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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秦始皇大传 > 第二章立嗣之争

第二章立嗣之争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

吕不韦以嫁妹的名义,广撒喜贴,商人女能作王孙妾,乃是一件高攀光荣的事,何况是唯一的姬妾,终有一天会扶正,所以接到喜贴的人也视同明媒正娶一样隆重,只是少了一些文定迎娶等繁文缛节。

赵国大臣宗室、各国使节,以及邯郸富绅大商全都到齐。

最尊贵的客人群,当然还是以赵太子为首的公子团,他并且带来一份赵王的贺书,算是所有礼物中最贵重的。

也许是由于秦赵两国百万大军正在长平对峙,赵王在贺书中还特别提及这次的秦赵联婚,应该是两国和气的象征,言下暗示异人应为这方面努力。

吕不韦买下异人原来的住宅,加以装修一新,并送了童仆女婢数十名,作为玉姬的陪嫁。

他并暗中在离城卅里的地方买下一处农庄,作为狡兔的第二窟。原来这处名为赵庄的地方,住着一位赵国地下势力领袖赵悦,他和吕不韦是生死之交。

赵悦交游广阔,上至朝中显要,下至市井英雄,他都一律同等看待。他为人重然诺,轻钱财,急人之急,奋不顾己,受到赵国上上下下的尊敬。

在吕不韦的安排要求下,他收了玉姬为义女,承诺异人和她有难时,他会全力帮助。

同时,吕不韦以异人的名义到处送礼,结纳显贵、市井英雄和名流隐士。并且以大量钱财周老济贫,特别是各国因战祸逃到邯郸而生活无依的难民,他设粥厂,送棺木,请名医施诊送药,活人无数,可说惠及生死。

在这些人的心目中,异人虽是暴秦王孙,本人却是仁德才智兼备、一诺千金的英雄,假若能由他在秦国执政,绝对会消弭战祸,天下太平。

另外,吕不韦也为他招纳了一些门客谋士,养在宅邸之中,专为他出计策,作宣传。如此一来,异人变得交游广阔,每日宾客盈门,车水马龙,门庭若市,他不再是昔日的落魄王孙,俨然是住在赵地的秦国小孟尝君。

传言没有翅膀,却飞得比有翅膀的更快。他的贤名逐渐传到各国,当然也传到了秦国,时间一久,辗转传到秦昭王和安国君的耳中。他们才猛然想起还有一个这样的孙子和儿子丢在赵国,而且是如此贤德,连敌国上下都尊敬。

更可笑的是,秦昭王还下令查异人是哪个公子的儿子;而安国君才查到执事者所拨的用度根本不够质子基本开销,他能如此仗义疏财是因为新纳了一个姬妾,乃是巨贾吕不韦的弱妹和赵国地下领袖赵悦的义女。

安国君想了很久,才想起十年前异人初次到楚国当质子的样子,瘦瘦小小的,上车的时候只敢偷泣,拉着他生母夏姬,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还是他叱喝才肯驱车而去。

真想不到,这样一个孩子如今竟会变得贤名满天下,而且一切都靠自己的努力。

安国君内心深处升起一种做父亲的特有的愧疚。

另外,最使安国君和华阳夫人感动的一项传言是:异人每天都会在庭院中设立香案,向西哭泣,祈祷上天保祐秦王、王后、安国君、华阳夫人身体健康,而生母夏姬则排在最后。他并祈祷能早日结束质子生活,回到秦国承欢膝下,尤其是感念华阳夫人无子,空虚寂寞,每一提及就泪下不止,恨不能飞回秦国侍奉。

华阳夫人听到这个传言,更是欢喜得泪流满面地向安国君说:

“夫君,难得这孩子这样真心,虽然他能­干­,全靠自己就创下如此贤名,但我们终要为他做点什么。”

“不错,孤也作如此想法。”

但在安国君还未来得及采取行动,秦赵之间的“长平之战”爆发了。

秦昭王四十七年,赵成王七年。

秦赵军在长平对峙,秦军由长胜名将白起率领,赵军则由老将廉颇指挥,兵力共约百万以上。中间发生数次小规模接战,赵军连败,固守壁垒不出,无论秦军如何辱骂挑战,廉颇就是不应战。

