说什么。
柳五津愣在原地,哈哈笑着:“这称谓,从你凤箫吟口里说出来真怪别扭的。你应该叫我‘无良马贼’啊。呃,我来也没什么事情,只是想代短刀谷谢谢各位,胜南,这一战完胜,你二人真叫赴汤蹈火。要不是你发现了陈铸扔火药,恐怕你们俩难逃此劫……”
“那是因为我听了船王的话,他说,此战多有变局,处处小心为上。陈铸的动作向来比常人要快,不得不防。”胜南说,“这一战最该要谢的,却是船王和他的师父。”
“对啊,船王的师父不是说过,如果你让金南前十绝迹夔州,他就会见你吗?”吟儿问,“差点把这事情给忘了,兰山姑娘一早是带了船独自回去,我们抗金联盟还没有去答谢!我竟然……宁愿看了半个下午的鱼……把正事给忘了……”说着说着,吟儿满头虚汗。
“是啊,事情太多,一时竟然忘记了答谢船王。”胜南面色有变,“他的话里,明显是叫我们今天再去一次。”
“现在已近申时,到夔门会不会太晚?”云烟看天色向晚,似要有雨下,不免有些担忧。
“只怕这船王的师父,今日之后,不会再等。”吟儿蹙眉。
“怠慢谁都不能怠慢了恩人。不如这样,我与吟儿这便去答谢。”胜南和吟儿真是行动派,云烟替吟儿备好了雨伞,知他们行走江湖惯了,也不分什么昼夜,不可能劝阻他们,却在临走前悄悄对吟儿说:“要是能在那里留宿就不要急着赶回来吧,你们都有好几日没有睡好,莫要淋湿了。”
吟儿一笑:“只怕没有云烟姐姐在,胜南睡不好觉啊。”
云烟被她逗笑,轻轻凑在她耳旁:“不开玩笑了,你们俩要彼此照应,可知道?”
沈延听得这一句,觉察出云烟话中带话,不禁惊讶,难道吟儿喜欢胜南的事实,云烟心里已经清楚?沈延略带惊慌地看两骑绝尘而去,发现了厉风行和金陵夫妇脸上默契的微笑,沈延一时草木皆兵觉得周围的人都已经看穿,突然心里产生一种疑问——
洞察力那么强的胜南,究竟是因为什么,以至于今时今日还没有知道吟儿的心事?
23.爱深沉,手足情重,欲掩不能藏(3)
傍晚,终于赶至夔门。
这一次,栅栏旁不再有贺兰山,那恩人应该算到了林凤二人的到来,故而两人所行之处,畅通无阻。
一路过去尽是农家景观,有茂盛之地,有稀零之景,有乱石横列之象,有整洁明朗之色,由夏入秋的过渡美丽于田间展现,淋漓尽致。
想继续再走,走到墙角,却是死路。
不及转身寻路,听得一个苍老的声音:“这便是我的一生啊……”
胜南和吟儿一同回头,看到自己一路走来的脚印,这些风景,竟会是这个人的一生吗。一转身,无限风光皆成为感慨。那老人站在阡陌交汇的那一点,鹤发童颜。林凤二人见了他皆是一惊,不知他年龄究竟多大,如果他也抗金,那他显然是第一代,父辈的父辈了……
“从来少年竞相逐,一为求敌,二为寻爱;自古英雄皆有憾,一为无敌,二为失爱。”那老人没有再行一步,“到了人生的末尾,竟想回头再走一遍。”
“前辈,想来前辈就是船王的师父,我们抗金联盟的恩人了。在下林阡,与盟主来谢前辈忠告。”胜南恭敬见礼,吟儿还在回味他话中的荒凉,一时没有回神。
老人点头,有些无奈:“谈不上什么恩人啊。我帮着宋人打宋人,何尝不是一种罪过?金南的排名里,倒有好些是从前的宋人……”
“这自残之举,古往今来,乱世常见,盛世亦存。前辈不必过分自责。”胜南轻声道。吟儿点头:“黄鹤去和冷冰冰,一个是易盟主的兄弟,一个是易盟主的妻子,却害得易盟主身死夔州,这等无耻宋人,必然要杀了来祭易盟主在天之灵!”
老人自她提及黄鹤去冷冰冰,面色便即转为黯淡:“盟主,老夫可否求您一件事?”
吟儿一愣,几乎有些受宠若惊:“前辈请说……”
“冷冰冰和黄鹤去,可否让老夫来看管约束,暂时不要处死?”
吟儿怔在原地,不理解,因而说不出话来。
胜南倒是隐隐猜出一些来:“前辈原来可曾是泰安人?敢情前辈就是……黄鹤去与冷冰冰的师父?”
老人苦涩一笑:“林少侠料想得不错,就是在泰安,我收了5个徒儿,带他们游览胜地,习文习武……想不到,距今已经几十年了……”
“黄鹤去与冷冰冰的师父?”吟儿蹙眉,“所以,也便是易盟主的师父,白鹭飞前辈的师父?”吟儿被他这个身份吓住了,他的5个徒儿,想当年都是泰安义军中鼎鼎大名的将帅之才,玉紫烟更是胜南的生母。
“是啊,那5个孩子都是孤儿,都是由我来起名授艺,抚养长大的,练武的奇才……”老人回忆着,那些往事尘封了太久,老人也阻止不了这5个徒儿纷纷陷入苦恋和孽缘。
“黄鹤去和白鹭飞的名字原来是那么得来。”吟儿一笑,“难怪觉得那么巧合了,原来是同一个人所取。”
“现在,老夫却是习惯用地名来给徒儿们起名了。”老人轻咳了一声,胜南忆起贺兰山与黄鹤去的对战,终于明白贺兰山为何能在黄鹤去面前不败,贺兰山的“掌法”,显然是老人用来克制黄鹤去的。知徒莫若师,果如吟儿说的那样,师父在传授武艺的同时,会保留对付徒弟的招式。
“地名来命名?那船王叫什么?”吟儿和胜南随那老人来到屋中坐下,吟儿对留不留冷冰冰不置可否,却对船王的名字饶有兴致。
“他叫玉门关。”老人笑而回答。
吟儿微微一愕,那个看来一脸严肃、好像和自己道不同不相为谋的船王,怎么也不会和“玉门关”扯上联系啊……
胜南来不及阻拦,吟儿又问那老人家不着边际的话:“那、前辈如果收我为徒,会叫我什么?”
“若是老夫有幸收盟主为徒,那定是以‘江洋道’为盟主命名了。盟主故乡便在点苍山下,性子也很像江洋大盗啊。”
吟儿一怔,老人幽默感很强,根本没有掩藏,和吟儿竟一见如故,吟儿笑着:“那么,如果前辈收林阡为徒呢?会用什么地名来叫他?”
老人再一笑,几乎没有考虑片刻:“狼居胥。”
胜南也是一愕,吟儿笑道:“他还是叫林阡比较好听,不要叫狼居胥了。呵呵。”
“算起来,前辈还是在下的师祖。”胜南一直没有吟儿那般放肆,原来还顾忌到了玉紫烟。
“你和你母亲,还是没有相认……”老人不住点头,“其实,早在他们加入义军之前,我便发现了他几人志向不一样。徒弟们要走上岔路,做师父的却没有办法,人各有志,天底下没有哪个老师能强迫自己学生做不愿意做的事。”老人说着说着,不由得老泪纵横。
“若他几人现今都在短刀谷或红袄寨,抗金就不像现在这般举步维艰。”胜南叹息,黄鹤去的绝漠刀,冷冰冰的梅花锥,易迈山的惊世剑法,白鹭飞的大雪弓刀,在壮年时显然都数一数二,“不知前辈要留下冷冰冰黄鹤去又是为了什么?”
“你们放心,老夫只是想劝说他们,回归宋国,勿再背叛。老夫知道,这二人当属战犯俘虏,本也不想开口令二位为难。毕竟师徒一场,不想见他二人越陷越深。”老人最后的嘱托,言辞恳切。
牐
夜深风急,空气湿冷。
匆匆往回路走,月从天中央消失,似乎是半个时辰以内的事。
天色很差劲,幸而吟儿带了伞,没有重蹈上次覆辙,吟儿想在将来的每一个无星无月的夜晚,都做胜南路上的伙伴。
“胜南,放不放黄鹤去和冷冰冰?”雨刚刚开始的时候,吟儿就已经敏感地撑伞。
“我想了想,还是去和柳大哥路前辈转述一下老人家的话。”
“要放生吗?”吟儿一怔,“为了还这位前辈的恩情?”
“如果真如老人说的那样,可以对他二人劝降,也不失为对易盟主白前辈最好的交代,毕竟,易盟主和白前辈最希望的,是将过往的恩怨化解,一致对外。他们走上了歧路,却还没有到走投无路的地步。”胜南轻声说,“一场师徒,老人一定不想继续悔恨。如若他二人坚决不肯回头,再杀也不迟。”
“我懂,其实我都懂。”吟儿咬牙,“你说的,我抗金联盟,不拒他人投降,降我者,可为我所用。虽然他们十恶不赦,毕竟都是人才,杀了他们,死去的也活不来,不如将功补过,给他们一次机会。”
胜南微笑:“是。吟儿。”
猎敌燃文 吟儿叹气:“小师兄说过,宽容比仇恨有价值。也许,我抗金联盟该学会这些。”
“说得对。”胜南笑着说,“咱们找个地方先吃顿饭?我快饿慌了。”
吟儿一愣,是啊,被公事私事耽搁,胜南快要有一日没吃饭了,人是铁饭是钢,吟儿笑笑,江湖上好像还真没有几个不喜欢吃饭的侠客啊,吴越、金陵、独孤三个,更是远近闻名的贪食。
“可是,我身上只带了些干粮。”吟儿边策马边摸出些干粮,往四处望了望,“这里,好像靠着旱八阵吧?没有住家啊。”
“就先将就着吃吧。我好像真的是饿了。”胜南笑着接过干粮,囫囵地吃起来,饿狼扑食状。吟儿放慢了行路的速度,惊讶地看他,要是旁人看起来,可能会觉得他这样大口大口吃食物的样子很平常,或者,很没有教养,或者,很穷困潦倒,可是,这就是从前的胜南,最真实最原始的胜南,也是吟儿没有见过的胜南……
眷恋林阡十多年,寻找林阡千百遍,她从来没有想过真正的他却在茫茫人海里被淹没,曾经那样平凡,那样不值一提,却终于有一天,他为了那些梦想和追求闯入了自己的眼线,他慢慢地让自己开始习惯身边有他、每一天睁开眼都看见他、陪伴他变成依赖他、而后梦里有他,他悄悄地淡化了自己对两个林阡的平等信念,令自己读懂玉紫烟的过失、觉悟林楚江的亏欠、了解川宇为何无奈却退让,他渐渐地剥夺了自己生命中值得纪念的每分每刻,因为每个笑容她都宁愿先给他看,不知不觉中他帮她修改了武林的局势,终于实现了云雾山最初的梦想,所有少年,并肩站在了古疆场傲看风烟。
吟儿一时失神,百感交集——可是,可能很多人都会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吧……
从痛心遗憾里缓过神,继续感触地看着他侧脸:其实,胜南平凡的样子,又未尝不好呢……这样的胜南,吃饭的动作蛮可爱,还蛮好看,蛮有我的风格……
“吟儿,有没有觉得雨太大了些?”恰巧这时候他转过脸来,可是他迎接的,却是自己很复杂很怜惜的眼神!
