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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僵尸

左冷扬起左手示意队伍停止前进,一双被杀意沁红的眼睛锐利环顾四周。面前俨然是一个集市,各种物品琳琅满目,可那些瓜果蔬菜已然­干­枯腐烂,看模样摆着这里绝不低于一个月,而这座城池恰巧便与一个月前沦陷敌手。

“有些不对劲,大家注意。”

苏逸策马来到他身边,许是常年与一些“非正常人”为伍,竟敏锐的感觉到一股腐朽污浊之气。

“给其他三路军发信号,命他们速速撤出。”

传令兵并不照做,反而看着左冷,后者思索片刻。

“让他们暂且原地待命。”

“是。”

苏逸脸­色­未变,双目微沉,果然,军中也是个用权利说话的地方。

这时跟在后面的玉遥突然脸­色­一变,快步来到苏逸身边,牵住他的缰绳。

“快走。”

“是什么?”

“萎人。”也就是一度只存在于传说中的,僵尸。

话音刚落,只见接到街道尽头涌来一群人,看衣着服饰该是城中普通百姓。可他们的动作极其怪异,双臂前伸,四肢僵硬,行走便若醉酒一般。肤­色­苍白,双目浑浊无神,露在衣服外的皮肤已经脱皮腐烂。

从他们身上,看不出一丝活人的气息。

玉遥与苏逸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避着旁人,左冷听得清清楚楚,不过他素来就不相信那些邪佞之物,起初只认为是无稽之谈。

面对渐渐逼近的人群,左冷看了眼默默站在监军身旁的年轻人,面­色­肃穆。

“可有办法将他们变回原状。”

玉遥恢复一贯高傲姿态不欲理会,直到收到两束不咸不淡的目光。

“你们还是先担心自己如何出去为好,这座城中所有百姓都是这个模样,他们已经闻到味道,会越聚越多。一旦被他们抓伤咬伤,瞬间便会被感染。”

“可有办法?”

“目前没有。他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唯一的缺点便是动作并不灵敏,如今之计只好先撤出去,或许她会有办法。”

换了个人问话,玉遥立即摆正姿态,如此鲜明的对比惹得左冷不由得多看二人一眼。不过此刻却不是深究其他的时候,果真如此他所言,越来越多的人正从巷子中蹒跚而出。

有满头白发的婆婆,也有扎着小辫子身高还不到腰部的孩童,每个人脸上都是同样的死气沉沉,朝他们伸来的双手以及黑紫­色­的指甲却又无比凶猛。

身后的士兵终于察觉到异常,越来越­骚­动。

左冷抽出剑指向就要丢盔弃甲的士兵。

“若有谁敢临阵脱逃,一律杀无赦。现在,听我命令,弓箭手出列掩护,其他人依次撤离,若是遇到敌军阻拦,定要杀出一条血路。”

“属下听令。”

“左将军欲以何为?”

“我要会一会这些萎人,监军不若先行撤离。”

“将帅离阵乃兵家大忌,将军身系全军安慰,又怎可明知故犯,置己身于危难之中。”

左冷猛的转过头看着他,一双血目犀利­阴­霾,渐渐恢复正常,目视前方:

“监军大人说的有理,是本将考虑不周。不过,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本将乃军中最高将领,对于本将在战场上的决定监军大人只需执行便可,鉴于监军与本将初次接触,对本将的脾­性­不大了解,这次便不予追究。”

这便是战场上的左冷,冷硬、霸道且不容置喙。

留下三万前锋断后,左冷带兵火速赶往城门处,那里正发生另一场令人毛骨悚然的大战。

两人赶到的时候正巧看到这一幕,一个士兵连同他身上的铠甲被活生生撕成两半,血­肉­崩溅。

饶是征战沙场多年,手下亡魂无数的左冷也不由得僵直了背。

“这又是什么东西?”

“傀魅。”

面前红着眼如野兽般撕人的,不正是为整个武林带去一场空前浩劫的西域皇室巫术。

前有傀魅,后有萎人,索格是打定主意要将他们尽数埋葬于此。

抬头望向城门,果真看到了一个熟人。

玉遥迎身挡在苏逸面前:“白鹤来了,我们快走。”

“你的意思是让我临阵脱逃。”

“我答应她会护你周全。”

“用不着,你留下协助左将军冲出去。”

“他们怕火。”

留下这句话,他便握着剑踏着马身飞上城门。

玉遥又气又急,偏偏两个人的命令都不敢违背,只的一边帮着解决怪物一边时刻注意城墙上的动静,期盼那人胆子还不至于大到会向他动手的程度。

眼睁睁看着他飞落在距自己几步远的地方,两人均无动作。

“好久不见,灭。”

灭显然对他还有些印象,眼睛里多了几分光彩。

“是索格让你把他们放出来的,可是,代婉知道了会不高兴。”

“···代···婉···”

“对,你把他们收起来,我带你去见他好不好。”

“···”他低下头皱着脸似乎十分为难,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刚往前迈了一步,身子便被定在原地。

长久被忽视的人终于有了动静,他看着这张许久未曾见到的面孔,眼中竟现出几抹热烈:“原来是你。”

苏逸淡着一张脸,缄默不语。

“黑鹤还好吗?哦,他现在已经改名叫天鹤了,那家伙什么都爱跟我争,连羽毛的颜­色­都要斤斤计较,一定给你们添了很多麻烦。”

他一副体贴大度的模样再配上慈眉善目的面容,看起来倒是比天鹤更多了几分仙风道骨。

“不劳阁下­操­心,师傅他老人家很好。倒是你,身为仙人却与西域人狼狈为­奸­,这便是天庭的法度。”

“这份张狂倒是没变。既然知道我的身份,还敢以­肉­体凡胎之身前来阻挠,年轻人未免有些不自量力,不若让本道管教管教。”

即使苏逸自小便在霾山之巅熟习各门功法,可若是没有殇离护身他甚至连玉遥的对手都算不上,自然不会是仙鹤道人的对手,即便对方有意手下留情,仍旧受了不轻的内伤。

勉强稳住身子,握剑的手止不住颤抖,嘴角又有血丝溢出。

V 001 出手相救

“年轻人太执拗了可不好,你的这种执拗终究会害了你也会害了你的所爱的人。”

苏逸抹掉嘴角的血丝,抬眼冷冰冰的把他看着。

“怎么,生气了,看来你早已经认清了自己的感情。不过我要告诉你的是,你有既定的轨迹,和她不会有好结果。”

话音刚落,一把剑抵喉而至。

“我的命运任何人都安排不得,阁下还是担心自己为好。”

白鹤仰天大笑:“不愧不愧...”

笑容一收,反掌打在他胸口。

身子腾空越过城墙,飞速朝地面坠下,Сhā进城墙的剑身因摩擦迸­射­出火花,即便如此仍未能阻止降落。宝剑突然崩断,苏逸脑子里的那根弦也跟着断开。无念无想之际,腰间缠上一抹温热,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她几乎布满整个额头的红­色­印记,嘴角轻扬起几分无奈,还真是,煞风景。

“玉遥呢?看我不扒了他那身竹皮。”

说着卷起袖子就往前冲,天知道当我赶来,看到他从上面落下时,那种浑身被掏空的感觉。偏偏他还闭上眼睛摆出一副享受的表情。

“还是别过去了,那边,估计已经被碎尸铺满。”

左冷一身铠甲几乎被血染红,却都是自己兄弟的鲜血。距离城门不到五十米,便是这短短数十步,他们就牺牲掉数以万计的­性­命。

萎人已经追赶过来,数量翻了一番,其中不乏身着战甲的天朝士兵。前后夹击,他与手下二十万将士的出路只有一个,殊死一搏。

陪伴多年的战马倒地气绝 ,他自己也被一只傀魅盯上,这是只真正的怪物。仿若有无穷尽的力量与气力,任凭他筋疲力竭也无法伤之分毫。

一声惨叫,正在攻击他的怪物应声而倒,便是身后涌上来的萎人也停止了动作。

身前出现一抹纤细的身影,正抱着手臂好不得意的看着他。

“就你这点儿能耐当初还想跟我动手。”

看到她弯弯的眼角,他不知是该生气还是该松一口气。

“快走,我只能撑一刻钟的时间。”

“我左冷便是再不济也不会独留一个女人在此,你和监军带着将士们先撤。”

“少废话,快走。”

将他扔上马,朝苏逸点点头。飞身踏上城楼。

我还以为玉遥那家伙怕我秋后算账早早躲到了哪里,原来是被人绑起来堵住嘴丢到了一边。见到我,一双眼睛里满是愤慨。呜呜恩恩个不停。

“您来了。”

“客气,你等的不就是我。是福姬让你下来的?”

“仙子果真聪慧,多得了万年的余韵,你也该是无憾,不若现在就随我回天庭领罪。省的连累他人。”

“你在威胁我?”

“不敢。”

“你和天鹤都在百花宫出生长大,明明你要比他漂亮柔顺许多,可知我为何偏偏喜欢他多一些?”

他终于收起慈眉善目的虚伪模样,眼睛微眯,沉了脸­色­。

“你的那些小聪明藏在心里就好,不该用在我身上。这一点天鹤要比你单纯的多。”

一刻钟已过,下面的萎人、傀魅重新开始动弹,四处寻找目标。隐隐有攀上城楼的趋势。

“灭,”走到他身边,轻轻扬起嘴角,“你的傀魅和这些萎人,谁更厉害一些?”他愣愣看着我。摇了摇头。

“那让他们比一比,好不好?”

“...好。”

利用如此纯真的孩子。心里还真不是滋味儿,不意外在白鹤眼里看到讥诮与嘲讽。

左冷、苏逸带着二十万军队冲出敌军阻碍并没有直接回营,而是选择距肃州较近的一处高地整军,刚刚那场战役给将士们带去太大的冲击,许多背靠在一起坐在地上,直至此刻仍不能回神。

左冷也是心有余悸,并没有像平常那般严厉训斥。

其他三路军陆续汇合,同样遭受不同程度的攻击,随他们一起回来的还有随代婉留在医棚的冷面小兵,就是不见那个人的身影。

苏逸坐在一旁,身上染血的铠甲被他握在手里细细擦着,脸上不见任何情绪。

“我以为最起码你不会跟我们一起出来?”

“我在那里反而会妨碍到她。”

“你们究竟是什么人?”

苏逸将­干­净的铠甲重新披在身上,握着腰间那个有些不伦不类的璎珞挂饰细细把玩。

“左将军觉得,我有没有领兵作战的能力?”

他不答反问,倒是让左冷有些意外。

“苏监军是个有才能的人,不过领兵打仗跟治理一方土地不同,术业有专攻,何不专注那些得心应手之事。”

“总得试试不是吗?”

“回来了。”

蔻红一句话,两人同时起立,两匹快马正远远驶来。马背上的人一身锈­色­铠甲,头上不太合适的帽子将脑门上的红­色­印记遮住大半,隐约可见清秀面孔。

一直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丝笑意,苏逸打量眼前扮相有些滑稽的人:“没有受伤?”

“没有。不过他一定会恼羞成怒使出其他的招数。”

左冷看着语笑嫣然的一人,回身上马:“整军回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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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门城内数十万大军所遭遇的一切根本无法掩盖,左冷的说法是西域人在玉门投掷了瘟疫,玉门城百姓不幸全部感染。

玉门城布局图与周边地势图被放大摆在桌子上,参领以上职位的将领围聚四周,很荣幸,我和蔻红、玉遥三人竟以一介小兵之身参与这场至关重要的会议。躲在角落里打瞌睡,似梦非梦间胳膊被人掐了一下,愤恨的睁开眼却见整个大帐的视线都集中在我身上,显然不是一时半会儿。

拽了拽玉遥的袖子,压低声音:“什么情况你?”

他打着哈欠,双目似睁非睁:“我睡得比你还熟,怎么会知道?”

蔻红沉静冰冷的声音适时传来:“他们问你,对付那些怪家伙有没有什么对策。”

参与玉门之战的将领们因为受过救命之恩并没有说什么的,在其他人眼里三人的态度则是张扬至极,颇有些小人得志的意味,若不是有左将军压着,怕是早就拔剑砍过去。

“傀魅是由­操­蛊之人控制虫子发起攻击,不过是些普通的虫子罢了一把火烧掉就好,不过要小心他们濒死之前的挣扎。”

“做什么这么麻烦,我看那个西域小王子倒是挺听你的话,­干­脆由你出面将他骗出来杀掉不就一了百了。”

凉凉瞥了他一眼,早知道便将他留在白鹤那里,多吃些苦头或许会长些记­性­。

“用同样的方法对付那些萎人会不会有效。”

“也不是不可能,不过需要的火种不一样,对付他们必须是浮玉山之火,也就是民间流传的三味真火。”

“子虚乌有的东西如何到手,根本就是无稽之谈。”反对声顿起,并不生气,无奈耸了耸肩:

“所以我并不建议。”

“还有没有其他方法?”

目光似不经意扫过苏逸:“有,殇离神剑。”

这个答案该是他想要的。

肃穆的气氛有所缓解,殇离神剑就在他们天朝皇帝手中,虽然有些困难倒也不是没有可能。

只有少数几个对朝廷形势透彻了解的才知道,两件事的难度根本不分上下。

巡防来报朝廷派来的钦差已抵达肃州城外,对朝廷特派官员来边慰问之事众将已有所耳闻,不过此刻似乎并不是个好时候,即便是左冷脸上也不由得露出几分厌倦之意。

议事暂止,本想趁此机会溜回营帐休息,却被苏逸拽住手腕硬是拉了出去。

见到两个意料之外的熟人,微微一怔,不过联想到他们背后的主子,倒也在情理之中。一道散漫的视线落在身上,垂下眼眸没有做更多的掩饰,他在这里不是只待一天两天,反正早晚都会穿帮,也就不在乎这一时半会儿了。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夫涿州宁侯之子苏逸才华卓越,文采武功无一不­精­,实乃当世之贤,朕甚感天意不忍大材小用,特封为扶远大将军,赐殇离神剑。另监军一职暂由钦差风扶远代之...”

除了数十车赏赐,钦差大人带来的还有这一道令人匪夷所思的圣旨,在军中颇受排挤的苏逸摇身一变成为与左冷职权不相上下的大将军,再加上陛下亲赐殇离神剑,在地位上还略高一筹。

与众将各异的脸­色­相比,苏逸倒还平静。瞥了他一眼,敢情这家伙就是让我来欣赏他的风光。

若说最不是滋味的,当属左冷无疑,他并不是在乎名利地位之人,只是想起昨日同他说的那番话,心中多少有些不舒服。同时对苏逸此人多了几分警惕,似乎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若真是如此,那可就,太可怕了。

我则对风扶远的身份越发好奇,当今皇帝生­性­多疑,便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相信,又怎会将一个无甚根基的江湖人引为心腹?

“好久不见。”

早知道瞒不过他,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找了过来。

“没有人教过你,进别人房间之前要敲门?”

(终于上架了,这本书可谓是命运多舛,比上一本整整晚了一个月,等的心都碎了。)

v 002 虐待

他大踏步向后倒了几步,曲起二指,滑稽的朝着那柔若无骨的,正在空中翩飞的帆布帘子敲了两下。

肺差点儿没被他给气炸。

郁闷的瞥了他一眼,究竟是有多无聊。他仿若读懂我的心思,懒散的坐在由几块砖头随意搭成的凳子上,颇有几分潦倒书生的感觉。

“监军这个职位还真不是好的,怪不得你的心上人不喜欢,而且这道圣旨一下,他们已经将我自动归类到苏逸的阵营,既然他已经手握了一半兵权,自然不会再放权与我,所以现在除了‘好好休息以消除旅途疲劳之外’我没什么军务要办,无聊的紧。”

“我不知那人用了什么方法使皇上予他如此权利,不过,确实好手段。”

如果他不那么咬牙切齿,或许我会相信他这番话,真的是赞美。

他在一旁喋喋不休,我只管忙着自己的事情,天知道这段日子打地铺的生活过的有多煎熬,边疆气候本就湿润,被铺潮的一塌糊涂,掀起来还能发现几个灭的好兄弟。军中没有女人,我只得自己动手将被褥拆洗、晒­干­再装进去,对于一个不事女红的人来说,绝对是个不小的考验。好歹是个女人,本想把蔻红叫过来帮忙,可想起她那张千年苦寒脸,再联想她拿针线的模样,果然放弃,简直比拿刀砍人更让人心惊胆颤。

“人生在世真的什么事情都能看到,看来我要活的更久一些。”

风扶远那厮不知何时站在我身边,正抱着手臂说风凉话。

“你这是,夫唱­妇­随?”

“随你怎么说。公孙仪在哪儿?”

他扶额叹息:“能不能不要在我面前提及别的男人,每次都是这样,不是苏逸,就是公孙仪。”

“他自然是在落霞山。南流苏死后他心生愧疚,越发醉心武学。临行前我去同他道别,也只得他匆匆见了一面。”

“他素来最忌讳江湖中人与朝廷有染,你就不怕他知道了与你断绝关系。”

“人各有志,我的身家背景决定我不会只是简单的江湖人,这一点他很清楚。而且,我并不是阿远的跟班,自然有自己的选择,你的这句话,让我心里很不是滋味儿。”

“...”

西域军营。王庭大帐:

灭上身赤­祼­跪在地上,与白皙稚­嫩­的面孔不同,身上却是十分结实。蜜­色­肌­肉­在烛光下泛着明光,若是代婉在此,定会上前沾两把便宜。可此刻的场景却与想象中有很大出入,那足以令所有女人为之痴迷的好身材上布满伤痕,新旧交错。大部分刚刚结痂。

皮鞭划破空气抽打在身上,闷哼一声,左肩上立即多了出皮开­肉­绽的伤痕。

见他咬牙硬挺,索格眼中­阴­霾更盛,握鞭的手越发控制不住力道,便若昨日。直到他筋疲力竭灭仍旧没有发出一丝声音。

蹲在他面前,掏出伤药细细涂抹在伤口上,索格叹了口气。似是有所愧疚。

“从小到大我不忍动你一根手指,可知为何这次下了狠手?你心思单纯,极易为人利用,就像这次一样。你要记住,在这个世上。只有大哥是真心待你,只有我一个。”

替他穿好衣服。索格唤来心腹:“代家那个丫头太碍事,立即休书代世明,让他好好管教自己的女儿,再有下一次本将便会用自己的方式解决。”

“此事不妥。”

索格见到不经通传便随意进出大帐的大国师,眼底沉­色­一闪而过,脸上崇敬不改。

“国师有何高见?”

“据本道所知,天朝皇帝已将殇离神剑赐予苏逸,对方军中不乏高人,此时更是如虎添翼。留下她,关键时刻用以牵制。”

“苏逸此人冷清至极,便是自己的结发妻子都未必放在心上,何况涿州苏家与代世明向来面和心不合,辅政期间政见多有冲突,他会为了一个庶女放弃大好的立功机会?国师虽然无所不知,可毕竟是方外之人,对于尘世间男人的想法不甚了解也是情有可原。”

对于他的反驳,白鹤面上并不显愠­色­。

“王子有所不知,苏逸与此女自小一同长大,相扶相持,情分自是不必其他,若说世间还有一人能令其挂心,必是她无疑。且此女非比寻常,舍弟不谙世事仍不免被其迷惑,只要将她抓到手里,到时候牵制的,相信不只是苏逸一人。”

即便没有爬房顶,白鹤那些小心思又怎会料想不到,唯一在预料之外的是竟会害的灭受伤,之所以那样撺掇他,也是料定索格不会对他动手,还是错估了人­性­,对此心中着实愧疚。

今日发生的事情太多,每一件事合心意的。夜凉如水,披了件外衫出门,散步到河边的一处小斜坡,才知道苦恼的不是自己一个。

一处火堆,围了一圈人,竟无一不是熟人。还真是,孽缘不浅。

“既然来了,不妨过来坐坐。”

新上任的将军大人发话,我一个普通小士兵自然不能违抗。

一直没机会同青阳说话,此刻正巧坐在他对面,还是一副阳春白雪的模样,不争不抢,从来不知道他对战事也有所涉猎,怕不只是略懂而已,否则豫王也不会派他过来。

见我看他,回了个如沐春风的微笑,没有错过他眼里闪过的笑意。我就说,对着这样一张脸还客套的起来,原来与风扶远一样,第一眼便已认出。

心思各异,谁都没有说话,耳边只有柴火发出的啪啦声。

一个喷嚏打破寂静。

巡着身影望去,看到一张腼腆的面孔,又是一个出乎预料的人,听说蔻红赶到之前他是第一个想到要用火对付傀魅的人。

察觉到大家的视线,成林竟然红了脸,难得一见的光景其他人自是要打趣一番。

“成参领想必近日忧心过重,身体为邪风所侵,据说用冷水以毒攻毒,有强身健体的功效。”

据说一群人中必定会有一个死心眼的人,那人非成林莫属。

他颇为赞同的点点头:“没错,我家旁边就有一条小溪,即便是冬季我也会敲开冰层进去洗澡,从未生过病。”

“...”

“...”

“...”

“...成参领果真,与众不同。”这什么怪癖。

未待阻止,他便已手快的脱去外衫,赤膊进到水中。

搓了搓­鸡­皮疙瘩泛滥的胳膊,正是温度最低的时候,就算是鱼儿也会被冻晕吧?

成林往身上拍了拍凉水,然后一ρi股做进去,那一刻明显感觉到身旁职位最高的两位大将军齐齐颤了一下。

水中人一副自得其乐的模样:

“左将军、苏将军、钦差大人,你们不下来?水里比岸上还有暖和。”

说着顺手扔了两条鱼上来,我摸了两下,手指头几乎冻掉。

骗人。

无人应承,碍于身份他没办法硬拉,只得将目标放在唯一没有官位的我身上。

“小兄弟,你下来试试。”

“....”

这人是真傻还是假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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索格成心要给他一个教训,将灭与那些战俘关在一起。即便被折磨的半生不死,听闻此人乃西域小王子宁愿拼尽最后一口气也要咬掉他一块­肉­,刚开始他并不设防,真的被咬了一口,伤可见骨。召出狱中虫子在自己身边叠了个圈,他便蜷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我偷偷溜进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场景,不由得心疼。狱中其他人已经被索格拉出去处死,空荡荡只余他一人,身边的防护依旧没有收起来,见我靠近煽动翅膀准备攻击。

忙向后退了几步,轻声细语的安抚:“别激动,别激动...”

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灭猛的从臂中抬起头,见到真真切切站在眼前的人,眼里闪着晶莹,宛若一只被主人一起的小狗,看得我越发愧疚。

指指地上蓄势待发的东西:“不好意思,能不能先将这些...可爱的小家伙们收起来?”

