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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花妖赋 > 46 出场

46 出场

“感觉。”

多飘渺的两个字,可这便是事实。

翠娘体内供奉着我的一颗魂珠,她孕育的孩子与之共处了十个月,自然与我有些非同一般的联系。

手指在桌子上轻轻敲着,突兀的声响与此刻沉闷的气氛显得格格不入,我看着面­色­焦急的顾念,眼里多了几分玩味。

“你父亲为殇离神剑所伤,即便是我出手也没有把握,而且,我听说琉璃肚子里的孩子有危险,你也清楚你们此时的处境,即便有公孙仪照顾,武联派来的大夫也高明不到哪儿去,到时候恐怕大小都保不住。如果我帮你,但是只能选一个,是妻儿还是父亲,你来决定。”

顾念眼里是显而易见的挣扎,看来他对南琉璃并非表面上那般无情。

“救我父亲。”

纠结并没有持续很长时间,他给的答案与我所想很不一样。

“为什么,据我所知,你跟你父亲一直合不来。而且,他如此对我,我又凭什么以德报怨去救他。”

“他做的的确很过分,可所有的一切都是为了我母亲。父亲信了那些胡说八道,一心认定只要殇离神剑在手,母亲就能死而复生,即便已经……尸骨无存,依旧执迷不悟。”

听到那四个字,我的动作僵硬片刻,有些小小的心虚。

没有错过他话中的敏感点:“你的意思是说,有人故意放出这个子虚乌有的消息误导你父亲。那人是谁?豫王?”

“不是”他抬眼看我,神情颇为复杂,“是风扶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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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意施救之时,顾麟与南琉璃已经被公孙仪重新安置妥当,并向外做出了解释,澄清绝世山庄同样的受害者地位。可傀魅全都出自绝世山庄弟子,就凭这个不争的事实,绝世山庄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更何况他们本身便不是清白之身。

这场浩劫各门派损失近半,相当于毁掉了一半的基业,这种打击几乎是致命­性­的,在这种极度压抑的境况下,人们迫切的需要一个发泄口,而绝世山庄这个疑似始作俑者自然首当其冲。

我和顾念赶到之时,院子已经被围的里三层外三层,密不透风。锃亮的兵器晃得人眼睛刺痛,他们刚从地狱中抽身,身上的杀气与仇恨足以遮天蔽日。满口叫嚣着要将绝世山庄的人挫骨扬灰,为死去的同门报仇。

一把扯住匆匆往里冲的顾念,他这样跑进去还不被那些人捅成马蜂窝。

“不要命了,跟在我身边,无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反驳。”

他满目愤慨却又无可奈何,恨恨低下了头。

见他终究乖乖听了话,松了口气,摆好姿势带着顾念缓缓穿过包围圈。

不只是被我之前露的几招震撼,还是被通身生人勿近的冰冷气息所迫,一路行来竟没有遇到阻碍。低声叫骂还是有的,仅仅针对我身旁的顾念。在他脸­色­全黑掉之前,终于踏进了房间。

大夫在正在给南琉璃号脉,后者神志尚且清明,额上布满的冷汗昭示了她此刻的痛苦。

51.2

花白胡子的老大夫时而点头时而摇首,众人的心也跟着七上八下。

“这位夫人的身子虽然保住了,但胎脉甚弱且有见血现象,此后五个月最好卧床调养,切勿再受惊吓,否则不仅孩子保不住,大人也会有危险。”

清楚听到顾念松了口气的声音,我却没那么高兴,既然孩子保住了那么接下来就该是顾麟那个老匹夫了。而这种闷闷不乐的情绪直接表现在了脸上。

收到公孙仪百忙之中递来的眼神,他让我救顾麟。明明恨不得剥皮拆骨,却要以德报怨,这种人不是真正的超俗便是另有所图,这个男人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背后都藏着内容。

我从来不是聪明的,无论是在天上还是人间。天鹤没少拿这事儿寻开心,说我几万年来只长年纪和褶子。可他哪里知道我只恨自己还不够笨,若是痴儿,哪里会知道人和人之间的兜兜转转,哪里会识得爱恨情仇的滋味,又怎么会被背叛和仇恨折磨到一蹶不振。

既然还没聪明到看透他的心思,那便如往常一般照做便是。

顾麟双目紧闭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完全就是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感慨油然而生,向来知道殇离对此人非好感,却不知这种不喜欢简直比对我是更甚。

内力被废,手筋脚筋均被挑断,非凡人之力能够修复,殇离是打定了主意让他剩下的日子生不如死,再没有什么是比眼睁睁看着自己无能为力更残忍的,尤其对于他这种半生显赫之人。那块儿破铁智力还不如我,想不到这么多,可它的主人深谙此道。

既然是有意为之,本宫主自然犯不着同自己人过不去。再者,我应承的只是保住他的­性­命,并不是完好无损。

表面上的工夫还是得做,装模作样的号了脉,说实话,我哪里会治什么病,能拿得出手的也就只有一些药。塞了一粒进他口中,这是我最新炼制出来的,还未来来得及捉小白鼠试药。若是成功了,他最起码能稳稳当当活个二十年,若是走偏了,说不定就活出了个王八年岁。

整个落霞山怨声载道、乌烟瘴气,给顾念一个交代后我便回了霾山。

来的时候落英翩飞,花香宜人,走的时候形单影只,可谓是物是人非。

许久未曾回家,看着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鲜花、烟霞,突然有一种热泪盈眶的感觉。遥遥望去,两道身影正在我最爱的亭子中对弈,一旁摆着玉寇宫最美味的点心。好不容易生出的一些温馨顿时烟消云散,没有我他们过的一样有滋有味,一种不被需要的空虚感侵袭全身。灰溜溜的回到房间,倒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一件事。

提着食盒来到后殿一处荒废许久的囚牢,就在刚刚我终于想起了被抛在脑后的那件事,或者说是一个人。心中怀了一丝侥幸,才几天而已,那人应该还没被饿死。

那孩子果真还在喘气儿,不过已经进气多出气少。

迎上他略带埋怨的双眸,有些心虚的避开。跟玉遥之前心血来潮收养的那些小动物相比,这孩子可幸运太多了。

“你叫什么名字?”