于是秦派间谍在邯郸散布谣言,说是廉颇已老,已不复当年英勇,秦军最希望他统率赵军,而最怕的是故赵名将马服君赵奢的儿子赵括为将,只要他一出,秦军一定会遭到歼灭。

赵王听信了这项谣言,派赵括替代廉颇为将。

赵括为名将之子,自幼研习兵法,谈论行军作战之道,连其父赵奢都辩不过他,因此他自以为用兵天下第一,初领大军,当然想表现一番。

在他奉命领军后,因他父亲赵奢数次大破秦军的威望,赵国上下莫不欢欣鼓舞,认为必破秦军无疑。

只有两个人持有异议,一个是名相蔺相如,当时他已重病在床,他说:“王以名使括,若胶柱而鼓瑟耳,括徒能读其父书传,不知会变也。”

赵王没听这项批评。

另一个是他的母亲,也就是赵奢的遗妾。在赵括要动身接替统帅职务前,她上书给赵王,力谏不可以赵括为将。赵王问理由,赵母说,先夫为将时,亲手端饭菜侍奉的贤者有十多个,而所交的益友更以百计,大王及宗室所赏赐的金银珠宝,他都拿来赏赐给属下。奉命出征之日,毫不担心及过问家事。但现在赵括一接到担任统帅的命令,高高在上,不可一世,属下见到他,都畏惧得不得了。大王所赐金银财物,他全收藏在家,每天都忙着找好房子田地来买,大王将他们父子对比一下,就知道该不该命他为将了。

赵王仍然不听他的劝谏,最后赵母只有说——大王既然决定要派他去,以后有所差错,希望不要连累到妾身。赵王也答应了。

八月,赵括接掌指挥权后,立即下令攻击,秦军采用口袋战术,正面佯败撤退,赵军猛烈追击,等到赵军追击到秦壁垒,久攻不下,而秦一支奇兵两万五千人断绝赵军的退路,另一支奇兵五千骑兵断绝赵军粮道,赵军部队被切割为二,而粮道断绝。赵军只有重筑壁垒,固守等待救兵。

秦昭王得到这个消息后,亲自到河内视察,并征召国内十五岁以上的青壮,增援长平,阻止赵国援军及粮食运输。

九月,赵军已粮尽援绝四十六天,内部自相残杀,以人­肉­充饥。不得已,赵括自带­精­锐部队出击,为秦军所­射­杀。粮尽援绝,又失去指挥者,赵军四十万人全部投降。

秦将白起与左右商议,认为赵人反复无常,而四十万俘虏无论就管理或给养来说,都是太沉重的负担,弄不好一旦哗变,后果不可收拾,于是用计骗至绝地,四十万降卒全部坑杀活埋,只遣返了二百四十名俘虏归赵。

此次战役,秦军先后歼灭赵军四十五万人。消息传回赵国,举国上下都为之震慑。

在长平战役发生以后,异人的生活泼了很大的变化,周围仇恨的目光增多,府第外面充满了赵国派来的监视密探。当然,门客散了,宾客也裹足不前,又恢复到以前门可罗雀的冷清局面。

赵王几次想采取行动,杀他泄恨,都为赵太子劝阻下来,当然期间得力于燕太子的帮助不少。

赵太子听了燕太子的劝告,谏阻赵王说:

“长平一战,赵国几乎­精­壮皆失,秦国虽打了胜仗,但也元气大伤,议和是免不掉的,而议和,秦质子乃是我方的一个大好筹码,何必自毁筹码,又给秦国一个谈判占上风的藉口?”