在他面前坐下,油纸里馒头还热乎着,看着他狼吞虎咽的模样,伸手将他的额发抚到一旁。

“对不起,连累到你了。”

他咽下最后一口馒头,朝我露出笑颜,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灿烂的表情,牙很白,很迷人。

“把衣服脱了。”

“...额,我的意思是,想看看你伤到了哪里。”

为了证明这话的可信度,从怀中掏出药膏给她看,对上他清澈见底的眼睛,才知道自己的动作有多愚钝,这家伙怕是根本不懂我的意思。

看到他身上的伤口,眉头越皱越紧。血水未­干­就穿上衣服,伤口与衣服黏在一起,每动一下对他来说都是痛楚,又不能放任不管,索­性­直接将药膏抹涂在衣服上,待其将与皮肤连接部分浸湿,再慢慢扯下衣服。衣服整个脱了下来,瓶中活肤生肌的药膏也去了大半,若是被玉遥看到,肯定会被埋怨。

“是不是没那么痛了?”

他呆呆看着我,然后呆呆点头,可爱模样惹得我不禁手痒,捏了捏他的脸颊。

“三更半夜,孤男寡女共处一室,看来代姑娘要为舍弟的清白负责了。”

v 003 深陷敌营

眼前出现两双鞋子,再网上是两张不怎么让人愉快的脸,早知道他们将消息放出来是为了引我上钩,我还真就上钩了。察觉到手下的人身子一僵,安抚的拍了几下。

“这话说得好,只是不知索格王子打算如何对这孩子身上的伤负责?”

没想到会被反问,瞧着她不骄不躁的模样,索格生出几分欣赏来,世间女子有几人敢在明知有陷阱的情况下孤身前往敌营,还是说,她手里有足量的筹码?

“姑娘此言差矣,所谓长兄为父,他既然犯了错,自是该罚。阵前抗命,临阵倒戈,若不是因为他是我唯一的弟弟,仅凭其中一条就该按军法处以极刑。”

老可汗生­性­风流,只儿子便有二十多个,只有索格一人乃正室所出。那二十多个儿子,一半在未成年时便已夭折,剩下的几个在去年夺位之战中被他赶尽杀绝,他可不是对兄弟手下留情之人,若非灭身怀奇技,尚未有自己的意识能够任他摆布,想必灭已不可能存于世间。此次他表现出的叛逆,正是索格最不愿意看到的,是以才会下此毒手。

“我既然已经来了,你们打算如何?”

“在下并无恶意,只是想请姑娘留在此处做客几日。舍弟认生,从不让外人碰触,姑娘既是他唯一主动亲近之人,那么灭就麻烦代姑娘暂为照顾。

“你就这么有把握能把我留下来?”

坐在角落的灭猛的站起身,护在我身前,身上的伤口再度被撕裂,血水混着药膏往下流,触目惊心,气得我恨不得上去将他的头发全揪下来。

重重踢了下他的小腿,小声训斥:“你添什么乱。啃你的馒头去。”

便当此时,手脚一紧,腕上各多了一支明晃晃的镯子。

锁妖绳。

看来是真得留下了。

看着拽着自己衣袖,可怜巴巴的灭,叹了口气:“我留下来陪你可好?”

他打量我的面­色­,确定我没有生气,眼中闪着光亮点点头。

谁说他不谙世事的,我瞧这小子聪明得很。

天朝营地,

苏逸放下书本,满室空荡。

蔻红进来帮他把夜灯挑的更亮一些。

“她还没回来?”

“应该是被白鹤困住。”

冷哼一声。“活该。”

“...宫主说她若是回不来,不用费心思去救,她自有办法脱身。”

“我要你帮忙找一个人。”

即便有殇离神剑在手。情况依然不乐观,除非得到殇离神剑的认可,否则就只是一把普通的兵器。鲜少有人知道殇离神剑已认公孙仪为主,除非现主人死亡,否则它不会再另行认主。

是以当苏逸握着它。将远处山顶上一棵松树劈成两半时,风扶远呼吸一窒,望向那道清冷背影的目光,讳莫如深。

看着出现在营帐门前的人,苏逸放下正在擦拭的神剑,神态自若的朝他做了个请进的手势。似乎早已料到他的到来。

“两日未曾见到将军的近卫,不知她如今何在?”

“你是说代婉?她另有任务去做,你不必知道。钦差难得来此。应当不只是为了她,不妨坐下来好好聊聊。”

“我也正有此意。”

坐在帐内另一个简易板凳上,风扶远毫不避讳将四周打量一遍,除了一个简单的木板床和书桌,便只剩下书。加起来有数百本,本以为会是兵法攻略或者史记之类。万万没想到会是民间流行的话本和一些不找边际的野史传记,例如《xx皇帝的xx后妃的故事》

风扶远嘴角抽搐,憋笑几乎憋到内伤。

“没想到风将军如此...亲民,竟与那些无所事事的市街­妇­孺志趣相投。”

苏逸扫了眼他手里泛黄的书皮,十分淡然的点点头:“风大人对她的称赞,我会一字不差传达给代婉。她此刻不在,不过风大人若是感兴趣想借回,本将还是能做主的。”

“...不麻烦了。”视线放到那把黑­色­玄铁宝剑上,“苏将军对它了解多少?”

“应该比风大人多一些。你该是听说过,代婉的师傅曾是殇离的上一任主人。其实,也不尽然。殇离神剑已有数百年未曾认主,只因它能获知危险,关键时刻会挑选临时驾驭之人,危险解除后,这种利用关系自动解除,也是因此才有了江湖上那些传闻。”

“苏将军知之甚详。”

“若非代婉告知,恐怕我们现在仍寸步难行。”

嘴角微微上扬:“听闻此次玉门城遇险也是她挺身而出,才得以保全我天朝数十万兵力。她总是能带来惊喜,不是吗?”

“的确。有些事情即便不说想必苏大人也已调查清楚,她自小远离尘世,不知人间险恶,也不懂男女大防,有时候难免会做出令人误会的举动,倘若如此还望风大人多包涵。”

“苏将军此刻,是以何种身份对我说这番话?”

苏逸但笑不语,看着他这副表情,风扶远突然想起她曾经对此人的评价:苏逸此人平日总一副谦谦公子模样,不争不抢、不骄不躁,却总有本事将人气个半死。

他现在总算亲身体会到那是怎样一番滋味。

凌厉褪去,风扶远眯着眼睛,优雅慵懒,周身不自觉散发出的尊贵气度便是上京显赫世家公子也未能及。苏逸垂下眼睑掩去深沉。

“苏将军放心,这番话我同样也会原封不动转交给公孙。”

两个男人相视而笑,彼此间似有默契流淌。

“多次在代婉口中听到苏将军大名,一直无缘结交,今日一番畅谈竟像是相识多年的老友,相信只要你我联手,任何毒蛇猛兽都不会是对手。”

“风大人指的,应该不只是玉门关外。”

“运河以南,有猛虎。”

状似神秘的压低声音,留下这句话,大笑着扬长而去。

运河以南,豫州。

嘴角上扬,端起凉透的茶水浇在桌子上,让水渍慢慢浸过桌面上的字迹。

风,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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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日的调养,灭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连一丝伤疤都没有留下。不过此刻,我正在以上药为名巡一己之私。

“没想到,你的身材这么好,简直跟苏逸不分上下。”

“...”

他显然没听明白什么意思,却能感觉出来不是坏话,笑的一脸童真。

其实若有这样一只乖巧可爱的宠物,带在身边也不错。

“王子,姑娘,吃饭了。”

大块儿­肉­摆在桌子上,据说我的生活标准完全比照索格,也就是说那个满嘴之乎者也对汉人文化无上推崇,并无时无刻不将自己伪装成谦谦公子的索格王子,本质上其实是个暴发户。

看来是我误会灭了,整日吃这些肥腻的东西,怪不得见到馒头会饥渴成那副模样。

拿着刀子拨着盘子里的东西,摇摇头:“没胃口啊,又很饿啊~”

对面的灭眼睛一亮,握住我的手腕:“鱼...鱼...”

“有鱼?在哪儿?”

“我带你去。”

虽然慢了点儿,难得没有打碦。

“对不起王子,大王子有令没有他的吩咐,这位姑娘不能迈出大帐一步。”

不出意外被拦了下来,不过灭的倔脾气上来是谁的面子都不会卖的,根本不听解释,拍开侍卫的手拉着我便往外闯。

侍卫们顾忌他的身份,不敢动手更不敢违背大王子的命令,走出大帐不到十步,身边已经围了一群手持兵器的士兵。

“你们在做什么?”

“将军,大国师。”

看着眼前的场景不难推算出发生了何时,深蓝­色­瞳孔收紧:“灭,你在­干­什么?”

握着我的手一僵,就在我以为他会放开的时候,却被抓的更紧。

“捉鱼,她饿。”

颇为感动的拍了拍他的手背,挡到前面,扬了扬腕上的金黄­色­手环。。

“带着这个鬼东西还能跑到哪里去,你们就对自己这么没自信?”

白鹤朝索格小声嘀咕了几句,后者大手一扬:“退下。灭,不要再让我失望。”

走了几里路来到灭所说的小河,才发现正是与天朝军营相通的那条,不知若是顺着它游回去得花多长时间。

灭似乎比我还会享受这难得的自由,早就打赤膊跳进了水里,白日温度偏高水也不是很凉便也随他去了。

倒在草地上晒太阳,不知苏逸那厮在忙些什么,我是说过不用为我费心思,可没想到会真的不闻不问。

手边摸到一个凉飕飕滑溜溜的东西,吓得我跳起来大叫,原来只是一只红鲤鱼。

迎着灭疑问的目光,大略难堪。

“这是你抓得?”

他点点头。

“做得好,我生火,你继续。”

附近­干­柴挺多,没费多大功夫便升起了火堆,抓起地上还活蹦乱跳的美食,怀有几分抱歉。

“阿弥陀佛,我会尽量让你感觉不到痛苦。”

“你敢。”

脚一滑,差点儿没滚下河。

“妖...妖怪啊...”

“...你连我的声音都听不出。”

v 004 反间计

“玉遥?你不是竹子吗?”

“谁规定竹妖就一定得变竹子。”

说的也是,此刻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有多丢人,­干­咳一声:“苏逸让你来的?”

“如果不是他,我又何必费这么大的劲。

五日后会再次发动对玉门城的进攻,在那之前让你不管用什么方法务必把那个什么大国师处理掉,白鹤不知怎么惹到了他,让我告诉你,将本事全都使出来,能打死尽量不要留活口,生不如死勉强可以接受。”

“....”

“我向来看不惯他的自私,白鹤即便再可恶仍是一名上仙,在天庭挂有官衔,若是真按他所说,我们恐怕也得跟着陪葬。”

“他也只是说说而已,你比他年长几千岁,怎么会跟他计较。”

“我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你如此肯定他就是你要找的人,我倒是觉得那个左冷比他更贴近。”

想起那张生人勿进的脸,不由得轻笑出声:“是有些相似。”

“玉遥,你不会明白,他的气息在我身体里藏了上万年,我便是忘了自己也绝不会忘记他。好了,你还是赶快回去,保护好他,若是再出现上次那样的差错,小心我拿你炖­肉­。”

头顶有片­阴­影罩下来,身上落了几滴水珠,灭不知何时从河里趴了上来,歪着头看看蹲坐在地上的我,再看看张着腮吸气的红鲤鱼,伸出湿哒哒的手放在我额头上。

“生...病...”

“...没有。”

他瞪着眼睛看了我一会儿,拾起地上的玉遥:“我去,杀鱼。”

...早就提醒过废话不要这么多。

灭突然惊叫一声,红鲤鱼从他手里跳出去,河水溅了我一身。

殷红的血从他指尖滴落,玉遥这一口咬的极重。整个拇指血­肉­模糊,旧伤刚好又添新伤,自从再遇到我,他似乎就没有好过过。

好在药膏还剩下一点儿,涂上去用手帕包扎好:“你去添柴,鱼我来抓。”

十指连心,估计真的是被咬疼了,他皱着眉支着伤指,乖乖坐在我原来的位置上,一边添柴火一边轻轻朝拇指呵气。

看着水里的倒影。刚刚口出狂言的雄心壮志顿时萎缩了一半,我讨厌凉水,更讨厌在水里摸东西。

叹了口气。将鞋子放在离水比较远的岸上,从脚尖一点点试探着往水里伸,浑身不禁打了个寒颤,实在不想再把手臂伸进去,索­性­脱了外面的纱衣当渔网用。

网是网到了不少。不过都是一些手指大小的,丢进火里怕是还没等到翻身就成了灰烬。

略微挫败。

不远处的坡后一前一后站着两个人,看着水中半身湿透,发丝凌乱的女人,深蓝双眸中透露出几丝笑意。

真是个...不能以世俗论之的女人。

“你去,找几条大鱼敲晕了扔进去。”

“是。”

“等等。这件事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包括国师。”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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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许索格认为我会带给他弟弟带来不好的影响,吃完烤鱼回去。我便被禁足在一个独立的帐篷里,任何人不得探视,灭对此意见很大,不过还没发作出来便被索格亲自拎走。

帐篷里用粉­色­纱帘装扮的十分­精­致,虽是简易帐篷看起来却更像是姑娘家的闺房。比在肃州的那个不知道舒服了多少倍,看来是花了不少心思。

莫非他们现在改用怀柔政策?

“国师大人。大王子有命,任何人不得入内。”

“本道便是奉了将军之命过来查看,此女武功高强擅妖法,仅凭你们之力怕是无法奈何,若是被她逃脱尔等死罪难逃。”

大国师深得王庭器重,这番言辞自是没人怀疑。

帐中响起陌生脚步声,睁开眼睛,看到一张与天鹤十分肖相的脸,再度闭目小憩。

“国师在军中地位越发水涨船高,便是连索格都不放在眼里。”

“在本道眼中,人并无高低贵贱之分,又何必因为出身、身份这些虚无之物庸人自扰。”

“这一点,我的确比不得你洒脱。扔下那些挂念你的人四处游山玩水,连封书信都没有。”

他快步走到我面前,压低声音:“你在说什么?”

“我设了气罩,他们只会听到我想让他们听到的。”

他甩甩袖子,一ρi股坐在床边:“你什么时候发现的?”

“就在你说以他们之力无法奈何我之时,我身上系着锁妖绳,根本出不了这西域大营。”

说完,还特意伸出手脚上的金环在他眼前晃了晃。

“这不是你...”

“没错。”

“是苏逸找你回来的?”

“他说白鹤太碍事,又因着身份特殊怕你惹上麻烦,便让我当做家事自己处理掉。

思来想去最简单有效的就是离间计。

索格此人甚至自大,我那个兄长的脾气同样同样不是个能屈居人下的,更何况只是一介凡人,只要我稍微动一些手脚,很快便会不欢而散。没有下界君主的授命,即便他有天后做靠山也不可能随意Сhā手凡间之事,更何况是两国交战的大事。”

“看出来了,所以我刚刚才这么配合。”

“...话又说回来,你怎么会乖乖束手就擒?”

“我有想知道的,或许能从他那里得到些有用的信息。”

“第三个人?”

“总算聪明了一回。”

“我听玉遥说你过多消耗了魂珠的力量,是该抓紧时间了。不过,我自下界起便一直打听灵珠的去处,上万年来却一点儿收获都没有。你说是不是有人动了手脚。”

“所以我才要从白鹤身上下手。”

“大王子。”

见到帐内另一个人,索格显得有些意外,背着手:“国师也在此?”

天鹤略微颔首,态度多了几分倨傲:“本道不放心,特意过来看看,违背了王子的命令,还请王子降罪。”

话虽这样说,脸上却看不出一丝请罪的态度。

“国师于本将呣子有大恩,又何须在乎这些虚礼。”

“本道先行告退。”

看着消失在帐外的灰­色­身影,索格眯了眯眼睛,这是心情­阴­霾的兆示。

“来人。”

“王子。”

“把帐外的人换了,各打五十大板罚去做劳役。”

“遵命。”

初见成效。

倒了杯凉茶推到他面前,他端起来看着,似笑非笑。

“喝吧,没下毒。”

“这还是你第一次对我和颜悦­色­,看来大国师很不得你喜欢。”

“彼此彼此。”

“你在这里做客已有几日,对方却一丝动静都没有,看来,你对他们并没有那么重要。依我看,倒不如随我回王庭,以你的身份封个侧妃应该不成问题。”

“为什么不是正的?”

他被我问的一怔,饶有兴致的把我看着:“我的正妻长相不若你倾国,身材也比不上你婀娜,­性­格更是不如你有趣,不过她是西域前王庭也是最大部落的公主。”

“还是算了,王侯世家妻妾间斗的你死我活的事听得够多,若是失手打死一个还得赔上自己的小命,倒不如一夫一妻平平淡淡。”

“据我所知,苏逸家中已有一位妻子。”

“...”深吸一口气,“你是,存心来气我的?”

傍晚大国师又来了一次,被士兵拦下来后没说什么便离开了,看来是真的白鹤。

夜半时分,悄悄溜进白鹤的帐篷,他以为用锁妖绳封住我的法力我便无可奈何,用一句被道了万千遍的俗语来说,我过得桥比他走的路都多,他这般小把戏又怎能入我的眼。

这条锁妖绳是我闲来无事用太上老君的八卦炉炼出来,结果不如人意便随意丢在一旁,偏偏被他当成了宝。

闭上眼睛,化成一道气由耳入脑。

再次来到天宫,走在熟悉的七彩霓虹大道,经过熟悉的宫殿和我曾­精­心栽培的花园,还有,那片已经枯萎荒凉的桃花林。

见到不少上仙,感情深厚的、淡薄的、陌生的,便是这些人联手将我逼进绝望的深渊,心中那股怨气莫名减缓,真正印证了往事如烟四个字。

数万年前情窦初开,这个我便只为一个人存在,只注视一个人,爱为一个人,怨为一个人,便是恨,也容不下他人。

司溟、福姬二人早已貌合神离,绝世山庄山顶福姬差点儿害我魂飞魄散,这件事后更是如此,我想,唯一支撑她坐在那个位置的动力,便是我。只是,她无论如何,不该打苏逸的主意。

就在天朝军队再次发起进攻的前一日,被大国师用阵法镇压在玉门城内的萎人突然跑了出来,首当其冲的则是距离此地较近的西域军营地。

为了防止形势恶化,大批被抓伤尚未完全演变为僵尸的士兵被泼油焚烧,一时间火光冲天,声嘶力竭的惨叫声令人遍体生寒,火苗趁着风势还点燃了一处粮库,幸得即使扑救,否则全军半年的口粮就要付之一炬。

看着眼前混乱场景,双拳紧握,索格一张脸­阴­霾的吓人,额上青筋暴起。

飞来横祸也就罢了,可若是人为,不管是有意还是无心,均难逃一死。

v 005 军妓

“你们不是一直守在城外,又有大国师咒语坐镇,怎么会出错,还不给本将实招来。”

“大王子饶命,我等一直谨遵吩咐不敢有丝毫怠慢,是...是大国师,大国师上午来过玉门城,并将城门上的符咒撕去,他似乎喝了不少酒,我等认为不妥便问了几句,还被训斥了一番,谁知...谁知不久后便出了事。”

桌子应声崩裂,反手抽出剑抵在士兵脖颈上:“一派胡言,大国师乃方外之人从不饮酒,又岂会因此耽误大事。”

“属下不敢污蔑国师,当时众兄弟都在场,大王子一问便知。”

“大国师在哪儿,马上把他给我叫过来。”

“你有没有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

灭抬起头,侧着耳朵仔细听了听。

“喂,你都要贴到我脸上了。”

意识清明的那瞬间,白鹤就知道自己被人算计了,原本用在代婉身上的锁妖绳正紧紧缠在自己身上,如何也挣脱不出。

艳红­色­纱帐被整个撕下,露出索格­阴­沉的面孔。

身旁浑身赤­祼­的女人吓得从床上滚了下去,被一剑贯心。

白鹤眼底暗­色­翻滚,却也没有做无所谓的辩解。不过,如果他们以为这样便可以让他放弃,便真是愚不可及。

“白日宣­淫­,国师好雅兴。来呀,将大国师请回去。”

没有了白鹤,那群萎人自然不在话下。

临行前,苏逸再次问我是否出了灭杀真的再无他法,感觉到他的心痛,终究还是摇了摇头。

或许待找到灵珠后是会有一线生机,只是远水解不了近渴。

即便他不动手,那些萎人得不到供养。过不了多久便会在阳光下化为灰烬,只是到那时所产生的危害远比现在厉害的多,得不偿失。

站在城墙上,冷眼看着下面的厮杀,原来血腥见多了,也会麻木。

“白鹤没有回天上,去了西域王庭。”

“本来就没指望他会就此放弃。”

天鹤转过身,看着城内战场,不由得摇头叹息:“只是可惜了玉门城的百姓,什么都不知道便成了牺牲品。”

“怒从心头起 恶向胆边生。我那位胞兄压抑的够久。不知会想出何等狠毒招数,要不要我上去求助?”

“算了,已经麻烦他很多。如今之计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再不济,我们还有一张亲情牌可打。”

“...只怕会是催命符。”

西域兵将才遭重创,士气低落,再加上左冷、苏逸等­精­心部署,这场胜仗可谓十拿九稳。与之相比。玉门城的重建才是最棘手的问题。

粮仓早已被敌方搬空,整个城镇空荡荡俨然已是一座死城,好在庄稼农具还在,苏逸便从军中抽出一部分将士暂时负责农耕事宜,同时上书朝廷希望将那些无家可归之人迁到玉门城生活,赐予农田住所。

皇帝恩准并盛赞苏逸仁慈宽厚、忧国忧民。堪当大任。

移民还没到,整个城镇便成了大军驻扎地。夜里­阴­风阵阵,虽然有些渗人可好歹分了张床给我。总比打地铺要舒服。

围着被子发呆,没打声招呼便跑了出来,不知道灭会不会生气,尤其会不会因为这件事再受到责难。

脚步声止与床前,熟悉的墨香掺杂着些许铁锈气味。

“恭喜苏将军。取得人生中第一场大捷。”

“虽胜尤败。”

此次玉门关大捷,共损敌人八万。其中近一半为染成萎人的城中百姓。天朝将士被迫对他们用生命保护的父母兄弟下杀手,如此深仇大恨深深根植在每个士兵心中。

这场灾难归根究底由我引起,即便嘴上不说,心中却犹如万虫噬心。

“晚饭怎么没吃?”

他将手中的油纸包递到我面前,吸了吸鼻头,熟悉的香味惹得肚子里的馋虫蠢蠢欲动。

“烤鸽子?哪里来的?”

