众人感叹:“这样的老师不多了啊。”
温冉第一周的时候还早来占座,可是她一直是个起床困难户,第二周就开始松懈了,可是越往后发现不行了,因为来旁听这门课的人实在不少。此时温冉站在门口跟刘菲菲大眼瞪小眼:“这是我们的专业课,学MPA的跑过来是怎么回事?”
还好童舟到的早,在前排占了位,温冉跟着刘菲菲拐了过去。童舟耸耸肩:“没办法,叶老板全院通吃。”
温冉抬头看了看正慢条斯理地向讲台走去的叶以祯,一身休闲装,愣是把别的穿正装上课的男老师比了下去。
叶以祯扫视了一下全场,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双手撑着讲台桌,徐徐说:“最近系里面忽然多了许多向我抱怨出勤率的老师,我本来是有些不明白的,今天踏入教室一看,我就明白过来了。”
有人偷笑。
叶以祯跟着笑了笑:“喜欢这门课是好的,但是逃课来听就不必了。我不想到最后,老师们又来向我抱怨及格率。”
叶氏幽默,这一段时间下来温冉已经很熟悉了,肩膀被刘菲菲拍了一下:“温冉,我一向觉得,成熟的女人是不能随随便便就喜欢上一个男人的。”
温冉被怕的呲牙咧嘴:“所以?”
刘菲菲眨眨眼,说道:“现在,我后悔了。我觉得,我需要一种小女生的冲动,去把台上这个男人收入囊中。”
噗!
“成熟的女人是不会轻易受到美色诱惑的。”
“我知道,但是总会遇到例外的。”
温冉眯了眯眼,看着叶以祯,不禁想: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愿意给他这个例外。
临近下课的时候,叶以祯关了电脑:“今天临上课前收到学院发来的通知,选题结果出来了。”
众人都很关心这个问题,忙问:“老师,你的题目是哪个?”
温润和煦,一看就挺好说话的老师,谁不愿意跟。
叶以祯看了一眼,笑了:“这一次我倒成了最后一名,选了我这个课题的只有一位同学,看来你要辛苦一下了。”
一个人做课题?那确实很辛苦。温冉心里也有些发毛,她可是随便选了一个,不会就是……
“温冉。”低沉的声音,听起来很清晰,男人抬头在教室巡视了一圈儿,朗声问道:“温冉在么?”
果然……
不好的预感总是特别的准,温冉内心无力,见知情人都向她投来视线,温冉忙站起身,顶着男人浅淡的微笑,强忍住咬牙切齿,说了一句:“老师,我就是。”我就是那个倒霉鬼。
叶以祯闻言抬头,温和地笑了笑:“合作愉快。”
童舟小声说:“单人授课。”
刘菲菲:“还是叶老板单人授课。”
温冉忍不住一头黑线地坐下,没注意到叶以祯饶有兴趣的眼神。
其实拿到结果他也有些意外,系里通知的太晚,他来不及重新拟定题目,干脆从题库里随意抽了一套,本以为没人选的,自己倒也落得个清净,没想到,还真有一个。幸好,他也算是有准备。
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刚迈出教室,就看见刚才那个女孩儿等在外面。
微一挑眉,他缓步走过去,笑道:“还有什么问题,同学?”
