厂里准备福利分房了,听说这是最后一次分房,原来有旧房子的都可以再添小部分钱就可以拿到新房,如果没房的但是领了结婚证的也可以享受优惠分房的待遇,这使郝家很高兴了一阵,终于可以不用在挤这狭窄潮湿的砖房了,按刘农花的语言就是总算像个城里人了,高楼大厦,楼上楼下,电灯电话,苦日子总算熬到边了。中国60年代喊的口号,在大半个中国,真正好多到了90年代才算住上,并且楼上楼下还不是自家的。刘农花问郝枚和肖铁军是不是曾此也把事给办了,新房新婚不是喜上加喜吗?肖铁军回去给家里商量,李淑芬倒还是没意见,但是老肖就说话了:“我们农行也要分房,房子肯定比你们厂的好,不如就在农行集资,买个一二楼的,我和你妈也不用爬这么高了,我们把这套送给你俩,旧是旧点,粉刷一下,装修一下不也和新的一样了,还省钱了。”这个李淑芬也没意见了,肖铁军回头又和郝枚商量,郝枚心里就不情愿,谁不想住新房呢,不过仔细想想现在凭两个人的那点存款肯定不够买新的,回去给刘农花说了,刘农花听了就来气,凭什么啊?你老俩口就住新房,我闺女嫁到你家连个新房都住不上?不就是拿点钱出来吗?我要去找老肖家问个明白。
郝枚看要把事闹大了,赶紧拦住刘农花骗她妈道:“我也是这个意思,我和肖铁军现在也没多少钱,将就住了,那房子也不错,三室两厅的,我们两个人住还太宽了。”刘农花问真的?郝枚使劲点头给她保证,房子的事就此了了。
就在这时郝枚莫名其妙地怀孕了,他们的措施一直做的很好,怎么可能怀孕呢,去医院检查,检查单上写得一清二楚,郝枚欲哭无泪的拿着化验单问肖铁军咋办?肖铁军也没主意了,把郝枚带回家去,李淑芬知道了问:“你们结婚证办下来了吗,办下来就干脆把喜事操办了算了吧,我也快退休了,也可以给你们带孩子。你们的意见呢?”肖铁军说:“房子的事都还没解决呢,爸他们的房子到底好久才拿得到手啊?”老肖回来却带来个不好的消息,农行的房子要硬买,我们买不起,除非把老房子交出去才优惠。郝枚听后傻眼了,肖铁军也傻眼了,李淑芬也傻眼了,事情怎么就到这份上了?
郝枚不敢给刘农花说这件事,不知道刘农花要闹出个什么花样来,只是希望肖铁军快点想出办法来,但是肖铁军也不知道该咋办了,厂里房子的分配名额都下来了,没办法再去要,想让郝枚回家找刘农花想办法,却又开不了这口。
事情总要想个解决的办法,郝枚最后决定把孩子给引产,从长计议。但是就在郝枚决定要去医院,郝敏却出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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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落不过一声叹息
花落不过一声叹息
(1)
郝敏已经是初中三年级,眼看就要中考,可是在一次体育课上,5000米的长跑,郝敏突然晕倒了,当郝枚一家赶到医院的时候,郝敏已经被推进了手术室进行抢救。一家人好不容易等到手术室里有人出来,刘农花上前一把抓住医生的手激动地问:“医生,我的女儿究竟怎么了?”医生却只是给了含糊的应答:“目前没有任何危险了,但是我们怀疑她的心脏有问题,她全身有凹陷浮肿现象,可能还会很严重,你们家人要做好心理准备,有待我们进一步确诊,你们去办一下住院手续。”刘农花一听就瘫了,倒在郝大成的怀里,郝枚的心一下缩紧了,她不敢相信一向生龙活虎的妹妹怎么说倒下就倒下了?怎么可能呢?怎么可能呢?郝枚不相信,郝枚怎么能够相信?给了自己生活无限自信的妹妹不可能有事的。现在郝家唯一的企望就是医生的怀疑出错了,郝敏什么事都不会有。
肖铁军赶到医院的时候,郝敏已经醒了,她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得了多么严重的病,她觉得自己的感觉很好,躺在病床上和来看望她的同学们又说又笑,她以为她不过几天就会回到同学们身边。郝枚把肖铁军拉到外面给他说出了医生的怀疑,肖铁军也有点懵了,他也不相信,郝敏的气色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大病的。郝枚说着说着就哽咽了,肖铁军不停地安慰她,说:“我看就是医生怀疑错了,你看郝敏哪像有病?没事的,我去找大舅,让他再找个权威的医生来仔细看。”肖铁军的大舅是卫生系统的书记,肖铁军先给李淑芬挂了个电话,李淑芬知道了,想这个忙肯定是要帮的,赶紧去找哥哥。
肖铁军的舅舅亲自去找来医院院长,找来最有权威的医生,当即对郝敏做出最彻底最仔细检查,验血,验大小便,B超,心点图,X线片。最权威的医生也要等化验结果出来,结果最早也要三天,这三天郝枚家人在不停地在安慰彼此和自我安慰中忐忑地度过,在郝敏面前强颜欢笑,他们都克制自己不要往坏处想。郝敏似乎看出了些什么,总是不停问还有多久可以出院,她是不是得什么重病?她要中考了,还要复习功课了,可是家里人都不要她做这些,要她好好地配合医院的规定。
三天的时间终于到了,一大早,郝枚去厂里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这段时间她陪着父母不停来往于医院家里,她和刘农花替换着去医院守侯,她忘了自己已经有了身孕,忘了自己该赶快去引产,她要硬撑着给父母减轻压力,给妹妹减轻压力,她把微笑时刻挂在脸上,她对自己说不能倒下,不能倒下,坚强坚强,郝枚,这个家现在就要靠你来支撑。哦!老天啊,但愿妹妹什么事都不会有。
但是郝敏的结果出来,还是犹如晴天霹雳打在郝家每个人的心尖上,风湿性心瓣膜病,诊断单上是这样写的:风湿热侵犯二尖瓣,二尖瓣关闭不全,导致血液循环障碍引起心功能不全,症状中晚期建议住院治疗。刘农花再次晕到,躺在医院输了液才醒过来,郝大成上楼下楼不停地换药取药找医生问具体的病情。郝枚白天守妹妹床前,晚上躲在被窝里偷偷流泪。
郝敏诊断书出来,郝家开了个短暂的会,李淑芬也在,肖铁军也在,老肖也跟着来了,炼铁厂的领导代表厂长也最后到了,李淑芬最先发言,说:“有什么,没什么,不就是得了病吗,治不就是了,小军家舅已经在联系他在外面大医院的同学朋友了,看有没有更好的治疗办法,一定能治好的。”厂里的领导拿来1万块钱,传达了厂长的意见:“厂长说了,如果这里医疗不条件不行就往大医院送。”
郝家感动了,刘农花不停地抹泪,话也不知如何说了。郝大成简单说了一下郝敏的病情,算是给厂里作个汇报。郝枚不能在那里坐着,她要给他们倒水,让座,要去厨房准备饭菜留客,还要给妹妹送饭,晚上要在医院守夜。肖铁军在她旁边帮着忙,把话题扯在郝枚的身孕上,问她好久去做了,郝枚怔住了,这些天她已经忘了这件重要的事了,她无暇顾及,还没去学校给郝敏办休学,啊!郝枚,你有太多事要做,你有太多事还没来得及做。
第二天郝枚先到学校找到郝敏的班主任说了郝敏的情况,班主任到教导处帮忙办了休学证。校长亲自赶出来把郝枚拦住仔细问了郝敏的病情,郝敏的同学瞅到郝枚,也上来围着问候郝敏,郝枚忍着在眼里打转的眼泪走出校门,她必须忍着,她不停地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流泪,还有太多事要去做。接下来,郝枚赶到肖铁军家里,因为今天说什么也要把胎打了,曾现在还没剧烈反应。
但是遗憾的是肖铁军不在家,这也不能怪他,是因为李淑芬打听到一个偏方说可以治郝敏的病,她让小军下乡找去了,郝枚谢了李阿姨出来,不敢细想,看来她只有自己去妇科了,然后她还要把刘农花换回去休息,郝大成赶到省城去给郝敏买缺的药了。
妇科的医生已经熟识郝枚了,知道她每天都在来医院照看妹妹,他们率先给郝枚做检查,率先给郝枚做手术,清宫不是很复杂,但是做完一定要休息啊,郝枚,我们的郝枚,你不是铁打的,再强韧也要休息才行。但是郝枚只是小躺了一会儿就爬起来了,她对自己说她没事,她对自己说她毫无问题,她对自己说她挺得住。她还要替换母亲回去休息,要给妹妹换洗衣物,要给妹妹擦洗身体,要做她喜欢吃的。她没有时间照顾自己,她没有时间休息,她连做梦的时间也不允许。
(2)
厂里的房子分下来了,但是郝家没有丝毫的喜悦,他们没有值得喜悦的事了,他们全力以赴在郝敏的病上面,郝敏已经住了半年多的院了,可是病情并没有好转,反而更重了,痰里已经带着血丝,皮肤也是时消时肿,呼吸越来越感到吃力。郝敏的脾气也越来越怪,大慨她已经猜到自己得了很严重的治不好的病了,总是不肯好好地配合医生治疗,也经常给家里的人发脾气。
要给郝敏治病,郝家的存款已经渐渐少了,虽说厂里能报销,因为她不是厂里的职工,也仅限于治疗的百分之60,其他的还要自己来承担,郝枚把自己上班这么多年的存款也取出来了,两万多一点,从郝枚第一天上班起存的5元钱到现在,郝枚没有乱用一分钱,甚至没有取过,肖铁军平时没有存过多少钱,最后给家里要了5000拿给郝枚,老肖还说就不要还了,但是郝枚是记在帐上的,总要还的。这些钱但是对于医疗费来说,不过一个多月点就用得差不多了。般了新房,房里却空空如野,什么也没置办。刘农花满头花发,憔悴不堪,郝大成的将军肚也不见了,郝枚一脸的疲惫,从做了胎就没有好好地休息过,脸色蜡黄消瘦,为了拿一点奖金不得不回去上班熬的。但是他们没有时间来管这些,他们每天就是医院家里家里医院来回地奔走,他们目前最大的希望就是能够治好郝敏的病。
但是医生说已经是拖到晚期了,心力衰竭已经出现,看来好转的机会不大了,建议去外面大医院再看看。这是医生最婉转的说法,心力衰竭就意味着已经离死亡不远了,唯一存在的希望就是等命运出现奇迹,可是现实的生活那又有什么奇迹可言。
郝枚不肯放过这空花水月的奇迹,她说转院吧,到省城去,万分之一的机会也要争取,当她问郝敏想不想去省城的时候,郝敏摇头不同意,她说家里已经花了很多钱了,我哪里也不去,死就死吧,死了你们就轻松了。郝枚没想到郝敏说出这样的话来,激动地说:“妹,家里不难,家里有钱,你的病会好的,只是时间长些,你要有信心,我们全家都要有信心啊!你说这样的话要是让妈跟爸听见了不是伤他们的心,你怎么可以说这样对自己不负责任的话?”郝敏哭了,说:“姐,我知道,我的病好不了了,不要在浪费钱了,就让我在这里吧,在这里我还能多看看爸多看看妈,多看看你,我舍不得你们。”郝枚也哭了,两姊妹哭作一团,肖铁军刚好来,看见这景象,强忍着伤感,说:“好了,好了,今天晚上就去省城,我爸都托人买好车票了,是卧铺,我大舅也给省医院的同学打了电话,过去就能住进医院。”
郝敏要去省城,必须有人作陪,郝枚要上班,刘农花又不识字,就只能是郝大成去了。到了省医院,一切都不如在家里那么方便了,消费更多了起来,郝大成没有去住旅馆,那花钱啊,白天就在郝敏旁边靠一下,晚上就只能出去了,因为医院规定晚上是不能留宿的,郝大成就在大街上瞎逛,天冷了,就在医院的门外走廊上半坐半躺蹲一宿。这些苦郝大成都能忍受,他每天只吃三个馒头也要给郝敏买最好的饭菜,作为父亲为了女儿,吃这点苦算什么呢?