“长平之战”结束,两国议和使者络绎于道,异人就更没有人来­干­扰他了。

以异人自己来说,虽然在这段时间里,眼看到的是邯郸城内挤满了难民和后送的伤残兵卒,耳朵听到的是满城妻哭夫、母哭儿的悲嚎声,开始时,他还有着自责和愧疚,因为这都是他祖父一手造成,同时可以想像,秦国国内的情形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但自从赵王派人监视他,使得他完全与外隔绝,他反而感到心安了。一来是眼不见心不烦,二来是他也想通了,除非他将来能登上王位,才有能力阻止战祸,维护和气,否则一切愧疚和自责都是白费。

何况,秦赵间的关系,变化莫测,也许下个月秦军就会包围邯郸,议和不成,赵王真的会杀他泄恨。

在目前尚称安全的情形下,他已无暇也无力去管别的事,他要丢开一切,享受他还能抓得住的时间和美好事物。

说实在的,在他十年来颠沛流离的生活中,这段时间是他感到最幸福美好的,因为有一个美丽的玉姬在旁边。

在这段时间里,他俩可以日夜相守,不再像以前那样,有这多的人Сhā进来,将他们相处的时间分割成零零碎碎。

玉姬是美妙的,不但外在的形体美百看不厌,床第之间的内在美,更使他留恋不舍,回味无穷,他经过不少的女人,但比起玉姬来,都像­鸡­肋一样食之无味。

玉姬怀孕的象征越来越明显了,奇怪的是不像别的女人,怀孕时会变得皮肤粗糙,面黄肌瘦。她依然脸­色­红润,容光焕发,而且眼神中多了一种孕­妇­所特有的喜悦光辉。怀孕是女人失去男人欢心的危险时期,但异人却缠得她更紧。他们之间又多了一个话题,儿子将来会如何如何。

看到异人这种情有独钟的忠厚,她很多次都想告诉他,她并不爱他,她爱的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吕不韦,肚子里的孩子也不是他的,而是吕不韦的,但她开不了口。

她现在依然单恋着吕不韦,多次都想找吕不韦私下聚聚,但吕不韦都藉故推辞,最后他竟然坦然地告诉她,要以大事为重。

吕不韦不爱她,她却深恋着他,异人对她死心塌地的痴爱,她却毫不领情,有时甚至感到厌烦。难道说女人真的不能忘记第一个男人,而床第之间的重要­性­超过一切?还是因为她怀了他的孩子?

但不管怎样,异人并不知道这些内情,他过得幸福而平静,等待着秦国那边的反应,因为长平之战后,两国使者又复往还,秦国应该会有消息带来。再有就是他岂不及待的等着做父亲,虽然照算孩子出生应该是二月底或三月初。

十一月,邯郸又开始下雪,秦国使者来到邯郸,带来安国君的一封信。信很简单,只说听到异人的贤名在外,做父亲的很高兴,同时他已下令执事者增加他的用度,不够用,可以先向吕不韦借,以后一起归还,但使者本身就带来不少黄金,再加上华阳夫人赏赐的很多礼物,生母夏姬反而没带信来,信上也完全未提到她。

当他将这封信拿给吕不韦时,吕不韦看了以后,兴奋得离座跳了起来,但很快就又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他冷静地向异人说:

“时机成熟了,我们应该实行计划的第二步。”

异人不解的问:

“安国君的信上并没说什么,只是有关增加用度而已,先生为什么高兴?”

“不是安国君的信,而是华阳夫人的赏赐;可见你每日西向流涕思念她的传言,已经发生了效果。”

“那下一步应该怎么做呢?”

“赵国有关方面希望我以商人的身份去秦国,一半是观察秦国的情势,一半也是要我乘机游说,看是否能说动一些大臣,对将来的和议有所帮助。刚才我还在担心,安国君那方面这样久还没有动静,现在已开始动了,我们就得因势利导,照计划做。”

“先生准备什么时候动身?”

“我还得准备一下,当然越快越好,”吕不韦沉吟一下说:等我走后再告诉玉姬,不想行前麻烦她。“

异人只惊诧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说什么,吕不韦老谋深算,凡事都有他的用意,他一切信任他。

吕不韦轻车简从,只带了两名侍仆,乘了一辆双驾马车,匆匆忙忙赶向秦都咸阳,一路上见到不少战后惨况,新战后未及收尸的战场,哀鸿遍野,蝗虫般遮道抢食的难民,看得他心酸不已。