温冉绞绞手指,有些不好意思地抓抓头发:“我就是想问问老师,调研开始之前要做什么准备?”她自己一个人,笨鸟先飞总没错吧,想到这里,温冉就不免有些内心无力。
纵使女孩儿掩饰的再好,叶以祯还是从她明亮的眼睛里察觉出一丝沮异样的情绪,微微笑了笑,沉吟道:“不着急的,这周五才开第一次会,到时候我们再详谈。”
温冉:“……”果然,她的痛苦他不懂。
“同学?”他唤她,看了看腕表,“还有事么,我下面还有课。”
说罢微微一笑,这融融的笑意让温冉不自觉地摇了摇头,醒过神来的时候再看到的就是叶以祯高大的远去的背影。
周五是第一次小组开会,温冉拿着资料早早的来到了学院楼。眼皮子耷拉着,有些没精神。
时间还早,学院楼里基本上还没有多少人,温冉站在空旷的大厅里,想起自己出门时还窝在被窝里睡觉的童舟和刘菲菲,就忍不住腹诽。周五研究生一般没什么课,老师们也都特意把时间放宽了,大部分小组的开题报告都定在了十点,偏偏昨晚温冉收到叶以祯的邮件,通知早上八点在他的办公室开会。
途经师太的办公室,门虚掩着,温冉用余光瞄了一眼,发现师太正在对着同班的两个男生横眉竖眼,心里顿时有点儿平衡了,原来倒霉的不止她一个。
叶以祯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门半开着,温冉犹豫了一下,轻敲了几下门
“进来。”清越的男声自门内传来。
温冉推门而入,恰逢叶以祯从桌子前抬起头来,四目相对,那隐在镜片后的一双黑眸沉静如水,看见她时微微一闪。
“早上好。”
温冉讪讪地点了点头:“早上好。”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叶老师。”
说完见他又笑了笑,估计是自己这副拘束的模样逗乐了他。忽然一张表格被一只修长的手推到了自己的面前。
“先把这个表格填了,下面这些书录是供你参考的,我这里有几本,剩下的你去图书馆找一找。”
温冉听了忍不住咦了一声。
叶以祯一边查看邮件一边提点:“可能有点儿难度,本来是准备让手下带的研二生做论文用的。哦,当然,有问题的话你也可以请教师兄师姐,实在不行的话……”嗓音悠长的一顿,复又响起:“你也可以找我帮忙。”
她可不可以理解为这个老师在开玩笑,
“老师,我们不学这个的。”她据理力争。
“哦?那就趁着这次调研多学一点儿东西,有收获总是好的。”
被驳了回来,温冉不放弃,“那,调研不是只算平时成绩?”
“你说的不错。”他点头,话锋却陡然一转,“不过,这也不能说明它不重要。”
温冉抬头看着他,见他眯了眯眼,神色不像刚才那般温和:“如果这个不重要,我也不用在未来的一段时间内拨出自己二分之一的时间给你了。做事都讲究机会成本的,同学。”
得,这人说教学生也离不开自己的老本行。温冉吸一口气,拿出一根碳素笔,低下头去唰唰地开始填表格,一副大义凛然,视死如归状。难怪叶以祯和师太都选在八点开小组会议,这简直就是悲壮的时刻。
叶以祯挑了挑眉,看着女孩儿伏案认真填写的模样,嘴唇微微勾起。
“叶老师?”
“嗯。”他循声望过去,接过她递过来的表格,略略扫了一眼,扫到自己名字那一栏的时候,顿时有些失笑,这孩子是故意的吧?
“温冉。”
“嗯?”
听到自己的名字,温冉下意识地抬头,只见对面这个男人把桌子上的铭牌转了过来,烫金的三个大字让温冉顿时有种被雷劈的感觉,指导老师栏里的叶以祯三个字,她竟然写错了两个!!
叶以祯有些哭笑不得,取出一支笔替她改了过来,递还给她。
以,祯。
遒劲有力的字体,竟然是这两个字。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MISS李是套用某猫的一个老师原型,本来只是借着来用用,结果发现这个老师真有向灭绝师太发展的趋势……~~o(>_ 4
4、4、 ...
晚上八点温冉才回到宿舍,童舟一边替她开门一边大嗓门:“怎么去了这么久才回来,老实交代,都干什么了?”眼瞄到她手里的一大摞书,忍不住也受惊了,“我说,姑娘,你打算在宿舍里开图书馆呢。”
蹭到桌边,温冉把书往桌子上一堆。
刘菲菲探过头来,笑了:“看这架势叶老师是打算把你培养成才。”
好不容易平复下来,温冉无视那两人,倒了杯水慢慢喝着,想起临走前叶以祯说的那句话:“最好看完之后再动笔写报告,否则很容易返工。”
温冉瘪瘪嘴,捞过一本书仔细翻看,一页一页地翻过,发现几乎每一页都有手写的笔迹,或端正,或潦草。其实她是不喜欢经济的,总觉得这门被各种曲线模型充斥的学科有些枯燥和乏味。可是这个人,却好像乐在其中,真是怪哉。
入学一个月,温冉才听到吴岩教授的课。临开学前吴教授作为访问学者去了美国,上周终于归国。老教授今年已经快要七十岁了,可是站在讲台上却依旧精神矍铄,容光焕发。
“在美国的时候我参观了他们的学校,他们的图书馆馆长自豪地告诉我,在他们学校,凌晨三点的时候图书馆也仍旧是座无虚席。同行的有你们的师兄师姐,一路都是名校走下来的,是绝对不能让外国人比下去啊,当天夜里就去图书馆刺探敌情了,结果回来就保持沉默了……”