但是郝敏的病还是天力无回了,只能是拖着拖着,郝敏从医生的眼神看出自己的病真的是没希望了,她突然觉得无所谓了,突然觉得这样更好了,她不会再拖累家里了,尽管她是那么恋恋不舍她的家,恋恋不舍这个精彩跟无奈并存的世界。
郝敏开朗了,她把什么都放下了,她对郝大成说要回去,她不想在省城呆了。郝大成看见女儿表现的那么开心,忍不住的心酸,他说:“敏儿,就是要这样,不要怕病魔,每天都高兴病才好得快,我们来都来了,多住些时日,我们还没去逛过省城呢,明天就去,你想要什么爸给买。”
第二天郝大成去商店里给郝敏买了套新衣裳,看到卖化装品的柜台,想了想就去买了一只口红。郝敏等爸爸回来,看着给自己买的东西,强装着笑换上了,对着镜子她把口红抹上,再在脸上轻轻抹了些,脸色红润了,父女俩高高兴兴地出发了。
郝大成带着女儿慢慢地走在大街上,郝敏好奇地看着周围的世界,那么多人那么车来来往往,那么高的楼望着头都晕,活着的世界,但是又有谁知道不定明天就变了样呢?不定明天什么也不存在了呢?谁说得清楚?谁可以告诉我们,明天,上帝会安排什么悲喜上演?
郝敏不能逛太久了,他们没有走出多远,郝敏就支持不住了,郝大成只好带着她回到医院。
郝敏离开这个世界的头一天,是郝大成53岁的生日,郝大成哪记得那么多呢,那天郝敏感觉身体好得不得了,躺在病床上对郝大成说:“爸,我今天感到特别地好过呢,很舒服,我想到外面去走走。”郝大成同意了,他没有跟着郝敏一起去,他躺在郝敏的床上不一会就睡着了,他太累了,在省城这半个月就没有好好地睡过觉。
郝敏来到外面,找到有公用电话的地方她想打电话给郝枚,她想打电话给刘农花,但是家里没有电话,她试着往厂里车间打,通了,接了,郝枚正好当班,郝枚接到妹妹打来的电话,听见妹妹的声音就在电话里忍不住哭了,郝敏哽咽着说:”姐,不要哭,我今天感到特别好呢,要不也不出来给你打电话了,妈好吗?让她不要去卖菜了,多辛苦啊,姐,如果我病好了,就不结婚伺候爸跟妈一辈子,姐,要是铁军哥对你不好了就离开他,你要改改你那好脾气,不要事事迁就他。姐,我和爸后天就回来,姐,我电话挂了,你要保重,注意身体。”郝枚在电话里已经泣不成声了,只是答应着,她已经有总不祥的预感,可是她也没有任何办法啊,她挂了电话躲进厕所,在厕所里毫无顾忌地大哭一场。
郝敏挂了电话,在医院楼对面的小商店里去逛了一圈就回病房了,郝大成还没醒来,他睡得太沉了,鼾声响彻满屋,同寝室的病友都忍不住笑起来,郝敏就坐下来看着自己的父亲,父亲老了,头发花白了,脸上有很多皱纹了,她想起父亲年轻的时候,那时他多帅啊!她想起大姐和妈回老家了,父亲每天都带着自己,她想起自己不懂事地乱喊跟爸爸说话的阿姨,郝敏笑了,笑中带泪,那样的好日子从此再也不会有了,再也不会有了。
郝大成终于睡醒了,看天色,已是傍晚,才想起还没给郝敏买饭,连忙起来,没想到郝敏就在自己的面前,手里拿着一瓶小小的酒瓶,郝敏说:”爸,今天是你的生日啊,我没有多少钱,就只能给你买这么小瓶的酒,你喝吧,我把饭菜都买来了。”郝大成看着女儿手里的酒,再也忍不住,眼泪哗哗地流下来,把郝敏一把搂在自己的怀里,他多希望郝敏的病得到自己的身上,他多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够健健康康地活着啊!可是老天就要这么不公平,不公平啊!
第二天早上6点,郝敏努力睁开眼睛最后看了看她无限留恋的世界,看了看窗外还未亮开的天空,从喉咙里发出一声轻微的喘息,永远地闭上眼睛。
(3)
郝大成悲痛欲绝地捧着郝敏的骨灰上火车,但是他只能把骨灰盒装在篮子里用衣服盖着,因为车上的人肯定有的会忌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回到家里,刘农花抱着骨灰盒哭得死去活来,口里不停地喊着女儿的名字,这个打击她怎么能够接受啊?郝枚也是哭着劝慰着妈妈,如今人已去,再多的悲伤也无用了,但是郝枚也无法接受自己最爱的妹妹就这样离开人世了,那几个月她总是做梦,梦见妹妹小的时候,梦见妹妹站在她的床前对她笑,喊着姐姐姐姐,带我出去玩啊,把你的图画书拿给我看看嘛,姐姐,我把衣服扯破了,你不要给妈妈说,她要打我,好不好?郝枚总是做着这样的梦,在梦里郝敏仍就是小时候的模样,仍旧是天真可爱,郝枚每次从梦里醒来就会在也睡不着,习惯地摸摸床的里面,却只是冰凉一片,再也没有妹妹睡在她的身边了,再也不用半夜醒来给妹妹盖被子了,这个时候郝枚的心就会像掉进了深渊,她的妹妹,她的妹妹从此就只能出现在她的梦里了。
生活照样在继续,时光的长河并不允许谁可以停留,郝家慢慢从失去郝敏的悲痛中缓和过来,已经是94年的年底了,郝枚仍旧在冶炼厂上班,好不容易把帐还上,日子总算松一口气了,和肖铁军的恋情仍旧在继续,但是他们没有再谈及婚嫁,似乎都处在一种疲惫状态,谁都懒于再说。早就听说工厂要改制了,要买断工龄,要下岗一批工人,郝枚也懒得琢磨这些了,断就断吧,下就下吧,这个工作让人上得越来越疲软,工资越来越少,还有什么奔头?爱怎么就怎么吧!郝枚没有把这些放在心上,不像工厂其他的工友们老把这当回事,但是厂里迟迟也不见动静,没个准,热闹一阵也就算了。
郝枚的家依旧很冷清,两室一厅的房子显得空空旷旷,成设还是从前旧房里般过来的东西,老式大衣柜,还是郝大成和刘农花结婚的时候做的,又笨又重。客厅里摆放着刘农花的几个泡菜坛,墙边随处堆着鞋子,鞋子里塞着袜子,没有沙发,只有几根木凳随便放着,墙上是什么也没有,本来要把郝敏的照片挂上的,郝枚怕妈看到伤心就取下来了,还有就是风俗说是孩子死了是不能挂照片的,骨灰也不能摆放在家里,孩子恋家,最好把骨灰撒在外面,越远越好,郝枚虽然有点不忍心,但还是照办了。家里唯一显眼的就是一台14存的彩色电视,放在墙角的碗柜上。电视还是肖铁军家里换大彩电了,肖铁军搬来的,本来郝枚不要,但是肖铁军执意,没办法郝枚拿出500元给李淑芬送去,李淑芬生气了,说:“郝枚,我把你已经当成是我的亲闺女,当成是我的准媳妇,你怎么拿钱来寒碜我?”郝枚没办法只好在过节的时候给未来的婆婆公公一人买了一件衣服。
郝大成很少落屋,不是在外面下棋就是在茶馆里泡着,刘农花也不再卖菜了,从郝敏走了过后人彻底老了一大截,就在家里闲着,戴上了老花镜织着她永远织不完的毛衣,清理她永远清理不完的家务,有时就在郝枚的耳朵根边唠叨,希望她和肖铁军早点把婚事早点办了,有个孩子家里也热闹些。郝枚也只是应着,但并没有实际行动,在肖铁军面前也不想提起,肖铁军隔三岔五地来一趟,来了也没有过多的话说,吃一顿饭两个人出去逛一圈就走了,爱情到如今不过如此,再也没有它的神秘可言,该说的都说了,该做的也都做了,就等着结婚过日子了,但是他们现在还没有钱,没有房子,他们什么都没有,如果厂里真的要买断那么连工作都没了,所以他们不再谈及理想,憧憬未来,他们只是拖着,掉着,等着。这样拖沓的生活已经让郝枚彻底失望。平淡的人生,一潭发绿的死水般的生活,天低下多少人一辈子就这样过了?