吟儿慌了神,差点把伞给掉下去,但愿他没有看见,但愿他没有发现……
胜南眼疾手快一把将伞稳住,笑说:“真是配合,刚说雨大。”他微笑的轮廓,吟儿舍不得错过。
抬眼看,雨果真愈发猛烈,超乎常人能承受的极限,吟儿带伞出来,也真是明智之举。可是,吟儿构想着能否把伞撑到胜南的头顶上,先恨自己手太短,又恨伞不够大不能照顾两匹马的宽度。尝试了数次之后,吟儿和胜南都失败地笑起来。
“要不吟儿坐到我身后?正好可以共一把伞。”胜南立刻提议。
吟儿刷一下脸红。
破天荒,得到这样的机会。
可是真的,梦寐以求。
吟儿于是虚伪着爽快地说:“好啊,有盟主罩着你,你真是三生有幸。”
“好,有盟主罩着我,不安心也得安心。”他说笑,正因为他不避嫌、没觉得尴尬,吟儿明白,他对自己真不是爱的感觉——胜南那样的人,不会刻意去伤害去欺骗别人的情感,哪怕丝毫。
然而,吟儿确实也想知道自己还有多少点做得不够,或是做过了头。可能,他一直把她当成开心果,幼稚可笑的小孩子,喜欢她,却不见得就爱她?又或许,是他那战友情结逾越了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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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更半夜,偏僻山野,整条路上,一直只有他和她两个行人。
在他身后,为他撑伞,吟儿最初的忐忑逐步收敛,演变成故作镇定。
却不敢看伞外暴雨咆哮不止的景象,只好缩在伞下。吟儿的心,也被锁在这里。如果说,云烟在哪里,家就在哪里的话,那么胜南在哪里,吟儿的世界就在哪里。作战也好,漂泊也好,吃饭也好,睡觉也好。
吟儿被这想法一激,很想直接把伞丢开、洒脱地牢牢地抱住他,可是吟儿想得出却做不到,紧张激动地突然很想哭,握伞的手在颤抖:凤箫吟啊凤箫吟,你千万不要犯错,不要把持不住……
抱住他,可能会得到一切,也有可能,再就没有梦想。
有一种距离,吟儿不敢逾越。
纵然吟儿能够再往前稍稍倾一些,轻轻靠一点,偷偷近一寸,又怎么可以像想象中那样抱紧他?虽然有抱他的理由和藉口,吟儿却终于得不到他。
抱不住他,抱不了他,吟儿却不像以前那样动辄心理不平衡了,吟儿喜欢上了这距离,喜欢这样安静地珍惜和陶醉,喜欢近距离相思。
闻得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那很轻很淡的烟火气味,吟儿一嗅,就明白那和战争彻底相关。
一时竟有些沉溺这气味,虽然战争理应带来凶险之感,但吟儿,还是觉得温暖也安全。
伞外即便有九州动乱、沧海横流,也传递不进伞内这小小世界,因为回忆和现实都太充实,什么都挤不进去。
“吟儿,瀚抒对你,有没有太过分?”他忽然开口,制止了沉默。
“还好,他说话一向那样,早就习惯了,我们俩凑在一起,一直都像小孩吵架……”她不无怨气。
“吟儿,希望你们和好,云雾山上结拜兄妹,我真的不希望你们继续误会……”胜南叹,“其实,换个位置想一想,新屿又何尝不想我与宋贤和解……”
“喔,所以你决定和杨宋贤和解,再去大理找蓝玉泽……”
“用不着去大理找她。”胜南摇头,“用不着去大理了,其实一早我就拜托了抗金联盟在夔州周边的据点,请他们帮忙,一见到她,就拦下她。玉泽其实是走不了的,该绑住的时候就要绑住她。”
吟儿一愣,却听他感叹:“可是,我若是要回了玉泽又怎样,还是伤害了宋贤一次……吟儿,你知道吗?他说了真心话,他爱玉泽,他和我一样,把玉泽当成自己的追求……为什么,越亲近的人,说话做事就越肆无忌惮,却越容易伤害彼此,就算学再多的为人处世也没有用,还是会错,会遗憾……找不到方法……根本没有办法……”
吟儿明白,胜南的心里话,宁可对糊涂人讲,不会暴露给任何一个别人,吟儿,就是胜南心里那个最糊涂的人。胜南所以愿意对她吐露心事。
吟儿心里想,虽然我不能像云烟那样名正言顺地照顾你,像玉泽那样一辈子都刻骨铭心,但至少可以在你的身边一起避雨看你吃饭给你撑伞,还可以听你讲心事,真好,我没有遗憾。
23.爱深沉,手足情重,欲掩不能藏(4)
吟儿说自己没有遗憾言之过早。
终于从旱八阵的威胁旁走出来,雨继续变大,真恨自己不能预知天气,也恨船王的师父明知天气不留他二人。
暴雨不下则已,一下倾盆。说伞能遮雨,还不如说雨是伞的天敌。
又经过那家遭遇金人奸细的竹寨,因为深更半夜、天气恶劣的缘故,店家早已打烊回家,桌椅尚在,却没有食物的诱人香气,也不见小二的盛情招待了。
胜南看吟儿不住地打寒颤,关切地问:“再坚持一段路?再行一段便有住家了。”
吟儿鬼使神差,暂时还不想让任何外人打扰他俩,因此当机立断:“不要了,还是先躲进去避一避吧,我快不行了……而且,这么晚了,找住家会打扰人家休息……”
用脆弱的眼神去对战胜南,吟儿知道这句话和这个眼神绝对奏效,胜南果然很照顾自己,吟儿尚在沾沾自喜,没有料到自己将会因为自作聪明而付出很大很惨痛的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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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寨之外,风雨大作,情景慑人。
吟儿于是就坐在竹寨里,看胜南神速地找炉生火,他要想添柴,桌椅英勇就义。
吟儿笑着说:“可怜的店家,只不过是专卖蘑菇而已,就要被你林阡这样报复。”
胜南笑:“没有办法,我先留些银两在这里,作为补偿。还笑什么笑,若不是你怕雨水,我才不会找这里落脚。”
他像小师兄一样,总因为自己而佯怒,却看得出是伪装,他其实很喜欢自己胡闹吧。吟儿歪着头想。
“吟儿,你靠着火一些,嫌冷吗?”他看她歪着头,以为她无精打采。
“你衣衫湿吗?要不要脱?”这句话,吟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说出口的,说完了吟儿就觉得非常欠揍,第一,这句话有哪个女人会这么直接地问男人,第二,这和胜南的关心风马牛不相及,第三,自己怎么可以这样说,自己本身就对胜南图谋不轨。
可是客观地讲,这句话问得很合适,他衣衫真的很湿,该是撑伞之前淋雨所致。吟儿说:“会着凉吧?要不,我先睡下,你再脱衣。”吟儿心里一直在呸自己,天啊,这句话说出口,更生歧义……
胜南瞠目结舌了好半天,大笑着看吟儿:“没什么好担心,哪有那么容易就着凉?你要是困了就先睡,我就坐在旁边守着你。天亮了雨小了就回去。”胜南起身,端了张椅子来坐在吟儿对面,忍不住还是要笑:“吟儿,你说话怎么还是有歧义,外人听起来,以为你存心占我便宜,这孩子……”
吟儿松了口气,不再辩驳,再说下去,自己的心事就完全剖白了。
胜南看她乖乖地倚着椅背睡熟,估计她是轻微着凉,加上昨夜之战押了性命上去,吟儿不疲累才怪。
胜南不知怎地,心里有些悲伤。他真不应该,害她一起冒险。
回过神来,看吟儿睡著之后仍然不停地动脚踢腿,胜南摇头苦笑,这孩子,睡觉竟然这么不老实。不免担心炉子倒下来烧着她,又怕吟儿不留神把脚翘到火堆里烧,替她调整了无数次炉火的位置,刚刚坐下,又觉得火堆离吟儿远了些,吟儿微微皱眉,好像是觉得有点冷,胜南赶紧再起身,再给她微调,正好看她脸被火映照得通红一片,觉得可爱,胜南不经意看见了,嘴角微微露出一丝笑来,再想起她刚刚的话,忍俊不禁。
可是,脑海中莫名其妙突然穿Сhā进新屿的那句话:“这孩子?怎么胜南你将盟主叫做‘这孩子’?大不敬哟。”新屿问的时候,语气里夹带着的最多是惊诧,他显然不明白自己和吟儿的关系。两年来一同闯荡江湖,自己对待吟儿的心肠,越来越年轻许久都不设防,就像对一个孩子一样,从来没有负担,而且,时时精彩,刻刻紧张,却特别幸运。
心念一动,总将吟儿当孩子,但吟儿怎么会是一个孩子?算起来,吟儿已经有十七岁,吟儿不是个孩子啊。
胜南叹了口气,再透过火光,看睡得香甜的吟儿。可是,她怎么不是个孩子?做事情总要让人放心不下,当然还是个孩子,只不过,是被他们所有人逼迫、做到盟主位置的孩子而已。死亡擦肩可以面不改色,生活上却真的非常糟糕……
胜南担忧地看着她,此时她可以无忧无虑地入睡,可很多事情她终究要去面对啊,却不知川宇心里可还有她,却不知越风心里可还想她,却不知瀚抒心里可还怨她……
如果,川宇、越风、瀚抒要对决,吟儿到底该如何是好?又有谁会时时刻刻为她辩护和庇佑?
就在此刻,又听得遥远之处传来的断续箫音,瀚抒现在,不知道又在夔州的哪个角落了。胜南不免忧虑,吟儿在瀚抒的箫声里,绝对不会睡好觉,怕待会儿又会做恶梦了。
视线有些模糊,胜南扶着桌椅坐下,忽然竟感到有困倦来袭,胜南想,大概自己也累了,不如先睡会儿吧,胜南左手握紧了饮恨刀,决定先闭目养神一会儿,若有敌侵立刻醒来。
胜南想不到,今夜高估了自己,竟然在做完这个决定之后立刻就阖眼睡着了,睡熟程度雷打不动……
牐
不久之后,在这箫声的强烈冲击之下,吟儿头疼欲裂,揉着惺忪的睡眼起身来,发现胜南见缝Сhā针就睡,吟儿笑着走到他面前:“还说要守着我,关键的时候,还不是我来守着你?”
奸笑着,摩拳擦掌,太好了,林阡半梦半醒之间,将要落在她凤箫吟的手上了。
吟儿环视四周,僵在原地,可是,能干什么呢?她要对他做什么呢?
对,刚才自己睡下之前,胜南叫她“小孩子”……
吟儿辩论说:“胜南,虽然我不在乎,可还是要说,我不是小孩,我其实,和蓝玉泽、云烟姐姐一样,都是你林阡的女人。你说我小孩,我不服!”
蓦地,胜南陡然跳起来一把将她抱住,厉声喝道:“你服不服?!”
吟儿大惊失色,才表白一句,他就醒了?!吟儿真想找个地道钻进去,要是脸皮厚点就好了……怎么可以在这里表白呢,还说自己是他的女人……
可是,胜南抱住自己又是为什么?
吟儿颤抖着,猜测着也等候了片刻,就再也没有下文了。
吟儿悄悄 美玉天成小说5200挪动,突然发现胜南的全部力气都以她凤箫吟为支点,她一移动他就失去平衡,显然,他尚在睡觉……
那么,他是从哪一句开始听见自己的?而且,与他在梦中对话的人,在他梦中是吟儿自己吗?
吟儿轻声试探了一句:“我不服!不服又怎样!”
“你敢不服!”胜南雷霆大怒,猛地把她推倒在地,推倒了他自己的支点,胜南当然无依无靠一并摔下,吟儿起身刚起一半,胜南已经向前便倒,直接把她压在他身下,胜南这行为,就像被鬼附身一样,吟儿后脑勺重重地跟竹寨地面一撞,差点失忆。
吟儿还没有回过神来,胜南就已经给了她右肩一拳,力量真大,他揍了自己一拳一拳再一拳……吟儿痛苦地,要把他推开,却无济于事。胜南啊胜南,你到底恨谁啊……
“你干什么,胜南,你醒一醒!压死我了!好重!好重!”好不容易他不揍自己了,吟儿却发现他死死把自己抱住,不松开。
他梦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他要打那个人,显然那不是蓝玉泽,不是云烟啊,可是,胜南除此之外还会抱谁?
吟儿浑身酸痛,知道自己在劫难逃,都是自己造孽,今夜半条命会废在他手上了……饶是如此,吟儿还在猜,胜南到底梦见谁了?