同学们听了笑了笑,吴教授在上面和蔼的笑了笑,耐心地等同学们笑完,才说道:“同学们,我说这话不是要求你们也像他们一样,每天熬夜到凌晨三四点,老话说得好啊,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我只要求你们,学习的时候一定要认真,你现在已经不是由你玩四年的大学生了。记住,无论是你的青春还是你的前途,都已经经不起浪费了。”
温冉听了,发自肺腑地笑笑。
一下课温冉就跑到前面去帮吴教授收拾教案拎东西,吴教授笑看着面前这个笨拙地献着殷勤的女孩儿,笑道:“多谢你了。”
温冉抓抓后脑勺,跟在吴教授身后向学院楼走去:“没事儿的,反正我正要去学院楼一趟,最近在做调研。”
“哦?做调研?跟哪个老师?”老教授很有兴趣。
“嗯,叶老师。”温冉尽量平和的说。
“哈哈,那小子。”叶老板成了老教授口中的那小子,温冉听了有点儿囧。
许是老教授也觉得有点儿不妥,改口道:“你叶老师还是很有水平的,跟着他好好学习学习,对你以后大有益处。”
“嗯。”温冉开心地笑了笑,吴教授果真如传说中的那样,为人和善可亲,与她不过是第一次见面,却肯耐心地给出这么多意见。
“进展如何?”吴教授问道。
温冉立马苦了一张脸:“我去交报告,顺便聆听师训。”
这哀怨的表情成功逗笑了吴教授:“你们叶老师没你想得那么凶,好好做,他表扬你还来不及呢。”
是么……?
当温冉站在叶以祯的办公桌前,看他波澜不惊的侧脸时,不禁疑惑吴教授的这一句话。
只见叶以祯拿着她的报告,一双眼睛看得分外认真。温冉站在一边有些忐忑不安,这人肯定是要挑她的错处,不然看这样认真干嘛。
果然,不出所料,叶以祯单手敲敲桌面,狭长的眼眸向她扫来:“温冉,我听说,你本科的毕业论文在A大评了个优秀,是不是?”
唔?温冉摸不着头脑地点了点头,只见叶以祯轻笑了下,手指指了指她报告下方的注释:“那这些错误应该是无心之过了,我相信,一个能写出一篇优秀论文的学生,是不会在这些小地方犯错误的。”
温冉:“……”这人也太会说话了,弄得她点头也不是,不点头也不是,讪讪地拿了报告回来,让他这么一说,温冉才发现,原来自己在注释上标注的引用期刊和文献的格式不对。竟然是这么小的错误!
见他依旧望着自己,温冉觉得自己应该说点儿什么,“那老师,除了这个还有别的问题么?我设计的问卷您看了么?”
说完就听叶以祯不紧不慢地开口道:“哦,这是我想跟你讨论的第二个问题,你的问卷我看过了,设计的问题不少,题目选项也设置了不少,不过有一个问题。”
就一个问题?温冉打起精神来,仔细听他说,只见他徐徐一笑,打开电脑里的她传给他的word文档,上面密密麻麻的问题,都是她挖空心思找出来的。还没待她再欣赏一遍,叶以祯手一点,word页面顿时一个字也没了。
“这,这……”温冉有些接受无能,“您不是说只有一个问题。”
“确实只有一个。问题就是,你的题目设置的都不合理,跟我们调研的对象完全不搭。”
他说的气定神闲,温冉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所以?”
叶以祯淡笑着看了她一眼,“所以,你最好还是重做一份儿,否则学分难保。”
温冉顿时抽一口气,差点儿晕厥过去。
“笑里藏刀,简直就是笑里藏刀。”
温冉一边在图书馆蹭无线网一边碎碎念地修改问卷,一旁的童舟把脑袋凑到她的电脑屏幕前,看了看她正在浏览的网页,忍不住就笑了。火热的标题——《论B大最有魅力的老师,不分男女啊!》,叶以祯赫然在榜,并且名列前茅。
“小声点儿,别把那边勤工俭学的大一学弟吓着了。”
温冉抬头,看见兼职图书管理员的大一学弟正腼腆含笑地看着她。她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缩回到座位上的时候忍不住一脸哀怨:“学通社怎么总是弄一些没意思的老师评比,这都什么眼光……”
“这叫满足大众的好奇心,懂不懂?”童舟白她一眼,顺便又仰慕地看着屏幕上叶以祯的照片,“再说了,我也觉得叶老师挺好的呀,温冉你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温冉:“……”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叶以祯太阴险,刁难起人来都可以这么不动声色,理所当然。
晚上回到宿舍,意外地接到了母亲打来的电话。温冉一边擦头发一边耐心地听她在那头说,这是自从她来到B大之后母亲打来的第一个电话,语气平静如常,倒是说的话让她有些意外
“这段时间你爷爷身体不大好,有时间的话就去看看吧。你奶奶疼你,就算他再不待见我,想必也会给你几分薄面。”
察觉到母亲话中的涩意,温冉轻轻地嗯了一声。
“对了冉冉,我听绵绵的妈妈说,绵绵已经有交往对象了,你怎么样?”