眼看又是新的一年了,厂里越来越艰难,设备落后,炼出来的铁不合格,卖不出去,工人们只能拿到最低生活费,一时怨声四起,谣言漫天飞,说厂要垮了,厂要卖了,工人们都得滚了。关于这些谣言,郝枚仍然是无动于衷,每天仍旧坚持去上班,每天坚持做满8个小时,而有一部分人已经在给自己找出路了,为将来作打算。整个厂里人心惶惶。
也就在1995年的夏天,厂里终于宣布由财政局出资买断工龄,买断的钱要上班的就直接集资再买成股,不愿意上班的就一次性给清脱离关系。买股对于郝枚他们来说还是很新鲜的名词,他们只知道买的话就拿不到钱了,拿不到钱等于白白买断工龄,还不得在厂里上班吗,那不上班,又能做什么呢?郝枚这么多年除了会扳弄操作台上的几个按钮,什么也不会,有技术有学历的拿到那1万多块钱都可以到外面再找工作,郝枚不用考虑还是得上班,拿不到钱就拿不到吧,总比没班上来得好,听说厂里马上就要更新设备,请国外的专家来指导,到时说不定效益也就跟上去了,日子不就又好过了。
厂里还是有一群人拿到自己的钱走了,肖铁军就是其中一个,他没有和郝枚商量,甚至没有跟郝枚说一声,这是他爸的主意,老肖的意思就是一个大男人有学历有本事为什么不到外面去闯一下,肖铁军也是蠢蠢欲动,他早就不想呆在这鸟不下蛋的地方了,他就是想出去,就是想到外面去看看花花世界。但是他忽略了是否要给郝枚商量,是否要征得她的支持,郝枚是他的女人,他把郝枚放在了一个什么位置?
他告诉郝枚的时候,已经和深圳的朋友联系上了,随时就可以过去。郝枚知道了,心里很不是滋味,但是我们的郝枚没有表现在脸上,事已至此,还有什么可说的,你不都决定了吗?肖铁军看郝枚的沉默,郝枚心里有事的时候就是沉默,她把什么都埋在心底,伤心了,痛苦了,委屈了,她也想能在肖铁军的怀抱可以大哭一场,能够得到他的安慰,但是没有,这些郝枚都没有,她不想说出来,她想让肖铁军自己发现,一个人不能够了解自己的爱人不能洞察爱人的心理,都说开了还有什么意思呢?郝敏的离开,她哭了多少个夜晚,但是也没有得到肖铁军的安慰,她不计较,她没有,她不想给他增加负担,是谁说过的爱一个人就不要让她流泪担心,那么就一个人承受吧!郝枚让自己能够承受,郝枚告诉自己不要被眼泪打倒,她能够承受的就永远不会说出来,永远埋在心里。郝枚啊!难道就该让你流泪担心吗?难道就该让你难过吗?郝枚,你为什么处处都在为别人着想?你就不能为为自己?
肖铁军感到是伤了郝枚的心了,就把郝枚挽在怀里,他也有太多的抱歉,有太多的歉意,但是没有办法,那么唯一能够弥补的就是就是给她一个怀抱,给她一个热吻,郝枚心就会软,就会妥协。郝枚轻轻推开肖铁军,给他一个笑脸,问他什么时候动身?肖铁军的心坦然了,说:“你给我定个日子吧,你说什么时候走就什么时候走。”郝枚只是淡淡地说:“让你爸给你决定吧,我没有意见。”
肖铁军说走就走了,走的那天,他来到郝枚的家里告别,刘农花给他做了一桌的好菜为他饯行,肖铁军陪着郝大成慢慢地喝着酒,郝大成慢慢地喝上脸了,话就多了起来,他对着肖铁军说:“本来该把婚事办了再走啊,也让我们落了心不是,可你走的急,我也就不多说什么了,一个人在外面可没家里好,所谓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做事可要当心,多留个心眼。我也是把你当自己的儿子看待,这些年你家帮了我们不少忙,家你就你一个儿子,可要经常打电话回去让你爸妈不要担心,我们也不求你能做个什么回来,你在外面可不要做伤郝枚心的事。”肖铁军连连答应着,也不敢多说话,他的心里是有雄心壮志的,他要让所有的人看看,他肖铁军不是一般人物,不挣个名头回来娶郝枚把脸往哪儿搁?
郝枚送肖铁军上火车,一直没说什么话,肖铁军心里很不是滋味,问她:“郝枚,你就没什么还要给我说的吗?”郝枚看着他,隐藏着眼里万般落寞,说:“还有什么要说的?你不是说就去一年吗?很快就过去了,我等你就是。”火车一声长鸣,驶出站了,郝枚再也忍不住眼泪直往下落,火车没影了,肖铁军真的走了,郝枚的心空落落地,抬头望望满是星斗的夜空,叹口气,憋着泪水走出人群。
你不是天使
你不是天使
(1)
肖铁军这一走,对于郝枚来说,并不曾改变什么,日子仍旧和从前一样过,上班下班,伺候爹妈,过一段时间就去看望肖铁军的父母,再给他们买点什么做点什么。郝枚该想到的都想到了,该做到的都做到了。她还要努力多存点钱,她要改变一下自己成旧的家,郝大成的退休工资是不能动的,刘农花没有收入,要留着给他们养老,那么一切就只能从郝枚的工资里支取。郝枚精打细算,可是钱还是如流水,那是没办法的事,工资是死的,每个月就那么多。有时她多希望肖铁军就在她的身边,她不求他能给她分担什么,让她靠一靠肩也是好的啊!郝枚偶尔这样想想,一睁开眼又回到日夜奔波的现实中去。
厂里真的从德国引进最新冶炼设备,郝枚他们看都没看到过,更不懂得怎么操作,全是德文在机器上标着,于是厂里从外地聘请回一位学德文的老师来教大家认识操作系统,郝枚和其她几个也是搞操作的姑娘就跟着这位老师。年轻的男老师和郝枚她们差不多大,很是和气,姑娘们都很喜欢他,渐渐大家就混熟了,休息的时候总爱一起开说说笑笑。但是郝枚是难得和他们说话的,她总是一个人在一边,也不疏离也不靠近,别人笑的时候她也跟着咧咧嘴,她总是没有太多话的。但是她的美丽并不曾被她的沉默遮挡,这位男老师总是喜欢时不时地看着郝枚说话,好象他所说的都是冲着郝枚一个人的,这就更使郝枚不好意思了,她不想被别人注意,更不想被其他人看出一点不对的苗头,谣言总是可怕的。
后来大家都知道这位老师是山东人,姓吴,名桐。其中一个姑娘就指着郝枚说:“我们这也有半个山东人呢,郝枚,什么时候把你的老乡请到你家去做客,叫你老妈给我们老师做家乡菜吃嘛!”吴桐就看着郝枚笑,说:“这下好了,你不请我也得去啦,就冲着我们是老乡,你不会拒绝我吧?”郝枚一下红了脸,只好点点头道:“当然不会,就怕你嫌弃呢。”
肖铁军去了深圳三个月终于写了封信回来,大抵意思就是刚把工作安顿了,在以前大学同学的公司里做销售,弄了个经理的头衔,郝枚看着经理两字,就有点想笑,她想起上次吴桐讲的一块砖头掉下来砸死十个人有九个是经理还有一个是副经理的笑话,郝枚不知道为什么就会想起这个。虽然信上肖铁军一再重复工作的艰辛,对郝枚也只是简单地问候了一声,说多想念也没有。郝枚没有注重这个,她也没有多想这个,只要肖铁军稳定下来总算是心安了。老肖也接到儿子写来的信,心里甭提多高兴了,自己的儿子还看得错?逢人就讲,那个得意劲。
郝枚的回信简单地说了一下厂里改变的情况,然后就是叫他不要牵挂家里,一切有她,最后郝枚写下爱你两个字,想想又差掉,把信重写了一遍。
吴桐终于逮着郝枚单独的时候,他不放过机会,问她:“郝枚,你什么时候请我去你家里呀,我可是没多少时间了,你们弄懂了操作我就要走了。”郝枚看是不可能去拒绝人家,只好说这个星期天就请他。吴桐看着郝枚笑了,说:“就是嘛,你要请我说不定我就留下来不走了哟?”郝枚听了觉得奇怪问道:“我们这又不是多好的地方,还留得住你?”“呵呵,那要看是什么人留了啊,比如是你的话我就不走了,你说你留不留啊?”郝枚脸更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不留就是赶人家走,留了那不是正好中他的圈套,郝枚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低头不看他。吴桐看郝枚羞涩的模样,笑得更欢了,他就喜欢看郝枚这样,他真的喜欢上她了。
郝枚回家给家里说了老乡要来吃饭的事,特意强调了是老乡,推不掉,她就怕刘农花误会了,到时对人家说出不中听的话来,没想刘农花听说是山东老乡,高兴还来不及呢?她也知道郝枚的意思,那能呢?难道请吃个饭就有什么问题了吗?郝大成对这些事情向来不关心的,有他一口酒喝一支烟抽管你娘俩请谁呢!