那孩子看看我又看看食盒,双­唇­张了张,吐出一个字。

“灭。”

灭?什么破名字。

小孩子都是需要鼓励的,我笑着点点头:“好名字。过来吃饭。”

谁知待我将饭菜摆出来,他眼底的火焰却簌的一下全灭了。

我看着地上泛着香气的饭菜,没什么问题啊。念着他一个凡人很可能吃不惯山顶上的东西,特意让厨子钻研了西域菜,甚至考虑到他的兴趣爱好,还油炸、清蒸了两样虫子,差点儿没把做饭的大娘恶心死。

如此煞费苦心做出的东西竟然被嫌弃,看着他那张天真无邪的脸庞,责备的话如何也说不出口,只得苦口婆心的教育:小孩子不能挑食,否则会长不高,就算玩虫子也只能­操­控一些小的。

他安安静静的听着,突然掏出一样东西给我看,那是一个样式普通的贴牌,被他挂在脖子上。我数了数上面歪歪扭扭的圆圈,统共二十五个。

“所以呢?”

他用手在自己头上比了比,我似乎有些明白却仍不敢相信。

“这些圆圈代表你的年纪?”

无视我的质疑,他点点头,面无表情。

“……”

嘴角狠狠抽搐几下,他竟然与苏逸那个腹黑同龄。

再看看那双懵懂天真的眼睛和稚­嫩­的面庞,脑海中突然浮现出另一张脸,旁边还形象的配上两个字:老颜!

灭歪着脑袋看着笑翻在地的人,眼睛里浮现出一丝迷惘。

半个时辰后,我便笑不出来了。

看着刚刚消灭了第五个正准备向第六个进攻的人,整张脸都在做共振运动。终于摸清了他的口味:白水泡馒头。

传承了几千年的中原美食文化,竟然被白面馒头给比了下去。若是另一个同龄人看到,肯定会冷冰冰的吐出四个字:果真蛮夷。

又过了半个时辰,我拿着空荡荡的筐子失魂落魄的走出来,前后加起来也不到两个时辰,我却觉得比旁观那场炼狱之战还要漫长。

与这个二十五岁的人类青年,完全没办法交流。

除了那个“灭”他没有再开口说一个字。他不是不会说话,而是对这个世界,对所有的事物根本就没有概念,包括杀人。他的二十五年,极有可能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所接触的,除了那个会叫他灭的人,就只有虫子。

对一个人最好的­操­控便是将他的自我意识抹杀,使之完全成为一种工具。

为了拉近两个人的关系,一日三餐均是我去送,一种建立在馒头上的友谊渐渐发芽。终于,十天之后的那个下午,一只握着馒头的手伸到了我面前。

与此同时,苏逸传来消息,武联暂时稳定,他不日将会抵达霾山之巅。目的自然是这个充满神秘气息的西域人。

“额,若是有个外形跟你差不多的人同你说话,不要把你的牌子拿给他看,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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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2.1 圣旨

山湖旁的刀剑相向,灭对苏逸没有什么好印象,尽管换了张脸,可身上的气味与压迫的气息不会变,又见他从我手中拿过茶杯,怒意更盛,最直接的反应便是飞扑过去,连他所挚爱的馒头都弃之不理。

霾山之巅能喘气儿就只有寥寥几人,没有虫子兄弟的帮衬,结果可想而知。

很随意的一个动作,灭的身子在半空划出一道弧线重重落地,反观另一人,姿态随意闲适,甚至连杯中的茶水都没有洒出一滴。灭的功夫之差着实出乎所料,是以当他不屈不挠再一次­肉­搏上阵时,苏逸动作有所迟疑,力道也放轻不少。

“灭。”

为了防止在自己地盘发生流血事件,我不得不开口制止。

算是看清了,这个灭,是个十足的死心眼儿,这一点从他十天半个月只啃馒头便可见一斑,毫不怀疑,在拳头挨到苏逸身体之前,他会先把自己累死。

建立在馒头之上的情谊还是比较可靠地,听我唤他的名字,灭气势不减的瞪了苏逸一眼,随即凑到我身边,挨着我的腿坐下,像只小兽般嗅了几下,蹭了蹭,亲昵的态度与之前可谓是大相径庭。

寒气袭人,转过头,果然看到一张又臭又黑的面孔,在他胸口安抚的拍了拍,好歹是玉蔻宫二十年来的第一个客人,于情于理我这个地主都得护着点儿。

“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武联的事情都安排好了?”

闻言,苏逸淡淡瞥了眼罪魁祸首,那眼神,看得我浑身发毛。

“便是放任不管,他们现在又能翻起什么大浪,再者还有风扶远留下帮衬。”

眉头一挑:“你还信他?”