“呃,她有交往对象了?我怎么不知道。”
温太太嗔怪道:“你知道什么,前几天给你大伯母打电话的时候,说远远交朋友了。说她那么小就交男朋友,连带着你大伯和小叔一起上阵都管不过来。妈也不是着急,就是想告诉你,不要光顾着学习,这么大了,可以交交朋友了。”
不想多谈这个问题,温冉嗯了一声算是答应,好在母亲也不习惯跟她谈论这些事情,略略说了几句就挂了电话。
恍惚间想起,就是前几天,她在赶问卷初稿的时候被姚绵绵在MSN上呼叫,大叫着她们家老太太要逼她去相亲,那时候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一转眼,却就有了交往对象。
爱情么,真的能来得那么快?温冉躺在床上,对着天花板,有些失眠。上初三的时候同桌小优是个爱看小说的姑娘,逢着好看的句子还一笔一笔端端正正地抄在一个精美的笔记本里,温冉有些佩服她的毅力,却又有些不解,这些故事,当真那么好看么?
小优一说起这个就来劲:“那当然了,你想想,在咱们这个樱花绽放的校园里,一个穿着白色棉布裙的女孩儿和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清秀男孩儿手拉手一起走在学校的画面,什么感觉?”
温冉想了想,认真地回答了一句:“嗯,满身的鸡皮疙瘩。”遭到了小优的一阵猛捶,说她天生就是来破坏美感的,不懂得感情。
也许吧,那时她正年少,不懂得感情,不晓得喜欢与爱情。想到这里温冉猛然回过神来,睁开眼睛看着满室的黑寂,慢慢地平复着自己的心绪。
忽然门外传来窸窸窣窣的钥匙声,开了半天也没有把门打开。温冉向林笙的床铺望去,只见那里空荡荡的,心下便了然,下床去替她开门,顺便喝口水。
开学以来,温冉跟童舟和刘菲菲差不多都混熟了,平时互相推诿着去打水买饭,简直就是懒人三人组。唯独就林笙,对她和童舟爱答不理的,对同校上来的刘菲菲也有些疏远。趁就她们两人的时候童舟撅嘴抱怨过:“以为自己是千金小姐啊,整天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
温冉也有同感,觉得这人也未免太骄傲了点。可是有时候又觉得她有些匪夷所思,因为这么疏冷的人,竟然整天对着一个哆啦a梦的镜子梳妆打扮,让童舟私下里笑了她好几回:“还装嫩呢,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啊。”
打开门,一股浓烈的酒味扑鼻而来,温冉顿时皱了皱眉头,她有些酒精过敏,闻到酒味有些不舒服,更别说还混杂着林笙身上的香水味儿。
林笙穿着高跟鞋,有些站不稳,她忙伸手去扶了她一把:“小心。”
借着走廊的光,温冉看见林笙那一双漂亮的眼眸向她扫来,有些清冷:“谢谢,我没喝醉。”
喝醉的人总会说自己没醉,温冉抽抽嘴角,扶着林笙挨着床沿坐下。只见她撇开她的手,跟自己衣服扣子较上劲了。
温冉叹口气,替她去解外套扣子。这一次的她没再拒绝,低着头,曲卷的长发垂下,一动不动。等温冉撩开她的长发的时候,有些哭笑不得地发现,这人已经睡着了。认命地替她脱了鞋,扶着她躺下,离去的时候,温冉一头恍惚听见她嘴里无意识地低喃些什么。
第二天跟童舟一起吃饭,她一边啃着排骨一边侃侃而谈,“今天我去学院楼,走路上听见别人说,林笙林大小姐好像失恋了。”
“失恋?”温冉有些惊讶,“她会失恋?”在她看来,林笙也算是他们学院的美女了,男人趋之若鹜还来不及,又怎么甩手不要。
童舟笑笑,“那有啥不可以,她男朋友貌似也是咱们学院的,家世挺好,这个学期结束之后就准备赴美深造。据说林笙就是为了这男人读的研,结果好了,人家不要她了。”
温冉无言以对,想起早上出门前还窝在被子里睡的沉沉的林笙,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鸟。
某猫最近更新不给力,因为俺快到考试周鸟,忙的要飘忽了,童鞋们见谅哦~嘻嘻
望撒花哟。
5、第二章1、 ...