“对面。听说,你在那边过的十分舒适,尤其跟西域小王子,感情尤为亲厚。”

“...苦中作乐而已。”脚趾头想也知道是听谁说的,玉遥,看我不撕烂他那张臭嘴。

“明日朝廷安排的移民就该到了,医棚暂时交由蔻红,你去帮忙照顾一些老幼­妇­孺。”

明明就是担心我见到那些伤员心里会不好受,偏偏要用这种方式。

正如苏逸所提议的那般,玉门城的新主人大多为无家可归的流民,远途跋涉至此,已经饥寒交迫疲惫不堪。

按人头每人分得数量相等的口粮与衣服、被褥等生活用品后,统一安置在临时落脚点,具体分配工作还要进一步考量调整,仅凭我一人之力恐怕难以担此重任,便向苏逸要了个帮手。

第一个想到的便是青阳,如想象中一般,他果然擅长此事。

只不过此刻,两人站在城门前,脸上神­色­均有些一筹莫展。

皇帝对边关将士甚为关切,连这群正当壮年热血男儿的生理需求也考虑到了,所以随行的还有整整五大车军妓。

青阳也是第一次处理这等事宜,一时不知如何安置,只能让马车暂时停靠在城墙边。

一阵风吹过,除了黄土飞尘还带来一股浓郁脂粉味儿,呛得我弯腰咳个不停,再看青阳,憋气憋得脸通红。

嬉笑声源源不断从车中传出,美人儿们豪爽至极,聊天内容更是荤素不忌,羞得守门的两个年轻兵娃子垂下了头。

其中一辆马车窗帘被掀开,一下子露出四五张浓妆艳抹的脸,吓得我与青阳齐齐退后一步,惹得她们又是好一阵娇笑。

“没想到一群糙老爷们儿中竟还有长得如此清俊的,这位官爷,你叫什么名字?别害羞呀,我是四儿,晚上别忘了来找我。”

偷看过他调戏别人。还真没见过他被女人调戏的模样,此刻见青阳被四儿姐姐一个媚眼打的直滴冷汗,颇有些幸灾乐祸的意味。

“我倒是觉得旁边的小哥哥更好,丑是丑了一些,不过长得丑的人专情,而且那瘦瘦小小的身板,正是我喜欢的。小哥哥,车上太闷,能不能带我到你的营帐去坐坐。”

说着还煞有其事的撩开胸前的衣襟,朝里面扇了扇。

“....”

这些姐姐们。丝毫没有做军妓的自觉。

不愧是皇帝赏下来的,无论长相还是身段都是一等一的。

暗暗拽了拽青阳兄的袖子:“现在怎么办?”

“去问问将军。”

“走。”

赶在豪爽姐姐们下车之前,慌忙逃走。

左冷对这种赏赐似乎已经司空见惯。当即下令在原本的军妓营旁多加几个帐篷用来安置“新人”。

也是这个时候,我才知道原来军中还有如此奢靡的一个存在。

只是,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对于左冷、苏逸这样的世家子弟来说,自是不屑,可对于那些刚经过浴血奋战的将士们来说。再没有哪里是比温柔乡更好的休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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趴在书桌上,直愣愣盯着他看,直到那厮不耐烦,凉凉斜过来一眼。

“皇帝送过来的那批美人儿,你不打算过,再晚恐怕连渣渣都没了。”

“你最好离那种地方远一些。”

“嗯。我的意思是,想让那些姐姐们帮我把这些东西缝一下。”

顺着他手指的方向,苏逸看到一堆勉强能看出曾是一床被子的棉套、破布。只一眼便收回视线。

“扔了。”

趁着苏逸去议事的空荡溜出帐篷,好奇心作祟,若是不过去瞧瞧怕是一晚上都难以入睡。

军妓营所在的位置十分偏僻,一路上连问了好几位士兵兄弟,在他们讳莫如深的笑容中抵达目的地。

不过听声音...她们和他们好像都很忙...

寻了个不大显眼的角落。坐下慢慢等,等着等着便打起了瞌睡。醒来时已是月上中天,温柔乡也已经灭了灯。想来已经过了夜禁时间。

拍拍手上的泥土,准备起身。耳朵突然捕捉到轻微的脚步声,重新蹲下身子,不多时,其中一个营帐背后突然冒出一道瘦小的身影,小心翼翼往前迈着步子,肩上还背着一个包袱。

估计是上午来的那五车军妓中的一员,想要趁着夜­色­偷偷溜出去,便像风扶远所说,人各有志,既然人家志不在此,我又何必挡了人家出路。无声无息的蹲在原地,看着那道身影愈来愈模糊。

“站住,什么人。”

远处冒出三两火光,叹了口气,才走这么几步就被发现了。我不挡着不代表别人不会拦着,若是被这么一个小女子逃出,那军营也就不叫军营。

抖抖衣服上沾着的枯草,回去睡觉。

昨日未能成事,今日一醒来便赶了过去,大早上的,总不能还...是吧...

第二次过来,路线已经熟悉掌握。

美人儿们已经穿戴妥当,齐齐聚在帐外空地,若非三三两两交头接耳,我还以为就连她们也免不了训练。

“这位姐姐,你们在看什么?”

“有个丫头不安分想逃出去,被捉了回来绑在柱子上,大家闲来无事过来瞧瞧热闹。”

“...好兴致。”

挤到前面,想看看昨夜那个倒霉鬼长成什么模样。

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红柳...”

v 006 军中一霸

把她的脸搬正,面­色­苍白疲惫还能看出原本艳丽模样。左手手感略显粗糙,才发现她的脖颈有一个三寸来长的伤疤,看样子已有一段时间。

摇晃她的肩膀:“红柳,醒醒”

她睁开眼睛,无力的摇头挣扎:“别别碰我”

正巧有两个士兵经过,将他们唤住:“过来帮下忙,把她放下来。”

那两人莫名其妙看了我一眼:“开什么玩笑,这可是左将军下的命令,你想违抗军令不成。”

红柳勉强吐出几个字后便又昏厥了过去,太阳光并不强,晒一晒倒是没什么关系,只是她身上还有受罚留下的伤,耽误不得。

一路小跑回到营帐,拦住正待出门的苏逸,说了这件事。

只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眉头轻皱,并没有立即允诺。我大概了解他的想法,为一个无足轻重的女人开罪左冷,的确不值得。

“你是不是已经习惯了将我的话当作耳旁风?”

“你指的是哪句?”

“如果再让我知道你偷偷跑去那个地方,我就把所有的军妓都吊起来。”

留下这句警告,他便头也不回的离开,只留下一股冷峻气息在身边徘徊不去。

半伸着手僵在原地,重点根本不是这个好不好

别无他法,只得硬着头皮去找左冷,出乎预料,他答应的很­干­脆,反倒让我有些犹豫。

“玉门城一役你居功至伟,因着你的身份又不能请皇上大加封赏,今后如果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尽管说,只要不违背军规。我都会尽力做到。”

还是第一次听他一口气讲这么多话,尤其对象还是我,竟然生出受宠若惊的感觉。

“举手之劳而已,你不必记挂在心。等回到上京,我就把那条帕子还给你。如果你愿意,我还可以帮你们制造机会。”

气氛顿时冷凝。

将红柳背回她所在的营帐,因为职业的特殊­性­,她们虽然是好几个住在一起,床铺却是用帘子隔开的,就像是最后一丝尊严。彼此心知肚明谁都不会去碰。

她伤在身上,医棚里都是男人不方便治疗,我便把药带到了这里。军队里对“逃兵”二字十分忌讳。好在这些军妓并不十分严苛,何况又是皇上赏赐下来的,限度自是更宽,便是如此她仍是遭了不少罪。

闷哼一声,她渐渐转醒。看到坐在床边的我,吓得连连后退。

“我身上有伤,你还是找别人吧。”

“别担心,我对女人没有兴趣。”

看到我手边的医药箱,她似有些窘迫。

“对不起,我以为”

“你不是跟人私奔了。怎么会落到如此田地。”

脸上感激褪去,她猛地抬起头,无一丝血­色­的­唇­微微颤抖:“你。怎么会知道?”

“我与豫州参知大人有些交情。”

“青阳?他向你提起过我。”

紧攥住我的胳膊,她眼中突然星光大盛,却在下一刻转为灰败,带着一种望不到尽头的绝望。这种转变太过极端,压得人透不过气来。

“你已经见过他?”

她点了点头。声音哽咽沧桑:“若非如此,我可能就认命待在这里。便是死。我也不会让他看到这个样子的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她眼中的悲戚渐渐消散,只余一潭死水:“世上负心男何其多,如我这般被自己男人买进青楼的也不稀奇。是我贪慕容华,自作自受,怨不得别人。”

身子一阵,心头微微刺痛,曾经也有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用这种凉薄的语气讲述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去,同样的年纪,相同的经历,眼前浮现出蔻粉的面容,粉­色­带春的脸颊、俏皮灵动的神情,只是那双眼睛里,带着难以名状的悲戚与悔恨。

清明重拾,对上红柳满是惊惧排斥的双目,悻悻收回就要触碰到她脸颊的手。

许是因为蔻粉的缘故,对她生出几分怜惜。

倘若当初她落难之时,有一个心底良善的人悉心照料、开解,我的蔻粉,会不会就不会走上那条不归路。

“你好好休息,我会让他们单独给你安排一个营帐,没有人会逼你做你不喜欢的事。”

走在路上,脚步突然有些沉重,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纯属庸人自扰,世间不幸之人何其多,该做的只是管好自己,不要给别人添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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脑袋走神,一不小心便撞到了人。

对方块头不小,反而是我被撞倒在地。周围哄笑声四起。

“喂,小子,你没长眼睛啊。”

从地上爬起来,乖乖道了歉,大多时候我还是讲道理的。只是对方的思维显然跟我不在同一条战渠。

身子被大力推了一下,好在有了准备才没有再次出丑。

“道个歉就完了,那还要军规­干­什么。我看你是从军妓营出来的,辰时到酉时不准出入那个地方,你不知道吗?”

闻声而来的士兵越来越多,将我团团围在中间,看着他们各异的表情,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欺生?

我当时并不知道,自己凭着在高级将领面前为所欲为的行径已经在军中小有名气,俨然成为众军士羡慕嫉妒恨的对象。

若是有这么一个人,长得又丑,身板又小,还是个没有官位的新兵蛋子,侥幸立了个功就忘了自己是谁,不参加训练,不服从命令,在军中为所欲为。若是遇到了,我恐怕会卷起袖子第一个冲上去揍人。

不过如果那个人换成了自己,立场可就大大不同。

知道他们诚心找茬,也就用不着硬装出一副悉心受教的模样。

眉头一挑:“你们想怎么样?”

“简单,听说当日玉门城中你孤身一人救了全军将士,可惜当时我们不在场。既然你武功超世,不如跟我们比一场,你若是赢了,咱们从此就敬奉你为大哥,你若是输了就自请到西郊去做苦工,一辈子不能回营。”

“我随时奉陪。不过,你刚刚想说的该是武功盖世吧?”

当头的魁梧士兵突然涨红了脸,指着我的鼻子大吼:“给我把这个臭小子拖到泥潭里去,看爷爷我不打得你跪地求饶。”

所谓泥潭就是士兵们摸爬滚打的另一处训练场,平日里路过都是捂着鼻子加快脚步,绝没想到有一天会进到里面。

那人倒是已经习以为常,脱掉上衣眼也不眨便跳了进来,泥点子溅了我一身。

“小子,你不脱衣服。”

摇摇头,我倒是无所谓,就怕你没命看。

“不脱也行,就你那小身板,脱了就是一条翻着肚子的泥鳅。”

嘲笑声、起哄声闹成一片。

双脚被黑泥吸住,想抽出来却没控制好力道,身子向后倒去。谦君一发之际,双腿一盘稳妥在泥潭中落座,为了防止别人看出端倪,双手合什,口中念念有词。

周围的人看的一愣一愣的。

“你在­干­什么?”

“抱、佛、脚。”

“你敢耍我,找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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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逸刚下马就听到泥潭里有人聚众打架的消息,主角正是他身边的丑八怪近卫。当即便赶了过去,他警告过离那些军妓远一些,她倒是听了,只不过转身便招惹起男人来,很好。

接到消息的不止他一个人,左冷和风扶远站在人群外卓有兴致的看着,而他的近卫正在泥潭里跟一个男人滚作一团,就连他的出现都没有分的一丝注意力。

一向温文尔雅的脸上冷寒骤聚。

一把折扇挡住他的去路,风扶远一张桃花脸笑的尤为灿烂:“难得她玩的如此开心,苏将军先别忙着阻拦。”

左冷微微颔首,一脸严肃认真:“她所用的摔跤技法十分奇特,略微修改便可用于日常训练,苏将军切莫坏了大事。”

如果知道自己碰上个死心眼儿,便是挨一顿打我也绝不会同意这场比赛,不知道被我丢出去多少次,无论力道是轻是重,他总能在规定时间内站起来,连累我浑身都是泥巴。眼看着他又带着满身泥浆扑过来,目标俨然是我唯一还算­干­净的脸颊,忍无可忍,直接下了重手,将他敲晕扔到岸上。

“胜负已定,可还有人想下来试试?”

意思意思问完这句话,拔出一条腿就往岸上蹬。

“我。”

再熟悉不过的声音,脚底一滑,那一刻我恨不得自己真的是一条泥鳅。

“身份有别,属下不敢造次。苏将军还是另寻他人。”

“用不着麻烦,就你了。”

说着,他穿过人群慢慢走过来,今日没穿战甲,一身白衣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一股寒气直冲天灵盖。

将下摆塞进腰带里,如此粗俗的动作由他做出增添了几分儒雅,然后,抬起步子往泥潭里下。

“等等等等等等,我刚刚已经打过一场,十分疲劳,将军若是执意如此不如改日再比,也省得被人说成胜之不武。”

他突然停住动作,却也没有收回脚,一双眼睛淡淡的看着我,眨也不眨。

我素来最怕他这副模样,吓得动也不敢动。

v 007 险境

“行了,都到饭点儿了,就算要比试也得填饱肚子不是。”

风扶远见状上前解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苏逸总得给他几分薄面。瞥了我一眼,转身向营帐走去。

朝和事老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将手伸出去,想让他帮忙拉一把。熟料刚刚还热心肠的人见鬼似的捂着鼻子跳的老远,看着往下滴黑水儿的泥爪,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嫌弃。

“”

虽然没说可苏逸的眼神告诉我,没把自己弄­干­净之前,绝对,不准踏入他的营帐一步。可是,不找个四处遮蔽的地方,我怎么洗澡?青天白日的又不能跳进河里。

走途无路,只好再度求助于那个不久前刚承诺过会尽力帮忙的人。

左冷作为一军统帅,素来与手下将士同甘共苦,唯一打破原则肯利用特权的,便是在沐浴这件事上。这也是我厚着脸皮,舍风扶远而麻烦他的原因。

他答应的并没有早上­干­脆,脸上有些微不自在。

“我就只有一个木桶,男女有别”

当着他的面儿转了一圈:“你觉得我现在哪里像女人?”

“也是。”

吩咐门外的士兵退居三百步之外,不准任何人靠近。左冷看了眼帘子,确定封的严严实实,似乎能听见清水滴答的声音,忙握着剑走远。

白鹤离开,没有那些泯灭天­性­的歪门邪道,索格一心一意扑在战术上,期间发起大大小小的进攻近不下十次,均被左冷等人击退,西域军队的战斗力比想象中彪悍,天朝一方并没有占到便宜。

最原始的­肉­搏战。我若是再掺一脚进去就有些不厚道,苏逸也是同样想法,战场上的事没有再在我面前提及一次。重新回到医棚帮忙,轻松许多。

只是如果再给我多一些的独立空间,就更好了。

“恩人,给你。”

勉强扬起嘴角,从她手里接过茶杯,道了声谢。

“那个,其实,你不用天天跑过来。这些事情我自己做就可以。”

她悻悻收回手:“可是给恩人造成了困扰?”

“是有一些,不过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你也知道这是苏将军的大帐,若是出了差错恐怕你我小命都会不保。”

“我知道。我只是,不想待在那个地方。”

一群女人中唯有她特殊,想也知道会遭受怎样的排挤讽刺。

“等将军有时间,我会向他请命放你出去。”

“不要”

“为什么?”

眼里现出一抹沉­色­,我不希望有人利用我的同情心别有企图。

她低着头。双手不安的搅在一起,声音微不可察:“我这一辈子算是完了,只想待在有他的地方,哪怕只是,远远看一眼也好。”

一股酸意涌上心头,真心为这个命运坎坷的女孩子感到心疼。

“难怪你在这里的时候总是心不在焉。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他在东营,离这里有段距离,若非将军召他议事。平日里我也见不到。”

她眼中的失落十分明显:“这样啊。”

“他倒是常常到校场练习骑­射­,闲来无事之时倒是可以多到那里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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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两个月的殊死拼杀,天朝国土上沦陷的城池已全部收回,西域大军业已被打退至两国边界,双方陷入相持阶段。

朝廷对将士们的英勇奋战在大加赞赏。承诺班师回朝后人人官升一级,同时。皇帝驳回了左冷继续挺进的作战计划,希望尽量以和平方式在最短时间内结束战争。

他们在边关奋力杀敌,后方形势并不乐观,朝中党派之争越发激烈,民间赋税加重,百姓怨声载道,这种严重的形势即便远在边关依旧感觉得到。

战线拉的太长,粮草供应速度大不如从前。为了保证供给,苏逸、左冷只得另寻他法,向富饶之地豫州借粮,借青阳的嘴表达了这层意思,简清璋答应的十分­干­脆,一番忧国忧民的说辞后承诺会穷全州之力帮忙。

那是一只千年成­精­的狐狸,民不聊生的紧要关头,既可以在百姓心中加固贤王形象,又能赢得军队支持,这种一举两得的事情又怎会放过。

不管外界如何混乱,我是一点儿理会的心思都没有。如昨日一般躺在床上,只觉头昏脑胀、浑身无力,跟前段时间发烧的症状一模一样。军医来看过,说是我晚上睡觉蹬被子,染了风寒并无大碍。

自从上次强行使用后,魂珠消耗的速度越来越快,这几日更是不稳,尤其两颗珠子时不时较量一番,遭难的就只是我。

天鹤不知从哪里打听到第三颗珠子的下落,带着玉遥、蔻红二人去寻。身边连个照顾的人都没有。

晚上还有苏逸那个火炉可以抱着,一到白日便觉格外寂寥。这时红柳的作用便体现出来,毕竟是丫鬟出身,照顾起病人来十分熨帖。

苏逸曾有一日不放心回营帐看看,正好碰到她给我喂药,夺过药碗,凑到鼻尖嗅了嗅浅尝一口,确定无事后才面无表情递回来。

我觉得他有些多此一举,药里有没有多余的东西我不比他知道的清楚,即便如此,还是为他的反应小小感动了一把。一连两日无人问津的委屈消散不少。只是对红柳有些抱歉,人家本是一番好意。

我的事事无巨细从没有刻意瞒过他,他自是知道红柳也知道她与我走的比较近,只是对绝世山庄的人素来无好感,平日里没少叮嘱我离她远一些。

此刻见面,自是不会给好脸­色­,冷着脸将她打量一番,吩咐她白日过来照顾我。

正是因为如此,军中一霸本近卫身上又多了一条桃­色­绯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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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阳光正好,托红柳的悉心照料,身子轻便许多,苏逸见我在帐中闷的有段时间,便大发慈悲将他的宝贝坐骑借给我,让我出去转一圈,去去霉味儿。

沿着小河一路向北,不自觉走到上次与灭烤鱼的地方,原本蔚为壮观的数十万大军驻扎地如今只剩茫茫一片沙地。自从他随索格退居关外后,我们便再没有见面,不知道那个单纯的小家伙跟他那群黑不溜秋的朋友们过的如何?

身随心动,脱下鞋子,绷着脚趾慢慢往水面儿上凑。

身后一声嗤笑,回过身却见左冷一身黑­色­常服,牵着马站在距我是十步远的山坡上,嘴角的笑意还未褪去。

见我看他,不慌不忙走到我身边。

看了眼我赤着的双脚,迅速移开目光。

“你不是染了风寒?怎么还敢下水。”

“怎么会是你?”

“先把鞋穿上。”

脚心有些凉意,听话穿上鞋。顺手将削好的木叉递给他:“既然碰到了就帮病人一个忙,你去捉鱼,我请你吃大餐。”

朝前方走了几步,蹲下身子徒手挖起土来,不多时便现出几个小瓷瓶。

“这是什么?”

“调料,烤鱼用的。”

还是上次用剩下的,埋在这里备用,倒是便宜了这个冰块儿脸。

左冷看着已经开始拾柴火的人,认命下水捉鱼,上次做这种事情已是十年前,当他还是个毛头小子只知道闯祸的时候。

捉了两条大的,顺手在水里收拾­干­净,岸上火已经升了起来,某人已经迫不及待。

做菜我是没什么天赋,可要论起烧烤绝对当仁不让。

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哪一样没遭过毒手。这些东西,根据年龄、大小、生活习­性­,需要放的调料也不一样。

就拿火上这两条鱼来说,浑身上下无一处肥油,­肉­质比起小鱼的鲜­嫩­更富有较劲,这种最适合烤来吃,而且要要烤到金黄,焦了也没关系,调料要从七成熟的时候开始放,稍微撒一些,熟了之后再撒一次,口味儿微咸最好。

感觉口水都要流下来,忍痛将我的­精­心之作递给身边的人。

“怎么样?”

他倒也不客气,捡­肉­最厚的地方咬了一口:“一般。”

讥诮的撞了一下他的肩膀:“骗人,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从来不说谎。”

“”

作为回报他将自己手里的那条给了我,尝过之后才知道他是真的不会说谎。

做大将军的,难得每个人都是文武双全,还要下得了厨房。

手也不洗,直接仰躺在草地上,眯着眼睛望天,享受难得的惬意。

“苏将军放心让你一个人出来?”

“有什么不放心的?”

问完那句话左冷就后悔了,她的身手他不是没见识过,便连自己都被轻松丢下了河。她的年龄并不大,缘何会有如此高超的身手,而且武功套路甚为奇特,不像出自任何江湖门派。

“你呢,身为主将孤身出营,就不怕中了敌人的埋伏?”

左冷眉头轻皱,便是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看到她骑马出营,会不自觉跟上来。

耳边出现些微杂音,像是刻意放缓的脚步声。

左冷也听到,敏捷起身一双眼睛顿时变得锋利。

他将我拉起来护在身后,下一刻,身边已有上千名西域士兵密密麻麻包围上来。

v 008 坠崖

我说过的话向来灵验,一直自诩金口玉言,直至此刻才知道其实是乌鸦嘴。

索格自人群中踱步而出,自战争形势逆转,西域大军不得不退居关外起,他便派出军中最优秀的哨兵日夜守在天朝军营外,苦等半月之久,竟真的被他逮到机会。

他与代婉尚算不得熟识,对她的­性­子倒有几分理解,心­性­率真又无所畏惧,绝不会乖乖被圈在里面。他设这个局本就是冲她而来,没想到会逮到一条大鱼。

深蓝眼眸­精­光一闪,嘴角弧度上扬明显:“你做的很好,只是为什么不是苏逸?莫非你对他还有情?”

左冷脊背一僵,情急之下交握在一起的手倏然收紧。

手指被挤得生疼,却不敢抽出,后知后觉才明白那番莫名奇妙的话是对我说的,反间计吗?

这个计策的神奇之处在于,无论对方做的有多明显,哪怕漏洞百出,无一例外都会生出一些作用,哪怕只是微乎其微的一道裂缝,最后都会演化成不可磨合的冲突与隔阂。

所谓千里之堤,毁于蚁­茓­,说的正是这个道理。

我与左冷的关系近来才有所缓和,本以为他多少会与我保持一些距离,可是除了最初的僵硬之外,并没有任何动作,他仍挡在我身前,将整个背部毫无防备的展现在我面前。

被一个人这样信任者,心中生出丝丝感动。

“对方人数众多,我可能无法护你周全,你的身体恢复的如何?”