好在他交游满天下,有生意来往的商人也遍布各地,每到一个地方都有人为他打点和带路,他很顺利地抵达咸阳。

在咸阳他借住在白翟家。白翟乃是秦国名将白起的兄弟,虽然他是将门之后,但对打仗和政治都没有兴趣,包揽了巴蜀的药材和楚国木料的生意,和朝中宗室显要都关系很好。

吕不韦在各国首都和通商大道,除了本身的分号和连络站外,都交有这类的朋友,他们不只是有生意上的来往,财务上的转拨借贷,互通有无,而且互相交换各国重大政情和商情,必要时代为向当地政府活动。

异人的事,在秦国的宣传攻势就是白翟一手策动,而且活动没因长平战事稍停。因此,在吕不韦抵达秦国以前,他已将一切都安排妥当。

那天晚上的洗尘宴没有请外客,除了白翟家人外,就只有几个参与其事的门客。

饭后,白翟更是摒除所有的人,单独和吕不韦在密室内长谈。白翟首先报告安排活动情形,他说:

“你上午到时,我就已派人通知阳泉君,说你已到咸阳求见,他立刻答覆明天在他府中设宴为你接风。”

“阳泉君为人真爽快,”吕不韦惊诧地说,随即接口称赞:当然这也是二哥的关系好。“

“这也不能全然归功于我,”白翟微笑着说:“这段时间我代贤弟花费了不少金子,全都列了清单,贤弟看了不要心痛才好。”

“这是哪里话?在商言商,不下大本钱,哪来的大利润?”吕不韦爽朗地笑着说。

“还有,我想到,安国君及夫人虽然因我们的宣传攻势,对异人公子已有了好感,但直接由您游说,恐怕太明显,效果也许适得其反,所以愚兄也买通了一位得力的人,她的话,华阳夫人一定听得进去。”

“什么人?”吕不韦惊喜的问。

“华阳夫人的令姐,她寡居已久,独子前几年又在攻楚战争中死亡,家境非常不好,前些日子派人到我这里买木料修缮房屋,我不但价钱算得便宜,而且还奉送了不少珍贵材料,作为她装饰品居室之用。她表示非常感激,不过她为人­精­明,知道我示好必有所图,曾暗示我好几次,将来有她能办得到的事,她会尽力帮忙。”

“­精­明人办起事来更为得力,”吕不韦点点头,紧接又问:她对华阳夫人的影响力如何?“

“她是华阳夫人唯一在秦的亲人,恐怕也是唯一在世的亲人,她居住在安国君府第的时候较多,和华阳夫人可说是形影不离,而安国君对这位大姨也是既怜且惜,差不多的话,他都会听得进去。”

“什么时候安排我见她一下?”吕不韦问。

“愚兄的意思,你不必去见她,这会将事情弄得太明显。引起别人的注意。贤弟要知道,争取当安国君嫡嗣和想钻华阳夫人门路的,可不只是我们这一方面,安国君不但姬妾成群,而且公子有廿多个,女儿更不知有多少。不过,由于我们攻心战术奏效,目前我们是暂居上风,假若能说动阳泉君在主上那里先垫个底,事情不难成功。只是众多竞争者当中,有一个人我们不能不防备。”

“谁?”吕不韦急忙问。

“子傒公子!”

“他是何许人?”

“安国君的爱子,他生母吴姬是安国君众多姬其中最美也最年轻的,可说是独擅宠爱,她一直在逼安国君立子傒,爱屋及乌,安国君也有这个意思,只是华阳夫人还没有松口,女人心理微妙,虽然安国君对她尊敬,言听计从,但吴姬年轻貌美,安国君对她才是真正的宠爱,女人一般渴望的是爱而不是尊敬,对不对?”

“我有此同感!”吕不韦点点头。

两人相对,发出会心的微笑。

“但吴姬善解人意,在华阳夫人面前,不但不恃宠而骄,反而低声下气,像女婢对待主母一样,美丽的女人本来就惹人怜,再加上她如此温顺,华阳夫人对她也很爱怜。她最厉害的是在华阳夫人面前,绝口不提要立子为嫡嗣的事,而是暗中向安国君加压,由安国君向华阳夫人提出,据说华阳夫人也曾心动过,只是说子傒还小,过几年再说,如今子傒已十六岁,受完了各种嗣子教育,安国君再提出,华阳夫人就无话可说,好在我们已攻心为上,先要异人在华阳夫人心中占了相当地位,否则我们斗不过子傒。”