又到了周五下午开例会的时候,每到这个时候都是温冉最痛苦的时候,因为一个不小心,叶老师就又要发难了。
只是今天有点儿出乎他的意料,叶以祯不在。
办公室里只有一位研二的学生在做调研结果分析,静悄悄的只有键盘声。研二的学姐看见了温冉,像她招了招手:“来找叶教授的?”
温冉点点头,缓步而入。
研二学姐程北笑了笑:“学院有会,你要是不急就等一会儿吧。”
“好。”温冉乖乖应道,坐在一旁。过了一会儿,看程北实在忙不过来,还主动忙她承担了录入问卷的工作。
程北笑嘻嘻地看着这个乖巧的小学妹:“累了吧,不行你把这点问卷给我,我自己弄就行了。”
“没事儿的。”温冉摇摇头。
程北是叶以祯带的研究生,刚从J省调研回来。她的问卷上罗列了一大堆的曲线和模型,看的温冉顿时有了难姐难妹的感觉。
“学姐,叶老师是不是对所有学生要求都这么严厉?”
“怎么,把你问卷驳回去几次就算严厉啦?“程北眨眨眼,冲她笑笑,“叶老师做事,讲究认真和效率,你不合格,他自然要给你打回去。而且,说教也很有特色,估计你已经有所体会了。”
温冉恨不得握住程北的手。
程北笑吟吟地拍拍她的脸蛋,总结陈词:“所以说,能做的就别用说的,免得还要听专业性技术性含量高的说教。”
周五下午学院的例会一般一个小时就差不多能结束,今天情况特殊,一下子开了一个下午,结束的时候,已经六点了。叶以祯直起身,揉了揉有些疲倦的眉心。同行的几位老师商量着去喝酒,他不喜喝酒,便谢绝了邀请,独自向外走去。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看见灯还亮着,推开门一看,看见程北还在忙,视线再偏移一点,又看到一抹嫩黄|色的身影,温冉?他略微有些诧异地挑挑眉,看向程北:“还没走?”
程北笑了下:“没事儿,马上就走了,再说,温冉不是还在?”
温冉下意识地抬头看墙上的钟,已经七点半了,七点半了!!!
刚想起身伸个懒腰,就看见叶以祯向她踱步过来,弯腰看着她电脑屏幕上的问卷终稿。温冉坐在凳子上,嗅着他身上淡淡的清冷香气,有点儿坐立不安,差点儿开始天人交战的时候,叶以祯总算站起了身子,含笑点评道:“嗯,有点儿样子了……”
老天!总算是得到叶老板的首肯了,温冉几乎泪汪汪了。
程北在那头偷偷笑:“老板,温冉今天下午可算帮了我大忙了,喏,刘斌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这一摞子问卷还是托这个小学妹的福才弄完的。”
温冉有些不好意思:“我只是帮个小忙。”
叶以祯喝水的工作顿了顿,低头看了下腕表:“那好。这么晚了,我请你们吃饭。”
温冉眼皮子猛的一跳,抬头看向叶以祯,只见他眼眸微闪,似笑非笑:“当做奖励。”
江淮酒家。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渐渐有了寒意,饭店里很暖和。温冉一边捧着一杯热茶,一边看着叶以祯翻菜单。心里有点儿打小鼓,她今晚是脑子不清楚了吧,怎么听见奖励两个字就犯晕地跟着出来了呢。
原本的三人行在程北学姐遇到刘斌学长的时候顿时变成了两人行,程北揪着刘斌的耳朵,刘斌嗷嗷叫,而身为这两人导师的叶以祯非但不制止程北,还一本正经地嘱咐:“下手轻点儿。”
从小生活在团结友爱校园环境中的温冉同学表示很难适应。
“温冉。”
叶以祯忽然抬头,温冉没来得及撤回视线,被逮个正着,顿时有点儿小囧:“怎么?”
“想吃什么?”