“他对公孙仪没有恶意。”

没有恶意,却间接导致我和他差点儿命丧慑天洞。

从踏入绝世山庄,到之后的红楼事件,再到顾麟为殇离剑反目,所有的一切都表明是有人在背后推波助澜,却不曾想那只黑手竟出自身边。我在几具傀魅的尸身上检查出五石散的踪迹,他原本的目的便该是让绝世山庄名誉扫地,只是没料到他们的真实身份,­阴­差阳错,结果大大超出满意度。

他悉心安排一系列事情,处心积虑让绝世山庄与武联反目,目的就是要借公孙仪之手将他除掉。

风城与绝世山庄位置天南海北,从无交集,若说个人恩怨可能­性­很小。若是从政治层面来看,绝世山庄乃豫王简清璋心腹,这是整个江湖心知肚明的辛秘。若是绝世山庄没了,相当于砍掉豫王一只手。

只是,恐怕所有人都没料到,绝世山庄不仅是一枚弃子还是一块跳板。

回过神,撞入一双含着笑意的黑眸中,嘴角狠狠抽搐几下,智商这种东西是天生的,且超越了种族。

蔻红敲门递进来一只鸽子,它在苏逸手中扑腾了几下翅膀。盘腿坐在地上自娱自乐的灭突然抬起头,眼睛里熠熠生辉,眨也不眨的盯着它看。

他这副模样引起我的兴趣,半蹲下身子,指着那只正被掐着脖子的白­色­动物,一字一句教他念:“鸽、子。”

他看着我,不说话。

“鸽、子。”

他嘴­唇­动了动,吐字竟异常清晰:“馒、头。”

“……”

想给他纠正,苏逸却把手上的纸条递给了我。

消息上有一批御林军拿着圣旨正往落霞山所在的方位赶去,目的地十有八九就是武联。

江湖朝廷互相勾结,这是双方心知肚明却拿不上台面的事情,明面上向来是泾渭分明,若那道圣旨真是颁给武联或者公孙仪,那皇位上的坐的那人可就真是昏庸的一点儿脑渣都不剩。

忍俊不禁,对着反应平平的某人挪揄道:“公孙掌门,还不快去接旨。”

他看着我,淡淡一笑:“不急,在这之前还有件事要做。”

言毕,他将目光定格在灭身上。

“你叫灭?”

听到自己的名字,灭抬起头,见说话的人是他,又再度垂下头摆弄地上的­干­草。

那种不屑一顾的态度让我忍不住叫好,真该让玉遥看到这一幕。

苏逸竟丝毫不在意,踱到他面前蹲下身子。

“索格。”

苏逸不紧不慢吐出这两个字,灭却猛然抬起头,视线再没有从他脸上移开。

“果然。”前者对他的反应很是满意,从怀中掏出一只半个手掌大的盒子,打开递到他面前。如果说看到类似馒头的鸽子时,灭的神情是愉悦的,那么此刻便是欣喜若狂。

从未见他露出如此夸张的表情,好奇心驱使凑上前去看,差点儿没把昨晚上吃的东西吐出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丑的东西,黑不溜秋看起来像是只虫子,食指般大小,身上布着大大小小的疙瘩,正笨拙扭动着身子。

当即退后两步,挫折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再看那张分不清年龄的娃娃脸,保护欲被冲淡不少。

“答应我一件事,我便把这只蜍龙送给你。”

灭看着他,歪着头似乎在消化他说的话,而后,脑袋上下晃了几下。

“不要告诉任何人你见过我们,包括你的哥哥。”

“我们离开后,你将他送回那座山,不要让人发现。”

回到正殿,公孙仪对蔻红交待。

我们?

指指自己:“我也要去?”

他看着我,似笑非笑的摊了摊手。

“没办法,谁让我自己不会飞。”

“……”

靠在蔻红肩膀上,委屈至极:“红红,他耍无赖。”

花了一路时间为自己的突然离去编了个借口,结果发现,除了风扶远见到我与公孙仪同时出现是露出一瞬诧异,其他根本没有人注意。

那人依旧吊儿郎当的模样,在两人面前风­骚­转了个身。

“这还是我第一次接圣旨,怎么样,这身装扮还算得体吧。”

得体,怎么不得体,活像一直披了孔雀毛的­鸡­。

“你说,皇帝他老人家怎么突然惦记起我们这些江湖草莽了?”

“整座落霞山还有什么是值得他惦记的?”

风扶远笑的风流倜傥:“照我看,除了殇离神剑,还有一样,便是玉蔻宫主。”

52.2

圣旨抵达之前便有士兵上山通知,命武联全体成员沐浴更衣、备好香案恭迎皇帝陛下的旨意。这种天差地别的上下尊卑关系可见一斑。

武联内部的人还有部分留下修养的各门派伤员突然听闻这一消息,面面相觑,皇帝会给他们下旨,开什么玩笑?质疑纷纷在公孙仪当面承认之后才算消停。

何氏王朝腐朽颓败早已名存实亡,平民百姓尚且不将它放在眼里,更何况这些无拘无束惯了的江湖人士。可毕竟祖祖辈辈生活这个时代,无论再叛逆,血脉中依旧有着根深蒂固的东西。

是以在接下来一个时辰里,水声和着嘀嘀咕咕的叫骂声飘荡在武联上空,对于一些过于偏激的大不敬言语公孙仪充耳不闻,事实上心里还指不定如何高兴,我看着他那张快淡出鸟儿来的面孔,暗自撇嘴。

白面无须的太监奉着明黄圣旨现于人前,目光在对面一群人身上一扫而过,掏出一条粉­色­丝绢在鼻前扇了扇,满是厌恶嫌弃。没忍住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儿,这厮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不男不女。

身后有人不忿的吐了口吐沫,很快被公孙仪一个眼神镇压下去。

“李公公,还是快宣读圣旨,在下还有公务在身。”

寻着这道似曾相识的声音望去,视线尽头是一张略微眼熟的面孔。是谁来着?此话一出,却见原本趾高气昂的李公公突然换了张脸,变得卑躬奉迎。

“代统领所言甚是。”

步子不由自主往公孙仪身后移,怎么没有人告诉我代言昭也在宣旨的队伍里。虽然现在遮了半张脸,可架不住我心虚。

身子被一股外力拖着跪了下去,尽管掩在衣襟下的双膝与地面还有半**离,但这已超出了我的限度,可见身边那人跪的满脸坦荡,便也释然了,人家未来的九五之尊都不在意,我还膈应个什么劲儿。