星期天吴桐真的来了,手里还提着一大口袋水果,郝枚不好意思地把他让进屋,刘农花已经准备好了菜,吴桐倒还真不客气,坐下就大吃起来。郝大成看着吴桐只是喝酒,心里在想,这年青人倒像自家人,没那么多假行头,拿他和肖铁军一比,论气质,论秉性,肖铁军就比下去了。刘农花也对吴桐的印象不错,山东人的豪爽就是她最喜欢的。
吃好饭,吴桐和郝枚一家人坐下来拉了会儿家常,然后郝枚送他出来。走在路上,吴桐高兴地说:“我看你家人都很喜欢我呢,看来我得经常来才是,就不知道你欢迎不欢迎啊?”郝枚沉默了会儿,从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来,给吴桐看,说:“这是我男朋友,现在在深圳,给你看看。”吴桐猛地愣了一下,瞬间恢复正常,说:“郝枚,我知道你有男朋友,我没有别的意思,我们做好朋友不成吗?”郝枚听了放下心来,说:“吴老师,说好了,我们是好朋友。”吴桐说:“那你答应我一个要求,不要叫我老师,我和你们都是差不多大的,就叫我名字就行。”郝枚点点头说好,吴桐又说:“以后有谁欺负你了,你可要告诉我。”郝枚仍然点点头答应,后又一想笑起来,说道:“你要走的呀,我要真被别人欺负了,上哪儿找你去?”吴桐从新笑逐言开说:“哦,对啊,我要走了,你舍不舍得?”这句话太暧昧了,郝枚知道他又开玩笑了也给他开玩笑说:“我们很熟吗,你要走就走呗!”吴桐真有点心伤的感觉,不过他知道郝枚不是真心说的就道:“我不走了,不走了,我明天让你妈教我怎么卖菜,我就留在这儿到菜场卖菜好了。”一句话说得郝枚哈哈大笑起来。郝枚很久没有这么真实地笑过了,那么爽朗那么开怀,不问任何理由,不问任何悲哀,郝枚,生活原本就可以这么笑的,原本就没有忧愁的,所有的烦恼都是自寻,可是为什么我们就要去自寻那么多的烦恼呢?
过了一个星期,郝枚她们学习完了,也就是说吴桐也该走了,厂里给吴桐饯行,也请了郝枚她们去坐陪。席上厂长说老师都要走了,你们学生还不一个一个去敬酒啊?于是姑娘们一个一个轮流端着酒杯上前,和吴桐碰杯,然后一口干下去。轮到郝枚,所有的人都静下来,背后已经有好事者在捕风捉影,他们看着郝枚看着吴桐。郝枚无所顾忌,倒满酒先干为敬,吴桐看着郝枚,心里有说不出的感慨,说实话,这是吴桐第一个喜欢的人,只可惜没缘分。而我们郝枚,在这段时间真正感受到生活原来可以过得很快乐的郝枚,她就没有一点点心动吗?
吴桐临行时去给郝枚的父母告别,那天郝枚正当班,吴桐只好失望地离开这个他初恋开始的地方。
(2)
半年过去了,出现在郝枚生活中的这段Сhā曲,郝枚已记得不多了,有时她会模糊想起,会恍惚看见一个男人天真地笑,想起他的某些话,郝枚的微笑就会浮现脸庞,那是温煦的,阳光的,春天的,那是生命中一朵鲜艳的花,开得短暂,却留下记忆永恒的幽香。
肖铁军出去已经一年了,偶尔一封信会到郝枚的手里,仍旧是谈着事业,谈着未来的计划,唯独很少提及他们之间的事,有时候郝枚都有总错觉,他们没有恋爱关系,他们只是朋友间的客气问候。
郝家也在郝枚的精心布置下,花了很少的钱却把什么都置办齐了,沙发,组合柜,这些大件不该省的都买了,淘汰的旧家具被郝大成堆在了阳台上,实在不值得留的就劈成柴禾,把电视也换了,本来刘农话觉得肖铁军家的电视还可以看,但是郝枚还是换了,因为色彩已经很模糊,很伤眼睛。墙边的鞋子放进专门的鞋柜泡菜坛挤进厨房,该放在什么地方的东西都一一放在什么地方,客厅变整齐了,洁白了,好看了。郝枚最后还装了电话还给父母买了一张席梦思,免得那老木床他们睡着老腰疼。
后来肖铁军从深圳寄了两万块钱回来让郝枚把家里装修了,结果郝枚并没用上,就用肖铁军的名字存进银行。
97年春节,肖铁军本来说好回来,可是真到了春节,肖铁军只是打了个电话,说是公司太忙,没有假期,大慨劳动节应该回得来了,他还在电话里说回来就把婚结了,这使刘农花听了不免感慨,心忖道:有你小子这句话也不枉郝枚等你,还算你有良心。
春节当中,郝枚去看望老肖和李淑芬,老肖对关于五一结婚的事发表了一番自己的看法,也就是他不同意,他的理由就是肖铁军才出去闯天下,什么都在从头来,如果结了婚那很可能肖铁军的事业会受到影响,本来他想说是牵连的,这个词当着郝枚的面他把它改了,他怕郝枚会多心。但是这番话还是让郝枚多了心,郝枚已经不小了今年就27岁了,女人的青春年华就在等待中度过,而青春是那么短暂。女人的青春怎么可以这样等下去,郝枚尽管你看上去还那么年轻,岁月刻画在你脸上的不是皱纹,而是刻在了你的骨头里,刻在了你的压抑的心里,那些斑驳的痕迹,渴望有一个人来抚平,渴望有人给它温暖。但是郝枚没说什么,他只是默默听着老肖的话,她不点头也不摇头。李淑芬当场呵斥老肖,说:“你是越老越糊涂,有你这样说话的吗?儿子回来要结婚是好事,证明他是考虑周全了的,铁军也不小了,你知道他今年该多大了吗,29了,看着就30岁了,我们也老了,你不想抱孙子我还想抱呢,再说郝枚,她就像我们的亲闺女一样,她也不小了,小军已经当搁了人家,难得郝枚这样好的闺女,要是别人早就跟他分手了,再说按国家晚婚政策,他们已经不能再晚了,你什么无稽之谈,结婚跟事业完全是两码事,你不是在伤郝枚的心吗。”老肖被李淑芬驳斥的无话可说,转身就走。郝枚觉得好尴尬难过,怔在原地,结婚,结婚,男人和女人为什么就要结婚?天经地义的吗?人之常论吗?
郝枚回来试着给肖铁军拨电话,她想把发生的事给他说一声,或者探讨一下结婚的事。电话接通了,却一直没有人接,郝枚失望了,搁下电话倒在床上,闭上眼睛,心里乱乱地理不出个头绪,渐渐睡着了。
电话铃声把郝枚突然惊醒,是肖铁军打过来的,在电话里肖铁军似乎很亢奋,他说:“郝枚,你知道吗,我今天又签了一笔合同,两百万呢,你知道我能地到好多回扣吗?20万,郝枚,20万啊,你一辈子在车间里也挣不到,说好了,五一我就回来,就结婚,你不要上班了,那劳什子班他妈的有什么上头?我们要买房子,要买大房子,郝枚,我要让你过最好的日子。”郝枚听着肖铁军在那边侃侃而谈,她没有Сhā上一句话,听着她也懒得说什么了,就这样吧,是你肖铁军说要结婚的,不是我郝枚强求的,我们就结吧,结吧!
接下来的三个月里,郝枚开始着手办结婚证。她拿着肖铁军的户口,跑民政局,跑单位,盖章,签字,还好现在结婚真的没那么复杂了,连婚前检查都省略了,只要你交钱,只要你找个熟人打个招呼,章‘啪’地盖上,红章红纸,好了,成了。
最棘手的就是房子问题,现在商品房一天一个价,不停地涨不停地涨,等你把所有销售房子的地方看完了,价格又上去一倍两倍了。郝枚拿不出注意到底该买哪儿的房子,最后是老肖拍板决定在城南开发区定下一套140平米的套房,剩下来的两个月的时间,房子过手了,要装修了。水道堵了,马桶不出水了,装修的建材贵了,这三个月郝枚跑下来,已经累得找不着北了,什么都得亲自过问,什么都得看,还要监工还要上班,郝枚就算铁打的也累趴下了,可是郝枚没有说一声累,她不想说这些,她习惯了独自承受这些事情,她习惯早起晚归,要结婚啊!要成家啊!这些是没人帮得了你的,要不别人结好了,所以我们就自个累去吧!
五一很快就到了,肖铁军也回来了。一年不见,肖铁军已经大改样子,穿着名牌西服,搭配名牌领带,一双鳄鱼皮鞋擦得澄亮,皮带上别着呼机,呼机经常滴滴响。还有97年最新款的若基亚手机,肖铁军总是拿在手里,像随时都要接一个重要电话。他的头发也是平平展展,上了摩丝,和他的皮鞋相互晖映。郝枚都不敢认了,肖铁军站在她的面前,在大众广庭下给她一个深情的拥抱,郝枚简直像在梦游,是你吗?肖铁军,真的是你吗?
肖铁军的假期只有十天,要在这十天里,他要和郝枚完成|人生最后一步,就是结婚,人生一大快事,洞房花烛夜,尽管现在洞房,初夜早已失去它本来的意义,但是我们还是要完成的,要按部就班,要传统仪式,要在所有的熟人朋友亲切面前证明我们是一家人了,我们是不能分割的了,给别人介绍的时候就会说,这是肖铁军的老婆,这是郝枚的老公。正当的,受法律保护的。当然如果会有离婚的那天的话就是以后的事了。
肖铁军从随身提着的密码箱拿出一大沓钞票,全塞给郝枚,说:“郝枚,这段时间把你累坏了,这些钱全是你的,你想怎么花想怎么用都行,做美容,去包它一年的整套,买名牌,正宗的。郝枚,我们的好日子来了,好日子来了,我不会再让你吃苦的,我不会让你再受累的。”郝枚连忙摆手说:“我哪用得了,你给你爸妈啊,他们辛苦了一辈子就等着今天你能够有出息,再说,你在外面用钱的地方也多,还有就是我们眼下是好过了,可是将来呢,谁也保不准,铁军,有钱了也别乱花了,要不你就存了,有用的时候也不急不是。”肖铁军听着,脸色不好看了,说:“在过三天我就是你真正意义上的丈夫了,我的不就是你的,你就拿着吧。”郝枚不好再推就接了,她想是啊,我们不是夫妻了吗,怎么还分彼此,这钱我存着不是也一样吗?