扬起下巴,似笑非笑扫了眼挡在面前的虾兵蟹将:“对付他们还不成问题?”

左冷脸上现出久违的微笑,虽只是轻微勾了下嘴角,足以令人为之心神一荡。

懒得废话,他松开握着我的手。抽出那把随他南征北战多年的宝剑,正面迎敌。

来势汹汹,为他身上迸发的死亡气息所慑,千人的队伍竟被他一人一剑逼的节节后退。索格从身旁士兵手上夺过弯刀,直冲左冷面门而去。对着踟蹰不前的属下大吼:

“谁敢退后一步,满门抄斩。给我活捉那个女人。”

一声令下,身着西域军服的士兵如蚱蜢般纷纷涌来,便连这些草原上成长起来的汉子也知道欺软怕硬。

双拳难敌四手,便是左冷再生猛,前后夹杀之下也不免负了伤。脚下踩着的尸体堆积成山。仍有不怕死的源源不断冲了来,四面围攻之下,左冷根本空不出手向大营传递信号。

而我本就有恙在身。勉强对敌,体力渐渐不支。

膝盖支撑不住,猛然一软,歪打正着躲过一招攻击。之后就没有这么幸运,背部被重重一击。胸口痛不可当,嘴里即刻涌出一股铁锈味儿。

眼前一片黑暗,昏沉之间,被人搂在怀里,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那个。

瘦弱、冰冷,无一丝味道。凭感觉根本猜不出是谁。

眩晕过去,自己已经被带出人群,索格­阴­沉着脸站在不远处。两侧的士兵杵着武器似是颇有忌惮。

抬起头,对上一双清澈的眸子。

“灭,你想造反不成?”

灭揽着我的腰,将我的头压在他胸膛上,这便是他的回答。

才发现这个一直被我当作孩子的男人竟如此高挑。我的头顶甚至连他的下巴都到不了。

索格眼中­阴­霾大盛,死死盯着前方。就在我以为他不惜牺牲灭的时候,他脸上的沉­色­渐渐褪去。

垂在身侧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紧握成拳,背在身后。

“好,你若是保证从此之后不再违背我的命令,我就放了他们。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

灭低头看了我一眼,揽在腰间的手紧了紧,而后慢慢松开。

“过来。”

灭迈开步子朝前方走去,被我一把抓住袖子拉回身边。眼前浮现他血迹斑斑的身体:

“他若是跟你回去,会遭到怎样的待遇?”

“他是我的亲弟弟,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他好。代姑娘此举,莫非是想将灭带在身边,且不说苏逸与天朝士兵,便是你身旁这位恐怕也容不得他。 ”

纵使有这个心思,我又怎会不知,自己根本保护不了他,索格身边才是他该待的地方。就像他说的,左冷曾不止一次有以灭为筹码逃出包围的打算,均被我厉­色­制止。

无可奈何的松开手指,如上次那般来不及道别便被拉着上了马背,视线被左冷挡的严严实实,回首只来得及看到他一片一角。

“你对所有人都如此留情?”

和着风声,这句话传入耳中,还以为是自己出现了幻听。

没想到这个生死攸关的紧要关头,他竟会关心起我的私事。

“见过太多的世态炎凉,我只是尽力对身边的人好一些。”

不知道他有没有听清,隐约听见嘀咕了句什么。

后来才知道,那句话是,爱上你的人,一定很累。

索格的人堵在回营的必经之路上,我们只得朝着相反的方向疾驰,左冷对这里的地势很熟,跨过一个峡谷便可绕行到另一条通往军营的小路。

峡谷就在眼前,灌木丛中突然窜出一道黑影,左冷眼疾手快,拽着我在草地上滚了一圈,毫发无伤的落到。

再看那匹战马,已经身首异处,脖颈断裂处一颗黑溜溜的脑袋正凑在上面啃食,间或发出啧啧的声响。

周围安静的可怕,草丛间突然簌簌作响。

退后几步,拉住左冷转身就跑、

“是傀魅,你身上有没有带打火石。”

左冷面带疑虑,他接触到的傀魅大多身材健硕,看此人的身形衣着倒更像是山中的野人,回过头,正对上他从一堆血­肉­模糊中露出的红­色­双目。更糟的是,越来越多的傀魅正从灌木丛中走出。

“没有。”

漫无目的的往前跑,魂珠暗淡无光,身体中的灵力已经在刚刚的打斗中消耗殆尽,此刻的我便是连稍微彪悍一些的女子都打不过,更别说这些怪物。

索格的身影再度出现在视野中。

“堂堂一国王子,竟然出尔反尔,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我是答应了灭会放了你们,可没说不会再捉回来,要怪就只怪你们动作太慢。”

他拍了两下手,刚刚还凶猛进攻的傀魅,向来只听从灭支配的怪物们,竟如同温顺的宠物狗一般,乖乖站到他身边。

“怎么,你以为我西域王室便只有灭一人拥有如此异能。”

话本中总会出现这些惊险又浪漫的情节,一对有情人被山匪逼到悬崖边,携手跳下,最后双双化作蝴蝶,又或者大难不死,意外获得大笔财富,从此幸福美满的生活着。

当冰凉的潭水涌进耳鼻,喉咙似乎被一只大手死死扼住,才知道那些情节有多荒谬。这便是凡人经历的死生之劫,绝望而痛苦,怪不得有些人终其一生都在为长生不老而执迷。

最后一丝意识消失之时,眼前似乎出现一大片绚烂的桃花林,最繁盛的那一棵树下,似乎站着一道清冷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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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逸突然头疼欲裂,手中笔杆落地,墨汁溅在白­色­常服上,渐渐晕开,竟像是一片灿烂盛开的花朵。

握住抖个不停地右手腕,一股前所未有的惊颤涌上心头。

衣服顾不得换,让人立即备上马匹,他要亲自去接人。

刚出得营帐便碰到匆匆赶来的风扶远等人,这才知道,同时失去踪迹的还有左冷。

“可派了斥候出去?”

“派了,一直追踪到敌方营地,并无任何发现。一刻钟前按照约定放了安全信号,并没有得到任何回应。这绝非左将军会做出的事,除非遇到了意外。”

马蹄声由远及近,刚生出的一丝希望在看到空荡荡的马背时迅速泯灭。

“这不是苏将军的战马,怎么会从外面回来?”

苏逸眸底一沉,握着缰绳的手骨节发白。

风扶远有所感觉:“莫非她也”

“出事了。”

低头吃草的战马突然打了个响鼻,蹬着蹄子躁动不安,挣扎着向营外行去。

苏逸放开缰绳,翻身上马:“跟着它。”

一行人跟着战马来到一处偏僻的溪边,在草地上发现生火的痕迹,还有两只被吃的­干­­干­净净的鱼骨头,推测出两人很可能在一起。

苏逸仔细查看周围,在一处杂草歪斜出蹲下,手指拈过一片叶子,凑到鼻尖嗅了嗅,血腥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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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两人坠入的深潭中搜了好几个时辰,他们就好似凭空消失了一般,连只鞋子都找不到、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留下人继续搜,索格戴泽一小队士兵率先回了营。

内心烦躁,扬手打断士兵的汇报,迈进帐中。

扯开披风随手甩在地上,坐在凳子上为自己倒了杯烈酒。

“一无所获?”

帐中还有另一个人,眼中凶光大盛,索格抽出手边

大刀,朝声音的方向砍去。

距离脖颈不足一寸之处勉强停下,脸­色­­阴­霾。

v 009 失踪

“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鹤大大方方朝他行了个君臣之礼,似乎刀刃贴着的,并不是自己的脖颈。

“许久未见,大王子可好。”

这句话听在刚刚无功而返的索格耳中,讥讽意味十足。

大国师在的时候西域大军势如破竹,连下三城,士气空前高涨,就在他离开不足十日,他便丢了玉门城,自此之后胜少负多,此时更是被逼出天朝国土。

军中已有传言,说是就因为他赶走了大国师,惹怒了天神,才会得不到眷顾,甚至还有副将劝他将大国师迎回来。

堂堂一军统帅,未来的西域之主,何曾受过这般窝囊气。此时听他说的这般随意,不由得怒从心生,手里力道失控,待他恢复清醒之时,大刀已经没入脖颈一半,鲜血染红了脚下的土地。

收回手,十分错愕。

大国师的本领他是见过的,呼风唤雨,指人为萎,如何连一把兵器都躲不过。

“你就这么想死?”

白鹤面­色­如常,嘴边仍挂着温和笑意,就像一个包容调皮孩子的长辈。

只见他伸出沾了血的手,握住刀柄,一点一点向外抽出,浓稠的鲜血因失了阻力一股脑儿向外涌出,就连距离两人十步之远的书案上都溅落点点红梅。

便连杀人无数的索格,看到如此场景都不由得心惊胆颤。

大刀完整拔出来的同时,白鹤脖子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自动愈合,完美的一丝痕迹不留。

若非满地的暗红,还有刀刃上仍往下滴着的血珠,刚刚的一切似乎从未发生。

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寒颤。索格僵硬着声音:“我念你曾为我西域立下功劳,功过相抵。仍保留禄品宅院,你不好好在王庭颐养天年,跑到这里做什么?未经通报擅自进入主将大帐,凭的是我不敢杀你,还是杀不了你?”

“本道身上背负着助大王子入主中原的使命,岂敢怠慢。”

言毕,从疱袖中掏出一卷明黄布帛递过去,安静站在一旁,微垂着头,等待回复。

见到这个东西的第一眼索格便猜到里面的内容。只是没想到母后对此人如此信任,不仅恢复大国师之位,还拨给他将近三分之一的兵权。而这一切。他这个最高将领只是刚刚才知晓。

随手将加盖玺印的布帛扔在书桌上,缓缓踱起步来,刀尖拖在地上翻起一层泥土。

一改之前的­阴­霾沉­色­,一侧嘴角微微上扬,却让人越发感到胁迫。

“本将还奇怪向来恪守本分大国师怎会变得如此肆无忌惮。原来是找到了更大的靠山。也是,你与母后有过救命之恩,于情于理在她身边得到的优待要比在我这个王子这里要丰盛的多。”

白鹤怎会不知他话中隐藏的意思。

西域王庭内的大位之争并不比天朝缓和,其中最强大的两股势力,便是这对呣子。

老可汗早早便立下旨意待他去世后由大王子索格继承王位,可他却在可汗去世的半个月前被自己母亲以莫名奇妙的理由远远调离。待得到消息匆匆赶回之时,大局已定,王位上坐着的雍容华贵一人。正是自己的生身之母。

民间曾传过一个留言:老可汗其实在半月之前便已病逝,只不过死讯被王后压下,目的就是趁大王子离开之时入住汗位。

其中孰真孰假,个人心中自有一番考量。

如今索格王子此番言论,已然将他划归为王后一翼。若是得不到一军主帅的信任,便是他有三分之一的兵权在手。也会寸步难行。

态度越发恭敬,这一点便是他与天鹤最明显的区别,天鹤心高气傲,在任何情况下都不会放低姿态,所以当年,他不费吹灰之力便将他赶下了凡间。

“索格王子足智多谋怎会看不出上次乃反间之计,王子当日被表象蒙蔽双眼,未待解释便将本道遣回王庭,向王后求助实乃无奈之举。

说句不敬的话,本道乃修仙之人,道行不浅,无论在哪个国家都该得到礼遇,王子如此对待方外之人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早就断了缘分,本道之所以不顾道友嘲笑自请回到大营,只因看中你身上的帝王之气,想要帮助王子成就一番霸业。

反倒是大王子,从始至终都认为本道心怀不轨,本道便是六根清净也不免有些心寒。”

一番话在情在理,将索格的疑心打消大半。仔细想想,除了一处十分隐秘的住宅,他没有提过任何要求,便是母后赏下来的金银玉器他都原封不动送回国库,无一例外。确如他所说此人道法高深,必能成为他的一大助力,且近来士气低迷,将士们极需要一场胜仗逆转形势。

“我知道了,你暂且留下。”

背对他的方向,白鹤不动声­色­舒了口气。凡间的尔虞我诈比天庭更盛百倍,怪不得连他那个老实巴交的弟弟也学会了使­阴­招。

“王子眉头不展,可有需要本道帮忙之处。”

反正瞒不过他,便将上午发生的事细细道了一遍。

“王子是在为未能活捉左冷而感到遗憾还是在为代婉担忧?”

被索格警告的瞥了一眼,白鹤略有收敛。

“本道的意思是,若是后者王子大可不必担忧。”

“此话怎讲?”

“她同本道一样,并不是凡人。”

对他这番话,生­性­多疑的索格意外的并觉得一丝不妥,那般风华绝代的风姿,总是出人意料的行为,再加上时不时迸发出的令人惊讶的力量,无论哪一项都是凡人所遥不可及的。

“我派人在他们落水之处搜寻了数个时辰,直至此刻仍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而且,她之前似乎有些不对劲,你们修仙之人也会有身体抱恙的时候?”

白鹤眼中闪过诡­色­,煞有介事的微微颔首:“世间万物相生相克,便是天上的神仙也绝非毫无弱点。他们该是都还活着,只是受到外力庇护,暂时感觉不到他们的方位。围堵之事便交给本道去办,王子不若将­精­力放在军务上,何不趁现在主将失踪之际,给对方狠狠一击。”

正好他也想知道,他们悉心教导出的人究竟有多大的本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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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暗中显出一丝光亮,仿若重生。

左冷张开眼睛,迷惘退去,下意识坐起身子,身子如闲置了许久的织布机,发出咔咔的骨节声。

警戒的看着四周,这是一间普通的农房,装饰雅致,床头木凳上还放着一只药碗。

看来是得救了,记忆最后一幕是冰冷刺骨的潭水与窒息的闷痛,还有...被紧紧握住的右手,那一刻感觉到她的张皇失措,像一根毒刺深深扎在他心上。

挣扎着起身,这副身体不知道躺了多久,双腿僵硬动弹不得,张了张嘴,嗓子如­干­涸了许久的河床根本发不出声音。

挣扎着伸出手,东西明明近在眼前,拿在手中时却已满头大汗。奋力将它摔在地上,瓷碗破碎声终于引起外面人的注意。

木门吱呀声过后,一位面­色­慈祥的老婆婆出现在眼前。看到他已经坐起身,脸上露出欣慰的笑意,快步走过去,掰过他的脸左瞧右瞧。

“年轻人身体就是好,还以为你过两日才能醒过来。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左冷挣扎着躲开她的爱抚,指了指自己的喉咙。

老婆婆这时才反应过来,迅速收拾了地上的碎片,出门端了半碗温水进来,细心喂到他嘴边。

左冷那种­性­格的人最讨厌别人的碰触,尤其还是刚刚见面的陌生人,即便很可能是他的救命恩人。

“跟我在一起的那个人呢,她在哪里?”

“你是说那个漂亮的小姑娘?”

“她的脑袋撞到了石头,身上也有几处骨折,不会这么快醒过来。我家老头子正在帮忙照顾,你就安心待在床上。”

她退到距离木床三步远的地方,摸着下巴上下打量着他,“小姑娘受了这么重的伤,怎么你就只膝盖擦伤了点儿。

那小姑娘是你的爱人对不对,所以才会在危难时刻,不顾自己安慰护你周全。”

左冷神­色­怔忪,配上散落耳边的黑发和苍白的肤­色­,难得露出一丝脆弱,看的老人家直想上去摸两把。

“我们不是那种关系。

麻烦你,带我去见她。”

知道阻拦没什么效果,倔强的孩子又不肯让她搀着,便从门后翻出一根粗树枝让他暂且当拐杖用。

就在隔壁房间,短短几步距离,一瘸一拐,左冷竟花了将近一刻钟。

推开门,扑面而来一股浓厚的药膏味儿,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只几乎要扶上白皙面颊的苍老手掌,瞳孔紧缩,拖着伤腿匆匆往里面迈进,却被门槛绊倒在地。

像一只发怒的豹子,对着里面的人大吼:“你别碰她。”

老婆婆随后赶到,“哎呦”一声忙扶起地上的人,身子看似苍老瘦弱力气却出奇的大。

左冷在她的搀扶下三两步来到床边,一掌拍掉愣在原地的咸猪手,这一下几乎用尽了他所有力气。

v 010 责备

床边站着的老人看起来七八十岁高龄,圆脸红扑扑的看起来倒有几分可爱,适才被突然出现的人吓得愣在原地,此刻被大力打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嚎叫着躲到老婆婆背后。

老婆婆又怎会不知自家相公的坏毛病,当即也不护短,揪着耳朵将他拖了出来,空着的那只手朝着他身上不住拍打:

“你个老不死的,臭毛病到现在都没改,老娘的脸都快被你丢光了。”

老公公哎呦哎呦的躲着,奈何一只耳朵在妻子手中,怎么也逃不过,脸上表情颇为滑稽。

不管身旁上演着怎样热闹的一幕,左冷丝毫不为之所动,全部视线集中了无生气躺在床上的人,还是第一次看到她如此安静的模样。

头上缠着厚厚的纱布,依稀能看到里面包裹的血迹,同样也是第一次见到她受伤的模样。即便在玉门城,那般险恶的形式下,独自对敌依旧能全身而退的人。垂在身侧的手微微抬起,手指张了张,终是无力垂下。

“纱布缠的这么厚,伤口很容易感染。”

淡淡的一句话,声音不算大,却让正在打闹的两人住了手。本就是做给外人看的,老婆婆并不舍得下重手,两个人刚刚死里逃生,为何缓和气氛,老公公也乐意配合。

听他这么说,不好意思挠了挠发顶:“我们两个老家伙很久没受过伤,我都忘了该怎么包扎。老太婆倒是在行,不过她看人家小姑娘年轻漂亮,不肯帮忙。”

耳朵又被揪起,老婆婆看了眼年轻人的颜­色­,压低声音:“臭老头子你胡说什么,当初把他们捡回来的时候不是说好了分开照顾。自己手指头笨的跟脚趾头似的,反倒赖起我来。”

轻轻坐在床边,稍稍犹豫一下,小心翼翼抬起她的头放在自己腿上。

“伤药在哪里,我帮她重新包扎一下。”

递过捣碎的草药和新纱布,两位老者乖乖站在一旁看着。

“那个,小伙子,你不要误会,我家老头子就有个手贱的老毛病,看到白白­嫩­­嫩­的东西就想上去捏两下。并没有恶意。”

左冷没有答话,专心致志手中的事情。

老公公拽拽老婆婆的衣袖,指指英朗帅气的年轻人。凑过去悄声问:“时间太久有些事都忘了,我年轻的时候,是不是也跟他一样帅。”

“只有衣服一样而已。”

“......”

“嘘,小姑娘好像要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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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逸私自动用了宁侯府在西域埋下的探子,尤其有几个已经进到索格身边的近卫骑。一不小心就会令数年的谋划毁于一旦,还有可能引起朝廷的质疑,冒着如此大的风险,总算得到了一些有用的消息。

不出所料,两人数日前遭到索格亲自带队袭击,后为西域小王子所救。之后的事情近卫骑并没有参与,具体情况不得而知。不过当日午时有部分士兵接到命令,齐聚距营地百里之外的深潭执行任务。直到现在都没有回来。

翻开地图,在边缘之处圈出深潭所在的位置,怪不得之前他们找不到。

如若放在以前,莫说是掉进深潭便是狼窝他也不会担心,可是近来这段时间。她的身体状况频出,短短几日似乎将之前二十多年的病气都一下承了过来。他从未在她身上闻到除了花香之外的任何气味儿,如今这个帐篷里似乎还残留挥斥不去的药味儿,这让他极度不安,尤其她身边还有一人,心怀不轨的一个人。

“我决定,今晚夜探敌营。只有我一人。”

决定一出反对声一片,左冷至今下落不明,便只有苏逸一个群龙之首。探营之事万分惊险,如若出了意外到时整个军队都会受到不小的冲击。

“将军该是知道自己的重要­性­,这个时候万不能独自离营更可况还要深入险地。探营之事不若就由属下代替。”

成林首先出列请命,义正言辞,表情肃穆。

“监军大人以为如何?”

风扶远懒懒挺直身子,扫了在场人一眼:“大家说的在理,苏将军身负重任,的确不该以身犯险。不过成参领也不合适,因为我不确定到时候你能不能认得出。”

气氛有些缓和,大家以拳抵­唇­掩去嘴角的笑意,只有成林一人感觉莫名其妙。

“我去吧。”

嬉笑过后,青阳主动请缨,却被苏逸一口回绝。

“我意已决,你们若是不放心就挑几个武功好的在外面接应我。”

她的事情,他从不假手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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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时分,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苏逸一身夜行衣,施展轻功出了军营。

“你胆子也太大了,大王子还在营中,你竟然敢擅离职守躲在这里喝酒。”

“这么紧张做什么,大国师回来了,难不成你还怕敌军袭营?”

“也是,有大国师在,保准让他们有来无回,这下好了,咱们兄弟又可以过几天好日子。给我也来一口,喝完这一瓶还得回去当值,大王子可不是好惹的。”

“殿下的心思全都在那个寒潭上,哪有功夫来管我们?那里面到底有什么东西,连大国师都出马了,难不成是什么稀世珍宝?”

“你过来点儿,我小声告诉你。我听说啊,是有两个人掉了进去,看大王子急的那个劲头儿,说不定里面就有他看上的女人。”

“都已经五天了吧,听说那个深潭里有怪物,说不定尸体都已经被吃光了。”

“哎呦,你踢我­干­什么?疼死老子了。”

“喝多了吧,谁踢你了。”

寻遍整个军营,犄角旮旯都不放过,除了刚刚听到的那番话再没有得到跟二人有关的任何消息。

既然冒险来了,总不能空手而回。

“什么人,快来人,有人烧粮仓。”

行军之人对粮草之事尤为慎重,尤其索格生­性­多疑,对此该是早有防备,很快苏逸便被四面八方涌来的弓箭手层层包围。

“放箭。”

眼前亮光一闪,除了满地的长箭哪还有人影。

本该被­射­成刺猬的人,此刻一手背后站在河边,位置恰巧就是代婉两次烤鱼的地方。

弓箭­射­来的那瞬间他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心有余悸的反倒是救人的人。

玉遥蹲在草地上平复心情,看着那道在夜­色­中迎风招展的清俊背影,第一次生出钦佩之感,见过狠得,没见过对自己也这么狠的。

“都回来了吗?”

“天鹤有事迟些才能过来,他让我告诉你,除非宫主她自己放弃,否则这个世间谁都伤不得她。”

回到军营是天­色­尚且昏沉,大帐中灯火通明,一道身着近卫军甲的纤细身影背对而立,竟让他生出几分错觉。

她缓缓转过身,苏逸眼中氤氲散去,只余彻骨的冰寒。不知是被他浑身上下散发的冷冽气息所呵还是没想到进来的人不止一个,笑容僵在嘴角。

“将军,我...”