“你不是小孩子?那怎么这么大的人了还怕什么水!”胜南几乎贴着她的脸吼,震耳欲聋。
啊?怕水?他梦见的真的是我……吟儿瞬间脸红:“原来,你说的是我啊,不是蓝玉泽……”
“玉泽……为什么,玉泽会夹在我们两个的中间!”他冷笑着,语气里全是悲凉。
吟儿骤然没有听懂,玉泽的确夹在了她和他中间,可是,这句话应该是自己对胜南讲啊,他梦中人,是谁?是谁?吟儿来不及想,灾祸还在后面,睡得迷糊的胜南,突然间开始梦游,把吟儿一把拉起来,他竟然没有醒,他竟然再一次把吟儿抱住,说:“我今天一定要治好你怕水的病!一定要教会你跳下水!你不跳?你敢不跳,要跳一起跳!”
吟儿听罢,手足开始打颤,舌头开始打结,他抱住自己,说跳就跳,吟儿忙不迭地哭喊:“胜南!这里,不是水啊,不是水!是地!是地!”
无论怎样苦苦哀嚎,吟儿都逃不过他折腾,被他拖着腾空跃起再直接朝地面上撞击,胜南当然没有事了,是吟儿给他当肉垫啊……
吟儿第一跳就被他撞得鼻青脸肿,好不容易不头昏眼花了,他又拉着自己站起来,要第二跳,吟儿想逃,想挣扎,他牢牢抓住她,把她拉在他怀里,就是不许她走……
“林阡……林阡,你是疯子吗……”吟儿感觉到他身上滚烫,估计他是发烧所致,眼泪夺眶而出,“我错了,我错了……”
不知折磨了她多久,他终于大汗淋漓,平静睡在了地上,片刻就无声无息。
吟儿浑身是伤,泪流满面:“林阡,我恨死你了,你对不起我……”
吟儿万万料不到,干柴烈火,孤男寡女,竟然会导致这样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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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亮了,雨小了。
吟儿蜷缩在一隅,那个可怕的林阡终于睁开眼站起身,看上去面色大好,精神抖擞了,可是,他竟然把他的快乐建立在自己的痛苦上……
他好像有些蹊跷他为什么会睡在地上,但自看见她之后,他立刻面带抱歉,走上前来看她:“吟儿,想不到我一阖眼就睡着了,幸好,没有敌人来,也没出什么事……”
没出什么事!吟儿大怒,你当然是一觉睡到大天亮啦,你折腾得我一夜没睡好,你还保护我,你害死我还差不多!
吟儿却敢怒不敢言,怕他还在梦里,见到自己再和自己“跳水”,吟儿站起身来,还眼冒金星。
“怎么了?吟儿?你怎么脸上有伤?!难道我睡着的时候有敌人来?”胜南大惊失色。
“没有敌人来,你夜里发烧,我正好起来看你,你睡得迷糊,还梦游,所以打伤了我……”吟儿真觉得自己冤枉,边说边呜呜地哭。
“什么?是我打的?!”胜南的诧异和不解全然写在脸上,“我……我为什么打你?”
“没什么,你是发烧烧迷糊了。”吟儿委屈地说发泄就发泄,“害得我,成了你梦中人的替罪羔羊,被你毒打,还被你残害……”
当看见了吟儿的泪水,胜南岂会不信她的话。
胜南的情绪早已完全被震惊和自责支配,走到她身前,却不能够安慰,只能够道歉:“对不起,吟儿,早知会做出这种荒唐事来还无端连累了你,我当时就不该喘息片刻。吟儿,如果做什么能让你解气,我什么都可以补偿。”
吟儿抬起头看他,见他说得认真,好像也是一种承诺,突然破涕为笑:“其实,也没什么。只不过,想知道你做梦梦见了谁……和你像有深仇大恨一样,你一直在打他……”
“我做梦,梦见了谁……”胜南痛苦地回忆着,“我好像,是梦见了宋贤,他跟我一言不合争吵起来,难道然后动手了?我竟然是一直打他是吗?我一直在揍他?”
吟儿恍然大悟,原来他是把自己当成了宋贤!
吟儿这才明白,有关跳水,有关玉泽,都是胜南和宋贤之间的事情,吟儿这次是被胜南和宋贤一同害死的。真倒霉。
“我除了打你,可说了什么话?还做了什么事?”胜南面色忧郁地问。吟儿怎么可能告诉他他抱着自己半个晚上都在不停地跳,不停地撞地?吟儿只得诹了个谎说:“你说要教我跳水,所以,就拼命地把我往水里推,所以,我就被你按着往地上撞,脸上的伤就是这么来的……”
吟儿没有想过,这个谎话会令胜南更加神伤地说:“原来我在梦里,都不忘推他一把……”
吟儿一愣,胜南以为,在梦里他和宋贤一直在血战,最后,胜南还把宋贤推下了水,企图害死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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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多想告诉他,不是这样的,跳水的时候,他把她藏在怀里,紧紧的。其实这就是他对待宋贤的方式。
他对他兄弟,原来是这样的,可是,宋贤对他,也应该差不多啊……
吟儿红着眼,却不能告诉他,他曾经那样牢牢地把自己揽在他怀里……
24.毒蛇险,诡绝难测,人间往事多(1)
负疚的胜南和负伤的吟儿一路沉默。
胜南不无气恼地想,昨天夜里就真不应该阖眼,若没有睡著,什么事也不会出,不会伤害吟儿,也不会在梦里还要残杀宋贤。
吟儿却如释重负,昨夜的真相,能掩盖多久就掩盖多久。
眼前的一切,皆在天空的掌握之中,偶尔几只野雁掠过,只在地上投下虚渺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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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点门外还是昨天送别时候一样的人:沈延、云烟、风行、陵儿和吴越,仿佛吟儿和胜南不曾离开过,可是怎么可能,离开了一天,吟儿的心境却彻底变了,不敢再和胜南单独行路了,路上的胜南,简直就是妖邪。
经过简单的休憩重回院子里,太阳顶在头上晒得正旺,吟儿笑着看天:“这样多好,不下雨,一直出太阳。”
风行却面带忧虑地递给胜南一张纸:“这是某人,今天早晨送到夔州城门口的一张战书。”
胜南接过纸来看,吟儿顺带着也看了:“陈铸?他还死皮赖脸不走?”
“金人和我们的约定是金南士兵再不回来肆意作乱。可是,陈铸这回可能是想约胜南单枪匹马地对决。”金陵轻声解释。
“他和胜南单枪匹马地对决?他还嫌输得不够?”吟儿笑道。
金陵摇头:“在决战败给胜南之后,陈铸显然会制造出新的诡计。虽然他纸上写得好,什么单独赴会,有事商议。我和天哥都觉得,胜南你还是三思得好,这一定是个圈套。”“不错,若是贺若松也在,你一个人会很危险,又不可能像上次那样带着盐……”风行道。
“要不这样,我们随着胜南一并去?”沈延说。
“那样到显得我们没有胆量,万一陈铸根本没有玩花样。”吴越否决。
“那就当我们没看到这张战书,不去了拉倒。”吟儿上前来,又要撕纸。
胜南却将战书握紧,笑着说:“为什么不去?我们担心他们耍花招,他们还觉得我们危险呢。吟儿,你忘了在陈铸的心里,我也是个诡计多端的小人啊。”
“都怪我上次比剑失误,害得你在他面前出尔反尔,他对你的印象一定很差。”吟儿低下头,有些沮丧。
风行一笑:“不给敌人差印象,难道要去取悦他?”
吟儿舒缓了脸色,轻声道:“天哥说的也是不错。”
“既然我在诡绝面前很阴险,他面对我的时候,当然要避忌三分。谁害谁还不一定。我倒要看看,陈铸这一次又玩什么把戏。”胜南笑着说,“如果我们的见面很顺利,还可以增进相互之间的了解。”
“胜南,你真要单独赴会?”云烟轻声问。
“不是单独赴会,有它陪我同去。”胜南笑着指着饮恨刀。
“可是……”吟儿仍旧担忧,云烟赶紧扯她衣袖阻止她说不吉利的话:“胜南,对陈铸不要太狠。”
吟儿把担心制止,她对胜南,应该像云烟对胜南一样信任才是,陈铸虽是诡绝,胜南可是饮恨刀林阡啊……
“那我们先部署好了如何接应,他约你在江上见面,我们要在不打扰你二人会面的基础上做好防范准备。”陵儿点点头。
“未时,瞿塘。”吟儿明白,陈铸选择在他战败的地方和胜南对决,很可能是想在哪里跌倒在哪里爬起来。
“对了,中午趁众帮派还留在夔州,吟儿你帮小师兄和吴越做一个见证。”沈延突然看向吟儿,吟儿一怔:“什么见证?”
吴越叹了口气:“沈家的大少爷,就是因为和我一个部下因事口角,发生争斗受了伤,最近还卧床不起,这件事,当属抗金联盟近期一场纠纷。”
“这一次奠基之战,大家都出生入死,怎么还可以再念私人纠纷。抗金联盟刚刚稳定,作为最大的两个阵营,沈庄与红袄寨势必要在盟主见证下、勾销前仇。”沈延轻声却严肃地说。
吴越如释重负:“我红袄寨自去年以来,接连得罪短刀谷、小秦淮、沈庄三大帮派,幸好小秦淮有君前,沈庄有沈延……”
“将来短刀谷还有胜南。”吟儿笑着说,“抗金联盟还有我这个好盟主。”
众人皆相视而笑,若这天下所有的地盘都归知己深交分割,不失为一件幸事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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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这天下还有地盘在敌人的手里。
有些敌人,论武功、才学、相貌、性格,未必有哪一点会输给朋友。甚至,还有敌人会令自己畏惧、敬服、怜惜、喜欢。
若叫吟儿选择,要喜欢,自己最喜欢的敌人就是小王爷,虽然很晚才得以同他交手,可是吟儿见到他的第一眼,就觉得熟悉,非俗流,不一般;要怜惜,就怜惜那个明明很有才干却常常被胜南强制打压的陈铸,他不知其招的剑法,令吟儿大叹奇才;要敬服,最值得敬服的敌人是黄鹤去,在身处被三子围攻重伤后的劣势下,还能将吟儿剑法层层打压,险急之际不忘凝聚军心;再论畏惧,那个最后出手、行事狠辣的贺若松,武功高深莫测的程度怎不叫吟儿畏惧!若胜南没有准备,显然此战难捷!
而且,除却金南,还有金北。金北前十,吟儿只熟悉解涛和轩辕九烨,前者有点草包,后者,却让吟儿自己觉得自己是草包——
吟儿很不明白,为什么世间会有这样的人,他与你根本没有见过多少面,却好像特别了解你的隐私。交谈,是为了杀你;求你,也是求你去死。
他附在自己的小辫子上,怎么也甩不掉。每次他出现的时候,吟儿都觉阴风阵阵,好像地狱都被他提上了人间。
吟儿不知怎地会想起轩辕九烨,他一定也来了夔州吧,为什么什么都没有做呢?越没有动静,越令吟儿蹊跷。
未时快到了,胜南应该已经和陈铸在瞿塘会面。吟儿对胜南有信心,毒蛇可以威胁他,诡绝却不一定。
推开窗,阳光可以直射进来,四周很安静,心也放松而舒适,只剩下一个愿望:希望胜南安全归来。
忽然再听到一段熟悉的音律,那乐曲低沉而不失悦耳,令吟儿情不自禁,推门而出,步步追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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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箫入深林。
依然失误,当天再不下雨的时候,忘记树还会。
满林积雨,散落到处,所幸滴滴沾衣不湿。
这箫声,一改前几日的嘈杂刺耳,换成一种吸引,却不知是吟儿心境变了,还是瀚抒心境变了。
音乐的境界,本该由吹奏的和聆听的一起到达,如果心不能相通,吟儿和瀚抒,只会在误解中越行越远。吟儿真想把过去放下,心想,等到了路的末尾、他的身边,哪怕只是轻轻地点点头,释怀地笑一下,或者客套地称赞一句:“你吹箫,很好听。”一切可能就会峰回路转,顺利平稳地过渡发展下去。她、他还有胜南,仍然是云雾山上的结拜兄妹……
愈构想下去,心情愈爽朗。吟儿保持微笑一路走过去,想再过半刻就会看到红色的身影、宽容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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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如梦一场,当看到箫的主人衣衫之色是微白,她的震惊,猝不及防。
她才知道,自己不祥的预感没有错——
阳光柔和,那白衣男人独自一个临江吹箫,静默,沉溺,也享受,手指修长,面容安谧。
这样的相貌,也本应属于风流,却为何,沾染了无数的毒性和血腥,成为锋利?