婚礼终于开始,在全城最大的饭店里举行,所有的同事朋友都来了,所有的亲戚都光临了,他们来祝贺这对新人,他们对这长达8年的爱情作见证。郝枚和肖铁军的爱情今天终于修成正果,无论悲哀欢喜,无论生老病死,我们都将在一起。
(3)
终于什么都忙完了,送走最后一位客人,郝枚终于舒了口气,散了架似地倒在床上就睡着了。肖铁军看到郝枚熟睡的样子不忍心碰她,给她掖好被子,自个回到老肖那儿,老肖早想和自己的儿子好好地谈一次,却一直没有逮着时间,看着儿子体面了,风光了,老肖的心就无比振奋,激动,总想和他好好说说话。自己的儿子啊,看着比谁都强。
肖铁军和自己的老父亲一起坐下来,老肖问他:“还有三天就走了吧?今后还有什么打算吗?”肖铁军望着老肖,说:“爸,这次回来结婚是仓促了点,但是你别问原因,我在深圳什么样的女人都看多了,比得过郝枚的还真找不出来,遇到一些人遇到一些事,让我想明白了,人生不就那么回事吗,事业,结婚,生子,都这么一步一步过来了,你别想太多,等我那边真打出道道来了,就把你们都接过去。”老肖道:“我跟你妈都老了,哪也不想去了,只要你想得到,我们也就不求什么了,只是你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我们还是担心啊!郝枚的父母也老了,既然我们都是一家人了,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以前我不同意你俩,就怕他们家拖累你,看来我是多心了,你要好好孝敬他们。”
肖铁军最后拿出一张银行卡给老肖说:“我回去了,这是给你们的钱,还有10万,房子首期付款是家里垫出来的,就当是还你。”老肖没客气接下了。
郝枚睡了一觉醒来已是下午,阳光已在东边斜斜从窗外照进来,照在郝枚的身上,真舒坦啊!她没想到自己会睡这么久,走出房间,看到肖铁军躺在沙发上看电视,环顾四周,有个家感觉真好,自己的空间,自由的空间。郝枚情不禁地走过去依偎在他身旁抱着肖铁军。肖铁军摸摸她的脸,俯下去亲她,两个人迅速纠缠在一起。从肖铁军回来两个人还没亲热过,肖铁军把郝枚的内裤撕下来,直直地就进入了。没想郝枚出现少有的Gao潮,和肖铁军那么多次,郝枚从未感到那么快感过,不免呻吟起来,肖铁军更来劲了,持续了很久,完事后肖铁军压在她身上说:“你跟从前不一样。”郝枚羞涩了,因为他这句话,因为自己刚刚的叫声,她替自己难为情,她觉得自己放浪了,觉得自己像电视上那些坏女人了,她把脸埋在肖铁军的胸口不抬头看他,问他:“在深圳你一个人住吗?”肖铁军听她这么一问眨了眨眼反问她:“那你是希望我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郝枚推开他嗔道:“我不管你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反正从现在开始,你就得一个人,如果被我发现你在外面还有其她女人,我就把你……”没说完狠狠地在肖铁军那东西上捏了一把。肖铁军故意大叫一声低头去看喊到:“完了完了废了,你怎么这么用劲,以后你还想不想用呐?”郝枚听他这么一说更不饶他了,两个人嬉笑着打玩起来。
五月十号,肖铁军就走了,这次没有坐火车,而是直接去60公里外的机场坐飞机,飞机发出轰轰的声音从郝枚头上掠过,郝枚抬头望着飞机消失,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飞去了,这次肖铁军回来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人,给了她一个全新的世界,仿佛是一次彻底的蜕变,每一天都是崭新的,不同的,生活变得充满期待充满未知想象的愉悦。
下来的日子又剩下郝枚独自过了,肖铁军这次走,就没有说过多久才回来,也许又一年,也许两年,让我们等着吧,郝枚。
郝枚回到父母的家,本来肖铁军这一走想还是回来住的,可是那边新房在新区,白天也没多少人,怕有小偷,郝枚只得在父母家里吃饭,然后回去睡。刘农花这些天也着实高兴,终于把女儿的大事完成了,看郝枚也是喜孜孜的,心里落了实。倒是郝大成泼了盆冷水给她,说:“只不住那小子在那边玩什么花花心呢?有钱了,人就不老实了。”刘农花瘪嘴道:“哼!谁都跟你似的,你年轻时候那烂裤裆的事没少做?说穿了,现在哪个男人都靠不住,他要花心,我们就离,谁稀罕!”郝大成被刘农花说到以前的事,也奚落她说:“那你不是不离吗?回农村去啊?种你那一亩三分地去呀!”刘农花回击道:“要不是看在闺女份上,你以为我想跟你呢?当初我刘农花站出来也是一等一的俏,瞎了眼才看中你了。”“哈哈,笑话,不晓得是谁发骚就摸到我炕头上了。”刘农花也不甘示弱回道:“我稀罕你那东西呢!摸出来没二两重。”郝大成笑起来道:“不是我那二两重的东西,你会好过?就有你闺女了?”刘农花也笑嗔说:“着死呢?老不正经,也不怕人听到。”
两老口就在屋里你一句我一句的斗嘴,郝枚进门听着两老口在屋里较真,忍俊不禁,怕他们说出更臊人的话来就高声喊道:“妈,你们在屋里吵什么呢?”
(4)
郝枚又开始她上班下班回家睡觉朝夕不改的生活,厂里效益比从前高了,工人的日子也好过起来,郝枚还像从前一样省的话就真的跟不上时代了,跟她一起的姑娘媳妇一天一天地变了样,今天一件新款衣服,明天讨论哪个牌子的化妆品好用,郝枚都不知道她们在说什么,也Сhā不上嘴。但是有姐妹就对她发话了:“郝枚,瞧你,老公那么有钱了,怎么还不把自个收拾一下嘛?现在像我们这样奔30岁的女人就该好好地打扮,要不哪留得住男人的心?”郝枚被说的一愣一愣的,瞧别人穿的,已经是专卖店里的东西了,自己还是地摊市场批发来的一样,寒酸,老像,一个字,土。
郝枚心动了,回到家对着镜子左照右看,她摸着自己的脸慢慢审视,脸上皮肤已在渐渐失去女孩的水灵,变得很粗糙,上班的铁粉尘把毛孔张大,鼻角满是黑头,一笑眼角的鱼纹就深刻地显现出来。头发枯黄,没有色泽,开叉易断,这些是没有营养的缘故,郝枚今天才听说头发也要营养,原来头发也是要营养的,以前怎么就没听说过,饭吃在肚子里饱了,头发难道也要吃饭才行?当然头发要修护,要各种洗发液,不是用一快香皂洗完了事。身上的旧衣服该换了,街上到处都是名牌专卖,郝枚却一次也没去过。郝枚下定决心,明天就上街,给自己从头到脚地改变。
像雾像雨又像风
像雾像雨又像风
(1)
时光走到1999年的金秋,很快就是新的世纪了,全世界全中国都在热切地等待与盼望中。我们要做跨世纪的新人,我们要成为21世纪的中流砥柱,我们要建设我们新世纪的新中国,国家经济一年一年递增,香港回归了,澳门回归了,接下来就是台湾问题了,我们要不顾一切地付出多大的代价也要收回来,那是我们祖国不可缺不可分割地一部分,中国一片大好形势,祖国山河一片红,全国人民一片喜洋洋。
郝枚呆的这座在地图上只有一个小黑点的城市也在前所未有地改变中,老街折了,旧房平了,街道拓宽,新楼拔地而起。城大了,一环路二环路三环路一圈一圈地扩出去,高楼,广场,大幅的广告画,车水马龙,熙熙攘攘。远远地,从人群中走来一位时髦少妇,一件高领白毛衣,一条深色花格宽裙,一双时下最流行的尖靴子,头发自然卷地放在肩上,随着微风轻轻地飘,像一只欲飞的蝴蝶。对,那就是我们的郝枚,脸色红润,气色平静,永远带着蒙娜丽莎似地微笑,她向我们款款走过来,这时她的手机在包里响了,她拿出来一看,是肖铁军发来的短信。
肖铁军还在深圳,这两年他就没回来过,谁也不知道他在那边做了什么,到底挣了多少钱,他老子老肖不知道,他老婆郝枚不知道,他们只是从肖铁军的电话里听他说,和同学闹崩了,自己单干了,生意失败了,遇见贵人,东山再起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混成什么样子了?短短两年,郝枚凭着肖铁军发来的短信打来的电话猜测着他在那边的生活。郝枚很少拨电话过去,她就是不想拨,有一次她拨了,结电话的是一个女人,说话娇滴如莺嗔,郝枚问她是谁,她说是肖总的秘书,可是肖总的秘书怎么拿着她老总的手机?郝枚不想多想,从此就很难给他打电话了。尽管肖铁军事后回电话解释,郝枚还是没多说什么,她不想往深处想。
这次肖总发来短信说有一朋友要从深圳过来,说不定要和厂里谈一笔生意,请郝枚尽地主之谊款待好人家。郝枚看完回了一个字,好。是的,郝枚只说好,难道说不好吗?既然是肖铁军的朋友,我郝枚总是要大方的,要热情的,别让外人小瞧了他肖铁军的老婆不是?
这次从深圳回来的人郝枚做梦也没想到是谁,当郝枚打开门的时候睁大眼睛愣住了,吴桐。对,是吴桐。吴桐还是带着他的微笑站在郝枚面前,吴桐成熟了,吴桐你黑了,你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郝枚赶紧把他让进屋,刘农花从里屋出来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时隔四年,山不转水转,没有人说得清道得明,有缘分天远地远总会再相逢。
吴桐这次再回来就是和厂里谈生意的,想和冶炼厂长期合作,买他们的铁。
郝枚见着吴桐的那一刹脑子里就有太多的疑问,太多的悬念,吴桐怎么就到深圳去了?怎么就遇见肖铁军了,他会和肖铁军说什么?他们之间是什么样的关系?他们会不会在闲暇的时间里谈起她?她值得他们把她当话题吗?郝枚望着吴桐的身影,他还是当年那位吴老师吗?