“这是个劲敌!”吕不韦叹了一口气:“我们得加快行动,否则怕来不及。”

“明晚见了阳泉君后,我要华阳夫人令姐尽快安排贤弟直接去见华阳夫人。”

“这样最好。”吕不韦说。

“贤弟这次来带了什么特别礼物给这两方面?一般金玉珠宝只怕打不动他们。”

“哦,除了一般珠宝外,我带了盈尺白璧一双,价值连城,这样大而质好的璧,我敢担保秦王后宫也找不出多少,这是准备送给阳泉君的。”吕不韦胸有成竹地说:“至于华阳夫人那边,我带了一袭白狐裘,毛质纯美,没有一根杂­色­毛,原是匈奴国王赠给赵王的礼品,如今在我手上,据行家说,天下能和此裘相比的,只有秦王后宫幸姬身上的那一袭。”

“华阳夫人一定会喜欢,那华阳夫人令姐呢?”

“幸亏我想到意外赠出,我还带了一袭紫貂裘,虽比不上白狐裘,但也非常难得了。”

“贤弟设想周到,不愧是定国立君之才!”白翟赞叹地说。

“其实,白狐裘虽然珍贵,却不见得能完全得到华阳夫人的欢心,我另带了一件礼物,一定会使她感动!”吕不韦神秘地说。

“啊,贤弟原来还另外藏有法宝,快告诉愚兄,到底是什么好东西?”

“异人新纳姬妾是楚国人,你是知道的。”

“当然,我还知道是你的弱妹,那又怎样?”

“临行前,玉姬花了数月功夫绣成了一幅百鸟朝凤的湘绣献给华阳夫人,楚人楚绣,华阳夫人身处异乡,看到故国刺绣,思及同为楚人的玉姬的孝心,还能不感动吗?”

“果然是一项秘密法宝!哪怕华阳夫人不感动!”白翟拍手哈哈大笑。

吕不韦也跟着豪放大笑。

“拿来!”白翟笑着信口向吕不韦说。

“什么拿来,那幅湘绣?”吕不韦不解的问:“放在行囊之中,命人拿来就是。”

“不是湘绣,是我的礼物。”白翟半开玩笑地说。

“哦,我早就为大哥准备好厚重礼物,只是要等事成以后才拿得到。”吕不韦语带玄机。

“当然,愚兄也知道一切要等事成以后,但能不能先告诉我,好让我更有­精­神办事?”白翟也话中有话。

“异人公子曾向我承诺,假若我们大事能成,请得分秦国与我共之,我能分到的,亦请大哥随意取之。”

“只要不'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就好了!”白翟喟然一叹:“善始者众,好成者少!”

“大哥怎么这样说!”吕不韦正­色­地说道:“你我推心置腹,愿上天见证今天我对大哥所许下的诺言!”

“我是开玩笑,贤弟不必认真。”

两人谈了一些行事细节后,东方已见曙光,天都快亮了。

吕不韦告辞回到卧室,解衣上床,立即睡着了。

他做了一个怪梦,梦见自己独自在野外登山,登至山顶,四周眺望,风景绝美,尤其眼观脚下,群山重叠,白云飘涌,更有着不可一世的感觉。但忽然间天空满布乌云,雷电交加,倾盆大雨倒了下来,也正是因为独立山顶,连想找个躲雨的地方都没有,他着急徬惶,不知所措。

闪电更亮,雷声更紧。

他惊醒过来,心头余悸仍在,心跳得很厉害……。

“贤弟醒醒,贤弟醒醒,怎么白天也会做恶梦?”他耳边有人说话,并且在用手推他。

他惺忪地睁开眼睛,只见阳光已从南窗照­射­进来,白翟满脸惊惶地站在床前。他有点歉意地说:

“刚才我敲了很久的门,贤弟只是惊叫而不醒,只有自己推门进来。”

这时吕不韦才完全清醒过来,看到白翟着慌的样子,心头浮岂不祥的感觉,他连忙问:

“大哥如此慌张,有什么急事吗?”

“事情有变!事情有变!”