“来人。”

“是。”

“将她拉下去军法处置,你们每个人自行领五十军棍,再有下一次,杀无赦。”

“遵命。”

五十军棍,不死也要丢半条命,其实守门的士兵着实无辜,算起来还是代婉埋下的祸根,谁让她时不时带人进来,多几次之后守卫也就习惯了,自然也就放行了。

“有些人自以为换了身皮,模仿几个动作,就能摇身一变成了凤凰。自不量力。

平日里我与蔻红同她亲近一些都会得冷眼,你怎么放心把这种人留在她身边?”

“她太寂寞,有人陪着说说话也是好的。”

“我看,你是想用宫主做饵钓出她背后的人。”

看着气势汹汹走进来的人,玉遥不禁瞪大眼睛,没想到刚刚那番硫磺味儿十足的话竟是从素来对苏长老毕恭毕敬的蔻红口中所处。

瞧着被数落的那人脸­色­越来越不好,赶忙上前制止:“你傻了吧。平时也不见你这么多话。”

“难道我说的有错,她的身体为什么比普通凡人还不如,苏长老不知道,难道你还不清楚?”

“什么意思?”

蔻红嘴角侧勾起嘲讽,有种冷艳的美感。

“那场暴雨洪灾,她为此灵力几乎耗尽。你什么都不知道,甚至不关心解决办法,就只给了一个期限。”

苏逸未曾想到前因后果竟会是他一手造成,张了张嘴,才发现任何解释在事实面前均是徒劳。

“她对你的要求何曾有过拒绝,甚至不让我们将这件事透漏与你一分一毫。”感觉到他身上的压抑,蔻红叹了口气:“罢了,找到她之后我们三人便一起回霾山之巅,是我想错了,你身边并不合适她。”

留下这句话,蔻红转身离去,玉遥亦也跟着离开。整个大帐就只剩下他一人,同前几日一般。

凝着她慢慢张开眼睛,如同等待破茧成蝶的那一刻,左冷不自觉屏住呼吸。

阳光透过窗子正巧打在她薄如蝉翼的眼睑上,睫毛轻轻颤抖,露出黑的发亮的瞳孔。

v 011 神志不清?

黑­色­瞳孔里尽是迷惘,左冷不自觉握住她的手,紧张唤了声她的名字。

“代婉。”

循着声音,她看到一张紧绷的脸,不自觉轻笑出声,伸手抚上他紧抿的嘴角,感觉到他的诧异,笑的更欢。

“怎么了,谁又惹你生气了?”

看着她巧笑嫣然的脸庞,左冷心中疑虑,扶着她坐起身,对上她的眼睛。

“我是谁?”

“你在开玩笑吗,桑黎?”

不是苏逸,也不是他所认识的任何一个人。

就在他思索考量之时,刚刚醒来的代婉已经将周围环境大致扫了一遍,看在略显拘谨的老夫­妇­二人,眼中突然闪过一道亮光。

“你们,是人?”

老夫妻对视一眼,这姑娘看起来文文秀秀的,怎么一开口就骂人呢?

不防被拽了过去,耳边拂过温香气息,却见代婉已经凑过来半趴在他身上,两个人姿势极其暧昧,他甚至能清楚看到她面颊上的绒毛,还有那双亮晶晶的双眸。

“我们现在是在尘间?你不是死活儿都不同意带我下来,怎么会突然改变主意?那么上次在天神殿,你让我背黑锅的事情就此一笔勾销。”

“喂,跟你说话呢?”

左冷回过神,本能吸进一口气,感觉到胸口的胀痛,他才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竟不由自主屛住了呼吸。有些狼狈的侧过头躲开她的眼神。

刚刚的话他听得云里雾里,根本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唯一可以确认的,是她把自己当成了别人,而那个叫做桑黎的人与她的关系并不普通。

这个认知让他心里莫名不是滋味。

望向一旁看热闹的老夫妻,眼里带着几分­阴­沉凝重:“她怎么回事?是不是因为伤到了头部,神智受到了影响?”

“小姑娘奇是奇怪了些,不过其他倒也没什么。是年轻人你自己太敏感了。”

第一次下到凡间。左瞧瞧右摸摸,对一切都感到稀奇。一不小心触到身上的伤口,疼得她叫出声来。

左冷被这声惊呼移去注意力,看着郎才女貌的一对璧人,老婆婆拽着相公偷偷出得门去。

“你拽着我做什么?”

“年纪大了连眼­色­都不比从前,人家小两口刚刚死里逃生,正式你侬我侬的时候,我们两个在里面只会惹人烦。”

“你去山上抓只­鸡­回来,中午给两个孩子好好补补。”

“什么时候能这么对我?”

嘴里嘟嘟囔囔,老公公甩着袖子走远。十足的老顽童模样。

木屋中的情形并不如他们想象中浓情蜜意,反而处处充斥着诡异的气息。

手里握着绷带,左冷坐在床边。脸上生冷硬朗的棱角第一次现出迷惘。不远处刚刚还呼疼的人,正活蹦乱跳,­精­神抖擞的参观摆设。

就在两位老人出去不久,她拉着他非让他帮忙治伤,解释不通。他只好将刚刚包好的伤口再重新伤了遍药,谁知正当他裹上纱布的时候,却被她不耐烦的一把扯下,之后的事情是他从未想象到的,她额上的伤口就在他眼前,慢慢愈合。伤处皮肤光滑白皙,看不出一丝痕迹。

他当即愣在那里,素来条理清晰的脑子里一片空白。

“你”

代婉提起裙裾跑到院子里。压根儿没听到他的话,也没有注意到他脸上的惊异。

透过窗子,看到她正兴致勃勃的提着兔子的耳朵说些什么,此刻的她与他之前所接触的所有面貌都不同,少了若有似无的那抹哀愁。眼底一片澄澈,是那种没有受过挫折。不识愁滋味的眼神。

“代婉。”

头顶有­阴­影投下,代婉抬起头,背着阳光,站着一道伟岸的身躯。不禁笑弯了眼睛,她对这个人向来没有免疫力。

“代婉,你”

“你在叫我?代婉,这是我在凡间的名字?听着是不错,可为什么要改,又没有人认识我们?”

“那以前都是如何称呼你的?”

代婉奇怪看了他一眼:“除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外号,晨露、百花,不过我更喜欢你叫我妖妖。”

“妖?为何?”

“不用受规矩约束,又可以在凡间自由行走,我很羡慕这种无拘无束。你这种除了修炼对什么都不关心的人自然不会明白。”

“不过,你今天怎么会跟我说这么多话?”

不知该如何回答,左冷缄默不语。

看到他这副模样,即便已经习惯仍不免有些可惜,早知道刚刚那句话就不说了。

“我们要在这里待多久?”

避开她满是期待的眼睛,左冷远眺天边:“要尽快回去才行。”

外面不知道已经乱成了什么样子。

只是她现在的样子

简易厨房中飘出香味儿,老婆婆端着特意给他们补身子­鸡­汤出来,看到蹲在兔子面前的两人,露出慈爱的笑容。

“这个山谷中一直就只有我们夫妻二人,闲来无事养两只来解闷。附近山上飞禽走兽不少,你们若是喜欢,晚上让老头子抓两只炖来吃。”

“它们平日里都吃些什么?”

“兔子能吃什么,不就是一些青草菜叶。”

“月宫里那只怎么就只会偷我的刚培育出的­嫩­芽?”

老婆婆没听清她讲什么,笑笑将东西端进屋里。左冷却是听得一字不落,当即拉住要跟着进去的人:“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现在只是一界凡人,什么事不该做,什么话不该说,你心里该是自有掂量。”

被他过分凝重的表情骇住,却也知道这件事的严肃­性­,抿着­唇­乖乖点头。

“桑黎多在这里待一天好不好,就一天?”

“我会考虑。”

左冷背过身,左手微曲,他所做的决定从未有过改变,可一对上她明显渴望依赖的神­色­,他便不自觉动摇,心下还未做决定,口中便已经应承。

他不懂为什么会这样,就像他同样不明白为什么这么迅速就接受了这个事实,一个匪夷所思却由不得不信的事实。

一桌四人,压根儿没想到会有客人,整个屋子就只有两张用树藤编成的矮凳,本着尊老爱幼的高尚美德,将它们让给了两位老人,左冷从外面搬了两块高矮合适的石头,他和代婉就凑合着坐在上面。

有些抱歉,两位老人不住往他们往里夹菜。

“没什么好东西招待,你们身体正是恢复的时候,多吃一些。”

代婉盯着碗里的东西,没有动作。

“小姑娘怎么不动筷子,是不是饭菜不合你胃口?”

“我不吃这些。”

胳膊被狠狠戳了一下,“我的意思是,大病初愈要吃一些清淡的。”

气氛恢复和缓,代婉拿着筷子慢慢拨着碗里的菜。

“敢问二位,此地此处何处?”

“西峰谷底。”

扫了身边人一眼:“二位莫非就是江湖上传闻的西峰双侠?”

两位老人对视一眼,似乎第一次听到这个称呼。

“我们六十年没上去过,没想到江湖上还流传着我们的名号,老太婆,咱们不枉此生了。”

左冷看着这对同桌不相识的“师徒”,嘴角微微上扬。

“年轻人,一直没问你,你们遭遇了什么,怎么会到这里来?当然,如果不方便可以不说。”

“没什么不能说的。我们遇到仇敌追杀,寡不敌众掉下山崖,被卷进暗渠里,­阴­差阳错就到了这里,还未感谢两位前辈救命之恩。”

有恩必报,左冷当即起身,屈膝下跪,被老婆婆眼疾手快服了起来,她只用了两根手指力道竟让统领千军万马的大将军不得不屈服。

佯装没看到代婉仿若见鬼的表情,左冷递给她一个乖乖吃完的眼神。

“失踪数日,家人想必十分担忧,敢问前辈可有出谷之路。”

“路倒是有,不过却不似一般人能走的了得,你们身上还有伤,待养好

了,老婆子亲自送你们上去。”

“只好如此。”

房间只有两个,老前辈夫妻住一间,两个人不得不挤进另一间。

木门一关,代婉便迫不及待的扯下头上的纱布。

“明明已经好了,为什么还要缠上这个东西,又闷又热。”

左冷自顾铺着地铺,没有理会。

一日相处下来,虽不知她回到了哪个阶段,前世还是今生,但能确定的,一定是生命中最纯真美好的时光。

现在的她就如同一个被养在深闺的少女,不知世事,单纯好奇;再不是那个果断勇敢,张狂无畏,敢于只身对抗数十万敌军的女人。

胸口涌出些许复杂,不知是惋惜、愧疚,还是一丝庆幸。

“我已经同老前辈说了,后日一早就离开,我们可能要爬过崖壁。”

她略微有些挫败:“会天上吗?”

“不,回军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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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生偷得半日闲,左冷被她欢快的情绪带动,难得放下肩上的担子,陪着她在这方小天地中游山玩水。

从她口中断断续续了解到一些东西,不过那些对于他这般凡夫俗子来说,没有丝毫意义,只是从始至终,有一个名字一直被遗忘脑后。

“妖妖?你可知道苏逸这个人?”

v 012 谁是苏逸?

听到那两个字,原本闭目享受的代婉突然瞪大眼睛看着他,左冷不禁生出几丝希望。

“你记得?”

“你这两天很奇怪,总是问我一些莫名奇妙的问题,而且,你刚刚叫我妖妖?之前不是说不合体统,无论我如何威逼利诱不都不肯叫一声。

如果不是这张如假包换的脸,还有万年不变的寒冰­性­子,我还以为是自己人错了人。”

后面一句话她自己小声嘟囔,被左冷听得一字不落,倒也没觉得不舒服,他本来就不是她以为的那个人。

“你刚刚说什么,苏逸?这个人是谁?我该认识吗?”

“等你见到就知道了。”

不疑有他,代婉将鞋子脱掉丢到一边,赤脚趟进小溪里,冰的一张脸都拧巴到了一起。

左冷站在岸上看着,不由扬起嘴角。

下一刻,身上、脸上都溅上了水珠,抹了把脸,眼睛睁开便见水中央的人不知何时又捡起一块石头,朝他身前的水面丢了过来。

看到他浑身湿透,笑不可支。

“反正都湿透了,­干­脆下来陪我玩玩。整天就知道捧着你那本心经,小心变成凡间所说的,那个什么书呆子。”

原来打的是这个主意。

左冷不忍扫他的兴致,往前迈两步进到水里,站在原地任她欺负。

心中却是一筹莫展,她如今这副样子回去,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

水下的石头缝里突然窜出来一条滑不溜秋的东西,正好一头撞上代婉的小腿,吓得他哇的一声就近跳到左冷背上。喉咙被勒的生疼,不及身上温香软玉的震撼。尤其坚实背上的两团柔软,顿时浑身僵硬,连呼吸都不敢大声。

确切来说。这是左小将军长这么大第一次与女­性­有如此亲密的接触,最直接表现在了脸上,面红耳赤。

甩了甩身子,厉声喝道:“下来。”

“不要,水里有东西。你好久没背过我了,看在我糊里糊涂受伤的份儿上就背我回去好了,嗯?”

“?”

隔日一早,背着老婆婆特意备好的口粮,二人离开了生活小半月的木屋。拒绝了老前辈要送他们上去的提议,他们夫妻二人既然隐居在此。几十年与世隔绝,其中定是有故事,又何必因为他们打破了原则。

“这个地方是不是就是书上说的世外桃源。我喜欢这里。也喜欢那对有趣的老人,等你办完在凡间的事,我们还来这里住两日好不好?”

“随你。”

没有战争纷乱,没有尔虞我诈,若是可能他也想在此隐居遁世。

行了半个时辰。来到老婆婆所说的那处断壁,所谓的阶梯不过是每隔十步就有一块突出的石块,大小不一,勉强可以当作落脚点。

所谓通道,不过是对那些武功高强之人来说。而左冷自小所学的武艺是如何在战场上用最短的时间结束敌人的­性­命,可以说他在近身­肉­搏与骑­射­上的造诣要比在轻功上深厚的多。否则当初也不会如此轻易就被她丢下河去。

此刻他站在万丈崖壁之下。往前的脚步如何都迈不出去。

代婉大踏步路过他身边,退回来拍了他一下:“怎么不走?”

“我上不去。”

代婉脸上并不见诧异,反而露出几丝同情无奈:“你又擅自封了自己的法力。虽然能得到额外加分,却也不值得如此为难自己。如果没有我,你岂不是还有低头求人。”

桑黎这两日难得的包容和好脾气给了她底气,假意训斥一番,解了多年屈居他下的憋屈。上前两步,揽住他的腰。腾空直上。

看着自己的身体穿过云层,绵厚的云朵在手边四散开来,伸手去抓只留住一手湿气,左冷无法形容那种感觉,比他第一次偷看父亲练兵时还要新奇。

“到了。”

看着他近乎呆傻的表情,代婉不由得笑出声来,或许因为封了仙气的缘故。这两日的桑黎比平常多了几分人情味儿,不知道有多可爱。

左冷回过神,顾不得尴尬,第一件事便是环顾四周,确定自己所在的位置。

看着山下熟识的景象,脸上露出由衷的安心,视线转向东张西望的一人,若是神仙,她该是福星吧。

从腰间掏出一枚信号弹投注到天空,红­色­烟雾四散。

“这是什么地方,我还是第一次亲眼见到这么多的人和房子。”

他指着曾经驻扎地旁边的集镇:“你仔细看看,真的一点儿印象都没有?”

摇了摇头,代婉眉宇间透出几分不耐,“这些东西我只在八卦镜中看到过,我又不像你经常在凡间行走,怎么可能知道这是什么地方。”

见此,左冷不再多说。

“时间还来得及,想不想下去逛逛?”

原本蕴着倔强与怒气的眼睛立即变得闪亮。

“先把这个戴上。”

从袖口掏出一条白­色­面纱,是临行的前一晚西峰老前辈特意给他送来的,据说还是她唯一的假装。

按理说这东西不是该给代婉?

老人家说这在她家乡是一种定情方式,男孩子送给喜欢的女孩子面纱,女孩子若是欣然戴上就表示她接受了这个男孩子,愿意为了他在其他男子面前遮去美貌。

她看得出这两个年轻人互相有情,这让她想起自己年轻时候的事,不妨就将它送给他们以示祝福。

左冷自己知道其中有多大的误会,再加上这块纱巾对老夫妻意义重大,本不预收。可老婆婆的下一句话成功止住了他还未出口的拒绝。

她说小姑娘一看就是那种养在闺阁中,不知世间险恶的主儿,又长得这般花容月貌,顶着这张脸走在尘世中怎么可能不惹麻烦。上面那个世界从她进谷时已经是人吃人,几十年过去了,还不知成什么样儿了,你从那个地方来,应该比我清楚,仅凭你一人之力未必能护她周全。到时候万一出了什么事,可就追悔莫及。

明知道这种事情不可能发生,他还是鬼斧神功的将纱巾收进袖中。

此刻见她十分自然地戴在脸上,不禁生出几分做贼心虚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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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是典型的边塞粗犷风格,人口不多个个热情爽朗,走在路上不时有小贩朝他们招手,而身边的人无一例外会被吸引过去。她对集市上的一切都觉得新奇,一个土­鸡­蛋都能蹲着看半天,最后还是左冷看不过去,在一老一孙的可怜兮兮的目光下出钱将那筐­鸡­蛋买了下来。

一群群挂着鼻涕的小孩嬉笑着四处冲撞,左冷一边要顾着手里的­鸡­蛋,一边要分出注意力追逐各个摊子乱窜的代婉,一刻不得放松。

简直比他在战场上对敌还要费劲,索­性­左手提着­鸡­蛋,右手牵着代婉,将她牢牢锁在身边。

苏逸带人寻过来的时候,便见两个穿着普通农家衣裳的男女,手牵着手站在摊子前看手艺人吹糖人。女子面覆轻纱,眼睛闪着亮光,看向男子的目光依赖眷恋;男子高大健硕,面无表情的脸上透出几丝无奈放纵,左手一筐­鸡­蛋为他添了几分乡土气息。

众人沉浸在主将安然无恙的喜悦中,没有人注意到苏逸

眼底瞬息即灭的,近乎毁天灭地的­阴­霾。

“还是第一次看左将军这副打扮,不过,他身边的女人是谁?”

“会不会在我们不在的这段时间,上演了一出美人儿就英雄,你看他们两个的姿态,依我看军中喜事将近。”

苏逸紧紧盯着不远处的两人,紧握成拳的手缓缓松开,手背因抽筋高高鼓起,却丝毫未曾察觉。

“派两个人把左将军接到临时落脚的院子里,动静不要太大。”

索格在搜索几日无果的情况下便连同士兵撤回了大营,另一面天朝军队中几个潜水的好手发现了暗渠的存在,不只一条,只得分组搜寻,其中风扶远负责的那一组便寻到了肃州,也因此能在第一时间发现信号并迅速向大营传去消息。

朝他身后看了看,并没有发现左冷与代婉的身影,风扶远不禁疑惑。

“怎么,没找到?”

苏逸自集市撤回便不发一语,浑身散发的冷冽气息让周围的人退避三尺,第一次见到这副模样的苏将军,大家虽觉莫名却没有人敢上前问询。风扶远也感觉到了,脑中不知为何浮现出伏尸百万四个大字。一刻钟之后,看着相携而来的两道熟悉身影,他才了然,血腥味儿原来发酵成了酸气。

见到毫发无伤的左冷,终日提着的心终于安放下来,众人喜形于­色­,整齐划一的行了个军礼。

“将军。”

“将军,你终于回来了。”

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左冷不觉收起脸上的冰寒,温和回应:“各位辛苦了。”

“原来你在这里的角­色­是大将军,倒是正好圆了你一直以来的梦想。”

完全不了解情况,代婉凑到他耳边促狭的说道,丝毫没有注意到身边顿时微妙的氛围。

v 013 彻底遗忘

那其中,有四道目光从她一进门起便紧紧黏在身上,顺着其中两道看过去,对上一张娟狂却十分漂亮的面孔,见她看他,朝她挑了挑眉。

妖妖低下头,不禁红了脸颊,凡间的男子,缘何跟她在八卦镜中看到的一点儿都不一样。

还有另外两道是她从一开始便下意识排斥的,很是俊逸清冷的一张脸,正是她平素最喜欢的长相,偏偏那双眼睛极具侵略­性­,似乎要把她生吞活剥。心中升腾出些许不适应,不仅往桑黎身边靠了靠。

左冷怎么会没有感觉到那人身上的情绪,自然也没有错过两人的互动。

踟蹰几许,最终还是将她拉到苏逸面前。

“你不是问过苏逸是谁?他就是苏逸。”

迎上她偷偷打量的目光,无不透着陌生,苏逸身体猛地一僵,瞬间就像有无数块大石压在心头。

妖妖对这个第一印象便不是很好的人没有多大兴趣,随意打了个招呼便又躲在左冷背后,掐了下他腰间的软­肉­,似乎在责怪他不该将她推出来。

风扶远的震惊毫不逊­色­,刚开始是察觉到了一些不对劲,可女人这种动物­性­情向来就是捉摸不定,以为她有心搞一些别的花样便没有在意,此刻听左冷道出事实,才知道自己之前的想法有多蠢.

扫了眼苏逸的淡漠依旧的侧脸,只觉得莫名沉重。

三两步来到她身边,掰着她的肩膀:“代婉,你认真看看我,我是谁?”

看着近在眼前的这张俊脸,两抹红霞渐渐爬上脸颊,赶忙低下头,不再说话。

看到她这副小女儿家娇羞模样。风扶远浑身恶寒,忍下骂人的冲动,一手拍上左冷的肩膀,那力道只有他与当事人清楚。

“怎么回事?”

“说来话长,她掉进深潭时伤到了脑袋,记忆有些混乱。”

“大夫怎么说?”

左冷不动声­色­扫了眼唯一安坐椅上,面­色­­阴­沉的人,摇摇头。

“她的情况,普通大夫根本看不了。”

苏逸抬起头正对上他深不见底的双眸,视线转移到左冷身后兀自张望的人身上,不知道她现在处于何种状态。也不知道左冷到底知道了多少。

短短半个月内,发生太多不在预料之中的事情,便是苏逸也无法镇静如初。

“先回去再说。”

留下这句话。苏逸起身径自朝门外走去,只在路过一人面前时短暂停驻。看着她明显回避的姿态,那句“要不要跟我一起走”怎么也开不了口。

偷瞄着那道渐行渐远的背影,胸口突然沉闷起来。皱眉戳了戳身边人的胳膊。

“我以前与他认识吗?”

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左冷对她安抚的勾了勾嘴角。

“先回营吧。那里还有两个人,你见了说不定能想起什么来。”

一想到要见识到凡间的军营,刚刚的疑惑与不自在一扫而空。满脸兴奋的点点头,习惯­性­的将手塞进他布满厚茧的大掌中。

看到她这番动作,身后的人自觉慢下速度。

风扶远嘴角的兴味又深了一些,有些事情似乎变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监军大人。军中素有规定,若无朝廷应允,女子不得擅入军营。这该怎么办?”

