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87年的郝枚,18岁的郝枚,接了父亲的班的郝枚,穿了一套洗的发白的蓝布工作服,脚上一双军用布鞋,手上拿着一个饭盒,走在去工厂食堂的林荫路上。
炼铁厂象郝枚这样的青工很多,他们是工厂后来的必备军,如果他们知道即将到来的集体体制改革,我想他们就不会在林荫道上笑的那么开心,那么肆无忌惮开着浑素玩笑。当然我们的郝枚也不知道,她不是先知,她没有这个本事。但是她没有笑,没有大声说话。我们的郝枚是安静的,可爱的。同时在人面前是矜持的。她轻微埋着头一个人默默走着。
这时候一个骑着自行车的毛头小伙飞快地从郝枚的眼前一晃,大声的喊一声,好(郝)——美(枚)——的美女——啊!然后扬长而去。留下一路的人不停地瞟着郝枚哈哈地笑。郝枚更底了头,心头诅咒着刚刚那青年,红着脸加快了脚步。
18岁的郝枚无疑在厂里算得上是女工为数不多的比较美丽的女子之一,长相随她的父亲郝大成师傅,郝大成年轻的时候据说是被封为厂里的第一俊男,是转业军人,干电工活。郝大成闹过不少花边新闻,郝枚刚上初中那会儿,郝大成还和郝枚妈闹过离婚,那时郝枚的妹妹郝敏才上小学一年级,肥胖臃肿的郝枚妈一怒之下带上大的丢下小的跑回甘肃娘家去,一住就是小两年。这下就把郝大成收拾够了,郝敏是个机灵的女孩儿,小孩大人话,也知道离婚呀什么的,知道妈跑了,就整天跟着郝大成寸步不离,看见哪个女的和她爸说句话,不管是谁她都会对着别人大喊狐狸精,臭婆娘。这下在厂里可闹大了,弄得郝大成里外不是人,抬不起头。孩子又是女孩儿下不了手打,郝大成那气得。没办法,只好亲自去了趟甘肃把郝枚娘俩求爹爹告奶奶接了回来。别的不说,郝大成是改了,可是郝枚却因为这把学习给耽误了,怎么也跟不上去,多补习了一年初三还是豪无起色,实在没心思读了,就整天呆在家里哪儿也不去。呆在家里吧!也不跟谁多说一句话,就埋头做家事,可是郝枚的家也就10多平米的老砖房,转过来转过去实在没什么可做的,她和妹妹挤一张床,没有多少空间,等妹妹去上学了,郝枚就躺在床上想自己的心事,谁也不知道她究竟在想些什么?
郝枚妈刘农花在菜场做小菜生意,甘肃人,是扫盲班出来的,字识得针眼大,算术却是连科班生都比不过,那算得一个精。在郝大成当兵的时候经一四川人介绍嫁到郝家照顾郝大成那半边瓦半边草的破房子和一个聋子婆婆。瞧着郝枚这样憋着心里就对不住,整天就在郝大成耳根边唠叨,都是你这花花肠子害的,郝枚从小就跟着我在农村吃尽苦头,好不容易熬到你办成“农转非”以为上城里过好了,可你那花花肠子帽出来,多好的女娃就给你那猪油蒙的心毁了,你总得想个办法呀,弄到厂里打个零工也好呀!除了想女人你就整天翘着个球呀!
郝大成被闹烦了,半夜提了一篮子鸡蛋和一条烟去敲人事科长的门,好歹把刚满16岁的郝枚弄到厂里服务部,说是服务部,其实就是厂里的招待所,给来的客户住的,是些打开水,洗床单的活,就是些家属在做的临时工。
郝枚没有任何怨言地去了,郝枚的性格就是这样,她不埋怨,不伤感,更不怀疑。我们暂且不说她的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郝枚是有自己小小的主意的,是有自己的小小梦想的。只是她从不说出来,她不象妹妹郝敏什么都挂不住,喜怒哀乐都写在脸上。只是我们的郝枚也不知道她的理想,她的那些小小的藏在怀里的梦,也会在现实的残酷中在她一天天的成长中消失怠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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