“大哥请坐,有事慢慢商量应付,”吕不韦看到白翟张惶,他反而镇静起来:“大哥请稍待,让我先梳洗一下。”

白翟发现自己的失态,沉默的坐了下来。

这时侍仆端水进来,吕不韦一边慢条斯理的梳洗,心里却也非常紧张,一定出了紧急情况,否则一向沉着的白翟不会张惶到如此程度。

果然,没等他梳洗完毕,白翟就开始说话了:

“一早阳泉君就派人来通知,因为他有紧要政事,所以今晚的约会要取消!”

“据我所知,他只是秦王的弄臣,也会有紧急要事需要处理?”吕不韦有条不紊地打散头发梳理,然后拘成髻,侍仆要上前帮忙,他作手势要他退到一边去。他对着铜镜问:“他说过约会改在什么时间?”

“就是取消,再要约,得等他的通知,”白翟悻悻然地说:约会无限期延期。“

“啊!”吕不韦一失神,手上的玉梳掉在地上跌成粉碎。

“这个食言而肥的家伙!”白翟又继续恨恨地说:“他根本没事。据我自他身边亲信得到的消息,昨天吴姬派人送了大批礼物到他府中,请他在主上面前美言,据说,安国君已决定立子傒为嫡嗣,这几天就会将立嫡书上呈,听候主上批准。”

“哦!”吕不韦有点天旋地转的感觉,看样子是迟了一步,功亏一篑,几个月来的心血,去了将近一半的家产,全都白费了!

但他告诉自己,要冷静,在事情未完全绝望以前,他要继续奋斗。

白翟在说些什么,他一点都没听进去,他在心中很快评估出,事情还有挽救余地,首先他梳洗完毕,外表装得若无其事,在白翟对面坐下,突然发问说:

“今天在什么地方可以找得到阳泉君?”

“我刚才说话,贤弟一点都未听进去?他今天根本无事可做,而是要到上林猎鹿。”

“行猎应该是春秋的事,冬天也能猎鹿?”吕不韦似乎并不着急,还问着这类的闲话。

“按秦国律令:春天为百兽|交配怀孕之期,禁猎;夏秋为幼兽出生哺|­乳­之期,禁猎;到了冬天,幼兽已可脱离生母自立,才准行猎。”

吕不韦暗暗赞佩,秦国所以强盛,有它的道理。他又盘算了一会,毅然地对白翟说:

“今天我必须见到阳泉君和华阳夫人两者,我认为事情不是不可以挽回,只要安国君未正式宣布立嫡以前,我们都要努力争取。”

“阳泉君取消了约会,我们如何去见他?”

“大哥不必管这个,你只要连络华阳夫人令姐,最好能安排在今晚见到华阳夫人。还有,前日代大哥到阳泉君处连络的是谁?”

“一个老仆白顺,你为什么不先见华阳夫人,她才是主解,何必去找阳泉君碰钉子?”

“大哥,事情紧急,华阳夫人要见,但先找到阳泉君仍是釜底抽薪根本之计,只要王后反对,安国君即使已将立嫡书上呈,还是可以驳回的。”

“你要怎样说动阳泉君?”白翟担忧的问。

“现在我还不知道,但船到桥头自然直,到时候该说的话就会像活泉似的涌出来。”

“我相信你办得到!”白翟紧握住他的手。

“还有,大哥,你要白顺准备两匹最好的行猎健马和全副行猎装具。”

“你要做什么?”白翟惊诧地注视着他。

“陪阳泉君行猎!”吕不韦微笑着说。

“行猎?”白翟先是瞪大眼睛问,随后哦了一声说:“我明白了,我会要人立刻准备好。”

朔风凛冽,草木枯黄,虽然只是仲冬,但疾风吹在脸上,就已像刀割一样。

吕不韦和白顺全副猎装,肩挂箭囊,手执强弓,策马急驰。吕不韦骑的是白翟最心爱的大宛汗血马,通身雪白,找不到一根杂毛,白顺骑的则是一漆黑马,也是神骏非凡。

白顺策马在前带路,吕不韦在后紧紧跟随。到达上林边缘,白顺勒马,跟随到吕不韦后面。

只见上林占基广,一片幽深,虽然大部份草木都已凋枯,但松柏等类长青树相杂期间,依然显得苍郁,行猎小径曲折通幽,两旁修理得甚为整齐。

上林未设围墙,但设有入口及通车大道,贯穿整个上林范围。

入口处立有一块石碑,上刻着拳大的篆文:

擅入上林行猎者死!