二十多年来不近女­色­。他们这些下属暗暗自为将军担心许久,好不容易他们不解风情的将军情窦初开,若是因为那些破规矩坏了这段难得的姻缘,让他们如何对面对为国捐躯的左家各位将军。

风扶远不以为然:“你放心,即便左冷撑不过军规的压迫。还有我在,再不然还有苏逸。现在的他就像浇了油的­干­柴,你信不信,若是有人提议将她送出去,会被他活活整死。”

苏将军给他们的印象是那种深藏不漏的谦谦公子,温文尔雅,气度不凡,同他们这些动不动就吼一嗓子的大老粗有本质上的差别,乍一听监军大人这样说,第一反应就是怎么可能;可再一联想适才他身上散发的那种冰冻三尺的­阴­霾气息,便又觉得没有什么事是绝对的。

历史上大­奸­大佞之徒不都是那种学富五车的文化人?

苏逸先行离去,剩下的人一同上路。压根儿没想到会有女­性­,并没有准备马车,再说就算知道了,十里八乡也未必能找出一辆像样的马车出来。

好在人家姑娘并不娇生惯养,也不用人扶动作娴熟的上了马,怎一个潇洒了得,看在大半辈子随左家东征西讨的老将军眼里,无疑又多了几分满意。

也只有这样的女子才配当左家的媳­妇­儿。

她的本领有多大,风扶远与左冷知道的一清二楚,自然不会因此大惊小怪,即便如此仍不免为她的飒爽英姿所吸引,许是回归了本心,她的动作多了几分令人羡艳的洒脱不羁。

风扶远策马来到代婉身边,落她一步,只看着她的侧脸并不说话。

起初还能视而不见,渐渐就忍不住了,任谁被一个陌生人盯着看都会不好受,扭过头目含愤懑:“第一次见骑马的女人吗?”

风扶远微微抬头,眼角上挑,眉目含春:“骑马的女人

是见过不少,只是没见过如此超凡脱俗的。”

一嘴的花言巧语再配上那副诱人姿态,岂是未经世事的小仙子能抵抗的了得。别扭的避开脸,不再搭理。

“你,真的不记得我?”

“这句话你问了多少遍了,烦不烦,我整日待在”

关键时刻想起桑黎之前的交待,适时闭上了嘴。

“待在哪里?”

“关你什么事。”

风扶远装模作样叹了口气:“你失忆之前最喜欢跟我在一起,老是缠着我带你出去骑马,如若不然,你这一身骑技是哪里来的?你该不会以为自己天生就有这项本领?”

对上她诧异的神情,“你不会真的这样认为吧。”

正是经过风扶远提醒,她才认识到这个问题,按理说马这种生物自己该是第一次接触,为何丝毫不见陌生。在上面就算最简单的挖坑种花她都要练习好几遍,怎么在骑马这件事上就能未将教导便掌控自如?

注意到她脸上的困惑为难,走在最前方的左冷调转马头来到二人身边。微笑颔首,风扶远识相的离开,别看接触有段时间,可两个人的关系一直不咸不淡,还不如与苏逸在一起来的舒服,或许因为后者的长相比较和眼缘,与他在一起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

“怎么了?”

“刚刚那个人,他说我失忆了,不记得以前的事情,这怎么可能。可又觉得哪个地方不对劲?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说的没错。”

看着她因不可置信而瞪大的双眼,左冷没有避开,有些事情倒不如现在说清楚:“你的确忘记了许多事,也不记得许多人。”

“开什么玩笑,我知道了,一定是那两只小鹤搞的鬼。桑黎”

“我是左冷,不是殇离,你从一开始就认错了人。”

仔细盯着,试图从他脸上看出一丝除去严肃之外的任何情绪,结果徒劳。双眸中的神采渐渐被迷惘和不知所措所代替。

就像森林中迷路的孩子,紧紧守着头顶的太阳,妖妖一把握住左冷的臂膀,上半身横在两匹马中间,似乎下一刻就会落到马蹄之下。

“松开,危险。”

怎么可能听得进去,手中攥的更紧,眼泪夺眶而出。

“你明明就是桑黎,为什么要骗我。就算他说的是对的,我真的忘记了一些东西,可我怎么可能会将你错认,你就是桑黎,我一个人的桑黎。不要不认我,我很害怕。”

她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自然引起各方瞩目,身子还横在马匹中间,左冷无奈,只好先将她捞到自己身前。

趴在他胸前,情绪慢慢平复,肩膀随着抽泣一耸一耸,看起来分外可怜。

“桑黎,桑黎,桑黎,桑黎”

口中反反复复只有这两个字,大有得不到回复便喊道天荒地老的趋势。

“嗯。”轻轻浅浅的一声回答,却让马背上另一人顿时破涕为笑。

“究竟是谁的主意?总之,以后不可以这么吓我。”

“...嗯。”

看着两人和好如初,并且更加甜蜜,一直默默注视着那边情形的人均舒了一口气,只有风扶远例外,就算再怎么失忆,也不该是左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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将下属远远甩在身后,苏逸疾驰回营,第一件事便是把蔻红、玉遥二人召到大帐。

“大概状况便是这样,一会儿见了面,你们自然也就清楚了。”

另外两个人听得云里雾里。

“你在开什么玩笑,宫主他不认得你?怎么可能,就算当年她?啪”嘴巴被毫不留情抽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差点儿脱口而出,也顾不得还手,“我的意思是,她就算忘记了全天下的人,也不可能忘记你。”

苏逸姿态淡漠的为自己倒了杯茶:“今日之前,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瓷器破碎的声音,回荡在整个营帐。

v 014 一起睡

****

苏逸真的发火,便是蔻红也不敢与之共处一室,与玉遥两个人来到军营门前等候,前方尘土飞扬,当先的一骑上一对男女共乘,姿态亲昵暧昧,怪不得能让向来处变不惊的人如此喜形于­色­,的确很过分。

蔻红的视线则定格在女子光洁白皙的额头上,那上面某人曾引以为傲的花印荡然无存,且并不是刻意而为。脸­色­幽暗,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远远便见门前等候着的一群人,无疑是为他们的将军而来,只是在那其中她竟发现一道熟悉的身影,这让她刚刚的疑虑惊惧一扫而空,对心中的想法多了几分笃定。

跳下马,不待左冷交待,径自向那人跑去,无尾熊似的一把抱住。

“小兽...”

“......”

不待蔻红做出反应,一旁的玉遥已经拍着大腿笑岔了气儿,短短两个字,他却觉得自己几百年被打压使唤的怨气都烟消云散。立即得瑟起来:

“小兽,好名字,小兽乖...”

那么被狠狠收拾一顿也是预料之中的事了。

被他怪模怪样的神情所吸引,一眼便看出他的真身,正是她所羡慕不及的妖兄,又见此人面相清雅,与小兽之间姿态随意轻松,料想二人相识已久。不由得促狭的眨眨眼,小声问道:“他是谁?你在这里的相好?”

“怎么可能?”

此话一出,两个人齐齐黑了脸­色­。指着彼此的脸,不约而同的对着她大吼。

妖妖被吼得向后退了一步,皱了皱鼻子。

“不是就不是,­干­嘛这么大声。”

看着她这副不同于以往的小家子气的模样,玉遥这才抓住重点,指着自己:

“你刚刚问...我是谁?你竟然连我都给忘了。不对,既然如此,那你怎么会记得这个家伙。”

“也许她现在记忆停留的阶段,根本还没有你的存在。”

“小兽,你怎么也在这里,是协助桑黎完成天君布置的课题?”

蔻红扫了眼不远处接受众将士问好的人,与玉遥对视一眼。

“你说的桑黎,是他?”

点点头:“不过他现在的名字叫做左冷。”

玉遥半张着嘴巴,后知后觉苏逸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她竟然真的...认错了人。

这才觉得害怕,眼神呆滞的看向蔻红:“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营帐内。便是两人之前同室而寝的那个,长凳上摆着她打地铺时的铺盖,依旧是她那日早晨叠放的模样。

“你是说。她不是失忆,而是丢失了一段时间的记忆,只是这一丢就是一万五千年?”

“目前来看的确是这样。”

“不像话,太不像话了....”

嘴里喃喃,心中却已经承认。不禁有些犯难,一万五千年的记忆,他们该如何帮她回想起来。其中绝大部分都没有他的参与,玉遥脸上难掩失落。

苏逸看着东张西望,刻意回避他视线的一人,双眸犹如黑洞。深不见底,似乎只一眼便可吞噬魂灵。

“桑黎是谁?”

“是他曾经的青梅竹马,她为他倾尽一切。那人却为了权势背叛了她,那副千疮百孔的身子便是拜他所赐。”

提起那人,蔻红的话多了起来,一字一句无不带着憎恶。一旁的玉遥低着头缄默不语。

尽管已有预料,真正获知事实还是让苏逸心中极不是滋味。世间万物。他所执著地只有两样。不知从何时开始,他已经将那个陪伴自己度过无数日夜的人划定为自己的私人物品。窥伺者死。

从未想过,甚至在知道她的身份后下意识排斥去想,在他不知道的那些久远年代,她的身边是否曾站着另一个男人,她对待那个人像对待他一样的关怀备至。如今不期许的事情不期而至,他才发现自己平日里忽视的太多。无论是桑黎还是左冷,他发现自己,嫉妒的要命。

妖妖站在书桌前看地图,没有听到也不想追究他们说了什么,其实,她是很排斥与那个叫做苏逸的人一室共处,更何况桑黎还不在身边,若不是被小兽生拖硬拽,她绝对不会进来。

这里大概是那个人的营帐,大致扫了一眼,简朴清幽,­干­净利落,空气中飘洒着淡淡的墨香,跟他身上的气味儿如出一辙。

他们只匆匆见过一面,甚至连话都没说过一句,自己又怎么会知道他身上的气味儿是怎样?

甩开那些无足轻重的疑虑,扫过神­色­凝重的三人,见无人注意,踮着脚偷偷溜了出去。将她蹑手蹑脚的动作看在眼里,玉遥摇头叹气:“本来就够笨的了,再倒退一万五千年可怎么得了。”

其他人默认。

许是因为左冷那句否认的话给她留下太大的­阴­影,最初的几日,代婉格外粘人,只粘他一个人。无论是吃饭、议事、巡视还是...睡觉...

那时左冷处理完一天的军务,仰躺在床上想着代婉的事,门帘一掀,刚刚还在脑子里徘徊的人活生生出现在眼前。怀里还抱着一床棉被。

左冷的注意力起先并没有放在枕被上,军人特有的反应使他顿时沉下了脸。

“怎么没有事先通报。”

对他这副表情已经习以为常,她并没有感觉到压迫,自顾在床上找了个空位将手里的东西放在上面。

“是有两个士兵想要通传,不过被一个白眉毛老头儿阻止了,他看着我的眼神...说不出来的别扭。这里的人怎么一个比一个怪。”

她的抱怨左冷一个字都没听清,在她把铺盖一股脑儿堆在床上的时候,他便针扎似的一下子跳的老远。

待她神态轻松自然在木床的另一端铺展开时,他的大脑彻底空白。

“你...在做什么?”

“铺被子睡觉。”

“你的营帐在隔壁。”

“要去我的营帐睡吗,也好,你的床的确小了一些。”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同一个单身男子同住一室,成何体统。”

他知道这句话根本没有什么威慑力,之前代婉也是一直同苏逸住在一个营帐中,便是知道她真实身份的人也没觉得有多不何体统。

他这话听在另一个人耳里同样奇怪:“你在说什么?我们自小不都是这样?”

见根本就说不通,左冷披上外衫,出了大帐。

“你去哪里?”

“去检查各处设防安排,你自己先睡。”

几乎在这个地方度过了他整个少年时期,却是第一次有闲情逸致半夜独自出来赏月,即便其中无可奈何地因素占了大半。路过另一座规格相同的营帐,里面灯火通明,看来夜不能寐的不知他一个人。

“既然来了,不妨进来坐坐。”

左冷是有些踟蹰的,他与苏逸共事二月有余,行军布局上出乎预料的意见一致,有些时候可以说是心有灵犀,便是从一开始就跟在他身边南征北战的将领都未及他半分。可私下里他们却是半点儿交情全无,他、苏逸、风扶远,三个人都清楚彼此间立场悬殊,非同道之人,不可能有交心的一天,既然如此又何必虚与委蛇。

迈步进去,苏逸正坐在书桌后专心致志翻阅兵法,连一句寒暄都没有。自己找了凳子坐下,接下来半个时辰如预料那般,一室静默。

随手抄起小案上一本纸质泛黄的书本,却是事关情爱的杜撰故事,顿时倦意全消,有些哭笑不得,偶然听得她极爱民间话本,看来所言不虚。

他嘴角细微的弧度被苏逸收进眼里,事实上,从左冷进来初始,他的一举一动便没有躲过他的眼睛。

手里的书本一直停留在一页,他只是在借此缓解自己的情绪,说实话此刻的他,前所未有的混乱。

“她睡了?”

左冷脸上现出几分尴尬,转瞬即逝。

“我去成林帐中凑合一夜。”

这算是一个交代,对三人都是。

苏逸表情淡淡,看不出任何情绪,这让左冷心生些许不满。

“可有办法尽快帮她恢复记忆?”

“会有的。”

两人的交谈言尽于此,至于她匪夷所思的身份,谁都没有提及,只不过是两人心知肚明的事。

这样也好,最起码战事结束之前,给他一个暂时不杀的理由。

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苏逸将手中的兵法仍在桌子上,双眸越发幽深。

不禁想起两个时辰前在此处与蔻红、玉遥的谈话。

不管用什么办法,付出怎样的代价,希望他们能尽快想出办法。

不得不承认,他在这件事上,有一种难言的无力感。似乎对于她的任何事,他向来便很少有头绪。

蔻红却告诉他,她认为这样很好,一切又回到原点,很多错误与伤害都还可以弥补。不过她也会尽力尝试,但是,如果始终没有效果,便让他答应放她回霾山之巅,不再参与世俗之事。

至于成参领半夜被突然进来的人饶了清梦,惊吓未退还得分半张床出去一事,便不再多说。

一大早起来,身旁并不见人,连铺盖都平整依旧,很显然,有人很本就没有回来。

v 015 女孩子是要哄的

当即便有些不开心,她感觉的出来,自从来到这个地方以后,桑黎对她的态度便没有前些日子在溪谷时积极,甚至有些回避。她确定自己没有做什么过分的事,那就是外部环境的原故。

看着站在营长门前,明显是在等他的人,急刹车似的停下了脚步,那一刻清楚看到她脸上折­射­出的不开心。左冷停在原地,不知道这数十步的距离该怎么迈过去。

不过他也用不着过去了,因为有人已经怒气冲冲朝他大踏步而来。

一男一女,不过半步之隔,女子昂着­精­致的下巴神­色­倔强,男子身材高大,微垂着头,四目相对。

这一幕很快便招来不少注意,便是巡逻的队伍也在不远处徘徊了数遍。在这个乏味索然又处处布满紧张气息的军营,还有什么方式,比看左将军同他未婚妻吵架更来得放松。

左冷自然注意到了,眼神犀利的朝那些人扫去,待触及到那双氤氲的双眸是瞬间偃旗息鼓。他也想离开,只是发现自己的双腿根本动弹不得,她竟然在他身上施了法术。

妖妖紧紧盯着他,察觉到他两种鲜明的情绪变化,酝酿了一早上的怒气轻易被抚平,脸上表情不变。

“你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我?”

“你若是敢骗我,我就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围着军营做一圈青蛙跳,你知道的,我说得出,就绝对做得到。”

“”身后传来嗤笑声,就是那种努力憋笑但是最终破功的噗嗤声,左冷没脸回头,僵着脊背挺直身子。似乎要靠这种姿态维持自己辛苦积攒的威信。当上将军之后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下面子,不由得冷下脸来:

“我是一军主将,自然有数不清的事情要处理。这番胡闹成何体统,再有下一次,我便军法处置。”

话音刚落,他就后悔了,对一个未经世事的女孩子来说,这话是有些重。对面的人显然不给他反省的机会,眼睛里已经蕴满了泪水,欲落不落。看起来格外可怜。

“我抱歉”

“那你准备怎么补偿?”

声音里还带着哽咽,与这话极不符合。

“你想要什么补偿?”

“带我出去转转好不好,这里很闷。”

“现在不行。”

西域大军近来十分平静。反常即妖,他们该是策划另一场反扑,大战一触即发。这个时候身为一军主将怎能因儿女情长擅自离营,更何况,此番遭劫也是因为二人独身出营。

妖妖自是不知道这其中缘由。见他断然拒绝,数日的委屈一并涌上心头。

“算了,不用你管。”

看着她转身跑开的背影,左冷眉头轻皱,不明白她突然红了眼眶的原因。

半途遇到小兽和她的妖­精­情人,听了她的控诉。齐齐表示愿意陪她一同出营转转。这个阶段的妖妖,照玉遥的话来说,好听点儿就是天真无邪。难听点儿就是没心没肺,一听可以出去玩,什么委屈难过统统抛到了脑后。

只是迅速膨胀的欣喜与期待,在看到正前方的那道身影时变得极度萎缩。

停下步子,真想马上掉头就走。那人显然已经发现了她的存在,朝着她的方向招了招手。这个动作令妖妖心情极为不爽,看起来跟唤小猫小狗没什么区别。

虽然对他有一种莫名的排斥感,可客观来讲人家并没有对她做出什么逾矩的举动,两人甚至连面对面的交谈都没有,加上身份还是桑黎的同僚,处于抱歉与礼貌,妖妖踢了踢脚下的泥土,牵着马朝他走去。

“好巧,你怎么会在这里?”

“在等你。”

“这样啊,真有些不凑巧,我已经事先跟人约好。有事下次说,或者托桑左冷转达也可以。”

目不斜视的从他身边走过,只有她自己知道双腿有多僵硬。

腰上多了一道力量,强制而不容拒绝,眨眼间她便已经换了位置。

身后贴上一道结实的胸膛,鼻尖萦绕着淡淡墨香,妖妖的第一反应是红了双颊,不乏恼羞成怒的意味。而后便是深深地自责与屈辱,她堂堂一介天人,竟然被一个凡夫俗子轻易制住,若是被那些长舌头的小仙子知道了,自己以后还如何在上面行走。

虽然之前答应过桑黎,不会提及凡尘之上的事情以及任何带有暗示­性­的言辞,更不会动用法力,可凡事总有例外,如今这个时刻便是那个万不得已。

­操­纵意念想将他直接扔下马去,下一刻她便发现已经更加匪夷所思,惊惧交加的事实,她所有的法力,无论是弱是强,等级几许,一碰到他的身体便若打在八卦炉老道的拂尘上,丝毫不见效果。

怀着不可置信,她在路边的一颗树上试了一试,参天大树应声而倒,也砸碎了她心中仅剩的期许。

“怎么会”

想象得到她张皇失措的表情,苏逸并不解释,等她想起一切自然就会知道,二十年前,他曾被她误伤,从那之后,他身上便多了一道加了她鲜血的符咒。

另外,就在三人约定的地点,蔻红和玉遥看着远远驶去的马匹和马背上张牙舞爪的一人,由不得不忧心。

“小兽,我们这样做,真的不会有问题?”

蔻红面无表情瞥了他一眼,知道他真正担心之事:“放心,她没这么聪明。”

不会怀疑到他们二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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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小便从祖父口中得知,女人是这个世界上最麻烦的动物,­性­情是好是坏,脸­色­一会儿一边,心细如尘又如海底针一般难以把握。通过近几日同代婉的接触,左将军深刻体会到了这句话的智慧。再加上军务缠身,也就没有将刚刚那件事放在心上。

士兵通传,几位将军求见,左冷以为发生大事,站起身赶忙让他们进来。

一双双黑­色­长靴相继迈入,无一例外均是左家的老部下。他们脸上并不见焦急凝重,这让左冷暂时安下心来,同时又生出几分怪异,如若不是战事缘故他们很少到他的帐子来,尤其还如此突兀的结伴而来。

“几位将军可有要事?”

都是经过沙场洗礼数十年的真男人,竟在这一刻扭捏起来,互相推搡着,最后将他们中资历最老也是左冷平日里尊为恩师的孙老将军推到了最前面。

看着身后忸怩的不像话的家伙们,赵将军甩了甩袖子,迎上左冷耐心的眼神,立即摆出慈爱的笑颜。

“小冷啊,我们几个这次,不是以下属的身份而来,而是作为左冷的叔伯,过来跟你聊些事情。”

左冷微微一怔,眼底闪过一抹温馨,却又不免有些好笑。

“如此,几位叔伯先请坐下。”

听他如此称呼,几个人同时松了口气。

“小冷啊,你自小跟在左老将军身边,老将军公务繁忙,你几乎是我们几个轮番养大的。这一身武艺也是我们手把手教出来的。也正是因为你整日跟我们这些大老粗混在一起,才导致你刚硬、不解风情的­性­子,几位叔伯们都觉得对不住你,对不住左家的几位将军。”

“几位叔伯何出此言?”

见他一副摸不着头绪的模样,几位将军不免又是一阵自责。若不是当初怕左家这唯一一根苗苗走了弯路,他们也不会禁止他与异­性­接触,更不该在他面前将女人形容成毒蛇猛兽,以至于后来避女子如蛇蝎,大好男儿,到现在还是光棍儿一个。

“我们听说,你今日同小姑娘闹了些别扭?”

若是现在还不明白,那么他可就真成了榆木疙瘩,顿时脸上表情就有些怪异。

“算不上。”

“我们能问问为什么?”

对上一双双­精­神奕奕的眼睛,左冷实在狠不下心拒绝,剑眉轻皱:

“她想让我带她出去转转,哪有时间。”

几位将军交换了眼神,不是什么大问题,暂且放心。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人家姑娘年纪轻轻正是好奇的时候,又整日困在满是汗味儿的军营里,无聊是肯定的,再怎么忙,一刻钟的时间总能抽的出来,陪人家出去溜溜马也是好的。”

“不用走多远,咱们军营后面有一条小溪,听说风景不错又清幽,最适合聊天交心。”

“我看挺好。你若是真的忙不过来,抽几样出来我们帮你完成,撇开别的不说,人家姑娘好歹是个客人,又救过你一命,算得上是我们全军的恩人,不该怠慢了人家。”

“女孩子家,气­性­大一会儿也就过去了,你好好哄哄。”

“?几位叔伯怕是多想了,我与妖妖姑娘并不是你们所想的那种关系,而且也不可能会有所发展。”

“是,你说的我们都知道,我们也没让你们怎么着,只是处于礼貌,也该一尽地主之谊。”

嘴上这样应承,脸上表情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儿。

要是什么关系都没有,人家姑娘会大半夜抱着被子到你的营帐里去睡。

姑娘家都这么主动了,这小子竟然跑去跟一个男人睡,不知道是怂还是傻

v 016 强制

与此同时,就在他们口中所说的那个环境清幽,最适合发展出什么来的小溪边,形势一度剑拔弩张,一番较量下来,妖妖终因体力悬殊败下阵来,不过苏逸也没占到便宜,英俊的面容上多了一道醒目的抓痕。

汗湿衣襟,浑身黏糊糊的,苏逸面­色­更冷了几分,看着兀自憋屈的一人,咬牙切齿:“你若是敢试图离开我的视线一步,我就把你脱光了吊在树上。”

他的表情不可不谓之凶狠,吓得她猛地向后撤着身子,又想起刚刚的警告,不动声­色­的一点一点挪回来。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苏逸哑然失笑,这个时候的她笨是笨了些,不过很难让人生出负面情绪。

背对着她,开始解衣襟。

脚背盖上一件深蓝­色­男自外衫,妖妖才在、从怔忪中回神,一手捂着眼睛一手指着某人已经光­祼­的后背,口中失声尖叫。

“啊,臭流氓”

她若是想起自己曾经­干­过的事,绝对会为自己刚刚的话自惭形愧。

“闭嘴。”

叫喊声戛然而止,透过指缝偷瞄了一眼,男人虽然上半身赤­祼­,下半身的裤子还是完好无损,为自己的大惊小怪暗嗤一声,悻悻放下手掌,在军营里这种情形几乎天天见,便是在天上也没少偷看桑黎沐浴,这种程度,根本不足为惧。

不过在一个半身赤­祼­的陌生人面前,基本的防备心还是有的。双臂交叉抱肩,警惕的把他瞪着:“青天白日的,你­干­嘛脱衣服?”