吴桐被郝枚安排在和肖铁军的新家里,吴桐休息了,郝枚把他换下来的脏衣服放进洗衣机,听见洗衣机轻轻地转动,听见吴桐打出鼾声,这个一直冷清的家又恢复家的生机,又有家的感觉了,仿佛屋里躺着的是她的丈夫,郝枚仿佛在做一位妻子该做的事。曾衣服还没甩出来,郝枚下楼去超市买了点东西,她想在自己的家里给吴桐做饭,想请他在自己的家里对她诉说别后的往事,她想吴桐肯定会消除她一切疑问的。在超市逛了一圈,郝枚最后拿了一瓶长城干红。
郝枚回到家,吴桐刚刚起来了,在阳台上晾衣服,郝枚走过去靠在门口,喊他:“吴桐,怎么不多睡会儿?”吴桐转过身看她说:“我就这样闭一下眼精神就来了,我想天还不晚到厂子里去看看,你们厂长还是原来的厂长吗?”郝枚点点头。吴桐说:“那就好,总算还是有交情的,应该不难办,你呢?我走了,你准备做什么?”“你回来吃饭吧,我在家里给你做。”“好的”
郝枚准备好饭菜,走到阳台上,此时夕阳西下,城市笼罩在一片金色的余晖中,来来往往的人匆匆往家赶,远远地看见吴桐闪着光彩的身影了,郝枚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地躲进去,在镜子面前弄弄自己的头发,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心底莫名地慌张,怎么就会这样呢?连郝枚也没意识到,她今天表现了种种异常。
菜摆上桌了,酒打开了,俩人对坐着,看着彼此,脸上是刻意带满礼节的微笑。郝枚端起酒杯,说:“来,吴桐,我敬你一杯吧!算给你接风。”说完一口干下去,“呀,怎么那么难喝?”吴桐赶紧往郝枚碗里夹了一点菜说:“干红的口味就是有点怪,难得喝的人一时喝不惯的。”郝枚抱歉地笑笑。
吴桐突然想起了什么,到里屋的包里拿出一只锦盒来道:“这是给你带的礼物,你打开看看。”郝枚伸手接了,这还头一次有人送她东西,而这个人不是别人,不是她的老公,肖铁军只会拿出钱给她,叫她随便买。郝枚有点感动了,她小心翼翼打开锦盒,里面躺着一只宝石胸针,宝石泛着蓝色的光泽,映在郝枚被酒染红的脸庞上,吴桐怔怔地望着郝枚。吴桐起身走过来道:“来,就让我给你带上好吗?”郝枚没有拒绝,稳稳坐着,吴桐低下头来把胸针别上郝枚的胸襟。“真好看,就你才配带它。”吴桐的手停留在郝枚的肩上说:“这些年,这样的场景一次次地出现在我的梦里,没想到今天真的实现了,郝枚,你给我说一句实话,这些年,你忘记过我没有?”郝枚听着他的话,把头别开,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是好?她只是喃喃地喊到:“哦!吴桐,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吴桐把手放开了,两个人恢复正常,对坐着不说话。
末后,吴桐道:“我知道你心里充满了疑问,好吧,我什么都告诉你,告诉你我这些年的生活,一点不隐藏,一点不遗漏,你想知道的一切,我都原原本本告诉你,还包括你丈夫肖铁军的事。那年我走时又来到你家,你上班去了,那次我是想最后问你一句,你愿不愿意跟我走,可惜我们还是没缘分啊,我带着满心的遗憾离开,郝枚你不知道那时我的心有多疼。我回去过后,就和一大学同学结婚了,她一直喜欢我,我想就这么着吧,但是后来我们还是离婚了,我们的脾气实在无法融洽生活。我还有一孩子,送回老家父母带着。我就只身到广东去投靠一朋友,没想到朋友和肖铁军是同一家公司的,我们就认识了,我没有告诉他我和你认识,我什么也没说,你们结婚了,我不想在Сhā进来搅乱你的生活,我希望你能够平静地活下去,快乐地活下去。后来,肖铁军和公司上头为回扣的事闹翻了,就出来单干,我也跟着出来了,郝枚你知道吗,我是为你才出来跟着他的,我想帮他一把,我不想看见你因为肖铁军一事无成而不幸福。开始我们很困难,你知道的,现在办公司实在不容易,我们也就一中转公司,说难听点就是倒买倒卖的皮包公司,为了打开局面,我们四处求人,后来有人看上你老公,哦!郝枚,你别多想,先听我说完,那个看上肖铁军的人实在对我们有太大的用处了,我们不得以委曲求全,她最后帮了我们一把,我们才站稳市场。”
郝枚听着吴桐侃侃道来的话,不用再了解了,郝枚知道了,不用再说了,郝枚知道了。吴桐,来,再喝酒,来,再吃菜,吴桐,我们俩再干一杯。郝枚频频向吴桐举杯,喝吧!喝吧!不醉不归。“郝枚,你不想知道看上肖铁军的人是什么人吗?你不关心你老公在外面究竟过得怎么样吗?”郝枚摇摇头,不想知道,我不想知道了,谢谢你,吴桐,谢谢你,你是了解我的,天底下只有你是了解郝枚,郝枚衷心地谢谢你,谢谢你照顾肖铁军,谢谢你帮助他,吴桐,我都知道了,不知道的,猜也猜到了。吴桐,我是真的谢谢。郝枚醉了,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眼前的人不知道是谁,她不知道自己是谁,郝枚,你醉了。
吴桐扶起郝枚送她进屋去休息,郝枚试着推开他,却全身无力,吴桐说:“郝枚,就让我来照顾你一回,就这次,郝枚,我今生的爱,郝枚,让你的吴桐哥哥为你服务一回。让我们不要按奈我们的情怀。
郝枚闭上眼睛,郝枚晕乎了,仿佛一个向往已久的梦,仿佛年少时我们相信世界的美好而做的一个朦胧的美梦,梦境里我们变了,我不再是我,你也不再是你了,我们是亚当和夏娃,我们的伊甸园没有毒蛇。郝枚,今天就让最爱你的人为你做一件事,放松自己,干吗不放松自己?你究竟还要压抑自己的感情到什么时候,这么多年你一个人默默走过来,你不累吗?你不苦吗?郝枚,让我们回到最青纯最青纯的地方,让我们好好地好好地,这一刻。
吴桐为你宽衣,为你解带,为你放好满满一缸水,然后,轻轻柔柔为你按摩身体,吴桐的手抚在洁白的身体上,像什么?像风,风是温润的,像雨,雨是温润的,像雾,笼罩你的整个身体,笼罩你的整颗心,雾也是温润的。
我把你轻轻托起放在玫瑰香的床上,把我的公主搂在我的怀里,说着悄悄话,倾诉多年的相思。可以吗?枚,可以吗?让我睡在你的旁边,让我为你讲一个童话故事,可以吗?枚?
可以,为什么不可以?郝枚,你太压抑自己了,为什么不可以,就让这一刻缓缓继续,让这一刻停留在永恒里。
哦!我在做什么,不,不,吴桐,你放开我,放开我,我不能,我们是在背叛。
郝枚突然惊醒,她仿佛看到肖铁军的脸从窗外一闪而过,他在笑,他在笑。
哦!郝枚,你是怎么了,你看,你看,你的突然惊悟,美丽的梦醒了,破了。好吧,好吧,我放开你,我放开你,你不要激动,我们什么也没做,我们什么也没做不是吗?好了,我走了,我去外面找宾馆,好了,你睡觉吧,愿你好梦。郝枚……别苦了自己。
吴桐走了,郝枚赤祼躺在床上,她已经湿润了,她的欲望的干枯的河流已经在涌动了,可是,犹如一段激烈的舞蹈被停电嘎然而止,我们愣在原地,只有一星点的光从狭缝中透出来,不真切的,不现实的,我们仓然倒下。
(2)
吴桐和厂里的合作谈判得非常顺利,只要那边找到买家了,随时可以发货过去,当然,肖铁军是找到买家的,而且是有人主动找上门来的,这么好的事从天而降,肖铁军怎么不抓住机会,他怎么会放过机会?本来肖铁军更熟悉,想亲自回来的,可是不行,有人不允许,有人不放他,肖铁军就只有妥协,他没有别的办法,一个女人的手段。
吴桐要回去了,临行,他在酒楼宴请郝枚。
两个人的宴会。
吴桐说:“郝枚,你也知道肖铁军那边有人,我也不会隐瞒,我也不敢奢望你什么?我就想问问你,你将来怎么打算?”
郝枚平静地说:“我想跟你过去看看。”
“啊?”
“你给铁军拨过电话吗?他同意你过去吗?”
“没有,我没有给他打电话,我怎么要经过他的同意,我就不能过去看看我的丈夫吗?”
