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手臂上的伤已经养的差不多，足足到了第七天的时候，中午，他突然对清浅说：“朕明天要早朝。”

清浅没有说话。

他接着说：“前阵子也积压下来几件事，可能过几天会忙一些。”

她抬起头，笑笑的看着皇帝：“我们今天下午还去湖边吧。”

自打皇帝养伤之后，每天的黄昏时分，清浅都要陪他去宫里的湖边坐一会儿。

“好。”

正是黄昏时分，湖上波光粼粼，夕阳洒下万丈红光。

周围很安静。

“到了朕的生辰，你会继续留下来吗？”

这是皇帝第一次主动提起那个约定。

清浅看了他一会儿，低下头说：“不。”

“是因为你说的那个唯一吗？”

“嗯？”

“朕记得在刚封你做妃子的时候，你说，在你们那里，一个人只能有一个爱人。”皇帝的眸子在阳光下泛着光泽，“你不能留在朕身边，是因为朕的女人太多了吗？”

她笑了笑，好看的眼睛弯成了弦月的样子。

她这样笑的时候，都是高兴的时候。可是，现在她看起来很难过。

“你现在待在朕的身边，不是也好好的吗？为什么以后不行？”

“可能是因为你是皇帝，所以你做了什么都是正确的。你可能不知道那种感觉。”清浅侧过头，望着他。

“你说什么？”皇帝意气飞扬的眉皱着，疑惑的看着清浅。

“如果自己因为这样那样的理由，实在忍不住做了一件错事——我是说，真的很忍不住，如果犯了那样的错误，就要找一个能说服自己的理由，来安慰自己。”清浅认真的看着有些错愕的皇帝：“对我来说，那个我实在忍不住犯的错误，就是待在你身边。”

他只是看着她。

“当初答应你的时候，我不知道现在会这么忍不住的想在你身边待着。那个时候，我就是答应你了，好像是为了能出宫自由的生活，也好像是为了别的什么。可是现在，对我来说，之所以能这样心安理得的继续在这里生活，是因为有那个约定。我只要对自己说，我是答应了你的，这是我必须做的，我就能继续犯这个忍不住犯的错误。”

“你觉得，在朕身边是错误吗？”

她仰头望着远处的湖水：“当然是，你在我之前已经有了妻室。”

“不……不可以吗？”皇帝的声音，像是很小心翼翼。

“你在我之后，也会有很多女人。”

“朕可以不要。”

清浅笑了一声。

皇帝很认真：“朕真的可以不要。”

她把头拼命地往后仰。

“清浅，怎么了？”

她仍旧拼命地仰着头：“谢谢你。”

“什么？”

“谢谢你能这么说。”清浅努力的睁大眼睛，“我真的，很高兴很高兴。”

皇帝有瞬间的迟疑：“你这样仰着头，是在忍着不流泪吗？”

周围突然安静下来。

她笑了一声。泪水终于流出来。

“如果你是皇后呢，那样你就是正室了，还不行吗？”皇帝说的很急切。

“即使我做了皇后，即使我是你娶的第一个女人，如果要跟别人共事一夫，”她说的很艰难，“我也会离开你的。”

“你给我挡箭的时候，吸出毒血的时候，不是都愿意为我死了吗？”他着急的时候，就会忘了自称“朕”。

“是啊，”清浅自嘲的笑，“能为你不要命，却不能为了你跟别人共事一夫。端木祈，我们是斗不过命运的——还是认输吧。”

他盯着她的眼神里都是震惊。

“你忘了我给你讲的第一个故事了吗？无论怎么做，人都是抵不过命运的。”清浅的泪水砸下来，“你是皇帝，皇帝是必须有三宫六院的——可是、可是，我真的没有办法做你众多女人中的一个——就当我——”

那是他见过的最好看的落日。好像所有的光芒，都要在一刻散尽，永不复返。

“——就当我对不起你……”

端木祈，我很难受。

当你去上朝的时候，当你接见大臣的时候，我自己待在空荡荡的大殿里，不知道应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