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断肠日（五）

他的父亲死了，他成了这个唯一的当家的男子，他终于可以扬眉吐一口顺畅的气，做一回当家的主人，可以肆无忌惮地做他梦里不知想了多少回事，他要把昔日的所受的屈辱洗雪­干­净，不，是加倍还给这对带给无穷痛苦的母女。

瘦小的荀牵虹瑟瑟发抖，缩在床脚边，声音发颤：“你，你们……杀了我娘……你……你们……”

陶轻燕把于玩着手中的木棍，恬然媚笑：“你别乱诬蔑人，你娘是用情太过，哭晕过去了。公爹死了，她那么重情意，一定不想独活在世上了，怕是要以身殉情来报公爹对她的一片深情吧。”

荀舍淡淡地道：“你这点手劲要不了她的命，她不能就这么死去，太便宜她了，她做过的孽不能轻描淡写地一笔钩销。来人，把她托出去，先丢在猪栏里，那一棍没有要她的命，但醒来后她还能不能清醒地象个人一样活着，我可就担保不了了。”

两个鲁钝粗笨的莽汉进来，一人提起素心的一只脚，将素心拖了出去，荀牵虹扑上前紧抱住母亲，父亲已仙去，再离开母亲，她便什么都没有了。七天来，陶轻燕命人搬走了她们母女屋中所有可以搬走的东西，仅剩荀长卿躺的床和床上的一副被褥，她们的母女的饭食从糟汤剩菜减到连一滴充饥的冷水都没有，她们的­性­命亦如荀长卿的命一般孱弱。

荀舍一脚踹出踹在荀牵虹的肩胛，荀牵虹仰面跌倒，莽汉拖走了素心，留下一道殷红的血迹。

陶轻燕俯下身来温柔地抚着荀牵虹斑驳丑陋的脸，浅浅笑道：“相公，你也太知怜香惜玉了，人家到底是个女女孩子，身体单薄，你居然狠下心用这么大的力，踢疼了吧！虹妹妹，告诉嫂子，疼不疼？”

荀牵虹忍住泪点点头。

陶轻燕蓦地一把攥紧荀牵虹的面皮，几乎掐出血来，一叠声地问着：“很疼么？很疼么？很疼么？真得很疼么？你们这样的一结对贱人也知道疼么？”

荀牵虹的挣扎尚不及猫儿爪下的老鼠来的有力，泪水和汗滴一齐掉落。陶轻燕啐了一口，恨恨地松了手，用一方丝帕手揩拭落于手背上的泪痕。

荀舍道：“罢了，了结她算了，瞧那副肮脏样，多瞧一眼我都想吐，别弄脏你的手，不值当的。”

陶轻燕道：“你又犯傻了啦，那个老妖婆子怎么待我们的，她若真的疯了憨了，我这口恶气找谁来发泄？没那么便宜的事情，要报应在这小妖­精­的身上。你忘记了，你说过有朝一日你要将以往的羞辱百倍地奉还给这对贱人。”

荀牵虹呆呆地望着与往日天差地别的兄嫂，泪水如梭雨，心痛如钝刀在割，她此刻只是刀俎上的一片­肉­。

陶轻燕道：“咱们走吧，别打扰咱家的妹子哭丧的一片孝心，往后想都没机会了。哼，这屋子里面有一股怪味儿，熏得我晕。”

荀舍自外面锁上了房门，低声道：“爹大小也是官家的人，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咱们草草了事，会不会有事？这个臭丫头自小鬼­精­，万一跑出去找相熟的人告状，咱们不是平白担了杀人的罪名。究竟是一条人命的事，不报官，总归会有麻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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