“不,你可以,没有人阻止你,但是……”
“就这样吧,吴桐,我不会叫你为难的,我路上就给他打电话解释,我不会牵连你的。”
“哦!郝枚,你怎么可以说牵连我的话,我吴桐愿意为你承当一切,你难道还不懂我的心?好吧,我们一起过去。”
郝枚给厂里请了长假,回去给家里说要到深圳的事,刘农花不明就理,非常赞成,她早就想抱孙子了,她对郝枚说:“早该过去看看,郝枚,给妈带个孙子回来,你看,家里要有个小孩多热闹,我跟你爸也不成天斗嘴不是,妈抱上孙子这辈子也就为你操心到头了。”郝枚没有反应刘农花的话,她只是含糊地答着。
再到肖铁军家里,郝枚问老肖有什么要捎带的不。老肖也很高兴郝枚过去看儿子,他和刘农花的想法不谋而合,他也老了,也想膝下有个孙子安度晚年。
郝枚仿佛带着千斤重担上路了,对深圳的一无所知,对两家老人盼望抱孙子的想法,郝枚不轻松。
(3)
深圳。
1980年前的小鱼村,1980年后中国人梦开始的地方。
郝枚随着吴桐走在人流如织的大街上,城市的繁华热闹没有吸引郝枚的好奇心,她只是默默地跟着吴桐,这个陌生的城市,郝枚是入侵者,她没有方向感,她唯一可依赖的人就是吴桐,她把自己交给他,她百般信赖他,任由他带着自己穿大街走小巷,再坐车再下车,郝枚就像一个怕丢的孩子紧紧跟着亲人。
终于来到一幢30层的高楼下面,我们的办公室就在这幢写字楼里,吴桐说,然后他拿出电话给肖铁军拨电话,电话接通了,“铁军,我们在楼下,你来接一下。”铁军不一会就从楼里出来了,依旧是一幅老板派头,本来带着笑的脸当他看到梧桐身边的郝枚,脸上立即露出惊诧的表情,他不相信地看着吴桐,他想从吴桐那里寻求答案。郝枚在路上想过千万种和铁军见面后的情景,拥抱,高兴,转身离开,置之不理,郝枚都想到了,她作好了一切好的坏的心理准备,但是当这一刻出现,郝枚的心还是被深深刺痛了,我们是夫妻啊,你在怎么也给个笑脸,敷衍都不行吗?郝枚站在吴桐面前眼前一片恍惚,她被抛弃了,她的心被搁在一片荒野中。
吴桐赶紧嬉笑着对肖铁军说:“郝枚想你啦,不好意思来个拥抱也该把这么重的行李接了吧!全是带给你的家乡特产,一路上没把我们累着!”肖铁军这才接过郝枚的包,然后说:“来之则安,先住下再说。”说完径自往前走去。
郝枚累了,但是躺在床上毫无睡意,陌生的城市,陌生的床,自己丈夫陌生的表情,难道我真的来错了?究竟肖铁军心里在想什么呢?他有难处吗?有难处不可以给自己的妻子说吗?郝枚迷迷糊糊总是被楼外突然的响声惊醒,然后又睡过去,这个觉不安稳,郝枚的心里不塌实。
不知什么时候,肖铁军仿佛在很远的地方喊自己,郝枚睁开眼睛,肖铁军真的在她床边站着,肖铁军说:“睡好了吗?要不我们先去吃饭吧?”郝枚点点头就起来了。
肖铁军带郝枚来到一家海鲜馆,郝枚在内地见都没见过的各种海产品张牙舞爪地占了一桌。郝枚说:“这么多菜,怎么吃的完,我们把吴桐一起叫来不好吗?”肖铁军压抑自己的不耐烦道:“他还有其它事,我专门为你点的菜,你就吃吧。”郝枚不再说什么了,她看得出肖铁军隐忍的不耐烦,她把委屈同海鲜一块一块吞下去。肖铁军点上一支烟,看着郝枚吃,不时给她夹点菜。肖铁军不得不承认,郝枚是漂亮的,美丽的,她吃东西都那么幽雅,把她和苗丽丽相比,苗丽丽就太多的俗粉气。苗丽丽就是控制肖铁军身体的一个大有来头的女人,没有苗丽丽,他肖铁军就不可能今天在海鲜馆请自己的老婆吃饭。
看郝枚吃得差不多了,肖铁军才说道:“既然你来了,就放心地玩几天,我不能陪你,郝枚,原谅我,我现在是脱不了身的人,工作太多,明天开始我让吴桐陪你,世界之窗,水族馆,海边,民族文化村,想去哪就去哪,呆会儿我给你一张银行卡,随便消费随便刷,再给家里两边老人多买点东西,我做儿子做女婿没有尽到孝,郝枚,就只有你多多费心了。
郝枚望着肖铁军,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公可以把妻子叫别人带着,你就一点时间没有吗?铁军,我千里迢迢过来看你,你就抽不出一点时间来陪陪你的妻子?你就真的那么忙?好吧,我们干脆把话摊在桌上来说吧!
郝枚说:”铁军,这次我过来并不是来观光旅游的,我不稀罕。铁军,我们是夫妻,可是你却对我有太多的保留,我觉得从一开始,我们就很陌生很隔阂,难道你希望这样?我们过得像夫妻吗?两边的老人都希望能早点抱上孙子,铁军,我一个人怎么可以办到?今天,就干脆把话挑开了说吧,你这边是不是有女人?
肖铁军怔道:“你就为这过来的?是吴桐给你说了什么?”
“不,我不全为这个,吴桐什么也没给我说,你别怀疑他,没有他,你恐怕也到不了今天,你应该感谢他。”
“是的,我承认我要感谢吴桐,没有他我还真的到不了今天,但是,郝枚,你知道我在这边过的有多苦,你知道我身上只有三块钱是怎么过来的吗?你知道睡桥洞的滋味吗?你知道被联防队的当盲流一样四处赶的滋味吗?郝枚,你不知道,我不说这些,我不说,因为我是男人,我不能在自己的女人面前丢这个脸,你过来,我让你好好地享受一下,可是你却……”肖铁军哽咽了,把头埋在桌上。
郝枚愣住了,她怎么也想不到铁军在这边受的苦,她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了。她走过去,抚着肖铁军的头流着泪说:“你怎么就不回来呢,你为什么要死抗着,你还有家呀,我不求你要当大款,我不求你给我挣多少多少钱,你要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渴求呀!”
“是啊!我也想回来,谁不想呆在家人身边,可是,郝枚,我既然出来了,就不能低着头回去,我不能给家里丢这脸。”
“好了,铁军,我明天就回去,我不打搅你了,我不给你添麻烦,我明天就走。”
“不,郝枚,你听我说,既然来了就多玩几天,我让吴桐陪你,但是我只求你一件事,你别来公司找我,我会和吴桐联系你的,你答应我,要不,我们就什么都完了。”
郝枚吃惊道:“为什么?我怎么不可以找你?铁军,你被人威胁了吗?我们为什么要怕,你告诉我。”
“郝枚,你别问了好吗?我现在什么也不想说,我只是请你相信我,相信你的丈夫,我……对不起你,等我再挣个千百万的,我就回来,我们再也不分离,我们再也不分开,我们一起活到老。”
“不!”郝枚激动了,“你可以现在就跟我回去,我们过清苦的日子,我不在乎,我们现在就回去,好吗?铁军。”
“不行,我现在不能回去,郝枚,你再给我一年的时间,等我一年,我就回来。”
“为什么?为什么?”
“你不要问呀!郝枚,你相信我对你是真心的,我铁军是爱你的,这辈子都爱你,你不要问我为什么。”
“好吧,铁军,好吧!我不问了,我什么也不问了,你不回去就不回去吧,我不为难你,我不为难你。”
郝枚善解人意地不追问了,她很疲惫了,尽管她没有找到她想要的答案,但是她不想知道了,她什么也不想知道了,她觉得太累了,她回到住的酒店狠狠地睡了一觉,她控制自己什么也别想了。
第二天,郝枚收拾东西准备回去。这次来她连肖铁军住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但是郝枚是清楚他决不可能一个人住的,那个抓住肖铁军的人究竟是什么样的女人?郝枚也不好奇了,她只想快点回去,快点离开这叫人窒息的地方,深圳,深圳,你迷失了多少人?你让多少人爬起来又让多少人跌下去?
没想到吴桐来了,梧桐看着郝枚收拾问:“怎么?这就要回去?铁军叫我来陪你去逛逛的,还是别急着走嘛!”
郝枚一见吴桐,就忍不住流泪,也说不清为什么,郝枚从来坚强地不在任何一个人面前哭的,包括自己的丈夫。可是一见吴桐,郝枚伪装的坚强就彻底垮了,女人的脆弱就在也无法控制,她真想扑进他的怀里大哭一场啊!
“吴桐……”郝枚喊到。
吴桐望着郝枚,他想伸手出去,可是又缩回来了,这可是自己朋友的妻子,吴桐不可以这么做,不可以!
但是郝枚情不自禁扑上去了,她倒在吴桐坚实的怀抱里望情地哭,大声地哭。吴桐紧紧抱住了她,抱着自己深爱的女人,此刻她离他是多么近,近得彼此的呼吸都在交融,他想给她安慰,他要给她安慰,在异乡,她只有他,他也只有她,他们才是不可分割的。
但是他们没有看见,在他们背后,肖铁军悄然离开。
当爱已成风
当爱已成风
(1)
郝枚听从吴桐的建议,让吴桐带着把深圳著名的旅游区逛了一圈,最后她让吴桐特地带她去海边,在小梅沙,在这个素有‘东方夏威夷’之称的地方,郝枚把自己泡进海里,静静地望着湛蓝的天空,她让自己冷静下来,让自己把生活重新审视,她想豁然开朗,她想丢开所有的烦恼疑问,她想把自己净化,让海水冲刷自己浑浊的灵魂。
吴桐一直随着她,他让她开心,他让她快乐,他想让她卸下所有生活的重负。他看见郝枚露出开心地微笑,他就会由衷地松口气,没来由的,他的心就随着郝枚的情绪起伏。
郝枚把深圳看够了,玩够了,她必须回去了,假期就要结束,还得回去上班.