自行闯入者按律刑!

“进去就是上林了,吕先生,我们一身猎装,进去按律就是处死,先生是否要再思一下?”

这时,身边忽然响起了一阵号角声,只听得林中人声、马嘶声沸腾,草木摇动,到处发出枯叶的沙沙声,不知有多少小兽正在逃躲。

吕不韦只作了短暂的考虑,这是唯一能见到阳泉君的机会,良机不能放过。于是他转头对白顺说:

“你已带我到了地头,阳泉君行猎队伍庞大,不怕找不到他,你先回去告诉你家主人,说我申时以前一定会赶回来,要他将那方面的事积极作安排。”

“但是……”白顺想说点什么。

吕不韦没等他将话说完,就已策马进入上林,往号角声响处狂驰。

白顺只得掉转马头,往回家的路上奔去。

吕不韦在上林车道上策马急驰,号角声越来越近,远远看到一处高地站着一群骑者。

一具黄|­色­华盖下,一个头戴高冠、身穿红袍的人,正在指手划脚说着些什么。高地周围树林中,无数兵卒,有的带着猎犬,有的拿着木棍,在草丛中拍打追赶,将一些獐兔之类的小动物赶到高地脚下,那群在高地上的骑者就纷纷用箭­射­,再由猎犬衔拾回来。

“这种猎法倒也新鲜,只是有什么乐趣?”

他虽然没见过阳泉君,但直觉判断高地上穿红袍的那个人一定是。

他转过马头驰上一条行猎小径,直对高地奔去,没驰出多远,只听到身后有人大声喊叫:

“来人是谁?敢在上林驰马!”

也有人喊道:

“赶快退回去还来得及,擅入上林的平民有罪!。

“你们看他一身行猎打扮,分明是想偷猎!赶快抓住他!”也有人在如此喊。

“下马!下马!”

“擅入上林行猎者死,这个人好大的狗胆!”

“看他衣装华丽,像是有来头的人!”有人这样喊。

“不错,看他的服装打扮,不像是秦地人!”

“对了,他骑的是白大掌柜的汗血宝马,一定跟白家有关系。”有人说。

“马跑得好快,用箭­射­!”

“不要乱来,我认得出那是白家的宝马!”先前那个声音在大声阻止。

在树林草丛中追寻野兽的众兵卒,纷纷转移目标,围向他来,还有几个人上马来追捕他。

不愧是宝马,脚程之快有如掣电,吕不韦骑在马上,只听风声呼呼,人声、树影就像在倒退一样,他忘掉一切,眼中只有高地上那个穿红袍的人,心中只想着要如何说动他。

“飕”的一声,一支响箭在耳边擦过,发出呼呼之声,这不是开玩笑,听响声就知道是秦军特有的战争利品——秦弩所发出的。

吕不韦想停马,但看看高地就在眼前,红袍人的脸都看得清轮廓了,他不知道该不该就此放弃,正在犹豫,白马冲刺得更快。

“飕!飕!飕!”后面的弩箭像飞蝗一样连续发­射­,不过前前后后擦身而过,距离­射­中他总差那么一点。

吕不韦早听说秦国禁卫部队虎贲军训练­精­良,尤其是在弩弓上,显然他们是在将他作为猎物围捕戏弄,否则早就把他­射­成刺猬了。

一想到这里,他更是加紧催马冲向山坡。

忽然白马一个人立嘶叫,将他摔下马背,原来宝马­性­灵,虽然在疾驰中,仍然发现路中两树间出现了一人多高的绊马索,它紧急人立刹住下来,可将吕不韦摔得鼻青脸肿。

路两边草丛里跑出来十多名兵卒,将他五花大绑起来,推着向高地上走,有人还大声骂着:

“看你人长得­精­明相,怎么无事往上林闯,还想惊动君侯的虎驾。”

摔得头昏眼花的吕不韦听到“君侯”两个字,忘了身上疼痛,只顾连串地问:

“是不是阳泉君殿下?”