正是这个白衣男人,虽然他没有转身没有抬头,可是吟儿知道,自己没有办法拔腿就跑。
他睁开眼,或闭上眼,透现出来的都是无比的毒性。在他的生命里,应该不会有人。鬼的眼睛里只有鬼。
这位年轻的敌国天骄,生活不可能多么单调,他时刻关注着他要害的物,尝试用最简单的方法,让那物崩溃,以此为业的他,只有在害人的时候才专心致志。所谓家庭,可能只是个假象。
谁都可以这样推测:轩辕九烨的妻子,有太多太多的情敌,情敌就是他要杀死的所有人,确切地说,是最终要入阵与轩辕九烨抗衡的一切势力。又或许,轩辕九烨的妻子不会有那么重的分量。
吟儿看见 阴魂小说5200他,比看见谁都恐慌:“鬼……轩辕……怎么会是你?”
轩辕九烨收起手里的乐器或者武器,吟儿悄悄地再往后退了一步。
“林女侠,让你久等了,来夔州这么多天,其实早该见一见你。”
“你小声点,不要直呼我林女侠。”她就知道,把柄,从来都让敌人心心念念。奇怪啊,胜南不是说,吹箫的人是瀚抒吗?怎么会是轩辕九烨?还故意以箫引她出来与他会面?!
他往瞿塘的方向看,简简单单地说:“他们不都在那边么?”
吟儿的心咯噔一声:“你想做什么?!你为什么冒充瀚抒吹箫?!”
“你错了,我没有冒充他。”眼前的轩辕九烨,棱角分明,面容清晰,气质里却凝结着天下无敌的邪毒,柔和地、吐露出所有秘密的真相,“我只是在每一次洪瀚抒吹箫的时候,跟着他与他相和罢了。”
吟儿大惊失色,眼中已经满是泪花,难怪,除了在战场上的那曲《凤求凰》之外,每次听瀚抒吹箫,都总觉得诡异,令自己感觉刺耳不成调!原来瀚抒没有错,而是有人、在自己的耳畔作了手脚!
“我向黔贵的魔门讨教来的一种魔音,只吹给心思脆弱的人听。只要不设防,便会产生幻觉。眼里心里会出现一些平日最害怕最回避或最在乎的事。我找你来,就是为了看一看、我现今的魔音效果如何。”
吟儿一惊而醒,难怪轩辕九烨要告诉她魔音的来龙去脉,原来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拿她做训练魔音的试验品!所以,这些天来,轩辕九烨的魔音,便宛若针尖般,细小地隐藏在瀚抒的乐声中,直对着吟儿的耳朵!?
吟儿抽搐着,这么多个夜晚,自己睡不好觉,根源便在轩辕九烨这魔音上?他用这细微却有针对性的诡异音乐,害自己天天夜夜做自杀的噩梦,因为她凤箫吟最在乎的是自己性命!
不禁毛骨悚然,既然瀚抒是她的邻居,那每天夜晚,轩辕九烨在哪里?!在自己的头顶上、床底下,还是脑海中、心头、骨缝间、甚至、附着在自己身体里?!吟儿浑身寒毛都竖起来,却掩饰着冷笑:“可惜得很,你还是失败了,我什么心魔都没有,还坐稳了盟主的位置!”
“你真的没有心魔么?你和林阡之间的障碍真不少。”他柔声说,内涵却万般恶。
“是啊,如果我有心魔你都无法让我产生幻觉,只能证明一点,你的魔音没有学成。其实想一想,你从前吹笛子,也好听不到哪里去。”吟儿冷笑着,轩辕九烨一定要拆她脸面,她也不会客气。
“若是魔音没有学成,我如何能帮你搬走蓝玉泽这个大障碍?”
吟儿一怔,听出音来:“你说什么?你……你……你吹箫,给蓝玉泽听过?!”
“孔望山一别,我一直在帮你处决蓝玉泽。我给她吹箫听,让她心绪紊乱,彻夜难安,最后是不是很奏效?蓝玉泽莫名其妙地把林阡拒之门外,动摇不定,不知你是否记得。”
心像腐朽一般,吟儿千不该万不该,和一个鬼打交道!
“所以,你让蓝玉泽梦见不好的,让她害怕和胜南一起面对,让她误会云烟,让她对杨宋贤惭愧?!”吟儿边猜测下去,边落泪,那个是胜南的从前,也是胜南会一生追求的女子啊!吟儿一路在胜南身边,看见他思念她、爱恋她、为她神伤、为她失控。吟儿也决定了,以后会如云烟一样,捍卫胜南的从前,玉泽和胜南多年坎坷,她看得也心酸,也难受,也叹这段情太苦太累,对玉泽,也从最初的排斥和不理解慢慢成为怜悯和痛心,憎恨命运为什么要对蓝林二人这么不公平。但是,轩辕九烨的这句话五雷轰顶,可恨的那个不是命运,却是轩辕九烨,而背后主使、是她凤箫吟!因为她在轩辕九烨面前表现过对蓝玉泽的不满,轩辕九烨自作主张来处决玉泽!吟儿全身僵冷,两腿发软,气得骂不出声:“轩辕九烨……你!你凭什么……你教我该如何面对蓝玉泽,你教我该如何对得起胜南和云烟姐姐!?”失控的吟儿开始哽咽。
“云烟又该怎么处理?”他好像很享受她气愤的样子,顺势抓住了她的话,“把云烟处决,你和林阡之间便再无阻碍。”
她恶狠狠地盯着他:“我心很乱!你走吧,我不想再看见你!”
轩辕九烨继续不温不火地旁敲侧击:“对了,林阡最近可有过情绪失常,做过什么梦,有没有关于你过?”
吟儿瞪大了眼睛,昨夜的荒唐历历在目,轩辕九烨,难道从头到尾都了如指掌?吟儿连连寒颤,却不得不强制自己冷笑面对:“不需要关于我!他和我没有丝毫关系,你不必打他身边女人的主意!我的男人决计不会是林阡,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撮合我和他,但请你明白,很多事情强求不来!他和我心里都各有所爱!”吟儿抬起头来用力地鄙视他:“让你失望了天骄大人,你不必再在暗处想方设法!你的想法怕是要落空了!你不如现在便杀了我一了百了,反正我在孔望山就应该完蛋!”
“我既然告诉了你,便不怕你不与我合作。”轩辕九烨仍然心平气和,“林念昔,我对你足够坦白。我一定会找各种各样的办法,把你们之间的绊脚石搬开,多一个,我便搬一个。”
“你会吗?”吟儿聪明地笑,“你显然是因为对付不了更多的绊脚石了,才会来寻求和我合伙!天骄大人!”
轩辕九烨忽然色变,脸色难看地令吟儿害怕。吟儿这时才看出来,他这次很不高兴,从头到尾都没有笑过,或者说即使笑了也到了一种没觉得他在笑的地步。一定是因为南北前十的一起失利,一定是。
只不过,轩辕九烨和胜南的这一战,还是轩辕九烨胜了,蓝玉泽至今和胜南都没有和好,事情里还牵连出一个云梦泽一个杨宋贤,轩辕九烨自己可能都没有料到,蓝林情变,还影响得短刀谷某一派势力人心惶惶。
轩辕九烨这敌人和别人不一样,他的攻心之术,可能会比南北前十发动的战争来得省事,且斩草除根不留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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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合作也罢,轩辕九烨在转身同时,不忘云淡风轻地说了这样一句:“你还是和林阡比较配。”
吟儿被晾在原处,等他走出了几步,忍不住气恼:“你有什么资格这么说!”
轩辕九烨转过脸来,不带感情色彩地说:“因为,你个子太矮,林陌要蹲下来才能看见你的脸。”他非常认真地说,他不可能是开玩笑,听来却比什么都侮辱……
吟儿如同被浇灌了一盆冷水,冻到哆嗦,却狠狠地说:“你滚!你最好不要对林阡太龌龊,否则你会吃大亏!”
“你不要忘了,我比林阡要狠,他会骗人,我会害人。所以他也不会是我对手,他也逃不了。我劝你还是好好地考虑忘了林陌,和我合作。我会时刻在你和林阡身边,看着你们。”
他说完便消失,鬼兮兮的感觉却留驻吟儿心头,许久不散。吟儿感觉犹如他的猎物,被剥光了一切外衣,赤祼祼地等待他来凌迟。
此番对话,又完全由轩辕九烨占得上风,柔声制毒,毁人不倦,他的意思很明确,他Сhā手定了胜南的生活,玩弄定了吟儿的情感。
吟儿僵立原处,他们到底哪里惹着了轩辕九烨……已经害了蓝玉泽一次,她真的很害怕轩辕九烨再来害云烟啊,轩辕九烨,早知如此,我才不会苟活在世上……轩辕九烨,你要我的命,你尽管拿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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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儿万万没有想到,她和轩辕九烨对话的所有内容,都被尾随她而至的一个人听得清清楚楚……
江中子又哪里料得出,眼前这个常常为谈靖郡主带来开心的无忧无虑的小丫头,她竟然是这样一个具有双重身份、伪装彻底、居心叵测、甚至可能威胁郡主性命的恶毒女人!
江中子脑海里翻来覆去全是云烟先前吩咐自己的话,现在回想多么的讽刺!——“江中子,吟儿下午要好好睡一觉,你守在屋外保护好她。”
可是,这个和敌人有密谋有交易的盟主,有什么资格让郡主为她担忧!
江中子冷冷地看了凤箫吟一眼:不,她不是凤箫吟。一切要威胁郡主的人,我江中子都要替郡主提防,必要的时候,我也可以将她处决!
24.毒蛇险,诡绝难测,人间往事多(2)
未时,瞿塘。胜南陈铸准时会面。
自见到陈铸的那一刹那,胜南脸上就不自觉地多出一种笑来,像是某种特定的反射。有那么一些表情,会为特定的人而留。
胜南明白自己为什么要在诡绝面前装得很“诡绝”,就像面对不同的人要用不同的语言声调一样。对卑微的人要尽量地放低自己,在厉害的对手面前却要打肿脸充胖子,必然地,胜南从看见陈铸的第一眼,就不由自主地想要挖出自己身上更多的阴险面。
对陈铸战意十足并非没有原因——仿佛是饮恨刀提醒他的,延续自上一代的恩怨——陈铸,曾经困过林楚江一次。饮恨刀,多年后随下一个主人再一次出现陈铸眼前,首先要告诉陈铸的便是:饮恨刀,无论在哪一代的手上,都不会因为上一次失误就怕谁,反而会把战念世代延续下去,永不熄灭。
于是,由胜南胜过了陈铸。陈铸也许并不清楚他输在哪里,最引以为傲的诡绝称号,其实就是陈铸的累赘:在林楚江面前的陈铸,是战场上出类拔萃的新人,多谋快断出乎了林楚江的意料,故而使得林楚江被困;而在胜南面前的陈铸,是金南人人敬畏的诡绝,正因为他久负盛名,才叫胜南时刻提防不会遭殃,白帝城破竹如是,滟预堆火药亦如是。
此刻,陈铸单身一人坐在舟中,邀胜南离开竹筏上他的船。一目了然,舟上备的是些美酒与佳肴,胜南不禁心觉怪异——他若是要宴请自己,大可在午时请啊,何必到未时还在这样的地点?若是有意下毒加害,未免做得明显失败。
这回没有猜准陈铸的心思,看他眼光不离自己身上,胜南镇定不乱,保持表情在他对面坐下。待到发现自己面前并无碗筷,心底更加纳闷。这陈铸,好会故弄玄虚。
“见笑了,我一日十餐。”风浪不大,船也轻轻摇,陈铸悠然用餐,把会面的紧张一概消除。方才,胜南要是把半丝疑虑表现在脸上,怕就被陈铸发现而暗笑胆小。
有种敌人,会在细节上压迫你。
胜南知这陈铸用兵速快,吃饭消化估计也神速,不一日十餐恐怕真满足不了他肚腹,不禁一笑而过:“陈将军真是奇人,却不知陈将军为何要选在用餐时会见在下?”