“你刚刚把眼泪和鼻涕全都抹在了我身上。”

“”就算是眼泪和鼻涕那也是仙子的,也是其他人肖想不到的。

不再理会,苏逸慢慢向小溪中央走去,选了个位置坐在水中。闭目养神。

整个天地只剩下溪水的潺潺声和偶尔的鸟鸣,妖妖坐在岸边的大石上,百无聊赖,视线不由自主被他吸引,越看眼底疑惑越深,他身上无疑不充斥着一种熟悉的气息,而且那种莫名的亲密感比她在桑黎身上感觉到的更甚。

这种感觉出现的十分突然,似乎是从某一极度封闭之处挣扎而出,一旦把握不住就可能再度消失无踪。

流水冲刷着他的身躯,她看的入了迷。鬼使神差的将手掌伸进冰冷的溪水中。

雾气渐渐在水面上升腾而出,温热的湿气打在脸上,苏逸睁开眼睛。才发觉自己不知不觉中竟然睡了去。烟雾缭绕中,一道婀娜的身影若隐若现,她坐在岩石上,静若处子,一对脚却俏皮的在水中来回游动。朦胧中优美的线条依稀可见。

水面上突然不见了人影,妖妖伸长脖子仔细观察一番,真的没有人。再顾得水里那些令人生畏的滑溜溜,一下子跳进去,双脚刚在水底站稳,突然有个东西将她的脚踝全部包裹住。惊叫声还未出口,便被突然涌进的溪水堵了回去。

溪水很浅,只勉强没过膝盖。人倒下去无一例外会被底下的碎石硌到,她却在那之前被拥进一个温热赤­祼­的怀抱。

水里看他,越发耀眼高贵,宛若天人,那种熟悉感再度袭来。脑中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挣破束缚。恰恰就在这个时候,­唇­上多了道温热的触感。某根眼看要连接在一起的线索再次中断。

那一瞬间,妖妖差点儿没被活生生气死。天知道她有所讨厌那种如鲠在喉的感觉。

将一片­唇­瓣吮进口中,狠狠一咬。

挣扎着从水里出来,拽着胸口的衣襟咳的上气不接下气,溪水从耳口鼻中流出,模样是从未有过的狼狈。

这道梁子算是彻底结下了。

“你有病啊。”

“有病的是你,而我恰恰就是那味药。”

什么乱七八糟的。

“你明明就感觉到了什么,否则既然如此厌恶我,适才为何要替我温水。”

“我是怕冻着自己,你少自作多情。”

见她抵死不认,苏逸也不强迫,继续回到原来的位置坐下。

踉跄着从溪中挣扎而出,清风一吹,浑身止不住寒颤,立即没出息的回到温水中。溪面原本就不宽,便是在夺,两人之间的距离也不过寥寥数米,透过薄薄的烟雾可以将彼此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想起水中的那一抹温热触感,嫌弃的抹了把嘴­唇­。

“流氓,无赖,混蛋”

她能想到的所有负面词语都用了出来,就算全部加起来都不足以表达她此刻的愤懑。

一边小声嘟囔,一边撒气似的拍打着水面,苏逸看着她这番动作,心情突然有些好转。

眼角扫到他愉悦上扬的嘴角,怒气更盛,猫着腰从水底摸起一块巴掌大的石头,朝着他面前的水面儿丢去,如果不是估计天规,她真想直接扔到那个流氓的头上去。

“笑什么笑,我问你,刚才为什么那样”

苏逸半眯着眼睛,成心逗趣:“怎样?”

“你怎么这么不要脸。刚刚为什么拉我下水,还要谁准你亲我的,你可知冒犯天仙该当何罪。”

“礼尚往来而已。不记得了?你以前,便是这样对我的。”

“你放胡说。我跟你素未谋面,又怎会做出这种事情,再信口雌黄毁我清誉,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真的气着了,瞪着他的眼睛似乎下一刻就要喷出火来。

苏逸丝毫不为所动。高高竖起的头发在水中被她扯散,贴在清冷的面孔与赤­祼­的肩上,竟生出几分难言的邪魅之感,不过,他所做的事情也的确衬得上这两个字。

“左边臀部有一处不太明显的褐­色­胎记,如果你也有的话,那我便没认错人。”

妖妖顿时僵在原地,反应过来下意识去护着他所说的那个地方,低头查看身上的衣衫,虽然湿透紧贴身上,却是一丝­肉­­色­不显,更不可能看到那处隐晦之地。

她没问他是如何得知的,他也没有再提及这个话题。

上了岸,妖妖用法术将身上的衣裳烘­干­,丝毫没有顺手帮忙的意思。

苏逸并不勉强,拾柴点火,将湿衣服搭在一根长木棍上,动作优雅的慢、慢、烘。急的妖妖独自在一旁磨牙,她大可以一走了之,可偏偏有个路痴的毛病,更何况是第一次出营,对周围地势一点儿都不熟悉,一个人回去纯粹是找丢。

算你狠。

重重踏着步子,撩起他的湿衣服在半空中甩了几下,顿时­干­爽无比。

苏逸淡淡道了声谢,理所当然的穿在身上。

回去的路上,两人一前一后,没有半句交流。

远远可见大营踪迹,三两步越过一人一马,加快步子往目的地冲,对于她来说,与这个流氓多相处一个眨眼的瞬间都是罪孽。

身前突然横来一道身影,径自跪在脚边,挡住了去路。

早听说两国交界处因战争民不聊生,流浪乞讨者不胜枚举,没想到真让她碰到一个,不过,

“不好意思,我身上没带银子,你可以在这里等一等,后面还有一个人,那可是个腰缠万贯的家伙,不过素来小气惯了,不过只要你抱着他的腿死缠烂打一番相信他定会慷慨解囊。”

地上那人被她说的一怔一怔的,瞪着满是泪水的眼睛:“代小姐在说什么,我是红柳啊,您不认识我了?是红柳眼拙,之前一直没认出小姐来。红柳知道之前已经给小姐添了太多麻烦,可看在相识一场的份儿上,还请小姐一定要再帮我一次,否则红柳只能连同腹中的孩子一死了之了。”

说完,她自己嘤嘤哭泣起来,妖妖听得云里雾里,好在这种胡乱认亲的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多少有些适应。虽然不知道面前的女子姓甚名谁,却听得出她似乎摊上了事,而且还是一尸两命的大事。

“你先起来。”

“多谢小姐。”

红柳缓缓起身,刚想回个笑脸,一抬头却对上不远处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身子不自觉微微颤抖,腿一软又跪了下来。

“苏将军饶命,将军饶命,事出有因红柳不是故意不听将军吩咐,求将军宽恕。”

妖妖这才知道臭流氓已经追了上来,却不知他做了什么事,让一个好生生的姑娘吓成这样。

俗话说的好,敌人的敌人便是自己的朋友。

顿时就觉得眼前这个身子如筛糠似的女子看起来顺眼很多。亲自弯腰去扶:“你不是还怀着孩子,怎么动不动就跪。”

红柳怯懦的看了眼苏逸,顺着她的力道犹豫的站起身子,却再不敢抬头。

脑中灵光一闪,盯着她尚且平坦的小腹瞧了会儿,又看看身后面无表情的臭流氓。

她想自己发现了一个大秘密,一个足以让自己扬眉吐气的秘密。

没有征询苏逸的意见,便将那女子带回了大营,体贴的陪着她候在孩子他爹的大帐中,已经派人去通知桑黎,她倒要看看,这件事情要怎么处理。

女子有些紧张,攥着她的衣袖不放,明显平日里为权势压迫留下的后遗症。

v 017 另有其人

安抚的拍了拍她的手:“别怕,有我和左将军,必定会为你讨回公道。”

红柳凄然一笑:“多谢小姐,红柳不求其他,只希望他能承认这个孩子。”

说话间,军中位高权重者相继而来,左冷、苏逸均在其间。

见小姑娘出现在苏逸帐子中,之前苦口婆心的几位将军微微一怔,略带指责的看了眼面­色­深凝的左冷,显然,双方的关注点并不在同一件事情上。

视线纷纷集中在衣衫破旧的女子身上,带着武将特有的锐利威严,红柳身子轻颤,双手交叠在腹部,下意识向后退了一步。

“你是皇上赏赐下来的那批军妓之一?”

军妓两字像是一根毒刺再次扎进她的心头,红柳咬了咬下­唇­,低垂着头跪下:“回众位将军,正是。”

这个女子左冷有些印象,代婉第一次请他帮忙,就是为了她,再加上两人之后交往甚密,他不可能不注意到,只是不知这女子与军中将领还有另一层纠葛。

人群中走出一个人,气质­干­净清逸,撩起前襟跪在女子身前:“属下自知触犯了军中条例,甘愿受罚,只希众位将军能够宽恕红柳。”

定格在某人身上愤懑又幸灾乐祸的眼神突然中断,怔怔看着跪在中央的一男一女,什么情况?半路杀出个孩儿他爹?

气氛一时冷凝,有人出来打圆场。

“大致情况我们都已经知道,既然豫州参知与这位姑娘许久之前便已两情相悦,男子汉大丈夫的之后的事也便没什么大不了的。这姑娘的身份倒是个问题,不如两位大将军做个人情,向陛下上书请求免了她的贱籍,也好让她肚子里的孩子有个庶出的名分。”

开口的这人属于苏逸麾下。

正所谓有人的地方就免不了争斗,作为朝廷折­射­下的军营自然也不例外。只不过平日掩埋在热血衷肠之下不得而见。

左家在军中盘庚多年,势力稳健,是以左冷为首,苏逸因着一道圣旨与殇离剑地位远超豫州,豫州因援军数量在十二州中最众多,勉强占有一席之地。

三股势力在国家危难的当头团结一致,仍免不了互相牵制之时。每当那时,就得有一方自动充当中间人,调节双方矛盾,涿州一势便是这个职能。

左冷自是明白其中曲折。豫州将士在战场上奋勇杀敌,豫王爷以低于市价三成的价格供应军粮,这场守备战之所以能持续到现在。取得如此优势,豫州可谓功不可没。如此情势下,他着实不该因这等小事闹得不愉快。不过明白是一回事儿,真的实行又是另外一件事。

按照阳春白雪的说法,左将军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将领。换成下里巴人的说法就是,这孩子一根筋,更何况赏罚分明一向是最基本的治军之道。

“折子我会写。”

算是承认了二人的关系。

“不过,罚也不可免,按照规定,男子杖责四十。女子二十,念她有孕在身特许生产之后再行实施,不可替罚。”

杖责二十。听着不多,可军中用来行刑的木杖足有手臂粗,执行之人又是经过多年训练的老兵,根本不会因为是女子便下手轻些,她刚进来的第一天便有一个营妓因为触犯军规被打了二十棍。连续高烧两日就这样丢了­性­命。

红柳吓得浑身发抖,跪行到一人面前。拽着她的小腿哭着求饶。

“小姐救我。”

看着她瘦弱的身板,着实有些于心不忍,可发号施令之人一张脸上写满了坚决,再联想他向来说一不二的­性­子,妖妖也只能爱莫能助。

不过等她生完孩子,这仗恐怕早就打完了,到时候各回各家谁还记得二十军杖的事。

孩子他爹那四十下是无论如何都逃不过的了,青阳自请立即执行,左冷点头应允。

太血腥的场面或者激动的情绪对胎儿不好,我便和红柳两个人留在帐子中,即便如此,那一下下沉闷的响声还是传了进来,听的人浑身发毛。那人也是好骨气,直到第四十下都没听到一声痛哼。

红柳的安置也是一个问题,因着她的尴尬身份,不适合享受将领家眷的待遇,便也不能送到附近的小镇上去安胎,好在军中不止她一个女眷,说到此处,提建议那人还看了妖妖一眼。

妖妖的帐子旁边多了个小帐子,这便是红柳暂时的安身之所。

两人关系公开,红柳便可以光明正大的出入青阳的营帐。四十军棍打的不轻,她进去时军医刚刚替他换好药,地上还扔着染血的裤子,血红与雪白,两种醒目的颜­色­对比出强烈的视觉冲击,红柳脚步踟蹰。

青阳趴在穿上,面­色­惨白,见到她神­色­不改。

“既然来了,顺便就让军医为你把把脉。”

她听了不以为意,卷起右手衣袖放在腕枕上。

军医也听说了两人的事,比起当事人他好像才是最尴尬的那个。

“这位姑娘大约已有两个月左右的身份,前段时间应该是过于奔波劳累,胎象有些不稳,待我开服药好好调理半月便可无恙。”

“有劳了。”

军帐中至于两人,刚刚平和安静的氛围突然转为冰冷。

红柳在床边坐下,脸上已不复之前的温柔顺应,轻轻趴在他肩上:“怎么,还在为我威胁你的事情生气,还是怨我不该回来?”

“上次被你救了之后,我是答应过不会再来找你,便是以后相见也要装作不认识,可人算不如天算,这个孩子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你也知道我的遭遇,大夫都说我喝太多药伤了身子,这辈子都不会有孩子,上苍怜悯给了我这个机会,我是万万不能放弃的。我一个人怎么可能把孩子生下来养大,万不得已,只好回来找你。我在军营外等了你整整七日,若不是碰到代姑娘,怕是要活活饿死在荒野里。”

“我知道你根本不想要这个孩子,甚至还在怀疑他的存在,可如今既然证实了,你就该担起责任,我可以对天发誓,你只要让我生下这个孩子,再给我足够的钱财,我们呣子绝对不会再来打扰你,如果有违誓约,便让我和孩子都不得好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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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床上,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情,越想越不对劲。

将事先有约却不见踪迹的二人唤来,果真从玉遥脸上看到类似做贼心虚,当即怒火中烧,

“果真是你们将我的行踪透露给了那个臭流氓。究竟是何居心?”

“不过是希望你们多接触,帮助你尽快恢复记忆而已,再说,这可不是我的主意。”

隐隐有个念头在脑中形成:“为什么同那个臭流氓在一起对记忆恢复有帮助?我们之前认识,并且关系还不一般。是不是?”

直到此刻她才相信自己果真如小兽所说,丧失了一部分记忆,那若有似无的熟悉感,不自觉激发起的保护本能,还有莫名其妙出现的熟人,无一不昭示着那段为不她知的过去。

“其实被天君派下来执行任务的是我对不对?不知道什么缘故丢了记忆,所以才派你们下来,助我恢复记忆,顺利归位,而那个苏逸便是我在凡间相识的恋人?”

玉遥听得目瞪口呆,将蔻红拽到一边:“不是说她的记忆倒退了一万五千年,怎么对那些杂七杂八的话本小说还有印象。”

“能这样想,也是好的。”

“你们小声嘟囔什么,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究竟是不是这样。”

“差不多。”

“”

天崩地裂。

她与臭流氓之前真的是一对恋人,她喜欢的只有桑黎一人怎么可能移情别恋。而且,想起他之前说的那些话,再联想两人可能发生的事,她真想挖个地缝钻进去。

深吸一口气:“我跟他,感情如何?”

“很好。”

“简直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当宝贝一样供着。”

“我,还是他?”

玉遥凉凉扫了她一眼:“自然是你,我们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待遇竟还比不得她一根手指,你是该反思一下。”

对于玉遥的控诉,妖妖根本一个字都没听清,满脑子都是懊恼,听他们的意思,自己似乎是死缠烂打的那个,这下好了,仙子的脸都被她给丢到凡间来了。

就在她将头埋进铺盖中装鸵鸟之时,隔壁帐子中传来响动,隐约夹杂着女子嘤嘤的哭泣声。

“我她。”

“老实待在这里,她的帐子你一步都不要踏入。”

两人眉目间有着相同的厌恶,就连小兽都不例外,她­性­子极冷,世间万物没有什么她特别感兴趣的却也少有东西能令她厌恶至斯。

“这个女人也算有本事,竟然能从苏逸的责罚下逃出。若不是那个青阳横Сhā一脚,哪里还能让她再度兴风作浪。留她在此根本就是个隐患,不如我出面将她料理了。”

“凡间自有凡间的规则,莫要轻举妄动。还是待她恢复记忆,由她做决定。”

让她看看自己救的是怎样的蛇蝎心肠的人,或许她最易心软的­性­子能改一改。

(女主记忆倒退之后用的是第三人称,等记忆恢复了,看情况再决定要不要继续用回第一人称,与文章内容不冲突,大家知道就好。)

v 018 两个殇离

自那日从溪边回来之后,妖妖几乎每晚都会做梦,睡梦中她来到一片艳丽如火的桃花林中,周围的环境十分熟悉,正是自己所生活的百花宫内的一角,记忆中这里是一片绿莹莹的草地,何时多了这片林子,还是桑黎喜欢她自己却素来不喜的桃花。

自妖妖历险回来之后,蔻红便搬进了她的帐子,察觉到帐内不寻常的气息,睁开双眸,里面清冷明净,寻不出一丝睡意。

灰蒙蒙的天­色­透出几丝光亮,透过窗户打在床铺上。

上面的人不知何时醒了,正盘腿坐在床上打坐,半张脸掩在昏暗中不甚清晰,曝露与光线中的那一半,线条柔美清晰带着隐约的冷傲与漫不经心。

看着这样的她,蔻红眉头越皱越紧。

便当这时,闭目养息的人突然睁开眼睛,四目相对的那一刹,蔻红的身子微不可察的一颤。

她并没有察觉,来到窗前挑开一角窗帘:

“时辰正好,既然醒了就陪我到外面采些露水。说来也怪,不过一觉的工夫,凡尘的污垢之气缘何比昨日浓厚许多,也就只有日月交替之时能见到几丝清明。”

蔻红不为所动,双眸讳莫如深的盯着她的身影。直至她略不耐烦,黛眉轻轻蹙起。

“嗯?怎么还不起身?”

“宫主?”

那人对着她无奈的勾勾嘴角:“都告诉你许多遍了,怎么总也记不得。在凡间不要叫我宫主或者仙子,唤我婉儿。”

“婉儿”

她这才灿然一笑,瞬间只觉无数花朵在眼前盛开,绚烂夺目,令人不敢直视。

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衫,似乎极不适应。摇身一变,白衣胜雪,气质飘渺。

又重新打理了长发,这才满意的点点头。

径自撩开帐子,帐外情景入目,第二步如何也迈不出去。

惊异不过是暂时的,下一刻倾国倾城的面容上又是一片淡漠。

不理会外面那些看直了眼的士兵,重新退回到营帐,看着不发一语,却似乎早料到她会有如此反应的人。略微懊恼的揉了揉太阳­茓­。

“凡间的酒竟比天后的琼浆玉露还要醉人,我昨晚多喝一些,什么都记不得。你怎么会把我带到军营来?

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厌恶的便是这些自以为是的男人,尤其还是凡尘中沾染了污浊的男人。”

玉遥偷偷瞄着不远处优雅喝茶看书的人,还是那张脸,浑身的气质却与之前大型径庭。似乎是从一个受尽宠爱、不谙世事的小公主一下子变成主宰万物、睥睨天下的女王。

“她这是,又回到了哪个时候?”

“一万年前,天地间所有有灵者的主宰,百花仙。记忆停留之处该是我们下凡寻花种的其中一次。她在凡间的名字,叫做婉儿。”

“婉儿?代婉?”

“有美一人,宛如清扬。她认为只有这个字才能表达出女人独有婉约气韵。”

真够自恋的。不过那个时候的她。的确有傲视天下的资本。

不管是一万五千年还是一万年,总之都没有他,玉遥不免有些失落。深刻体会到自己在她生命中的缺失。

“苏逸知道吗?”

“不确定她什么时候会再变,便没有告诉他。”

“瞒也瞒不过,我去叫他过来。”

话音刚落,苏逸掀帘子进来,第一眼便注意到安然坐在凳子上的人。一身清丽气度将那把粗糙简陋的矮凳也衬出了几分光华。从内到外变化实在太大,很难让人不注目。

见到进来的人。她略微诧异,即便如此,脸上表情依旧张弛有度,便如一本优雅典雅的画作。

“你怎么也下来了?”

三人心头均是一惊。

“你认识他?”

淡淡瞥了玉遥一眼,眉目流转间尽是风华。

“化成灰我也认得,倒是你,小竹妖,为什么总围着我转,还有,你同我的蔻红究竟是什么关系?”

玉遥脚下一个踉跄,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儿被活活气死,不是说还前进了五千年,看这周身的气度风华,的确是一宫主位仙子的派头,怎么诽谤的话题依旧如故。眼角扫到另一当事人,仿佛习惯了般,脸上写满了淡漠,反差太大,竟比看到更甚与他的嫌弃更不是滋味。

“怎么不说话,天君不是派你去了西海岸,小怪兽的水平真是越来越差,还不够你一个来回的时间。”

“你把我当作了谁?”

发生了何事,苏逸心中隐隐有些主意。心中不舒服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上次是不认识,耐心了这么久,却又被错认成了其他人。

便是再淡定也被他这一句问的发了懵,眨着懵懂的眼睛向蔻红求救:他怎么了?

蔻红却是不禁舒了口气,不管是她还是宫主,都不期望那个秘密尽早公开。

事情总喜欢扎堆而来,帐内气氛正渐渐由迷茫转为冷凝,仿佛添乱一般,左冷手里拿着油纸包一脸浑然不知的走了进来。

看到里面的阵仗,脚下一滞。

同样呆滞的还有一人,站起身,三两步来到蔻红身边,不安的握着她的胳膊,视线在两个男人身上来回徘徊。

“怎么会有两个桑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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独自一人坐在帐中,今日之事对她来说不可谓不是一个冲击。

蔻红告诉她,她所看到的两个人都不是桑黎,而如今所处的这个时代是一万年之后。就在她所遗忘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很多事,天地易主,万物变化,道不尽的曲折复杂。

所有事都有可能发生,她并不是不相信,却更相信自己的感觉。她觉得,两个,都是她认为的那人。

这其中,究竟还有何缘故。

“代小姐,你在里面吗?”

话音未落,人已经掀帘子进来。

一个青衣做­妇­人装扮的女子,手里端着吃食,看到她略微吃了一惊。

“小姐今日似乎有些不同。”

本来就有烦扰,再加上这­妇­人给她的第一感觉不是很好,眉头轻皱。不自觉加重语调:“谁准你进来的?”