圣旨上的内容与所料无疑,只是在命令武联等人将殇离神剑呈上之时多了份理所当然。

原本便心生不满的人,一片哗然。

“被陛下赏识是你们天大的福气,怎么,尔等还想抗旨不成。”

尖细­阴­沉的嗓音刚落,身后整装待发的御林军齐刷刷亮出武器,这支皇城最­精­锐的部队气魄不输从前。

对方只有百余人,武联高手众多,若是动起手来胜算很大,可这一动手便意味着与整个皇族为敌,整个武林刚刚经历一场浩劫,尚不足以与朝廷抗衡。

双方相持间,公孙仪的声音格外清晰。

“草民接旨,即日便携殇离神剑随公公进京。”

早料到会是这个结果,李公公得意瞥了眼其他人,留下一句识时务者为俊杰便扭着腰自己挑房间去休息,同时,代言昭一声令下,御林军在外围布防,将整个武联围困其中。

分明就是白抢。

群雄激愤,纷纷向公孙仪问询,言语间颇有微词。

风扶远勾起冷笑:“信不信,倘若我们今日说一个不字,明天就会遭到围剿。你们有信心打得过朝廷的军队?”

“风少主说的有理,况且殇离神剑原本便是公子所得,他都没说什么,我们这些连一根头发丝儿的力都没出过的人有什么资格嚷嚷。”

“难道就任凭朝廷将我们搓扁揉圆?”

“那也是没办法……”

……

打了个哈欠,早知道这么乱,还不如留在霾山陪灭多吃几天馒头,说到灭,不知道他现在有没有被送回对面。

还有蔻红,一个不会说话一个不说

话,啧,这一路上,想想都无聊。

没有­精­力再去思索两人的交流方式,因为代言昭的视线正在往我这边扫。

“你还真要去啊。”

“早晚都要去一次,正好省了我的功夫。”

“你的意思是,即便没有这次有心人的推波助澜,你也会自己安排将殇离交上去?”

“皇帝身边,是最合适的位置。”

殇离认主,在其他任何人手里犹如废铁。到时候他自会有办法让它名正言顺回到手里。

“你就不怕那个昏君认定殇离是假的,一刀把你咔嚓了?”

“……你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

“公孙掌门,在下代言昭,特来拜访。”

公孙仪直接请他进了房间,代言昭没料到里面还有一名妙龄女子,怔了一瞬。

“若是不方便,代某改日再来。”

被他一脸好像坏了别人好事的纠结模样逗乐,目光不由得移到另一人身上,一本正经的模样倒是让我想起初和公孙仪相识的场景。

“代统领不必紧张,天还没黑。”

就算是有什么事,也得再等会儿不是?

“玉蔻宫主爱开玩笑,代统领不必在意。特意前来,不止所为何事?”

“听说绝世山庄的顾庄主此刻正在此处做客,却不知为何没有看到他?”

“实不相瞒,顾庄主重伤在身,尚在昏迷之中。”

“原来这样,在下之前有所耳闻,舍妹与绝世山庄似乎有些渊源,便想向顾庄主求证一二,既然他身体不舒服便也作罢。”

“代统领说的可是代婉,代姑娘?”

“正是,公孙掌门认识?”

“在下在绝世山庄小住是与代姑娘有过一面之缘。”

代言昭显得有些激动,尾调上扬。

“她一切可好?”

“甚好。”

当面被人当做话题,偏偏要装作若无其事,对于一个脸皮薄又爱心虚的人来说实在是一场无法言喻的折磨。

两人相谈甚欢,打发走代言昭已经是一个时辰后的事情,天已经黑透,如坐针毡的折磨结束后一头栽倒床上,裹着被子翻了几个滚儿。

“你不是向来看不惯代家的人,今日怎么这么有闲情逸致?”

“从这里到上京少说也有十余天的路程,有他照应会好得多。”

“……”

他看着我,眉头轻皱:“你跟他,很熟?”

“一般般,真心待代婉的,除了兰姨就只有他。”

熟料他突然变了脸­色­。

“天­色­已晚,你可以回去了。”

“……不要,我隔壁的房间被那个阉人看上了。”

53.1 使命

经过傀魅之事,落霞山的夜晚多了几丝­阴­沉诡异,就算在日也少见人出来溜达,更何况如今所有人都被变相监禁在武联大院儿里。可就在距离山顶不远的一处茂密山林中,隐约闪着两道身影.

“大人,奴才已经照您的吩咐秘密监视武联的一举一动,那些粗鲁莽汉胆敢对朝廷不敬,不如。”

过分白的脸上毫不掩饰的­阴­冷杀意,只是抹脖子的动作配上他那双翘着兰花指的手显得滑稽非常。

另一人负手而立,不甚赞同。

“杀了他们,你去帮皇上寻宝藏?若是朝廷的人方便出面,我又何至于委屈自己与这些人为伍。”

“大人所言甚是,是小人目光短浅。”

“奴才听闻西域王室也Сhā了进来,陛下的意思是,莫要与那边有过多纠葛。”

“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豫王很可能已经与西域人勾结在一起。若是如此,便容不得我们了。”

“不过最近南北院为了争夺一个据说天赋异禀的私生子闹的不可开交,恐怕没有时间理会天朝争端。让陛下放心,即便西域人和傀魅卷土重来,我也会让公孙仪这些江湖门派先拦下来。所以,公孙仪进京献宝之时你在旁边要多加照拂,这个时候万不能挑起朝廷与江湖争端。”

“奴才遵命。”

“还有代言昭,他怎么会跟着过来?”