“粥。”不假思索地脱口而出,说完又觉得好丢脸。
只见叶以祯又似笑非笑地瞥了她一眼,开始点单。
温冉:“……”她果然理所当然地被无视了,不过她是真想不出来要吃啥,尤其是这么一尊大神面前,吃多了容易消化不良的。
等到饭餐端上来的时候,温冉看着眼前一碗冒着热气的蔬菜粥,有点儿受宠若惊,而看看叶老板,人家已经若无其事地开始吃饭了,察觉到她的视线,他抬起头,问道:“不合胃口?”
温冉连忙摇了摇头,用勺子挖了一大口送进嘴里,没听见叶以祯嘱咐的小心烫,下一秒就被烫的眼泪汪汪。
叶以祯也愣了一下,而后忍住笑,递上来一张纸巾:“温冉同学不要急,没人跟你抢。”
温冉:“……”丢脸丢大发了。
饭后叶以祯去取车,温冉站在原地冻得跺脚。忽然不远处一阵嘈杂声,像是一男一女在吵架。温冉探了探头,果不其然看见不远处有两个人纠缠在一起,她一般对这不感兴趣,只是今天有点儿不一样,她总觉得那个女人有点儿眼熟。
林笙?她顿时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林笙显然也看见了她,扯着男生衣服的手顿了一顿,努力装作若无其事,只是那梨花带雨的一张脸却无论如何也掩饰不了。
温冉有些不自在地向林笙点了点头,说来也奇怪,自小到大,凡是撞破别人什么秘密,尴尬的那个人总是她,倒是当事人,比她还镇定不少。林笙向她微微点头,她身旁原本皱着眉头的男生也向她看来,眉目间带着点儿有趣。
“温冉。”就在她想着怎么圆场的时候,叶老板低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温冉扭头一看,看见他灰色的车子停在路边,车窗半降,一双好看的眸子正向她望来,扫过林笙和那个男生的时候微微一点头。
难道他记得?温冉来不及多想,掂了掂书包,向林笙说道:“那,我先回去了。”
林笙先是一愣,而后缓缓一笑,衬得那张脸愈发生动起来:“好的,再见。”
只是那笑容让温冉有些不舒服,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颤。
“冷?”温润的男声响起。
温冉赶紧摇摇头:“不冷的。”
叶以祯轻轻一笑,问:“那两人是你同学?”
温冉乖巧地答:“那个女生是我们班的,那个男生,应该是她男朋友。不过,两人好像分手了。”
“分手?”
“嗯,男生好像要出国了。”
原来如此,叶以祯心下了然:“这种事情很正常。”
话落听身边的女孩儿说道:“叶老师,如果两个人真心相爱,那就算出国也没有必要分手不是么。”她说这话不是偏向林笙,只是觉得她这样的执着也未免太过可怜,说起来她就是有些单纯和执拗。
“是没必要分手,等十几年的都大有人在,更何况这四五年。只是温冉,你们现在都太年轻,爱情真不真,不一定就看得清楚和明白。”说话间,车子稳稳拐过一个弯。
好像挺有道理,她有些沮丧地说,“年轻人就不能爱么?”
“自然不是。”他说,“年轻人有很多可以做的事,只是要记得给自己留有余地。这不是为了将来自己的后悔做铺垫,只是保护自己的一种方式而已。”
温冉忽然想起什么,眼眸转了转,看向叶以祯,问道:“叶老师,如果是你,你怎么办?”
她语速极快地问他,说完又小心翼翼地看着他的表情。只见他眉宇间稍稍一松缓,有些似笑非笑,又有些漫不经心:“这个问题有点儿难回答。”
“呃?”温冉有些错愕。
只见他稍稍偏过头来,黑得纯粹的眼眸略带笑意地看着她:“因为,我还没有女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叶老师已经开始考虑温冉好不好养活这个问题了……
这抱的是什么心思??!!
考试周临近,更新不给力,考试完,请大家随意鞭挞之~~
6、2、 ...
自从上次接了母亲的电话,温冉选了一个周六特意去了一趟爷爷家。
已经是十一月份,冷意骤然而至,温冉站在这红墙大院外头,裹了裹外套,有些踟蹰。
记得母亲说过,她年轻的时候,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嫁进这道门。这门里头住的是什么人,温恪,温老爷子。不说别的,光看那军衔,就知道不是一般人。不过,这一切之于温冉,就跟爷爷这两个字一样陌生,她知道的不多,也不大愿意知道。
“冉冉姐?”
一个粉红的身影从里头跳了出来,温冉抬头,看向来人,微微扯出一个笑,“远远?”