红柳动作一僵,竟被她的气场震在原地。

“小姐”

“出去。”

帐中再度恢复平静,察觉到自己的刚刚的失态。懊恼的抿了抿嘴角。

红柳手忙脚乱的出了帐子,差点儿与门外的左冷撞到一起,想起还拖欠的二十军棍,身子微微颤抖。

“左将军。”

瞥了眼盘中分毫未动的甜点:“她心情不好?”

“不是,是奴婢做错了事。惹得代小姐不开心。”

“以后如无要紧之事,最好待在帐中不要出来。下去吧。”

“是。”

看着他没入营帐的身影,红柳咬了咬嘴­唇­。

察觉到熟悉的气息,抬起眼眸看了他一眼,缓缓垂下。

左冷并不觉尴尬,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

“这是你昨日吵着要吃的东西。刚刚没机会给你。”

拆开来看,却是一块块七零八落的熟­肉­,勉强能看出大概形状。

“这是什么?”

“叫化­鸡­。”

“多谢你的好意。不过,我不吃油腻的东西。”

“随便你。”

将油纸搁在她面前的桌子上,左冷转身便走,留下一个冷峻强势的背影,与她记忆中那道如出一辙。

一手托着下巴。视线不自觉跳转到那只烤的焦黄的叫化­鸡­上,一个念头出现在脑子里。这不会,是他亲自烤的吧。

嘴角勾,拈起最­精­瘦的一块送进口中。

收拾好心情,将蔻红唤了进来。

两人都没有想到她情绪调试的如此之快,说辞还没有准备好,三双眼睛,相对无言。

“把你们知道的都告诉我,我有的是时间,可以听你们细细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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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营帐,玉遥的脸­色­唰的就变了,沉着面­色­将蔻红拽到一处阿静之地。

想发火却不得不压低声音:“你为什么要这样说?”

蔻红同样冷着脸,坦然道:“我说的是事实。况且,他对她所做的又何止这些。”

“你这不是存心要拆散他们。我是不喜欢苏逸那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可也从来没想过让他们分开。倒是你,平日里一副惟命是从的模样,没想到却会在背地里使­阴­招。”

蔻红眼眸微垂,似乎在考量该如何对他解释。

“要想活命,她必须离苏逸越远越好。”

“什么意思?”

“以她的能力,你以为随随便便一个冲撞就能令其丧失记忆?”

“是白鹤?”

“我不确定。上次在军营外,该是苏逸做了什么,触发了她封锁的一部分记忆才会导致如今的结果。”

“那不是很好,多让他们独处几次,说不定她就能很快恢复过来。”

“每一次前进,都是以灵力的消耗为代价,前进五千年就意味着,她耗损了五千年的生命力。”

“若她记忆全部恢复,会有什么后果。”

蔻红沉默了一会儿,指着一隅的一株野花儿。

“你说,它到了冬天会是怎样的样貌。”

“有什么办法?”

“如今只能寄希望于血池,首先要做的是让她跟我们回霾山。”

v 019 江山美人

那番话不停在耳边回荡,虽然残酷却不至于让她失了理智,逐字逐句斟酌,知道不能尽信也不可不信,况且,蔻红的­性­子她了若指掌,不可能会随便编故事骗她。

天气甚好,苏逸找了片空地来晒书,一大堆兵法布阵的珍贵典籍中掺杂着些许无颜六­色­的话本小说,颇有些不伦不类之感,但凡认识几个字的,路过都不免侧目瞟上两眼。

苏将军的兴趣,嗯,真是广泛。

阳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越发笔挺修长,就在它旁边,多了一道纤细婀娜的身姿。

尽管已经知道是谁,见她竟主动来寻,仍不免吃了一惊。不禁有些好笑,曾几何时,他被她缠的有些怕,躲都来不及,如今再念那段日子,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有事?”

她不回答,蹲下身子学着他的样子将书本齐整摊开,摊到话本时多翻了两页,便再不见动作。

苏逸回头去看,却见她已经坐在地上,一页页翻看的十分仔细,偶而眉头轻皱,似乎已经被里面痴男怨女的纠葛所感染。优雅有度的动作,与花里胡哨的封皮形成鲜明对比,却并不突兀,似乎任何书籍,哪怕是春宫,放在她手里便被镀上一层别样的光芒。

不免摇头失笑,无论人怎样变,兴趣始终如一。

一直到夕阳西下,她才意犹未尽的放下书本,看着坐在身旁同样在翻看书籍的人,这才惊觉自己前来的目的,他太安静了,以至于在这样静谧的气氛中,不自觉就忘记了时间。

他看书的模样很认真也很投入,让人不忍打扰。便这样,两人并膝而坐,直至最后一缕阳光消失。

看了看天­色­,站起身:“走吧。”

顺着他递来的手站起身子,见他迈步要走,赶忙唤住:“那这些书怎么办?”

不少都是民间失传的真迹,该是极为珍贵的,就这样放着不管,就不怕被人拿走。

他微微一笑:“自然有人会收,我们先走。”

还是第一次见他笑。清清冷冷,温温润润,很容易沦陷其中。就这样晕晕乎乎。随他进到一处全然陌生的营帐。

只今日一天,只在他一个人面前,自己漏洞百出,一点儿都不像平常的自己。这种异常,令她生出几分惶恐。直觉告诉她,该离这个凡间男子远一些。

“天­色­不早,已经叨扰多时,我先走了。”

“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叨扰了这么久,也不差这一会儿了。”

见她重新坐回去,苏逸唤人取来热水。当面儿为她沏了壶茶。

尝了一口,过程是粗简了些,不过味道实属上乘。

适才的尴尬一扫而空。

“此番前来。实为向苏将军道歉,错将将军认作了他人,冒昧之处还望苏将军海涵。”

“这没什么,更匪夷所思的我都遭遇过。”

“此话怎讲?自然,这只是我一时好奇。若是不方便,苏将军大可不必回答。”

“没什么不方便的。姑娘听一听,正巧可以帮我说句公道话。

有一个人,关系甚为亲密,可是有一天她突然不认得我,还与另一个男人姿态暧昧,你说,是不是很过分。”

被他双眸紧盯着,心下一窒,狼狈的转开视线。

“男女之事,向来最是说不清道不明,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旁人无从评价。”

“我有说那人,是女子?”

“?”

看到她脸上的窘迫,苏逸心情豁然开朗,极为难得笑出声来。

知道自己被打趣,百花并不生气,嘴角微微上扬,端的是无可挑剔的仙人姿态。却生生拉远了两人的距离,这一点,让苏逸很是不舒服。

“苏将军雄心壮志,将来必有一番作为。或许有些冒昧,我想问将军一个俗套的问题。”

“但说无妨。”

“江山美人自古难全,若是有一日,将军也面临如此难题,将会如何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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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苏逸帐中出来时夜幕已然降临,并没有走远,回身看着映照在帆布上的身影,若有所思。

刚刚的问题,他但笑不答,却从那双深邃的眸子中读出了答案。

他是一个被上天眷顾的人,肩上同样承担着上天赐予的重任。

见到他的第一面,就被他身上由内而外散发的光辉所吸引,那种光芒十分熟悉,这也是她将他认作桑黎的主要原因。后来,那个叫左冷的人出现,他身上同样萦绕着相似的气息。

心下疑惑,却在同蔻红的交谈后恍然大悟。

若是所言非虚,那个人该是正在享受无上尊荣,又怎会出现在污浊混乱的尘世。

心脏被生生挖掉一块,对外界的一切全无感觉,她现在极为排斥去想与那个人有关的一切。

途径另一座大将军规格的营帐,帐帘大开,里面的人正在吃饭,一边往嘴里塞吃食,眼睛却不离墙上的地图。

注意到门外的身影,孙将军一张脸笑的灿如掬花,杵了杵专心致志的一人。对上左冷疑惑的眼神,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眼。

“姑娘来了,快进来快进来,还没吃饭吧,你们坐,我去催厨房加两个菜。”

盛情难却,待她反应过来,人已经被拉着坐在左冷身边。

整个大帐便只剩下两人,大眼瞪小眼。

“要不要用些饭?”

很少与异­性­独自相处,何况距离如此之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得僵硬搬出一句客套话。

看了看桌上的饭菜,简单甚至有些寒酸的大锅菜,与士兵们的伙食并无差异。同是一军主将,苏逸的日子似乎要比他舒适的多,那个男人给她的感觉,便是掉进一个无人山谷,也能够生活的很优雅。

“你就吃这些?”

左冷这几日莫名有些敏感,以为她是嫌弃军中的生活,当即脸­色­便有些不好看。

“军中伙食向来如此,将士们吃得,我怎么就吃不得。简陋的不吃,油腻的不吃,你怎么就这么难养活。”

莫名其妙惹来一阵训斥,便是修养再好的人也不免气恼。

二话不说,站起身子便走,一不防备又被拽了回去,重重摔回座椅上。

愣愣看着自己的手,没料到情急之下的力道如此之大。惭愧更甚。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边疆军营的生活很苦,我以为你”

即便认识时间不长,对他的­性­子却也有几分掌握,­性­冷寡言,不擅长与人交往,尤其是异­性­。

“若是还未曾用过晚饭,不如在这里凑合一顿。孙将军回来若是没有见到你,怕是不会轻易放过我。”

想起那老将军离开前希冀的眼神,隐隐猜到会是何种缘故,看着他为难纠结的脸­色­,不免有些好笑,到底是有多不擅长,竟让手下将领不禁要关注战事军务还得分出心思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劳。

本来就不是重口欲之人,退一步来说,便是再珍稀的人间美味还能敌的过厨神的手艺。

孙将军十分识趣,只让厨房的人将吃食送来,自己并没有出来破坏气氛。只是不免再三叮嘱送饭之人,莫要进入大帐,让左将军亲自出来接,还有,若是里面就只有他一人,篮筐里的东西也就用不着送了,直接提回来给他做下酒菜。

左冷并不是个爱说话会说话的人,便是苏逸都没有留得的一顿饭被他给吃的乏味无趣。

同样的问题在离开之前,重复了一遍,得到的回答却是他满脸严肃的将她训斥一番,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决不允许有第二次。

尚算和谐的那日之后,三个人的关系又回到了520小说,态度转变最大的当属代婉,既然误会已经解除,与这些注定是过客的凡夫俗子自然没什么好接触的。仙凡有别,这对每一个人来说都是好的。

清楚地感觉到身体的消耗,蔻红说是在一场天庭动荡中受了伤,她半信半疑。

霾山之巅有血池,于有灵着有大益,她决定同蔻红过。

以自己的状况,根本不可能上的天庭,更不可能向那人要回应有的解释。

请辞来的十分突然,左冷、苏逸似乎是早有预料般并没有表现出怎样的惊讶,淡淡道了句保重。

最诧异的当属风扶远,被一男一女左右护法防守的严严实实,这段时间他与代婉接触并不多,只知道她受伤失忆,而且貌似直到此刻都没有恢复。当她目不斜视路过自己身边时,敏锐感觉到她的变化,以往俏皮的­性­子多了几分不食人间烟火。

“妖妖?”

脚下生莲的步伐一僵,有一种被人打回原形的感觉。眉头不自觉皱起,望向来人,只识得此人为军中将领,职位似乎不低。只不是不知,他为何会知道这个名字,且堂而皇之叫出口来。

“公子可是在唤我?大庭广众直呼女子闺名,似乎有些不合理度。”

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扫到蔻红肩上的包裹。

“马上就要开战,你确定要这个时候离开?”

v 020 破魂阵

便如风扶远所说,在他们一行三人离开军营的五日之后,一场集结双方近百万的大战拉开帷幕。

无论是兵力还是武器装备都可以看出,此次大战该是西域方面最后一次的殊死反扑。

对方一扫数月屡战屡败的低迷,士气空前高涨,这其中除了破釜沉舟的勇气,定还有其他方面的原因。

以索格的­性­子,没有必要的把握,他不可能将全部兵力集结于一役。

几次试探下来,双方胜负持平,这个结果对于天朝一方来说并不理想,好在他们深知胜败乃兵家大忌,从未敢掉以轻心。

最近一场战斗中,傀魅重现,即便事先早有准备,仍不免损失不少兵力。

苏逸收到另一个消息,在军中声望颇高的大国师低调重返军营,敌方突然士气大涨的原因不言而喻。

伴随这个消息而来的,还有他在西域埋下的棋子全部被清空,不止是涿州一方,豫州,便是朝廷二十年前派遣过去的势力同样未能幸免于难,这其中定是少不了白鹤的推波助澜。

苏逸知道白鹤的身份,深知这一场仗打的必定十分艰辛,甚至胜负难测,即便如此,仍旧没有要把离开的三人唤回的打算。以她为代价去换得这一场战争的胜利,他从未想过。

那日无意听到蔻红与玉遥的对话,深知继续将她留在身边只会加快她身体的消耗,尤其自己根本帮不上忙,只得放她先行回霾山,不过,她若想就此将他忘记,试试看。

为了节省灵力,三人放弃腾云驾雾改为骑马前行。一路上听到不少来自边域的传闻,对战事知道个大概,玉遥参加过收复玉门城的战役,兵力虽不及这次的三分之一,却是深刻体会到了冷兵器时代战争的残忍。听闻西域大军此次倾全国之兵反扑不免有些担心。

看了眼坐在身边喝茶的人,一味的优雅淡漠,似乎周围热烈的讨论根本没有入耳。

“听说西域有一位道法高超的大国师,拂尘一扫便可呼风唤雨,吹一口气便能横扫千军。天朝的军队在他手下吃了不少亏。”

没有反应。

“便是苏逸苏将军也曾在他手下差点儿送命。”

终于不再无动于衷,百花放下手中的茶杯。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一路上旁敲侧击的,小竹妖,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慌忙查看四周。棚子里其他人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者战事,根本没人注意他们所在的角落。安心舒了口气。

“这里是凡间,你以为还是那个随便抓个人就有几千年道行的地方。”

眼中笑意更深:“你是我见过,胆子最小的妖,不过也难怪。谁让竹子烧起来最快。”

“?你该是都听到了,前方战火猛烈,双方难分胜负,你觉得,这场仗谁会是最后的赢家。”

“但凡是战争便没有胜负之说,尽是输家。而且这些不是你我该关心的问题。”

便当此时。一直保持沉默的的蔻红突然站起身子,径自向外跑去。

剩下的二人视线交错,齐齐跟了上去。

“出什么事了?”

“你们看。”

她指着正西方向的天空。声音里带着些许僵硬。

只见一个圆柱形的红­色­气罩直直冲向天空,将周围的云彩都衬曾诡异的暗红。身边来往的路人顺着三人的视线望去,只一片灰蒙蒙的天空,暗道一句神经匆匆往家赶去,看这天气怕是不一会儿就该暴雨倾盆。

即便隔着三个州域。那种可怕的力量依旧可以敏感的觉察到。玉遥怔在原地:“那是什么东西?”

“破魂阵,一种专门用来对付魔道的阵法。凡人入者即没。”

破魂阵的运行,需有一天赋极高的下等神仙做祭品,稍有不慎轻者魔化,重者灰飞烟灭。此阵甚为残酷早已被仙界列为禁忌,为何会出现在凡间。

而天界如今又是怎样一番景象。

“你说的那个大国师,是什么人?”

“是白鹤。”

蔻红答了三个字便再不说话,她与黑鹤、白鹤同为百花宫护卫神兽,感情深厚,不过随着年龄道法的增长,对一些事物的看法开始出现分歧,不知道从何时开始白鹤便开始独来独往,同他们划清了界限。

事到如今,三个人终究是选了不同的道路,成为彼此的眼中钉。

若说之前对于那套失忆的说辞还有些质疑,那么此刻便是不得不信。

白鹤、黑鹤由她亲自接生并养在身边的,按照他的记忆两只都是初学道法之时,又怎么会仗着如此本领下界兴风作浪。

“小黑呢,他在哪里?”

“有一样十分重要的东西,他去寻了,一时半会儿怕是赶不回来。大可不必担心,万年以来他一直在你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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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朝、西域边界荒芜之处,双方人马对立,便在两军交战的中间地带,却盘腿坐着一人,格外扎眼。天朝将士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场景。

“这小子是谁?”

“好像是西域小王子。”

“搞的如此神秘兮兮,乱我军心,待我去将他斩杀马下。”

“不可。”

“稍安勿躁。”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头戴红缨的二人对视一眼,均从对方脸上看到凝重。

看着萦绕在灭周身的那道直冲云霄的红­色­屏障,苏逸眸底的沉重愈来愈深。如若猜得不错,这该是一种阵法,且绝非凡尘之物。

他所担心的,终究还是发生了。

左冷目中所视与苏逸相同,此刻却不是追究为何只有他们能看到如此离奇景象的原因。

前方情形不明,五十万天朝军队整军待发,若是就此撤退,未免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与士气大大不利。况且总要有人去探明情况。

左冷看着空地中间的闭目安坐的一人,鹰眸冷萧锐利。

“苏将军的殇离神剑可否借我一用。”

目的不言而喻,他要独自一人去闯阵。

“苏将军有大才,军事谋略上绝不输左冷半分,若是有什么意外,五十万大军便由苏将军带领继续勇往直前。”

两人都不是虚与委蛇之人,对于此行的危险具是心知肚明,苏逸并没有回答。

“殇离神剑认主,我去。”

他自认为并不具备舍己为人的高尚品德,之所以争着去送死,一是因为他有殇离在手,活着出来的可能­性­更大一些,第二,他也在用自己的命,去赌一个人。

左冷扬起手中兵器:“全军听令,退居百步,擅自行动者,斩。”

他的声音用内力穿出飘荡在全军上空,有一种安定军心的作用,便如苏逸所说,便是他有经天纬地之才在军中永远比不得左冷,统领一国之兵,不是只有才能就可以。

左冷发着命令,眼睛却是紧紧看着苏逸,两位人中之龙,在这个时候才真正对彼此叹服。

握着殇离剑,苏逸策马前行,跨进红­色­屏障是暂且安然无恙。

下得马,缓缓行到距离那人十步之遥的地方。

“灭。”

被唤到名字的人突然睁开眼睛,眸中一片苍白,就连黑­色­的瞳孔都透出一种死寂顶峰白。下一刻,无数红光从四面八方齐齐向他涌来,身后的马匹未能悲鸣一声便化为一股红烟,空气中散发的血腥气味似乎更刺激到它们。

愈发密集,凌厉。

苏逸挥剑防御,完全处于被动,一不小心,铠甲下摆被削去,在他眼前迅速化为虚无。他的铠甲是代婉亲自准备,自是不同于普通战服,便是如此在利气之中依旧毫无招架之力。更不要说,区区­肉­体。

殇离神剑察觉到主人气力的消耗,自动在周身生起防护气罩,苏逸因此获得喘息的机会。

里面的一举一动外界看的清清楚楚,无数道红光晃刺着他们的双眼,不觉心惊胆寒。

“这究竟,是何种阵法?”

“左将军,苏将军危险,难道我们就这样看着不管,属下自请前去相助。”

“苏将军有殇离神剑在身,依旧不敌,尔等进去只是送死。他会无事。”

相比天朝一方的提心吊胆,索格率领的西域大军则是满心欢喜。

看着阵中垂死挣扎的一人,让他想到王庭内曾经盛行的老虎与奴隶的搏斗表演,兴致勃勃。

“大国师可是对本将承诺过,不会伤到灭分毫。”

“大王子尽管放心,纵观天下再找不到一个比灭王子天赋更高之人,不得已才用他献祭,本道定会倾毕生道行,护小王子殿下安然无恙。”

遇强则强,是这个阵法的另一处奥秘所在。殇离神剑与破魂阵各显神通,斗的难分高下。苏逸毕竟只是­肉­体反胎,便是有殇离神剑相护,仍不免有所损耗,体力渐渐不支。

耳边捕捉到越来越紧凑的马蹄声,正南方向,三道身影逐渐显现。

左冷紧绷的身子不自觉放松下来。

苏逸的这场豪赌,终究还是赢得了胜利。

“你去把他救出来。”

玉遥看了看左右:“为什么是我?”

v 021 身陷囹圄

“宫主不能进去,而我本身由魔转妖,恐会受到波及。”

“那我呢,我是比魔更低一级妖,连你都奈何不可,我岂不是,会被秒杀?”

“你的原形是竹子,身上带着竹清。是破魂阵的克星。”

一直以来只要有天鹤或者蔻红任何一个人在,便英雄无用武之处的玉遥,还有这番用处?

一股冲动从心头直接涌上太阳­茓­,玉遥踌躇满志。

“你们在这里等着,我这就去把他完整无缺的带到你身边。”

没有在意他话中的意思,一双眼睛无法从闯阵之人身上移开,还有,他手中的殇离神剑。

看着里面硬撑的人,嘴角不自觉微微上扬,自此之后,他玉遥便是他的救命恩人,他救的,可是桑黎战神的命。

怀着满心期盼与向往,玉遥大踏步迈进破魂阵,身子飘飘然一不留意差点儿被迎面而来的劲风削掉脑袋,躲避之时不忘向阵外某个方向飘去愤懑的眼神,又被骗了。

为了保全自己与苏逸,不得已殊死一搏,在法力即将耗尽之时终于得以逃出生天。

随手将力竭昏迷之人丢到一旁,颤巍巍指着面­色­冰寒一人:“你你你不是说我是它的克星吗?骗子,女人都是骗子。”

蔻红脸上丝毫不见愧­色­,反倒露出几丝不耐:“你身上的竹清是破魂阵的克星不错,可我从未说过不会遭到攻击,事实上,被反蚀的例子并不在少数。”

看着苏逸被救到安全地带,左冷等人紧绷的神经这才舒缓几分,却仍不免心有余悸。

有几个急­性­子的大将已经对着破魂阵那端的索格破口大骂,骂他擅用歪门邪道。天理不容。

这个令人闻风丧胆的阵法,就像一道攻不破的铜墙铁壁横亘在两军之间。

就在这里,阵中盘腿而坐的人缓缓站起身来,一双苍白的眸子直直看着他们,只让人心中发毛。众人屏息之中,他迈开步子。

“不好,他朝我们走来了。”

左冷当即下令班师回营,极少有人注意到正款款而行的人,脚下步伐突然一滞。扭过头,朝一个方向看去。

对上那双苍白瞳孔。一双至纯至净的眼睛突然在眼前闪过,脑袋骤然一痛,闭上眼睛。再睁开之时。发现那献祭之人已原地安坐。

索格与白鹤对着突如其来的变故诧异不已。

“怎么回事,灭怎么停下了。”

白鹤看着阵外立着的那道高挑身影,没有错过适才他望向他的眼神。

只有植根心底,深切思念之人,才有可能会引起献祭之人的动摇。她在灭王子心目中的地位何时变得如此紧要。

是了,她向来便有令男人为她神魂颠倒的本事,曾经天庭最为位高权重的两位大神尚且不例外,又何况心思纯良的西域小王子。

天后说的不错,她就是一个祸害。无论在哪里,都会引起战火纷争。

另外三人。包括百花的惊讶并不比他人少。

“他竟然还认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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