“哼,想来代相猜不透皇上的心思又怕奴才会在背后搞什么动作,才派自己儿子来监视奴才。大人放心,代言昭此人心思愚钝,比起代世明简直天差地别。”

“上京那两只老狐狸最近有没有什么动作?”

“自从慕容澜随苏家回了涿州,慕容太傅便越发低调,连代相一派的弹劾挑衅都懒得理会,近一个月更是告病不出。至于代相,恰好相反,奴才拦了几封从相府出去的信,多是送往豫州,言辞间像是有与豫王爷结秦晋之好的意思。”

已经出了个太子妃尚不知足,还想再出一名王妃?

“野心倒是不小。”

不过,依代婉的­性­子,他的如意算盘怕是要落空了。

突如其来的一阵狂风打断两人的交谈,劲风拍打着繁茂枝叶,发出如泣如诉的声音,宛若从地狱里出来的厉鬼哭泣。

哇的一声尖叫,面白袍蓝的李公公已经敏捷的窜到大人身上,被后者冷冷一瞥随即惶恐的往下爬,这么一折腾,两个人都是衣襟凌乱,由不得人不胡思乱想。

“大…大人…鬼…鬼…刚刚有东西踢…踢…奴才的…脖子…我们还是先…回去…”

直至在感觉不到两人的气息,我才现出形状,坐在树杈上晃着腿下方赫然便是那太监所站的位置。

平日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瞧瞧人家风扶远,亏心事没少做,可始终镇定自若,怪不得能被称为“大人”,不过话又说回来,他到底是个什么官职。

这次“散步”可谓获益匪浅,原来风扶远并非任何一诸侯的势力,而是朝廷的人,且隶属于皇帝直接管辖,职权不小。有他的交待,公孙仪必会安全无恙。而皇帝并非我亲眼所见那般昏庸无能,我就说嘛,那样一个半吊子皇帝,何事王朝怎么可能苟延残喘至今。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更加令人心神激荡的消息:宝藏,宝藏啊。

我将这些发现兴冲冲的告诉阿逸,他的脸上却没出现我想象中的表情。我不信,他会不为所动,真金白银在没钱寸步难行的如今,便意味着大业已经成功了一半。苏家的封地算不得富饶,再加上一家清廉,财力自是比不过那些搜刮民脂民膏的,我虽然算是半只妖­精­,却也不能违背三界定律,可如今不一样,得了宝藏,一切难题便迎刃而解。

“我会让人放出消息,把山顶之灾扣在皇帝头上。”

“他们会信?”

“以前或许会有所怀疑,可是现在,一定会。”

“公孙仪最亲密的伙伴,该怎么办?”

“顺其自然。他想借我的手,我同样也需要他。”

不知道是不是隔壁住了个阉人­阴­气太重的缘故,这一夜我睡得格外不踏实,恍惚间听到有人唤我的名字。

睁开眼睛,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闪着火红光泽的长发,他一身白衣坐在床边,见我醒来,金眸中闪着温和。

“你醒了?”

我坐起身,伸了个懒腰:“天庭要易主了,还是我的事情败露了,那来的也该是天兵天将,哪里敢劳驾天帝。”

他好笑着摇头:“什么时候变得如此牙尖嘴利,许久未见,看来我依旧不受欢迎。”

“哪里,还要谢谢你的救命之恩。”

“我代福姬向你道歉。她已经承诺,不会向任何人提及。”

“她是我的表妹,是你的妻子,你我都了解她的­性­情。她恨我入骨,又怎会轻易罢休,我现在便像被一头狮子顶上的猎物,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扑食。”

“所以,在此之前,我要寻一个可以护你的理由。”

我看着他,不明所以。

“傀魅之事我已知晓,便如你所想,惨绝人寰的手段已经超出三界界限。天条规定,天界之神不得直接­干­预凡尘之事。今日,本君便将这个使命交付与你,命你协助苏逸攻破西域,一统天下。”

虽然一直有这个想法,可被他以使命吩咐下来,心里负担感骤然深重。

“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留下这句话,司溟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还未来得及向他请教宝藏的藏身之地。

心中一急,猛的坐起身子。看着外面黝黑的夜空,才发现自己的做梦,却又不全然在梦中。

抱着枕头站在床边,公孙仪安睡的面容就在眼前,另一边床头放着打包好的衣物,不用看,肯定全都是黑­色­。

我肆意活在自己的世界尚且疲惫,他又是如何做到将苏二公子与公孙仪完全割分开来,长此下去­精­神非得出问题不可。

轻轻叹了口气,将枕头扔进里面,翻身在他身边躺下。

53.2

皇命不可违,次日一早公孙仪便带着殇离剑踏上前往上京的路途,他进过这么多次京城,哪一次不是以贵宾之礼相待。

武联的人早早等待在门前,卧病在床的伤员也不例外。见公孙仪背着包袱,身后跟着手握兵器的御林军,均不忍唤了声公子,言辞间的真诚流露让人深刻感觉到千秋公子在他们心中的地位。

在他们心中,朝廷就是饿虎,上京是虎口狼窝,此次一别前路茫茫,不禁心下感伤。

这是第一次,无人去关心那把上古神剑。

送行的队伍一直跟到官道上,大有一路送到上京的趋势,期间被李公公多次斥责,均被叫嚣回去。刀口舔血的江湖人,身上的气势又岂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太监抵挡的了的。后来还是公孙仪下了命令,这才算罢。

厨房的大师傅去送他们的掌门,偌大的武林联盟连个做饭的都没有,对于已经习惯了一日三餐的本宫主来说实在不是什么妙事。所以,风扶远他们回来的时候我正在后院儿喂鸽子打发时间。

他不是一个人过来,身后还跟着一脸凝重的南流苏。

风扶远见我站在鸽笼前,还未走近便连连摆手。

“不可不可,这是武联最后一批信鸽。宫主口下留情。”

“……”

意识到自己的反应过于激动,旁旁边还有别人在场,很可能伤害了一宫之主的自尊心,风扶远咳了一声,迅速转移话题。

“在下本以为以宫主与公孙的关系,定会十里相送。”

想冲上去撕烂他的嘴。

“……其实我跟他,不是很熟。”

“风大哥,你能不能联系到代婉,现在只有她能帮到我们。”

挑眉看向说话的人,她这么讨厌我竟然肯为了一个男人相求,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真爱?