“其实,我是刻意地选在见你的时候用餐。”陈铸带着点自我调侃的笑,“想让你知道,我为何连输你两次。我陈铸这一生,最怕的两件事,一是饿肚子,二是令我家王爷失望。却全让你碰上了。”
“陈将军真是煞费苦心,用餐既可解释一切,又可缓解气氛,一举两得。”胜南笑而了解,是啊,鬼节那天,他利用陈铸之兵克完颜猛烈之将,发生在陈铸一日都没有吃饭的情况下,而前日决战,陈铸之败显然源于对小王爷的担忧。
陈铸在胜南说话的过程里,已经饕餮了不少,那速度,纵使是胜南,也不由得甘拜下风。
传言,陈铸无论说话做事都比常人要快三倍以上,尤其他的流利金文,一旦说起来滔滔不绝,便如啄木鸟般喋喋不休,可是到头来谁也听不懂他说什么……在他军中,不具备一双好耳朵,便休想做他陈铸的麾下。幸好陈铸戎马半生,面对的多数是他的异族,说话用不着母语而是用野蛮。
“可知道吗?前天我真的很担心。不仅仅是担心小王爷,也担心盟主和你……唉,我实在不能伤害王爷。”陈铸真的很想找人分担凤箫吟的身世疑虑,但现在,还不行,他对林阡,并没有足够的信任。而对抗金联盟的其他人,实在更不熟悉。于是话说了一半,又埋头继续苦干。
胜南便看着满桌的食物被陈铸一扫而空,直汗颜。胜南想,他之所以名叫诡绝,太多情况下到不能称做阴险狡诈,而更应该称之为匪夷所思、随心所欲才对。明白陈铸说的一定是真心话,他对他的王爷,实在是忠心耿耿。可是,陈铸约胜南到此,意图不会这么简单。
“陈将军,胜败乃兵家常事。”胜南不愿拐弯抹角,“不知陈将军信中所说,有事商议,所谓何事?”
“我约你来,除了有事要商议之外,只是想和你交流一下作战的经验。”陈铸答非所问,“林阡,你好像特别喜欢利用环境杀人,也很擅长借敌人的策略杀敌人的搭档。唉,我们南北前十,却竟然明知巧合还是次次栽进你的陷阱……”
“陈将军应当很清楚,战争的性质抽丝剥茧,每一场归根究底都一样。”胜南笑着摇头,“那些不是巧合,而是有人很在意,有人却忽略。”
陈铸苍白地回应:“是啊,却忽略……”
胜南忽觉眼前光影一掠,微微蹙眉,幸好饮恨刀并未随之而惊——陈铸刚才,只是吃完了之后习惯性地擦了擦脸。可是他这习惯,快得迅雷不及掩耳——哪里有人擦脸跟出兵器似的?饶是胜南,都不免虚惊。
“知道我有什么事情要告诉你吗,你想不想知道,你的父亲当年是为何被困的?”陈铸忽然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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胜南一怔,显然,这就是陈铸要同他陈述的一切。
“无非是你陈铸以多胜少,用近万的兵力来围剿我父亲百千人。”胜南说,但胜南在红袄寨中多年,知道原因很可能不止这一个。
“你的父亲,当年和你一样,也喜欢利用环境杀人,他真是个值得敬畏的将军,既可运筹帷幄,又可决胜千里。”陈铸看他神伤,重重叹了口气,“可惜,你们这群草莽,没有一个如我们南北前十这样的体系,没有一个核心,没有一个主宰一切的关键人物。”
船继续轻摇,有一个微小的感觉叫动荡,它直传入胜南的心头:“陈将军想说什么?”
“当一个武林很多人都可以一言九鼎,可是它的国家它的朝廷,软弱无力,这武林,只可能一盘散沙,所有人的志向,会因为没有那个核心而崩溃,从而走向灭亡,灭亡之前,是群雄割据,战国景象。”陈铸说的句句属实,分析得头头是道,“若是你们的江湖没有与政治相关,到算幸运,可惜了短刀谷,却要从属于你南宋懦弱的朝廷。短刀谷里,除了令我们深感压力的草莽势力外,还有的,只是那些水平一般的驻扎官兵。当今短刀谷,实在是龙蛇混杂。”
胜南点头:“但若不归属朝廷,短刀谷只能介于乱党义军之间,我们成立义军,本便是为了民生。归属朝廷是早晚之事。”
“可是朝廷却要在维持民生的时候,随时压制着你们,不是吗?”陈铸笑道,“官兵本事虽弱,终究比义军位高,关键时候,你们必须听从他们的指挥调遣,他们却随时随地准备牺牲你们。你父亲,当年的失败,一部分也是这个原因啊……”
胜南心头一颤,这人生很现实,梦寐以求的短刀谷,和自己游历江湖所经历的都不同。胜南没有说话,船仍旧在缓慢地摇晃。
“你的父亲和路政,差一点便会被苏降雪牺牲在我陈铸手中。苏降雪为了自保,没有愿意出兵救他,还比我预想得更早撤离。最后路政没有办法,只得去找寒泽叶的救兵,可是,寒泽叶因为养病足不出户,之前并没有作过一次战。苏降雪的残忍,反到纵容出了一个九分天下。”陈铸讽刺地笑,“你可能不熟知苏降雪,那是一个被朝廷安Сhā在短刀谷的大将,从前作战也很骁勇,偏偏到了短刀谷去,便野心勃勃想自己作王。若是一个人有了野心,会让他身边的多少人有野心?况且短刀谷里本来就有多少个武学世家多少人自成一党……
“苏降雪手段越来越狠,野心也越来越明显。草莽势力当然不甘心,短刀谷的天下,岂能容他一人覆雨翻云?为了铲除他,他们不止一次暴露过他的行踪给我们捞月教含沙派,却不知是不是苏降雪命好,每一次都能轻松地逃脱。”
胜南心再度一紧,他真不愿意听到这样的状况,纵是自己钦佩的英雄们,为了铲除异己,也曾不择手段若此。
“你的父亲,也许是迫不得已,也许是早有此意,在这种情况下,不得不纠集他的势力。比如柳五津和路政这些人,也比如说,你们南宋当年赫赫有名的‘九分天下’,风光是风光,不就是为了向苏降雪摆出个威胁?
“天助他苏降雪,九分天下刚刚出现一个月,穆子滕便随着越野被苏降雪收服过去,三足鼎立和九分天下之中,在短刀谷里有党派势力的人只有陈羽丰和寒泽叶,两人因为穆子滕叛变而举棋不定,都想看看对方是如何表态。你弟弟若过早出面,不但帮不了你父亲,更会害他自己初涉江湖便惨败而退。你父亲没有办法,在穆子滕叛变之后立刻便让他去了我们大金,失踪为 我是铁匠最新章节虚,审时度势为实。这也是我陈铸后来才想明白的。”
胜南心中有痛,做父亲的,不管儿子有多大,总是喜欢把儿子藏在自己的羽翼下,自私地永远保护。以胜南对川宇的了解,若当年川宇入谷,未必过早,或许还有另外的转机和发展,可是父亲当年,不愿川宇冒那么多风险……父亲后来后悔过么?如果让川宇冒了风险,或许父亲便不会为了保护另一个儿子死在沙场之外……
“你父亲,在内忧外患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便是徐辕,只要徐辕还坚定,百里笙、宋恒这些人一定不会叛变。徐辕为什么要筹备云雾山比武?难道只是为了反驳什么‘宋国无才’的断言?难道只是为了排名来造新联盟?”陈铸冷笑,“与其说徐辕的比武是为了选拔更多人才,还不如说徐辕是为了拉拢九分天下和其余的新旧势力。你可知道,当时新排名里有多少个名次是内定的?为的还是九分天下!为的是让厉风行、叶文暄、洪瀚抒、杨宋贤这些人把自己的威信或势力诚心送来!即便这样,在比武之前,陈羽丰和寒泽叶还是找了各种各样的理由推辞不去,明言不会参加。你可以想象,连九分天下里你父亲的人都还不足五个,当时的情势是如何危急……在最重要的关头,还失去了红袄寨的,饮恨刀又莫名其妙地丢了……”
胜南仿佛身临其境,手心满是冷汗,一切是从穆子滕开始恶化的——难怪柳五津在苍梧山的时候宁愿与短刀谷之外的李君前、凤箫吟等人议事,也极少与越野穆子滕交谈,只是因为,在柳五津的心里,穆子滕已然不是自己可以亲近的人,试想,越野与穆子滕早年便于北方自力更生,定然对短刀谷没有太多的依恋可言,被收服在所难免,何况苏降雪那一方,显然有越野想要的条件。
于是,越风那场风波,成了柳五津等人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如若越风真是奸细,柳五津早苏降雪一步扣留了他,大可给越野一个人情,保住越风性命,同时要挟越野。所以,在沈絮如的身边,牢牢地安Сhā了一个身份是张海旧交的江龙,成日Ъ着越野要他“大义灭亲”,为越野和穆子滕的回头是岸铺垫。柳五津在那一刻,还在继续林楚江未完成的事业,而胜南,一切都为了和现实相悖的真理……
胜南不知自己是喜是悲:当大敌当前先绑盟主的场面出现之前,柳五津恐怕也踌躇过到底是为了林楚江好,还是重头与胜南合作?如果让越风含冤,绝对可以挽救过去,而且在舆论一边倒的情况下,冤死他比澄清他容易……
可是,事实证明,柳五津是个不折不扣的英雄。
“事情的关键,于是落到了陈羽丰和寒泽叶两家身上。只要他两人有一个不再隔岸观火,另一个一定选相同立场。你可知,你父亲用了怎样的手段么?”陈铸低沉的声音,让胜南蓦然感到厌恶,他听了这么多故事,却没有认为自己的父亲有什么不对的地方,父亲虽然也拉拢势力,毕竟是为了与苏降雪抗衡,父亲仍然是自己崇敬的大英雄,永远是!胜南一动不动,面色阴沉,低声地,却不容反驳地说:“陈将军,请不要随便诋毁我的父亲。”
陈铸脸色微变,摇头叹息:“你父亲,终于决定,让你姐姐和陈羽丰成亲,和陈家势力合二为一,寒泽叶本来便是墙头草,看陈羽丰愿意表态,轻而易举就靠了回去。可怜了你姐姐,自己的婚姻成为了你父亲手里的工具,当然不会服气,一气之下一走了之至今没有音讯,实在是你父亲没有想过的事,在你父亲死后,短刀谷的内斗愈演愈烈,苏降雪越来越春风得意。你父亲,纵使曾经用了手段,仍旧没有斗得过苏降雪,或者说,天命。”
显然已经被陈铸激怒的胜南站起身来,语带不悦:“陈将军,你说得再多,也只是猜测。如果这便是你找林阡来商议的事。恕林阡不愿商议!”
船陡然一摇,从舟底传来的这一声微响,再难逃过胜南的耳朵。不错,从胜南踏足这条船开始,总察觉到动荡摇晃之感!无风无浪,动静怎会如此之大?
胜南突然明白,陈铸这一回其实还是想暗害自己!只不过,陈铸是想在诋毁完林楚江之后,趁着胜南失落失望,出其不意玩出这次的把戏——很明显,他安排了手下在船底,一旦得到了他的暗号,那手下会启动机关令船下沉,届时胜南会在没有防备的同时立即落水!虽然陈铸并未想夺他性命,却仍想夺回一次稳赢!
难怪陈铸说什么“你好像很喜欢利用环境杀人”“你父亲当年也喜欢用环境杀人”,陈铸这一回定是想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给自己一个教训。未时瞿塘、美酒佳肴、交流经验、有事商议,通通都是幌子,整个环节里最重要的东西,是这条属于陈铸的小船和胜南来时自备的竹筏!
胜南暗自分析着,船下有人的迹象亦越来越明显。陈铸真是辛苦了,制造出这样的会面,既不会太伤他诡绝威信,也拆足了胜南面子。
那么,所谓暗号,岂不是指一旦陈铸离开这将沉之舟跳到竹筏之上再驶走,他的手下便会立即在水底启动机关!?
胜南冷笑,诡绝不愧是诡绝,可是,陈铸和他的手下怕是忽略了一个问题:乘竹筏先行驶走的人到底会是谁!