温远。大伯和大伯母的女儿,性子活泼,跟她的名字一样,带着点儿男孩儿气。温冉偶尔会觉得奇怪,在这沉闷的大院里头,怎么还会有这样性格的孩子呢。
远远挽住她的胳膊:“你可算来了,我妈一大早接到二婶儿的电话,就嘱咐我在家等着你,哪儿也不许去。”说着盈盈一笑,“冉冉姐,你有多久没来了,也不想我?”
“刚开学,忙了一点儿。”随意扯了一个借口,“爷爷在么?”
“嗯,爷爷跟小叔在书房见贵客,有那么一会儿了。”温远笑起来很好看,嘴边有两个小巧的酒窝,总是让人忍不住想去捏一捏。
进了大厅,乔雨芬等在那里,看见远远身后的温冉,徐徐一笑,有着说不出的亲切:“冉冉来了?怎么穿这么少?”乔雨芬皱眉,“这孩子一看就不像是B市和T市长大的人,到了十一月份也不知道添衣裳,纯粹是想生病了让你妈在那头干着急是不是?”说着倒了一杯茶,塞进了她的手里
温冉立马接了过来:“没事儿的,伯母,我这都习惯了,冻不着的。”
乔雨芬坐下,笑容可掬:“在B市上了这么几年学,来家里的次数一个指头都数的过来。学习那么忙?”
她轻轻啜了一口热茶,手心渐渐有了点儿暖意:“还好。”
“那没事儿了就多来玩玩。陪陪我,也陪陪远远。”乔雨芬满意道,将原本拿在手中的刺绣放到了一旁,“你大伯父不准我上班,我在家里闲着也实在没事做,绣绣花吧,眼睛还不行了,老花了。”
温冉看着那丢在沙发上的半成品,心中微微一动。到底是不一样,大伯母闲着无事的时候,她的母亲正在T市忙着工作,养家,养她。忽然手指被热茶一趟,她醒过神来,点了点头,低声应了句好。
好不容易等乔雨芬说完,温远就拉着她进了她的房间,满屋子的蓝色,看着她微微弯了眼睛,忽然想起了什么,她看向躺在床上的温远:“远远,前段时间我跟你二婶儿打电话,听她说你早恋了,有没有这回事?”
温远有些头疼地揉揉额迹:“冉冉姐,你不会跟他们一样是来教育数落我的吧?我这几天被爸妈说的够多了,头都大了,我们那就是同学关系,什么都没有。”
温冉被她逗得一笑:“这事儿摆平了?”
“嗯。”
温远点头,仿似有些不想谈。温冉也不逼她,正好这时乔雨芬来叫她,让她去书房见爷爷:“老爷子心情不太好,你注意着点儿,别在这时候触他的霉头。”
温冉点点头,心顿时揪紧。书房的门半掩着,她走到门边,能听见从里面传来的老爷子的呵斥声。声音低沉雄厚,哪里有半点儿生病的样子。温冉苦笑一声,正准备推门而入的时候,里面忽然有人走了出来,她愕然抬头,看见小叔温行之那一张面无表情的脸。
退后一步,温冉低声喊了他一声:“小叔。”
“嗯。”男人淡淡应了一声,从她身边走了过去。温冉站在原地,看着男人离去的背影,低低一叹。
重新敲了敲门,刚推开门,温冉只觉得眼前一晃,伴随着老爷子一句怒吼,她的脖颈顿时火辣辣的一片热。这意外的袭击让她有些不知所措,愣愣地用手抚着脖颈,忽然而至的锥心的疼痛险些逼出她的眼泪。
老爷子也是先愣了一愣,倒是站在一旁的成奶奶先反应过来,一边小跑着来扶温冉,一边埋怨老爷子:“你看你着急上火也得看清楚对象不是,这下子把冉冉给伤着了吧,冉冉,别拿手捂着,让成奶奶看看。”
温冉看着碎在脚下的茶杯,眼睛微微一眨:“没事儿的,成奶奶。”疼,可是得忍住,她看向坐在花梨木椅上的爷爷:“爷爷,我来看看您。”
老爷子看了看她,嘴唇动了动,末了说道:“让你成奶奶去给你擦点儿药。”
温冉笑着应了一声,和成奶奶走了出去。成奶奶急着去走廊一头的房间取药,温冉忍着,待到成奶奶的背影消失之后开始跳脚。
疼,太疼了。
药膏取回来了,乔雨芬也一并过来了,温冉又立刻恢复如初,按着伤口忍着疼。
成奶奶给她上药,乔雨芬看着她,眼睛里满是心疼:“瞧这来的多不是时候,好不容易来一回了,还闹了这茬。”