风扶远叹了口气。

“我何曾没有想过,可她自从在绝世山庄苏二公子接走后便再无消息,我已经派人前往西峰与涿州城,希望能寻到她的踪迹。待安排好武联诸事,我便起身前往上京,你放心,有我在,绝不会让公孙有事。”

我看着义愤填膺的风大人,不知该以何种情绪面对,他保公孙仪出自真心,可之前的算计也绝非无意。

“宫主接下来可有安排?”

怎么?想拉一个同伴?上京是一定要去,不过可不是与他一起。

“已经事先同公孙掌门道了别,宫中有些事尚待处理,明日即会启程回山。叨扰多日还要多谢风少城主照顾。”

离开之时没有知会任何人,主要原因是自己连个赶车的人都没有,颇为寒酸。临行前特意去看了顾麟,他接受不了自己如今的状态,气急攻心,再加上照顾不得当,几日前中了风,连话都说不出来。

既然如此,我还有何顾忌。

摘下面纱时他那张脸上的表情至今记忆犹新,俗话说近墨者黑,跟苏逸待在一起的时间长了,竟也变得如此恶劣,敌人的痛苦便是我的快乐。

刺激之后在他枕边放了瓶药,他若是被我气死了,可就不妙了。

往顾念手里塞了几张银票,标明是掩口费,且提醒道以他父亲的情况最好尽量避免与人接触。

绝世山庄是彻底垮了,简清璋那里也靠不住,上有瘫痪在床的老父亲,下有待产的妻子,所有的压力顷刻间都压在这副不谙世事的肩膀上,被迫着成长,我在顾念眼里看到了不同以往的坚强与沧桑。

花了一炷香时间赶上进京献宝的队伍,为了护送殇离神剑又从地方调派了不少军士,规模简直赶上皇帝出行。

不过大部分也就是拿来冲冲场面,这些老爷养尊处优长期兵缺乏­操­练,士气萎靡,大大拖延了行程。将这些尽收眼底不知该惋惜还是庆幸,腐朽之风已经吹到军队,亡国不远矣。

而后发生的一件事却让我对这个知之不多的“哥哥”大有好感。

原来有一名地方副将不满于紧凑的行程与伙食,将刚刚煮好一锅白粥踢翻在地,口中骂骂咧咧,被巡查至此的代言昭听到,当即下令将此人打了五十军棍,并处罚三天不准吃东西。

这没什么,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难得的是在知道此人乃辅政王侯浒侯的远方表亲时,依旧面­色­不变,处罚不改。

这件事给不少人敲响了警钟,行军速度大为提升,无人敢有怨言。

夜深人静,除了巡逻的士兵和跳跃的篝火,再无其他声响。公孙仪住的营帐紧挨着代言昭,周围布防十分严密。幸亏他与代言昭关系不错,否则带着殇离神剑怎么可能会让他自己单独一间。

偷摸着进到里面,心血来潮想吓他一吓,还未走到床边,原本面朝里躺着的人毫无预兆坐起身来,倒是将我吓退了几步。习惯了,倒没有多少挫败感。

“你怎么知道是我。”

长时间赶路,他的脸­色­看起来有些疲惫。嘴角勾起淡淡笑意,貌似心情不错。

“气味。”

抬起手臂凑到鼻前深深嗅了几下。

“哪有什么味道,我才一个月没洗澡而已。”

“……”

看着他突然变了的脸­色­,心中暗爽,这样还恶心不到你。

好一会儿,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过来,有事情需要你帮忙。”

鄙视的瞥了他一眼,就知道,若在平时早被他揪着后领扔了出去。

听了他的计划,有一处不解。

“你要保代家?是为了代言昭?”

他看着我,眼底的深邃让人不忍直视,微微颔首。

“算是吧,此人确是名不可多得的将才。”

半个月之后抵达上京,公孙仪被安排在一处驿馆内等待面圣。

我自然不会陪他足不出户,在这个算不得陌生的地方,终于不用再戴面纱。

长发束起,风流倜傥的花池公子重出江湖。

倚醉楼还是一片纸醉金迷,一代新人换旧人,花魁牌上的名字已经不再是“花仙”。

给了老?一锭金子,听到我要找的人脸­色­有些不自在,却也陪着笑脸将我带上了楼。

54.1 红尘痴人

随着老?行到二楼一处偏僻的角落,她略有顾忌的看了我一眼,讨笑道:“这位爷,这儿就是花仙姑娘的房间。”

“花儿,有客人点你的名,还不快出来迎接,可得给老娘好好伺候着。”

话音刚落,门内传来压抑不住的咳嗽,脸若掬花的老?看到我禁皱的眉头,瞪了眼紧闭的房门,陪着小心。

“爷,这您也听到了,花仙姑娘染了风寒,身子一直不见好,要不然您换一个,我们楼里还有很多漂亮姑娘,我把她们都叫来让您……”

不耐烦的摆摆手:“下去下去,小爷自己进去。”

推门而入,掩盖在浓郁制粉香味下是满室颓败气息,一抹粉­色­身影背对着我坐在昏黄模糊的铜镜前,若不是头上戴着她当年下山时我送的簪子,着实认不出这道瘦骨嶙峋的身体,竟会是别前还活蹦乱跳的蔻粉。

“大爷稍等,待奴家装扮好了再来伺候您。”

“蔻粉。”

“咣当一声,她手中的梳子掉落在地,停在半空中那只手微微颤抖。

“宫主。”

她喃喃一声,慌忙撑着桌子站起身,可是始终力不从心,我看不过去想过去扶她,却被她避开,空出一只手捂着脸,连连摇头。

“宫主还是离我远一些,蔻粉是罪人,没脸见宫主。”

晶莹的液体顺着她的指缝流出,胸口某一处顿时变得沉闷起来。

“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你应该很清楚。可如今你连看都不敢看我,我该如何处之?”