“除了他,还有谁敢在上林摆这种阵势行猎!”一个兵卒笑骂着。

“老小子,算你命大,今天要是大王行狩猎,你早就变成了箭靶,哪还能活着讲话!”另一名兵卒推着他走。

吕不韦正被众兵卒推拉着上山坡,忽然山上冲下一名传骑,口里大声喊道:

“不得对吕先生无礼,快松绑!”

众兵卒又手忙脚乱地为吕不韦松绑,带过来他的白马让他骑上。传骑向他拱拱手说:

“我家君侯有请,请跟我来。”

“阳泉君知道我是谁?”吕不韦忍不住问。

“阁下是吕不韦先生吧?我家主上就是请你!”传骑笑着说。

吕不韦策马跟着他上坡,心里却在纳闷,阳泉君不认识他,怎么老远就知道是他?7

阳泉君远比他想象中年轻,廿多岁卅不到。他身穿红­色­锦袍,腰系玉带,身佩长剑,不像是行猎,倒像是出巡。他生得非常英俊,面白而未留须,远看像是个刚行冠礼不久的少年。

吕不韦赶快下马,急走到他面前,正想下跪行礼,阳泉君早就跳下马来将他拦住。

“吕先生不必多礼,远来是客,我们以宾主之礼相待吧。”

两人行过宾主之礼后,阳泉君向一名侍臣说:

“我和吕先生到那边坐坐谈话,你们继续行猎,至少也得打头水鹿或是山猪什么的回去,不然回去真没面子。”

“是。”侍臣连声答应。

他慢慢踱向山坡一棵大松树下,吕不韦在身后跟着。两人在松树下一块大石头上坐下,阳泉君先开口笑着说:

“吕先生不感到奇怪,为什么我还未看清你的人,就知道是你?”

“君侯聪明,非常人所及。”吕不韦顺势奉承一句。

“倒不是孤家聪明,而是认识那匹白马,白老儿平时碰都不让别人碰一下,今天他倒舍得让你骑来,还险些作了箭靶。”阳泉君促狭地笑了起来。

吕不韦发现他笑声甜美,笑起来脸上的表情像天真无邪的孩子,同时诱发出一种近乎女­性­的妩媚,难怪秦王宠得他竟敢在上林大张旗鼓地行猎。

“此人自小在深宫长大,不知天高地厚,虽然贪货,但只以利诱,尚嫌不够,还得加以威胁。”吕不韦暗暗在心中找到了主意。

“这匹大宛汗血宝马,日行千里,夜行八百,据说急奔力竭,会出红汗,汗­干­体力立即恢复。连产地大宛,万骑马中也难找到一匹。”

阳泉君侃侃而谈马经,吕不韦却在心中接连叫苦,但又不敢打断他的话头,他只得顺势讨好地说:

“君侯博学,臣今天算是一长见闻。”

“这种马杂­色­马尚偶尔见到,纯白­色­更是十年难得一见,”经吕不韦一奉承,他谈马谈得更有劲:“此马本来是西域献给大王的,因为­性­情刚烈,主上年事已高,不适合骑乘这种马,要是用来驾乘,却又找不出同样的四匹,同时用这种宝马驾车,也未免暴殄天物,是不是?”

阳泉君又是一笑,吕不韦心头跟着一震。

“孤曾向大王要过这匹马,大王论这骑马既然不适合他骑,就更不适合我,大王爱惜孤家,怕我出事,”阳泉君继续说:“他说,烈马应该配勇将,所以就赐给了武安君白起,武安君舍不得让它上战场,就转给了他兄弟白翟饲养。”

阳泉君似乎口说­干­了,用舌头润了润他殷红得像涂了胭脂的嘴­唇­,又说下去:

“这样一来,孤家可倒楣了,本来年年赛马,孤的那匹乌骓,三年都连得冠军,为我赢得不少彩头和面子。这匹汗血马去年一上场,竟将孤那匹乌骓丢在后面三十多丈,吕先生懂不懂赛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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