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我觉得鼻子热乎乎,隐隐生疼。用手一摸,湿滑温热,搭眼一瞧,手指沾满血,吓的想哭,却哭不出来,静媛也吓得脸色发白。老人一把将我抱起,掏出手帕,替我擦血。擦净后,低头审视伤口,温言道:“不怕,伤口很小,打一针就没事了。孩子,回家去吧,别让大人挂念。”随后,将我放下,转身离去。后来,我才得知,他是一名复员军人,上过朝鲜战场,枪法很准。那天去野外打兔子,回来时,看到黑狗伤人,便开了一枪。多亏他那一枪,再慢一点,我鼻子就保不住了。狗刚咬住我鼻子,便中枪倒地,仅留下浅浅两排牙印,长大后,也没落疤。至于小黑,据说那天,镇上有个孩子,光着腚在外面跑,小黑突然窜出,一口把那孩子雀雀咬掉,吃了。随后,孩子妈迅速带他去了医院,孩子爸领一帮人,拿棍子追赶。
我和静媛,看着地上死去的小黑,心里都很难过。实在想不通,一向温顺的它,为何暴起伤人。那时,街上经常有死猫死狗,没人管。我们不忍小黑暴尸街头,从垃圾堆拣了个烂锄头,拔拉出个破箩筐,将小黑殓进去,各提一边,准备将它埋藏。镇西有片乱葬岗,一旦有人死去,便葬在那里。师父是名‘知切’,主持丧礼时,我经常跟着,所以对那里很熟悉。思来想去,我决定将小黑埋到乱葬岗去。狗是人类的朋友,与人葬在一处,并无不妥。
打定主意,由我带路,向乱藏岗走去。出了镇子,行约半个时辰,穿过一片密林,来到乱葬岗。这里,与其它地方的浓浓春意相比,仿佛是另一个世界,静的让人心慌。坟包隆起,墓碑林立,有些年代久远的老坟,无人修葺打理,墓碑倾斜,坟头生满杂草。不知从什么年代,人们选择了这片土地,作为安息之所。
静媛吓得躲在我身后,紧抓衣服,不敢睁眼。我一人提着箩筐,连拖带拉,向坟茔深处走去。这里的确很荒僻,是一个被遗忘的世界。太阳好像为了烘托气氛,偷偷躲到云后。开始还阳光明媚,此刻阴云密布,清风阵阵,吹的杂草哗啦啦响。
来到一个空旷之处,我停住脚步,四下望望,此处距其他坟较远,遂决定,将小黑葬在这里。静媛松开手,还是不敢睁眼,我再三安慰下,勉强睁开一只,偷偷打量四周,见附近没坟,才长出一口气。
我轮起锄头,便开始刨坑。由于锄头很钝,再加我体质虚弱,从未干过力活,很快,就累得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刨一会儿,歇一下,许久,才挖好一个能容纳小黑的土坑。
二人将小黑从筐里倒出,拉进坑里,掩土埋上,修了个小小的坟包。处理完一切,学着大人的样子,我和静媛在坟前拜了几拜,回想以往小黑带来的种种快乐,二人都很难过,哭了一会儿。然后,我将锄头箩筐扔到远处,牵起静媛,转身离去。
静媛已不似初时那般害怕,不过还是想尽快离开这里,不敢说话。乱葬岗很大,我们走的不是来时路线。天更阴了,似乎想下雨。我拉着静媛,疾步而行。走着走着,静媛突然脚下一绊,摔倒在地,‘哎哟’一声。我连忙将她拉起,俯身看时,大吃一惊,绊倒静媛的,竟是一只人手!
地上这只手,齐腕而断,断口处耷拉着几条烂肉,很不规则,估计是被动物,硬生生撕下来的。手背上有明显的噬咬痕迹,整只手,已开始腐烂,有几处露出森森白骨。看清后,我大惊之下,后退两步。静媛不明所以,忙问:“小冷子,怎么了?”随后,扭头后望,我急忙上去捂住她眼睛,颤声道:“别看,快走。”随后,拉起她向坟茔外跑去。终于跑出乱葬岗,我蹲在地上,大口大口喘着粗气。静媛帮我拍打着背,连连问我怎么回事。任她如何询问,我只是不语。稍事休息,不敢久留,我牵起静媛,穿过密林,匆匆往镇上赶。
来到镇上,天色已晚,夜幕低垂,华灯初上。静媛叮嘱我别忘打针,自行回家了。分别后,我回到师父家,昏黄灯光下,师父正喝酒。桌上摆着两碟菜,一份韭菜炒蛋,一份炒土豆丝,都是我爱吃的,没怎么动筷。见我回来,师父责备道:“出去玩要记得时间,这么晚才回来,菜都凉了。”我轻轻点头,搬张凳子,坐在桌旁。师父看了我一眼,将酒杯放到桌上,诧异道:“鼻子怎么了?”满脸关切之色。于是,我便把小黑发疯,老人救我,埋葬小黑,看到人手,通通讲给了师父。
师父皱眉听完,仔细帮我检查过伤口。点上一枝烟,问道:“你没看错,真是人手?”一想到那只手,我胃里便一阵翻腾,捂着嘴点点头。师父嘱咐我快吃,好去打针,然后,抽着烟,沉默不语。我没胃口,胡乱吃了几口。
从卫生所打完针回来,夜已深沉,天空飘撒着毛毛细雨,空旷的街上,寂静无人,一片漆黑。师父打着手电,带着我,匆匆往家赶。给我打针的医生,技术不怎么样,扎的腚疼,我一边捂腚,一边走。路过一个胡同时,突然冲出一个女人,差点撞上师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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