临行那天,郝枚没有找肖铁军,她给吴桐打电话告别,吴桐对肖铁军说:“你去送送郝枚吧!如果苗丽丽来问,我给你挡着。”肖铁军很深意地望着吴桐说:“挡什么挡?还是你去吧,我觉得你去更合适些。”吴桐听出他话里有话心里有点忐忑地说:“郝枚难得来一趟,怎么也该去送送的。”肖铁军来气到:“送什么送?郝枚没脚吗?她自己不知道走?”梧桐愣在他面前,他想作一个解释,但是不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解释什么?索性转身离开。
从郝枚走后,吴桐和肖铁军的关系变得很微妙,吴桐总是感觉到肖铁军从背后投来的眼神,他们之间好象不再是从前无话不谈的患难兄弟,肖铁军似乎对他充满疑问,而吴桐也是满脑子的问号。但是两人都不去打破这种沉寂,他们刻意回避着一些敏感的东西。而这敏感的东西不过就是为着同一个女人,为着郝枚。
两个人的关系变化连苗丽丽也看出来了,她问肖铁军:“你和吴桐似乎不像从前那般好了,你们之间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肖铁军不想在苗丽丽面前袒露心扉,他对苗丽丽是憎恶的,痛恨的,他讨厌这个把他紧紧抓住不放的女人。但是他又不得不靠这个女人,他还得每天甜言蜜语地哄着她,讨好她。惹恼苗丽丽,肖铁军只有死路一条。
郝枚从深圳回来后仿佛变了个人,她对工作不再积极,对家人不再热情,她长时间地发呆,她不再收拾自己,这一段日子郝枚仿佛老了10岁。刘农花看出来郝枚有许多的心事,她问郝枚:“枚儿,从你深圳回来看你笑脸都是勉强的,你给妈说实话,是不是肖铁军那边有什么事?”郝枚极力掩饰道:“妈,没事,我和肖铁军也没事,可能这段时间太疲惫了。”刘农花道:“女啊!从你妹走后,你就是妈唯一的心头肉,妈可是不想看你自个作践,你有什么事可要给家里人说。”郝枚不想让妈为自己担心只好骗她:“妈,我真的没事,你不要多想,可能……可能是我这几个月那事来的不正常,心里烦躁,过了这段时候就好了。”刘农花听了脸上见喜道:“枚,给妈说是不是怀上了?要不去医院检查看看?”“妈,瞧你说的,没那事,我自己清楚的,不用去检查。”刘农花不好再问了,叹口气心里对自己说道:“不知道我还有没有福分看到我孙子哟?”
郝枚清楚老人的心事,却也不想多想,她不再在家里露出心里的烦闷了,也很少回家去,刘农花问起,只说怕家里没人丢东西。
老肖和李淑芬抽空去郝枚那儿一趟,一来他们也想知道自己的儿子在深圳的具体情况,二来看看郝枚是不是真给他们带来了喜讯,可是俩老去后非常失望,郝枚含糊其辞,什么也没说。郝枚知道如果说了肖铁军那边的情况,他们肯定要跑过去,她不想肖铁军知道了堵心,引来不必要的麻烦,更不用说她根本就没和肖铁军同房,只是说,肚子没动静,可能没怀上。老肖和李淑芬只得悻悻而归。
郝枚欺骗了两边的老人,心里更不是滋味了,她不知道怎么办才好,所有的事都让她一个人顶着,她试着给肖铁军打了个电话,却没有打通,郝枚急了,给吴桐拨去,吴桐接到郝枚的电话说不出什么滋味,他和肖铁军的关系已经更不比从前了,两人几乎就难得再一起了,他已经作好离开深圳的打算,但是她并没有对郝枚说这些,他听了郝枚的忧虑,只得安慰她说:“郝枚,不要想那么多,肖铁军没什么事的,我相信他会处理好,耐心等他吧,他会回到你身边的。”郝枚追问道:“我不是想听你说这些,你给我说句实话,肖铁军背后的女人到底是谁?你告诉我。”吴桐说:“郝枚,你别为难我,我答应了铁军先不告诉你这些,他自己知道处理,请你不要追问我好吗?”郝枚真的不再追问了,她挂上电话,她现在很后悔,在深圳怎么就鼓不起勇气去见一见那女人。
郝枚本来想吴桐接了电话肯定会给肖铁军说一声的,想铁军肯定会打电话回来,可是郝枚一再失望,肖铁军根本就不打电话回来,吴桐也告诉他了,但是肖铁军现在手机每天都会被苗丽丽检查,苗丽丽是知道他老家有老婆的,所以更是处处跟紧。苗丽丽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
因为郝枚的大意,精神的恍惚,上班出了一次大事故,那天郝枚夜班,后半夜的时候,炉台上的冶炼班长喊放电极,可是郝枚因为瞌睡按错了电钮,顿时只听一声爆响,整个车间硝烟滚滚,郝枚怔住了瞢了,一时不知道怎么了,有人拉她出去的那一刹,操作室里炸了,要不赶快出来,郝枚必死无疑。所幸的是这次事故没有人员伤亡,郝枚被停职检查,大会小会通报,郝枚直接造成厂里10多万元的损失,按规定郝枚是要开除再赔赏的,但是厂里只是作了1000元的罚款,已经算是从轻又从轻了,郝枚也没心思上班了,呆在家里整日躺在床上,刘农花急了,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郝大成看着,干脆给肖铁军打了电话,肖铁军一看是丈人家的坐机,想郝枚是不可能在家里给他打电话的,就接了,听说郝枚出的事故,肖铁军说罚就罚嘛,我早就权她不要上这个班的,既然这样索性就不去了,郝大成听了没好气骂道:“你几个钱骚得?你小子回来,好歹看看郝枚让她落心不是?”肖铁军一再解释回不来,可又说不上什么,把电话挂了,想起吴桐,干脆让吴桐回去得了,但是想到吴桐和郝枚那次拥抱,肖铁军就浑身不舒服,他始终怀疑他们之间是否单纯,但是肖铁军不愿多想,他是记得吴桐的恩情的,尽管现在和他的关系淡了,想这个忙他还是要帮的。
没想到就在肖铁军找吴桐,而吴桐也在找他,梧桐是给他告别的,吴桐要回老家,看看孩子再作其他的打算。肖铁军不舍了,这个在自己最倒霉的时候帮了自己的朋友,说走就要走了,肖铁军问他原因,吴桐只说想孩子了,肖铁军知道不那么简单,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该捅破的两个人都回避着不说,末后肖铁军看他去意坚决,也就不挽留了,但是肖铁军要吴桐答应请他喝酒。
两人在酒桌上,一杯一杯地干着,两人都喝得高了,吴桐也就无所顾及敞开心扉面对肖铁军,肖铁军也早想这样两人把什么隔阂都说出来,吴桐说:“铁军,我知道你是条汉子,但是你对郝枚太不公平了,你靠着苗丽丽发达起来,她缠上你,你却没有很好的把握自己。你说你对得起郝枚吗?”肖铁军心里不是滋味但是事已至此,他还能怎样?他说:“吴桐,你给我说句老实话,你是不是看上郝枚了?“吴桐不开腔了,他没想到肖铁军问得这么直接,一时张不了口,肖铁军看他这样子,心里猜测不错了,也就打哈哈说:”吴桐,刚跟你开玩笑,我要求你一事,你答不答应?”吴桐道:“你说吧!”“回去转一圈,帮看看郝枚,她那边出了点事,可能病着了,算我肖铁军又欠你一笔,我肖铁军迟早要报答你,如果你喜欢郝枚,只要郝枚同意,我老婆一样让你。”吴桐听他这一说生气了眼里暴出血丝,狠狠盯着他高声道:“你混蛋,你说什么话,你装什么酒疯?你把郝枚当什么了,铁军,我当初帮你,你知道吗?我不是冲着你,是郝枚,我是看她过得太苦了,他为了你,等你,她拒绝了我,可是我没有嫉恨,我只是怨上天让你比我早遇见她,我们没缘分,我不强求,我认命,你不是问我是不是看上你老婆了吗?好!我就告诉你,我认识你之前就认识她了,我是因为她当初才帮你的忙!可你可你却一次一次伤害郝枚,你自己摸摸你的良心,你对得起她吗?”肖铁军没想到,他万万没想到,吴桐今天说的话犹如一瓢烫油浇在他肉上,他清醒了也更糊涂了,他难受地看着吴桐,他觉得吴桐才是铮铮铁汉,是英雄,他在他的面前,还是人吗?肖铁军猛地操起一瓶酒灌起来,他多想把自己灌醉,把自己干脆灌死,再也不要醒来,可是真的要死,哪那么容易?等他清醒过来,吴桐已经离开。
(2)
郝枚艰难地睁开眼,是的,是吴桐,此刻他就在她的身边,她听见他声声呼唤,她闻到他特有的气息。郝枚伸出手,吴桐紧紧裹着这双手,像紧紧裹着一颗就要枯萎的心,他是那般的呵护,那般的心疼,他给她温暖,他给她热情,他看着她,她看着他。
可是这再近的距离也是隔着千山万水的,隔着海角天涯的,他们不能,不能,他们瞬间地牵手,瞬间地抽身,相顾无言。
就要过千禧年了,郝枚和吴桐两个人站在高高的楼顶上,满天星斗,仿佛情人的眼泪一颗一颗往下坠,郝枚没想到20世纪的最后一天竟然是和吴桐在一起。远处的夜空,不时闪显着烟花,缤纷的色彩照亮他们,照亮他们的脸,郝枚看吴桐,他的眸子里闪耀着动人的光辉,世间的一切突然显现得那么美好,星斗,烟花,可爱的人儿,不是吗?
郝枚感慨说:“真好。”
吴桐也说:“真好。”
郝枚说:“如果这样一生一世,也无可求了。”
吴桐说:“是啊!这样一生一世,还求什么?”
郝枚说:“吴桐,我告诉你一个秘密,你听吗?”
“我听。”
“年轻的时候,我一直有个小小的梦想,我在心里有一个梦,那时我们家很窄,也很穷,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有一间自己小小的屋,房前房后种着喜爱的花,我能够在自己的空间里自由翱翔,我能够躺在地板上安心地听收音机里放出来的歌声,我还对自己说,我不结婚了,一个人过一辈子,多快乐呀!年轻的时候,好傻。”
吴桐笑了,说:“年轻的时候,不知道世间的变幻无常,那时候每个人都有自己洁白的没有污染的梦吧,怎么傻呢?”
“你笑我。”
“我没有笑你呀!我年轻的时候也做过同样的梦。”
郝枚望着他笑道:“是吗?每个人都会这样傻吗?我以为只有我才是呢!”
“当然,年轻的时候,你……就是我的所有的梦。”
“哦!不要这样说不要这样说。”郝枚低下头去。
吴桐对着郝枚认真地看着她,把手放在她的肩上说:“郝枚,离婚好不好?我带你走,带你离开这里,我们去找寻你那小小的梦,我能够给你。”
“哦!离婚,吴桐,不要开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我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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