她听到我的话,停止了抽泣,踟蹰缓慢的移开手掌。那是一张面黄肌瘦的面颊,双目浑浊无神,脂粉只上了一半,越发衬得她肌肤暗沉,毫无血­色­,整个人便想被妖怪吸进­精­气的骷髅,这是……濒死之相。

不禁倒吸一口凉气:“你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跪在我脚边,眼神恍惚似乎心有余悸。

“是我向豫王爷透漏了宫主的事情,苏长老他怎么会放过我。她在我身上下来百日醉,这种毒药想必宫主不曾听说,中了百日醉的人不会立即死去,每日­精­神恍惚就像喝醉了一般,从第一日起便开始吐血,直到第一百日吐出最后一口心头血,暴毙而亡。”

“你……”

我已然说不出话来。

她却释然一笑:“宫主是否怀疑我为何生受折磨而没有一死了之?”

“我做了对不起宫主的事,死对我来说太便宜了。我在苏长老面前发过誓,会一直撑到最后一日。蔻粉心中有期盼,能撑到宫主亲自来找我算账的那一日,终于还是被我等到了。”

亲眼看到亲耳听到尤不能信,对一个苦命女子他怎么能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宫主莫要责怪孙长老。其实他这样做,蔻粉很开心。

这样的话相信您没少从蔻红姐姐那里听到,宫主你虽然行事不拘小节但天­性­善良,甚至说是­妇­人之仁也不为过。

即便面对我这个背叛者,也不是兴师问罪,而是最先关心我的身体。这个­性­子,若是身在我这番处境,恐怕被人啃的连骨头都不剩,也只有苏长老这般­性­子才能护你周全,宫主,蔻粉真的很羡慕你。”

她一口气说了很多,不知是不是我的心慈手软让她有感而发。

“我不信。我所认识的蔻粉有着一颗最纯真的心,若是这样污垢的环境都无法将你改变,你便永远都是你。”

蔻粉笑了起来,不可自抑,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

“没想到最了解我的竟然是宫主,可您忘了一件事,爱,是这个世界上最神秘莫测的东西,它让人疯狂让人变得不想自己。

我爱他,我想毫无保留的同他分享所有的一切,包括霾山上的生活,包括那段悲戚的爱情。起初,他只是听听并没有生多大的兴趣,可就在三个月前,他却突然跑来看我,问了许多关于宫主和玉蔻宫的事,直到他离开,我才意识到不对。宫主,我真的没想过要害你。”

简清璋从蔻粉那里得到不少有用的消息,却没有尽数告诉那个忠心耿耿的属下,最起码从顾麟的反应来看他并不知晓我的真实身份。至于风扶远,完全是钻了顾麟爱妻如命的空子。

起先苏逸将简清璋作为最大的敌手我还不以为意,可这人明知道苏逸与我的关系,也知道我另一个尊贵身份,却在最初相见时做出全然不知的模样。那么本宫主当初与苏逸配合着演的那出郎情妾意,他眼里岂不是宛若耍猴儿一般。

这种人必须尽早除掉,原本起的懈怠之心顿时志气高昂起来。

蔻粉便在这时突然呕出一口鲜血,溅在我的裙摆上,若点点红梅,却让人触目惊心。

我看着她,没有要去搀扶的打算,只一味摇头叹息。

“你这是何苦?”

“宫主,你知道他是如何许诺我的?”她的眼神泛520小说点亮光,沉迷在对未来的向往中,“他说,以我的身份无法向朝廷上折子奏请封我为妃,但是他会在身边留个位子给我,如果没有意外,我将会是他唯一的女人。”

“很傻对不对,已经跌倒过一次却学不会教训。我天生便是为爱而活,即便他背弃了承诺,可我还是恨不起来。”

眼疾手快的捏住她的下巴,却为时已晚,她的嘴角弯起解脱的笑意,一缕黑血从她嘴角溢出。

“为何?”

“宫主,明日才是最后一天,可蔻粉实在坚持不住了,能在死前见您一面我已心满意足。我知道,暴露了苏长老,是不会获得宫主的原谅。宁愿自己遍体鳞伤,也不愿心爱之人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这种感觉,我懂。”

失魂落魄的从倚醉楼走出来,漆黑的夜­色­被灯红酒绿映照的变了­色­彩,却有些不伦不类。就在刚刚,一个鲜活的生命在我怀中逝去,那不过是个红尘痴心人。

天空稀稀落落飘起雨丝,这种场景话本中多有出现,我却只觉矫情,时至如今才知道,落在脸上的不仅仅是雨,是一个少女对人世间的哀切与留念。

54.2

突然觉得无处可去,独自游走在空荡荡的街头,零星的灯笼被雨水打灭,青石路另一端是一望无尽的黑暗。打更声由远及近,那人远远见到我,大叫一声“有鬼”丢下更鼓撒腿就跑,看得我一阵好笑,跳到前面挡住他的去路,对吓得品滚尿流的小青年摇摇头。

“你跑什么?”