猛然饮恨刀出手,掀翻陈铸方才故弄玄虚的餐桌,他倒要看看,从杯盘狼藉中走出来的陈铸,如何追得上他林阡的速度!
在自己碗筷作为敌人武器扑面而来的刹那,陈铸的脸色变作了灰白,还没有来得及拔剑去追,右脚便即一空,落坠之前,对方已乘竹筏于中流相看。
随着那机关的启动,不断有江水直涌上来,陈铸大惊失色,慌忙调整自己站的位置和姿势。然而,水火无情得很……
幸好,那机关设置得有些不灵便,没有起到立竿见影的功效,陈铸还能够找到立足点自保,满头冷汗却窃喜的陈铸,遥看胜南已然离开了一段距离,连连捶胸顿足。再度功败垂成,再度沦陷林阡的“巧合”,饶是陈铸也大叹:害人之心不可有,尤其是对一个强劲对手。一不留神,依旧被他破局,害人反成被害人。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胜南冷笑着离开,“下次希望陈将军布置环境的同时把一些故弄玄虚的地方去掉,因为,过犹不及。”
陈铸方要作答,猛地失去平衡往下一栽,原来,自己的手下没有发现事态有变,却察觉船还未彻底沉江,那个恪尽职守的部下于是坚持不懈,续而再启动了一次,终于,机关不灵便也得灵便了……
带着巨大的声响,小舟当中而裂,一分为二……
已然离开的胜南,尚在和陈铸对话当中,怎料得对手会突然落水,见他慌乱,哭笑不得,也不愿再幸灾乐祸地旁观,于是将竹筏重新移近,一把抓住水间狼狈的陈铸放到自己竹筏上来,同时对水下喝令:“住手!你主子快没命了!”
这情景真讽刺得要死,陈铸恨不得自己马上溺毙,水中央片刻冒出一只脑袋来,眨巴着眼睛往竹筏上看,一见筏上的落汤鸡不是林阡反是陈铸,那脑袋本能反应就是再钻下去,过了好一会儿,才再浮上来冒泡。
陈铸脸上青一阵红一阵,胜南转头来看他:“陈将军,在下的水性,可能比陈将军要好。真不值得陈将军冒险。”
陈铸红着脸无言以对,胜南续道:“还有,陈将军说的那一番话,我林阡只会信前一半,关于手段之说,我不会相信,一是因为我崇仰我父亲,二是因为,我见过陈羽丰对我姐姐的爱,既然我姐姐那么幸福,我的父亲便不会有什么手段可言。”
陈铸长叹一口气来,没有说话的权利。他忘记了,如果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膜拜,会热爱到怎样的程度。林楚江在林阡的心里,也许半点尘埃也沾不得。
“另外,请陈将军把视线放到短刀谷以外的地方:南方义士团已然成熟,淮南三大帮派日益壮大,沈家重拾名誉,夔州缺漏已补,红袄寨重回联盟。各方都有了稳定的新旧势力,哪里还惧怕你们这群暗处金人!你们还想再生多少事作多少乱,我抗金联盟奉陪到底!”胜南的脸色,明显有转厉的趋势。
陈铸一颤,对啊,抗金联盟,在不知不觉的时候早已不是战国景象。陈铸方才所说有关宋国武林的险急情势,已经终止在两年以前了……是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人的缘故?他和他身边的人,每到一处,每安一处……
“陈将军最好记住,林阡在一年之内,必定让抗金联盟彻底地牢不可破!”他厉声说着,陈铸近距离承受着,顾不上衣多么潮湿、发多么凌乱。
一丝冷汗划破陈铸后背,酷寒。
24.毒蛇险,诡绝难测,人间往事多(3)
清晨,无垠江面漂流着几叶扁舟。
人生如草,世界如画,画中雾下,草浮水上。
“抗金联盟,牢不可破。”轩辕九烨沉吟着这一句,陈铸在他身边,不免又忆起林阡说这句话时候的意气风发。
山头上,除毒蛇与诡绝之外,还有狂诗剑解涛,此刻美人正安静地垂眸沉思,睫毛被安排得尤其浓密而精致。毒蛇和诡绝却没有陷入这妖童的致命诱惑,而是选择了伫立高处,目送敌人一个个或一群群地离开。
毕竟,夔州只是个飘零地,谁都有自己特定的归宿。可是,当信念凝聚,天涯若比邻。
正是林阡最后的这句话,使得南北前十非常相信,抗金联盟已然异军突起——不到一年,焕然一新,再一年,怕要翻天覆地。
“失败了。”解涛微微抬头,眼神还有些迷蒙。
“真想替林阡谢谢你金北解涛,误我金南士气。”陈铸冷冷说。
“若非你金南存心暴露我,我又岂会拖累你?”解涛没有推脱责任,却语带讽刺。
不合作的两路远不如一路,走了当初捞月教和含沙派的老路。
“算了,若不是南北前十中止合作,战事才不会一边倒。”陈铸叹气,“论罪责,归根究底在柳峻身上,不熟悉事态,胡乱挑衅,激怒风流。”提起楚风流,陈铸眼里情感复杂,稍纵即逝。
轩辕九烨低声道:“你放心,主公不会让柳峻和风流继续斗下去,一定会让他过来,趁早替捞月教雪耻。”
陈铸一怔,略带狐疑地问:“当真?风流已经答应会放过柳峻?”
“当然没有。难道你不认识风流么?她说过不会放的人,什么时候有放过?”轩辕九烨当即否定陈铸这天真想法。
“我早便明白,没有任何一个人控制得了她。她不放柳峻,那柳峻如何来得了这里,又如何雪耻?”陈铸不解地问。解涛业已抬头,似乎也很关心。
“唯有一个方法:让风流明白,林阡比柳峻更适合做她的敌人。”轩辕九烨轻声道,“柳峻和风流,可以一起过来。”
陈铸一愣,略带期待地说:“是啊,有她在,未必克不住林阡。”
“不,我反对她来。”解涛忽然发话,难得的坚决,“不错,她曾经是山东一带盗寇的克星,红袄寨的那几个会特别顾忌,可是她要真的到这里来,会心甘情愿听从谁的指挥?我们南北前十,要不就是她认的叔叔伯伯,要不就是她的手下败将,要不就是爱慕过她的……”轩辕九烨与陈铸齐齐色变,解涛才没有说下去。
沉默片刻,陈铸苦笑:“难道,子若也曾动过凡心?”
解涛带憾:“是她让我知道,世间女子,原来那般难求。我纠缠得太紧,反而惹她厌恶……”
“原来连子若也一样。”陈铸如释重负地笑,一忆起她来,又滔滔不绝,“也是她,让我陈铸遭遇了命中第一劫,让我替她生火,却在柴里预先置了难以察觉的火油。那火油,应该算比较烈性的炸药了,幸而我点火点得快,闪得也快。唉,想来都后怕,后来我都不敢吃荤,怕见油……”
解涛忆及此事,却不及陈铸洒脱,面色冰冷如玉:“我的手,却曾因那炸药而受伤。差一点,不能再握剑,后来,我有好一段时间,都不能以剑狂诗。所以,才落得要被薛焕保护……”
陈铸面带窘色地听,原来解涛的断袖之癖是被逼无奈,有苦难言。“子若显然没有放得开。”陈铸猜。
“你二人真胆大妄为,连准王妃都敢去接近,得到如斯下场已属侥幸。”轩辕九烨一如既往的表情,却在解涛说话的过程中,情不自禁触碰到腕上那道不起眼的伤疤。其实他比陈铸解涛还惨,多年后的今天,仍然不敢生火。
毒蛇却是毒蛇,可以听别人隐私,却不令自己隐私被察觉。
“准王妃又怎样?当一个男人无法与他的女人旗鼓相当,他便没有任何威胁。”陈铸冷笑,“若说风流是为了二公子而拒绝我,我陈铸首先不相信。风流是王爷的义女不错,但若论近水楼台,二公子远不如从前的大公子,也还不如现今的三公子。”完颜永琏共四位公子,完颜君隐正是排行第三。
“总而言之,她要是来了,我没脸见她。”解涛转头看轩辕九烨,带恳求的语气,“九烨,不要让她来。她真的不喜欢看见我。而且……最好是由我们来胜过林阡,我不希望我们的失败由她楚风流来弥补。”
轩辕九烨领悟出解涛话里的那一点点自尊和高傲,叹了口气:“那便只剩下一个方法。”转头看向陈铸,“和我一起去向主公请罪,然后南北前十重新联合。”
陈铸默然,点头应允。因为轩辕九烨的存在,使得林阡不可能无双。
“夔州已由风鸣涧接手,咱们即便联合了再回去,恐怕也难有立足之地……”解涛轻声说,“九烨,陈将军,这次听我一句,目标不必过大,盯紧林阡一个就够。”
“正合我意。”轩辕九烨点点头,“林阡能扭转胜负,那么在战争之前,就应该先将他了结。”
他会让这江湖趁早失去林阡的,或许,还会连带着更多人,包括林陌在内。抗金联盟,不会得意太久。而楚风流,也最好能不被卷入下场风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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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于本能,他想到楚风流的时候心会有感觉,但他特别确定,那不是爱情。
楚风流,那是金国武林最具传奇色彩的女子。难以想象,除了她,谁还可以那么轻易地把女子的柔情和男子的魄力融合在一人身上。她的故事里,有本不属于女子的一切荒唐——幼年起她开始参与对宋国细作的发现和围剿,十八岁便成为山东河北义军头疼畏惧的战地女神,曾经是宋国组织海上升明月公认的最危险目标,到上京以后她壮大了金北最大杀手组织“绝杀”。
人都说,金北前四个个尤物,却一个难求。说得不假,薛焕解涛断袖,轩辕九烨无情,而楚风流,是太高。
却没有清高到不近人情,私下的楚风流,是个很有修养且惹人喜爱的女孩儿,因此王爷喜欢,便一直把她当自己女儿相看,又甚至,王爷心里面,她便是他失踪的女儿暮烟,虽然年纪并不一样。
这样一个女孩,让路人走的时候回头看看她,让敌人走的时候也回头看看她。又让情人舍不得她,痴人忘不掉她,醒者恨不了她,狂者猜不透她。解涛说得不错,没有谁可以控制她楚风流,不是她蛮不讲理,而是没有谁想去拆她的面子,从前是不舍得、不忍心,后来,是不配。
而,楚风流有处伤痕碰不得,谁碰谁便会遭殃。那便是她的下巴,她最在乎的地方。不明白为什么她这么奇怪,对这个部位尤其敏感,轩辕九烨知道的时候,已经太迟太晚,他伸去用以侵犯她的手,当天夜里便注定会被火药炸伤。也是今天才知道,陈铸解涛都遭遇过同样的危险,也只叹他们南北前十虽然身份有异,骨子里却有对女性的同样不尊重,忘记了“亵玩”要付出代价。解涛直到现在还不能释怀,以为楚风流是单纯地讨厌他,不愿看见他,其实大错特错。
而这一次,柳峻的倒霉源自于柳眉被杀,在不明事态的情况下,柳峻莫名其妙对楚风流挑衅,捞月教和“绝杀”的新仇旧账堆积如山,终于在年初楚风流忍无可忍,宣布不会放过柳峻。她的“绝杀”,本身便是上京最强的杀手组织,论武功实力,不会低于以调查情报见长的捞月教!当轩辕九烨方从苍梧山销战回国,南北两党中止合作的事实已经不可更改,再一细问,才知当初柳峻的女儿并非楚风流所杀,而是有人冒名嫁祸罢了。岂料到柳峻会不分青红皂白,信了蓝玉泽杨宋贤片面之词!
