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断肠日（四）

当你意识到昔日错误，当你决心幡然悔改，当你不想就此报憾终时，那么，行动时间不要拖得的太久。

“娘！你看，爹爹怎么了？”荀牵虹惊恐地扯住母亲的衣角，指着父亲的身体失声惊呼。

荀长卿的眼中、口中、鼻中、耳中、身上每一个孔洞蠕出一条条黑­色­的线虫，旋即遇风而化为飞烟，随后荀长卿的眼中、口中、鼻中、耳中、身上每一个孔洞溢出一缕缕黑­色­的液体，在骤然显现出的的电光中泛动着诡异的光泽，慢慢地荀长卿的头部变成一副焦黑皮层覆盖的枯骨，渐次是全身，可以清晰地看出皮层下骨­干­的节段。

“长卿哥哥，你不能走，你不能丢下我。荀长卿，你这个没有骨气的懦夫，你答应陪我一生一世，这才过了几年，你就撒手不管了，你若是个男人，给我站起来！”在这一瞬间，素心又变回了彤泽，她声嘶力竭地用她所知道的最恶毒的字眼谩骂着荀长卿，希望他能在愤怒到极点的时候能活过来。但她不会明白，活着的荀长卿心中没有一丝对他人的怨愤，死去了又怎么再会有脾气。嘶哑的喉咙内爆发出撕心裂肺的悲鸣，一股殷红的鲜血自口中喷出，血珠溅上荀长卿的皮骨立刻腾起一丝丝刺鼻的烟气，销蚀处露出­阴­怖的黯青的骨­色­。

毒，是奇毒，荀长卿死于他自己都没能觉察到的奇毒。

荀牵虹紧紧地扯住母亲的衣襟，害怕母亲稍稍碰角到父亲的骨骸，也会象父亲一样弃她而去。

“贱人，放开我。”素心疯狂地挣扎，撕碎了女儿的衣衫，抓破了女儿的肌肤，掉落了女儿的青丝，在女儿脸上、臂上留下一道道血痕。

她疯了，也许疯癫是她现在最好的归属，她实在不知道她究竟有什么样的理由可以支撑她清醒地活下去。

一根冰冷而坚硬的木棍击中素心的后脑，素心倒了下去，发际末处溢出一汪温热的鲜血，随即荀牵虹搀扶母亲的手臂亦中了一棍，人歪倒在床角，恐惧地望着尚沾着母亲鲜血的木棍。

木棍握在一个相貌平平年青的女子手中，陶轻燕，是她的嫂子，被荀舍娶进门的最初那几年，在她们母女就象一温柔的猫儿，温顺乖巧。然而从荀长卿频繁入宫不常在家起，嫂子卑怯的眼神便荡然无存，再无一丝柔懦，取而代之是­阴­鸷的怨毒，现在，木棍握在陶轻燕的手中，映着­阴­冷的木棍，突显出她人与手的苍冷。冷漠的眼眸中一片萧杀之­色­。荀舍，是她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怕后母甚似老鼠怕猫般总是猥琐瑟缩的青年，此刻静静地立在一旁，面上挂着淡漠的笑意。

他终于笑了，荀牵虹自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见哥哥的笑容，他笑起来很文雅、飘逸，一副出世的超然，只是这一刻的笑有些让人心发冷，意萧瑟。

他终于可以放开心怀笑了，他敬畏他的父亲，他必须恭顺地活在父亲的仁爱中才能继承赖以生存的父亲家传的衣钵；他憎恨他的父亲，父亲竟能容忍那样的一个女魔王来­操­纵他们父子的生活。而他每每看到父亲对着那女魔王微笑，他的心便如刀剜一样的痛，他的右臂至今都周转不灵活，每逢­阴­雨就酥麻难支，而这些痛苦都是拜那个女魔所赐，可他迂懦的父亲竟全都忘诸脑后，一次次当着他的面庇护那个女魔王。

0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