那人盯着我看了会儿,一脸愤慨的从地上爬起来。

“大半夜你穿身儿白衣服瞎晃悠什么?”

低头看看自己一身月白长衫,明明阿逸穿上人见人夸,怎么到我这儿就鬼模鬼样了。

若在平日我指定息事宁人道声歉意,可此刻却突然想找些事情填充胸口的空白。哪怕如市井泼­妇­般骂街也是好的。

“小爷穿什么颜­色­的衣服要你管,找打啊。”

见那人目露惊慌,愧疚心顿起,便如他们所说,还是太过心软。委托老?办一场体面些的葬礼,身上的银子尽数给了她,唯一值钱的便是多年前从苏逸身上搜刮来的玉佩,接下来扔给那人。

“告诉我,有没有彻夜不关的酒馆?”

顺着青年所指的方向走,一路上遇到好几拨酒鬼,不知道是不是运气太背,与他们或多或少有多些摩擦,我自然不会同这些烂醉如泥的人计较,只是扇了扇袖子,将他们送到豫州王府前,能恶心到他一点点也算功德。

啪啪拍着桌子:“小二,酒离是不是掺水了,小爷都喝了三坛了怎么还这么清醒。”

小二处理这些问题等心应手,很快便陪着笑重新送上一坛子。

尝了一口,差点儿没把自己气死,根本就跟之前喝的那种没什么区别。格外厌恶这些欺世盗名的家伙,将桌子上的杯盏统统扫到地上,噼里啪啦一阵作响。

“你们当小爷是傻子,以为我和蔻粉一样好骗,告诉你们,小爷今天要是不把你这黑店拆了,小爷就不叫……”

我叫什么,又是谁来着?

还未叫嚣完毕,便有十几个拿着­棒­子的人从帘子后面冲出来,为首是一个脑满肠肥的猪头,脑门儿上写着大大的­奸­商二字。

“我倒是奇怪了,还真有不怕死的敢来我这里闹事,原来是个小白脸儿,你也不打听打听,上次在这里大言不惭的人如今身在何处,咱们背后可有大人物撑着。”

竟然比我还要横。

打了个酒嗝,身子向后仰了一下勉强稳住。

“哦,什么大人物?”

“什么大人物,说出来吓死你。”

好笑的晃了晃脑袋,又是一阵头昏目眩,好耳熟的台词。

“浒侯爷知道吗,那可是与当今皇上同睡一个女人的交情,爷的亲妹妹可是浒侯爷的宠妾。”

看他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下一句该是:识相的话就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大叫三声爷爷,我就放了你。

“识相的话就跪在我面前磕三个响头,大叫三声爷爷,我就放了你。”

混蛋的人果然都是一样的混蛋,无论在哪个朝代都是一样的套路。

“我说,你的亲妹妹不会就是二龙戏珠的女主角吧,那她最后归了谁?”

猪头被气的连说了三声好:“既然你活得不耐烦,我就成全你,来呀,给我往死里打。”

我撸了撸袖子,正准备好好打一场,却被一道坚实的臂膀揽在了身后,盯着他被铠甲包裹着的后背,貌似有这么一点儿眼熟。一边脸轻轻靠上去,凉凉的,渐渐意识有些模糊。

“私下讨论当今陛下之事,尔等可知该当何罪……我乃御林军统领代言昭,你们大可以向浒侯报出我的名字。”

派人将这些狗仗人势的刁民押送衙门,灯火通明的大厅内便只剩下两人,听着背后传来的细微安稳的呼吸,代言昭无奈摇摇头。所幸他恰好路过此地,否则还不是要吃大亏,是以方才他将父亲的提醒抛在脑后,执意处理了那些可能与浒侯有关的人。

意识恢复的那一刻,只有一个感觉头疼欲裂,昨天发生的一些事情零零散散的在脑中闪过。宿醉的感觉犹在,没想到那酒后劲还挺大,如此说来,倒是我没事找事。

挣扎着坐起身,恍然发现自己身处一间完全陌生的房间,更惊恐的是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换过,整个人都变得僵硬。后知后觉发现四散在房内的熟悉气息,拍拍胸口,还好还好。

揉着脑袋坐在床上发呆,直到有人推门进来,余光里一抹黑­色­剪影谁人便已知晓。

“这是在哪儿?”

“驿站。你昨晚那副模样代言昭没办法将你带回家便暂时安置在这里。”

怪不得眼熟,原来是我那位刚正不阿的大哥。

他眉间的褶皱从踏入房内的第一步起便从未消散。如今更盛。

“怎么会醉的不省人事,还碰到代言昭?”

“蔻粉死了,就死在我怀里。”

我静静看着他,不放过一丝一毫的神情。却再一次挫败,也对,对于他来说,无论蔻粉还是蔻红都是无关紧要的人。

“真想知道,若是有一天我烟消云散了,你会不会还是这副死表情。”

说完也不看他,穿上鞋开门出去。

“不会。”他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在那之前我会将所有会导致你受伤的因素统统消除。”

遇神杀神,遇佛诛佛。

直到午饭过后,代言昭才出现,能想象到昨晚会是怎样一副荒唐模样,清醒状态下相见竟有些局促。

悻悻笑了笑:“昨晚麻烦你了……大哥。”

他笑着摇摇头:“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回家。”

“昨天刚到。相府规矩太多,我又是江湖上跑惯的,等缓几天再回。”

寒暄着,他却突然向我伸出手,下意识往后撤,能感觉到粗粝的指腹滑过眼角的感觉。

“胎记是怎么遮掉的,若是我没有认出你,该怎么办?”

我摸摸眼角的花形胎记,心想脑门上还遮着一个大的。

“师傅为了让我行走方便,特意为我研制的,属于本门机密。”

“代大人。”

一道声音,不紧不慢的Сhā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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