一触即发,楚风流又岂容一粒柳峻在眼里,说不放过,便不放过,不伤他性命,却牢牢将他绊住。可以想象,好不容易登上教主宝座的柳峻,是如何苦不堪言,后悔不迭!论统治帮会,纵使他是柳峻,也奈何不了楚风流,谁教她在这方面有如此得天独厚的天赋!而自楚风流牵绊柳峻开始,南北前十的“同行相轻”,借机而生,一发不可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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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吹箫来引旁人心魔,还不如抚笛以销自己魂魄。
心难平,在想自己已经认识楚风流多少年。
往事伤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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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前,第一次得见王爷,有幸得到构阵的任务,尚没有来得及离开王府,便被王爷留住。那一天是惊蛰,也刚好是她十 一路风雨飘摇帖吧二岁的生辰,宴席上,他看见王爷收养的她姐妹三人,一眼便清楚哪一个是王爷最喜欢的楚风流,她一身戎装,在开场歌舞撤去的刹那佩剑出场,片刻全场惊艳,或是为她舞,或是为她武,轩辕九烨难以否认自己有惊诧:在场的,哪一个不是剑圣剑王剑神剑绝?可是那少女的剑法脱俗,毫无半丝班门弄斧!在那一刻,轩辕九烨已经确定,她楚风流,便是他阵中第一人!
九年前,八年前,七年前,王爷府中寻常见,他曾沦陷她眉眼,她也流连他身边,已不算青梅竹马,因为在一起也是合作杀人,他以此为业,她因此报恩,谈笑风生间,敌匪闻风丧胆,于是毫无危险,走过重复单调的无数日夜,仍没有爱情,却拥有回忆。杀手生涯原是梦,直到旧景变成黑白再难去拼凑,每当想起,都觉得那是另一个人的人生。
六年前的寒冬腊月,他发现每次策马去王府,她都是他心头唯一一簇温暖的火焰。也是六年前的除夕之夜,他首度远征路途遥远,临出发前他只想看见她一个人,他以为她会像别人一样,纵使不说平常人的语言,按她性子也该鼓励一句“天骄本应杀人无数,匪类不绝,不可归来”,可是,她足够冷静地为他擦拭佩剑,出人意料地叹言:“若能驰骋沙场,一生一遍都无妨。”也是这句话,让当年的他心念一动,他需要一个这样的女人,好让他何时何地都无后顾之忧。然而,这样的女人,不会没有第二个枭雄想她。
五年前,纵是王爷也不可能再留她,要为她觅婿,完颜家的两位公子,却都蠢蠢欲动,轩辕九烨对此没有半刻纠结:若真有缘无份,他也不会为了她与谁作对,她也不会稀罕他这样做。她被册封为完颜君附的王妃,等完颜君附剿匪凯旋立刻成婚,谁料,一向表现平庸的完颜君附,在连打了几个糊涂仗之后,被越野山寨击溃,散兵游勇到了河北,再遭河北义军打压流落山东音讯全无。楚风流独身一人远赴战地,在沂蒙、泰山诸多山寨势力间周旋长达半年,终于将他救回。自楚风流至山东之后,完颜君附作战水准一日千里,连战连捷步步高升,昔日盗寇云集的整个山东,无数匪徒接受招安或自行解散。而这些,都仅限于传言,那时的轩辕九烨,生活重心全在构阵和了解对方的阵营,与楚风流的人生不再相关,不属于自己的领域,又何必去管。
四年前,构阵基本完全,独缺一刀,东方雨众门客神乎其神,指引九烨立即去山东泰安,寻得最后一刀。也是抵达之后,轩辕九烨才发现,完颜君附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战绩平平的大公子了,而是处于事业鼎盛、军心臣服的王爷,携手红颜,立马山东第一峰。他大军到处,草莽流寇溃不成军。也是这完颜君附,第一个唤楚风流作“战地女神”,当年的大王爷和楚风流,天造地设,羡煞旁人地登对,她看他位高权重,他视她女中豪杰,轩辕九烨想,所谓爱情,不正是这样,对方身上有自己想要的一切?“战地女神”的称号随即在战场传开,完颜君附亦名声大震,当年的他,不过二十岁,而楚风流,年方十八。
一切,仿佛尘埃落定。只要再过两三年,完颜君附一定会成为朝廷器重的大将,前程似锦,无限荣光。
可是,命运会转折。
连轩辕九烨也想不到,后三年,事情会变得怎样纷繁而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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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地位一下子升到不能再升,就意味着立刻的一落千丈,当完颜君附享受辉煌的同时,不察下坡的路已经为他铺好。便在他常胜不败的泰山脚下,谁也没有料想到有一家山寨会迅速壮大,一枝独秀——那家山寨,人才济济,强将云集,像是一夜之间平添出来的,却来势汹汹,不可抵挡——红袄寨!
叹江湖新旧交替太急太快。当时红袄寨里最突出的两个人物,骁勇善战的吴越不过17岁,而以潺丝剑独步山东的杨宋贤刚足15,自古英雄出少年。
又或许,当年他俩虽锐不可挡,终究是初涉江湖,只要用一些阴谋阳谋,足够轻易去除,扼杀于最初。可是,往巅峰进发的完颜君附不能容忍自己有丝毫的瑕疵,每一次可能很小的挫败,都会令他神伤数日,轩辕九烨旁观者清,知道完颜君附的辉煌,可能一去不再。对红袄寨的最后一次围剿,完颜君附近乎倾尽所有,包括当时在山东作战的所有麾下,也包括一直与红袄寨暗斗的薛焕解涛与柳峻。当楚风流领军困住杨宋贤的一刻,所有人都以为战事完整落幕,偏偏在重要关头,吴越围魏救赵,成功地以少胜多堵死了完颜君附的出口,迫使楚风流撤回,纵容了红袄寨一线生机……
细细算起,其实那一战金国大捷——红袄寨损兵折将部分解散,谈孟亭差点被柳峻暗杀,吴越与其余人马一度失去联络,杨宋贤也遭遇首场败战……
可是,完颜君附不能面对这个铁的事实,围魏救赵的策略里,他完颜君附可以做齐,可以屈尊做赵,却怎么可以做魏……更伤人的是,吴越在险急之际挑他完颜君附做楚风流的弱点,那计策,传言还是一个小头目提出来的!连一个小头目都可以瞧不起自己、打败自己,完颜君附的打击可想而知。从此以后,彻底挫败,一蹶不振……
回到从前安逸的府邸,完颜君附没有立刻完成和楚风流迟到的婚礼,而是痛彻人心地宣布,与王妃婚事作废。完颜永琏为了补偿楚风流,安排她去金北的上京统领帮会,无论离开前后,楚风流都没有让王爷失望,没有为此流露过片刻伤心失落的神色,反而令人尊敬地专心发展她的帮会。她的威望,从那时起越来越高,在金北的武坛,她众望所归,也毫无悬疑地摘走了第四这个荣耀。
两年前,当她拥有了一切不该有的,她也许也得到了些许安慰,上京的风景不比燕京逊色,她的“绝杀”里,还有一个能让她楚风流顾盼的副帮主郑拓风,气度不凡,谈吐超俗,最重要的,可能是对楚风流有最真实的尊敬。当南北前十追求楚风流的人马纷纷受挫,唯有此人衣衫,能在楚风流阁中常见。捞月教却没有饶恕他郑拓风,将他是宋国细作的消息毫不耽误地传入了楚风流的耳朵,当时的教主向一,讽刺她楚风流只不过是郑拓风作乱金北的棋子……当发觉郑拓风果真有夺去她势力的歹心之时,楚风流不动声色,欲擒故纵,终于后发制人销毁了他纠集的十几路势力,而郑拓风,临死前却口口声声说自己真的爱过。
从那以后,九烨不曾再去上京看过她,而是潜入南宋分裂林阡林陌,只要能分裂他兄弟二人,便可以弥补自己阵中缺刀的遗憾。却在年初,闻知风流南下,与捞月教交恶,也许,是为了柳眉之死,又也许,还是郑拓风的旧事。他与她在燕京的料峭寒风中相见,那声“楚帮主”开口,换得伊人一句“天骄大人”,物是人非,他与她身后,都是由他们操纵生杀大权的忠心部下。她还是从前一样的笑,她也说,这际遇,已分不清真假,完颜君附身边已经换了好几个王妃,郑拓风的坟头草也历经枯荣,天骄有了个备受冷落的妻子,而她楚风流,依然孑然一身。
回忆起她的这番感慨,忽然想到宋国武林同属神话的林念昔,不禁想笑,同楚风流比起来,她的阅历真的太少太少。想起楚风流的时候,心会疼,可是岔到林念昔那边去,却不得不感叹她的幸运,像她这样一个还在做梦的小丫头,怎有幸能得到抗金联盟从上到下的服从!
轩辕九烨笑叹,数月不见,听说王爷的二公子也在打楚风流的主意,但楚风流,恐怕不屑做他的王妃,便如她不愿做陈铸的将军夫人,或解涛的公子夫人一样。
她心里,牢牢占据过一些曾经。
轩辕九烨却有预感,楚风流这回早晚会来,因为,她和林阡有事情要解决——
要是完颜君附当年知道,向吴越献计围困他的人不是个小头目,而是未来的饮恨刀林阡,他也许,不会那么屈辱地离开他的事业和爱妻,自甘堕落,反而会遇强则强,奋发拼搏吧……完颜君附的悲剧,不是天妒所致,而是因为、太自我看重,现在的他要重赴沙场,哪里还拾得回巅峰期的一丝丝感觉?他当年力压的红袄寨诸将,现如今都已是抗金联盟不可或缺的领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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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事忆尽,斗转星移。
十年,恍若十个世纪般漫长,每每说起,又觉白驹过隙。
自己的十年已经过去,敌人比自己年轻——
阵中缺刀,在山东泰安果然找到,可是东方雨的门客们为何没有告诉他轩辕九烨:这个姓林名胜南的奸细后人,非但不会填补此憾,反而宁可去夺对方阵中最坚固的一刀!?
25.似飘蓬,遭一切风,叹人生如梦
别离夔州,择水路而西,方向选黔贵,胜南携云烟与吟儿、江中子、路政及柳五津父女同行,已经是抗金联盟的第三拨人马。
自七月十九撵走南北前十,夔州缺漏俨然弥补。抗金联盟尚未喘息片刻,便闻知黔贵有魔门肆虐作乱,不仅如此,沈依然领导下的黔西沈家寨,虽然表面风平浪静,内里却暗流汹涌,自觉吃力的沈依然,早先也已派人前来夔州求援。盟友有难,岂可袖手旁观,当即司马黛蓝便义不容辞,遣部下莫非前往相助,初至夔州的慕容荆棘错过了一场好战,不甘示弱,也马不停蹄地向黔西伸出援手。于是,宋恒、海悠悠、吴越等诸位首领到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二拨势力,众人闲暇时论起这两位淮南女帮主时,多觉她俩虽一个傲慢一个狠毒,却一样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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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去这夜,仍然在无垠江湖间漂泊,风高而月黑,这光景,这气象,和初来三峡那天一模一样,吟儿看着忆着——一样的天阴无月,一样的渔歌四起,一样的清幽简单,真想将江中子、路政、柳五津和柳闻因一并从船上删除,只剩她、云烟和胜南三个人留存,如此才值得珍藏。因为,其余的都代表了纷扰,胜南和云烟才是她全部。
吟儿悄悄看了独自站立船尾的胜南一眼,这个时候,他心里恐怕还是在担心宋贤吧,虽然胜南已经是去黔西的很晚一拨,宋贤却自始至终不肯出面相见,玉泽的事情,显然成为这次在三峡作战唯一的一份遗憾……
视线离开胜南,吟儿不由自主地去揣度柳五津和路政的心理,他们时不时地也向胜南看,显然是有事想与他商量,却无从开口,也无法启齿,胜南是他们的希望,但他们会让胜南万劫不复。
这里,也应该只有闻因一个能没有心事了。因为,当胜南要为别人担心的时候,云烟的心要为胜南担心。而江中子,也时时刻刻都绷紧了神经,生怕他的主人有丝毫的闪失。
现在,这不苟言笑的江中子正正襟危坐在桌旁休憩,举止神态都不减当年刀王气概,吟儿笑着,告诉他:“刀王其实不必再这样日夜保护着云烟姐姐,她的身边有林阡,怎样都是安全的,因为林阡会用命守护她。”
吟儿说的是真话,否则,胜南怎样都不会遭遇灵蛇一劫。却恰巧引了江中子的猜疑,江中子冷冷一笑:“明枪易躲,暗箭难防,什么万一都可能有,不得不提防。”当时,吟儿并没有觉察出“暗箭”指的是她,还翘起拇指赞:“刀王真是忠心耿耿。”
闻因也坐到桌边上Сhā话:“对了,听说刀王您最先到夔州来寻云姐姐时,乔装成算命先生找上了莫非哥哥,说他如果不将云姐姐行踪相告,他的家乡便会遭受大劫难?”江中子一愣,摇头:“那只是威胁他,令他不得不说而已,不过这莫少侠真是守口如瓶,没有透露半句话。”吟儿托腮想,这莫非,也真具备细作的潜质。
“可是,前日莫如姑娘千里迢迢来到夔州,说莫非哥哥的家乡真的遭遇了天灾,活下来的只有不到十人,莫如姑娘一下子便失去了双亲……”闻因瞪大了眼睛,“刀王随口之说,竟然会应验?!”
