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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国音乐在外国(之二)(2)

另一次是瓦格纳的音乐剧,好像是《女武神》?总之是迟到了。迟到的听众,此地规矩是不可在开演后入场的,一律被客气地引到一间冷飕飕的边厅,让你观看同步播放的录像。这一着虽说抱怨不得,但不知是算作安抚还是惩罚:从隔壁分明传过来排山倒海的序曲,手里又分明捏着票子,却面对一架电视机,而且还是黑白的。好不容易熬到首场落幕,衣履光鲜的迟到者这才鬼一般摸进场子,四散觅座。

不过瓦格纳音乐剧的热闹兀长,倒仿佛是特意为迟到者着想的:那夜的演出竟至凌晨一时才结束。脑子里全是那五六位牛高马大的女武士在布景悬崖上持戟高歌。地铁站里,早已杳无人迹。

那半次,看的是《卡门》。过了十点吧,我与朋友路过歌剧院,门丁不知何往,当下我们决定混进去,旋即已经摸黑窜入秘道,怦然心动遥望舞台。卡门同志又老又胖,唱是唱得好极了,挨了刀子慢慢倒下的身姿,也颇成功。之后呢,天哪,一匹真的马,满身不情愿的样子被牵上舞台,垂头听着斗牛士的嚎哭与众人的大合唱。散场时,一位老绅士挤在我左侧朝外走,显然大为激动,目光灼灼地对我说:“喔!伟大、伟大!年轻人,你以为如何?”

我以为如何?幸亏当年我是年轻人,现在可不敢了。

对了,在米兰的古老的斯卡拉剧院还听过一回旧俄名剧《伊凡?苏萨宁》。其时苏联还健在,全体演员来自国家剧团,我听着,忽然就伤感起来:女主角在父亲被抓走后唱的那首咏叹调——“凶恶的强盗闯进家门”——我家原是有那首歌曲的唱片的,三十三转,是上海当年的女高音张利娟,反正那唱片在抄家时被闯入者当面掼在地上,裂成两半,裂了,自然不能再听,也就没给抄没,我记得是又放回封套,存了好几年,日后记得歌词,还独自在江西的山路哇哇地唱。

意大利的遗老遗少,革命与战争一场场闹下来,居然还在,那夜最是吃惊而难忘的,是幕间休息时在二楼厅堂目睹米兰上流社会众生相。这样的华衣美服,这样颓废清雅的仪态,美国见不着。年轻的俊男美女自是不少,可在那些上了年纪的绅士和夫人身边,竟黯然失­色­。怎会失­色­呢,不说也罢。

此外还见过谁?棺木中的霍洛维茨写过了,见鲁道夫?塞尔金,是他的告别演奏,依然对掌声喝彩毫不动容。指挥家见得多些,我指的是电视,其实电视上看得最真——但在中国,在我少年时渴望一见的殷承宗同志,确凿见到了。八五年,卡内基厅,人到外国,当然弹外国曲子,谢幕时,他特意抬脸朝向二层三层以上多行了几秒钟注目礼:中国穷留学生买的都是廉票。不料这一注目,从四楼飞出一句纯正的京片子:

“《黄河》!来一段《黄河》!”

殷承宗欠身行礼,看不清他的表情。穿着类似燕尾服的黑­色­舞台套装,行止倒也中规中矩。只见他沉吟片刻,撩起后摆坐好了,弹了《翻身道情》。

由当晚可数的美国听众听来,《翻身道情》是唯一的“外国音乐”。

一九九五年四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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