“有这等事?”江中子一惊。云烟蹙眉:“那莫如姑娘岂不是会孤苦无依?”那个一直胆怯懦弱不敢行走江湖的莫如,莫非把她送回故乡以为就不会再连累她,谁料她会再也没有故乡……
“想不到,莫如的身世也如此曲折。”胜南转过身来轻叹,认识的女子,多是命运多舛,红颜薄命。
胜南心情沉郁,不自禁地伸手往桌上烛火里游走:“我本以为人生不会那么苦闷,现在想来,我认得的人们,却一个比一个要凄凉。原以为新屿和石磊会白头偕老,谁知他二人竟是兄妹,原以为陆怡和云江能忘记从前,谁料到江晗那恶贼要屠杀怡儿全家,也原以为莫非了结了仇怨能回去找莫如开始他们的生活,现在想来,这一切都那么难以抵达。想一想,人便像飘蓬一般,要遭受世间一切风的左右,不能落,便只有身不由己地继续游荡……”
“还在想蓝姑娘的事情么?”柳五津不解地问,“不是已经决定让各方势力协助拦她了么?或许,咱们一到黔西,便发现了蓝姑娘的踪影也说不定。”
胜南一言不发,吟儿清楚,当胜南像个文豪一样迸出很多听不懂的话的时候,便是吟儿不能Сhā嘴的时候。
云烟替胜南轻轻移走蜡烛,不让他玩火:“人生如梦,一樽还酹江月。”
胜南没有立刻走出那情感,续道:“我也觉得人生是一场梦,有一句词,每回看到都触目惊心,‘莫言万事转头空,未转头时皆梦’。这一句,总是能说到我心底最深处去。”
吟儿还是忍不住要反驳他:“为什么要觉得人生是梦呢?我最喜欢的话,‘人世有代谢,往来成古今’,其实万事万物都很实在,一瞬间未来便成了历史,人生不是梦,是历史,只不过新旧代谢太快而已,恍惚如梦罢了。”
胜南叹息:“在我心里,人生却不仅仅是梦,而且是一场永无止境的梦,看清楚人生如梦的人没有办法走出去,看不清的人,便永远消失在梦境里。”
吟儿打了个寒颤,笑:“强词夺理,只要与你意见相悖,你就诅咒?”
闻因也呵呵笑起来:“有时候看林阡哥哥,也真像是迁客骚人呢。”
云烟为他那句而伤魂,忽道:“我从前倒是也想过这人生,心想,会不会我们活在的这个世界真便是一个梦境?我们死了,其实是被梦外面的人唤醒了,去了外面的一个梦,继续做下去,一直往外做,去到无限……”
江中子直为他几个的想法吃惊或汗颜,柳五津摇头苦笑:“我在像你们这么大年龄的时候,到没有这么多愁善感过,我也不想人生到底是不是个梦境,何必想呢,就算是梦,也有这么多人陪你一起在梦里,此生无憾啊。”
路政点点头:“我最感触的一句话是、‘个中须着眼,认取自家身’,无论是梦是现实,但求定位正确,切莫年少轻狂。”路政说的时候,语气里有悔恨,胜南听得出。不知怎地,他觉得路政身上有很多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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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去又醒来,重忆昨夜云烟的如梦论,饶是胜南都不禁后怕,心想会不会一觉醒来已经在外一层的梦里?那外一层的梦境范围更大更广,他该如何找得到他的爱人和战友们?可是,当看见云烟早已起身、也在船头悠然看日出时,胜南的心便回来了现实,对啊,这场梦,幸好有她陪他。
一时停在原地没有移动一步,在她身后,微笑地看她背影。
决定不去扰她,眼前唯美画面,本该默默欣赏,悠悠回味。
便这么入神看着,忽然心生一种念头——身边日出与足下河川,其实都是他家的平常景观,肩侧千帆和背后狭谷,也皆由他屋前小院所覆。要是大江滞流,泥沙聚沉,船变化石,牢牢与岸相嵌,他也愿意被迫停下来,停在这有云烟存在的荒原,慢慢地、一点一滴地,像构筑抗金联盟的世界那样,营造远离南宋的、专属于他和她的王朝。
却怎生还有缺憾?胜南抬头看天,又看见天空最远处的那一抹淡色。也早知道,真实与假想不相容,玉泽和云烟不一样,云烟愿常留,玉泽却易失。此事古难全 天马行空之仙剑问情sodu。
悲欢离合总平常,却恨自家陷中央。
失神时,忽听云烟惊呼一声,胜南在听见的一刹那冲上前去,本能地护她于身后,速如离弦。偱声望去,对面一只行船舱顶已被巨力冲破,两个飞出的武人正于船中拼杀,一时不见两人相貌,却从那激烈的交手里,看清楚他俩实力相当,互不相让。
吟儿等人均闻声而至,显然,这场突如其来的争斗,给多少人好不容易平静的生活又徒增了烦忧!
但当那船越靠越近、连对方招式兵器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时,五津、路政尤其诧异——除了各自宝剑之外,他二人对战时竟还以铁胆相敌!胜南亦越看越熟悉,低声告诉吟儿,语气里少有的愤怒:“江晗!”
冤家路窄。
吟儿一惊,冲动着立刻要上前去,五津赶忙一把拉住她。吟儿回过头来:“江晗那个禽兽,杀了陆凭前辈,灭了陆家满门然后躲起来!这样没人性的人,看见了便不能留!胜南,你替不替陆怡姑娘报仇!?”
“他毁了怡儿一生,我怎可能不杀他!”早便对江晗弑师行径深恶痛绝,再加陆怡旧事,胜南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你们年轻人,就是意气用事,你只知江晗灭了陆家一门,那你知他目的何在?同谋是谁?他要陆怡,为何还要给陆家灭门?”五津立刻阻他。
吟儿不解气:“可是他曾经那样玷污陆怡姑娘的名声,还千方百计要害胜南名誉,从云雾山上起就不知好歹,一直要和胜南作对!”
胜南蹙眉,痛心地看着不远处的争斗,那是同门师兄弟的争斗——江晗和铁云江,虽然他们对付对方的时候招式有异,但方法力道却近乎一致,难道这其中没有一丝一毫的感情?只有仇视?不对,陆怡呢?江晗与铁云江为何都来了这里?陆怡又身在何处?
却见江铁二人连拆百招以上未见胜负,没有人说话,只有剑器相击、铁胆碰撞和水中波浪一上一下一起一落的声响。
五津轻声道:“你们可以Сhā手,但绝对要留活口。事情的内幕,可能会很多。”
吟儿依旧气愤:“为什么要保他?因为他是抗金英雄的后代?可是英雄照样可以生狗熊。”
船头众位都为这话笑起来,胜南点头,正色说:“柳大哥的话有道理,而且,路南铁家的势力,正好是大理蓝家的候选。吟儿,抗金联盟在大理的据点,已经送上门来给盟主鉴定筛选了。”吟儿一怔,是啊,铁云江到来,说明了大理的势力已不请自来。吟儿凝神再看,情势却略有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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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晗全然不顾周围紧张的风声。
他要将他的剑直接送到对手的破绽中去。
这一剑过去了,他江晗稳操胜券,铁云江命受威胁!
然而这一剑终究没有成功。
无法得偿所愿,杀人的欲望被一瞬间袭来的强力制止,无论杀意多么激烈。江晗连退数步,才看清楚强力所属,同时铁云江略带感激,告诉他江晗又出现了一个他不愿看见的人:“林少侠!”
江晗用比对铁云江还深的敌意看向胜南,眉宇间全然好斗:“林胜南!巧得很!”
“林少侠,你来得巧!杀了这个武林败类!”铁云江大快。
江晗哼了一声:“要杀要剐,随便你们!”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忆及江晗所作所为,胜南也想替陆怡先略施惩戒。却看江晗闭上双目,冷笑中饱藏决绝:“铁云江,老天爷真是瞎了眼,让你这武林败类光明正大地活着!”
五津听出事变,故作平静:“承信,为何还要狡辩?枉陆凭疼爱你一场,最后反被你杀害……”
江晗冷道:“死无对证,我说什么你们也不会相信了,柳五津,念在你是师父故友,暂且告诉你一句,多多防备铁云江这个小人,不要哪一天也被他杀人嫁祸!”
“说得比唱的好听,谁会信你江晗,你自己便是小人!”吟儿无法释怀云雾山上的一切,若不是他江晗,自己无法淋雨的弱点也不可能越传越广。
杀人嫁祸!这四字蓦然击中胜南心头。
江晗的这一句,骤然令胜南察觉:陆怡之事,别有内情。他知道,抗金联盟很可能遭遇了与南北前十同样的局面,如果不以大局为重,像柳峻与楚风流那般争斗,会纵容一处矛盾的无限蔓延。不由得心念一动:“怡儿呢?她怎么不与你们一起?!”
铁云江神色一变:“就在一个月前,她被人掳走,现在还没有找回,我在大理遍寻不着,却遇见了江晗,这小人,骗我说会有怡儿的消息,要带我一并来找她,谁知却找机会要杀我灭口!”
“是谁要灭谁的口,铁云江你心里清楚!”江晗怒道。
看他二人互咬不休,胜南着实为陆怡担忧:“事情过去了已接近一年,谁是谁非都难以考究,你二人应该先行找到陆怡,再回路南取证,岂能宁愿争斗而置她不顾?”
“取证?去何处取证?”江晗眼中燃起的希望在瞬间消亡,“我误杀了三师弟,也接受了应得的处置,谁料到会有人把我从监狱里放出去,然后灭陆家的门来诬陷我!?害得我江晗这一年生不如死,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哪里敢随意露面!我难道不想取证么?孤掌难鸣我何处取证?时隔了一年再回头去看,我江晗的确嫌疑最大,谁能说得清楚?!难道你林胜南神通广大,可以去一年前的大理找到那个把我放出监狱的歹徒!?”这江晗直言直语,难与人容,到今时今日,仍然对胜南以与从前无异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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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何江晗在越狱之后还要灭陆家满门,当时的结论便是江晗因系狱被打击,恼羞成怒无法无天,才犯下这滔天大罪。这样的结论,倒是和江晗给人的印象八九不离十,一点也不过分。
而现如今,换一个解释,换一种想法,也未尝不可,铁家正是在陆家倾覆之后才逐渐取而代之的,凭借着陆怡身上留存的家族名声,铁家在大理也算是数一数二的帮派,而铁家所赖武学,却依旧是陆家铁胆与内力心法。陆家不再,对铁家无害,反而有利。
说“损人”,嫌疑以江晗重,论“利己”,非铁云江莫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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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眼前这最疼爱陆怡的大师兄铁云江,他对怡儿曾那样照顾,千依百顺,怎忍心伤害的了她?还记得,当陆怡怀有江晗骨肉、自觉无脸见人时,是铁云江毅然向她求亲,答应帮她抚养,承诺照顾她生生世世,当时所有人都欣慰,都说陆怡总算找到了幸福,都说铁云江是条汉子,大度,又对陆怡好。
怎么可以怀疑他?如果再选一次,吟儿也还是选江晗,他是凶手,毫无争议的凶手!
吟儿不如胜南沉稳,听江晗对胜南语气恶劣,大怒:“你还是这副拽样子,看谁还会信你帮你!你最好收敛些,当下你二人最好是不要相残的好,我抗金联盟答应你,会帮你找寻陆怡姑娘,总之她的性命比什么都重要!”
江晗冷笑着,矛头对准了吟儿:“你可知她是被谁掳走的?掳走她的不正是你的男人?!”
她的男人?
千帆过尽。
转眼又一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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