温冉笑了笑,仿佛是牵动了伤口,顿时疼得呲牙咧嘴。乔雨芬坚决留她吃饭,温冉拒绝了。她无法想象待会儿跟爷爷坐在一个饭桌上的情景,那一定会让她消化不良。
走到门口,温冉转身,向乔雨芬说道:“伯母,今天的事儿,别对我妈讲。”
乔雨芬愣了一下,而后拨了拨她额前柔软的刘海,“行了,乖孩子,你爷爷不是针对你的。你不想让你妈知道就不说,这药膏拿回去可记得抹,我们冉冉长得这么漂亮,可不能落疤。”
她轻轻一笑,某个地方却不经意疼了一下。
她还记得小时候第一次见到爷爷的情景,那一天下了大雪,她跟母亲站在这红墙外头,跟站岗的士兵大眼瞪小眼。最后士兵也架不住了,搬来了成奶奶,而后,成奶奶才请来了爷爷。
她那时候还小,只知道爷爷跟母亲说话的时候胡子一翘一翘地,全然不知道那是愤怒之极的象征,她还没来得及喊一声爷爷,面前这个老人就甩手给了母亲一巴掌,母亲顿时一个趔趄倒地,连带着紧抓着母亲的手的她,也跟着摔倒在地。
那时候她怕极了,而母亲却不知是哪里来的一股力量,拽着她起身,对着爷爷说:“您认不认冉冉她都是您的孙女儿,我带着孩子来不是想要温家一分钱,就是想让她见见爷爷,就是想让她爸爸放心!”
后来,爷爷总算是接受了她。只是她很少来这里,因为,每来一次都好像要受一次伤,这几乎成了铁律,她自己都匪夷所思。
忽然脑袋被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温冉哎哟一声,侧头看见站在一旁翻文件的叶以祯,沉静的侧脸,柔和的弧度:“想什么呢?你已经站在这儿发了一刻钟的呆了。”
温冉回神,嘻嘻一笑:“没事儿,老师,您叫我来有什么事儿么?”从爷爷那里回来不久,就收到叶以祯的邮件,学院楼见。得,在刘菲菲和童舟艳羡的目光里,温冉带着手套在这么一个大冷天从校园那头蹦跶到校园这头的学院楼。
“没事儿就认真点儿。”他教育她,“这是你的中期报告,修改的差不多了,有错误的地方我添了备注,回去修改一下交上来。还有……”他一个侧身,视线在扫过她的脖子的时候微微一顿,“温冉,脖子是怎么弄的?”
“脖子?”她愣了一下,随即很快又反应了过来:“不小心烫了一下,没事儿的。”手摸上去,碰着了依旧会忍不住有些疼,从包里翻出来临走前成奶奶塞给她的药来抹,冰凉的药膏让她忍不住打了一个颤,缩了缩脖子。
这模样看得叶以祯低叹一口气,接过她手中的药膏,用手指挑出了一些,轻轻揉了几下,对怔愣的温冉说道:“抬头。”
“呃,干,干嘛?”
她微微抬头,只见他弯下腰,扳正她的脸,下一秒,温暖的指腹携着一点儿凉意贴上了她的伤口,轻轻按揉,直至药膏完全化开:“能烫到这个地方,你还真是个奇迹。”
她有些无辜地低头看着他,忽然想起在B大BBS上看过的一句话,是评价叶以祯的,谈的是叶以祯受学生喜爱的原因。第一:科学,理性,且专业化的说教,叶老师从不当众责备自己的学生,但就算如此,别人也不一定能听得懂。嗯,专业化的说教。第二:就是完美侧脸和完美正脸的完美结合。三个完美,看得她咋舌。
见他起身,她立马接过药膏,向他道谢。叶以祯道:“无妨,看着自己的学生笨手笨脚的,做老师的难免会有一种渎职的感觉。”
温冉:“……”叶以祯完美的形象瞬间破灭。
她背着书包向外走,还没走到门口又被叫了回来:“对了温冉,学院最近申报的项目批了下来,其中有一个项目跟你做的课题有交叉,吴教授说你可以试一试,我已经替你答应了。”
温冉愣了一会儿,忍不住抱怨:“这都和谐社会了,老师你怎么还搞专制独裁啊?”
叶以祯微微一笑:“当面临选择太多而当事人有可能拒绝的情况下,独裁专制的方法也是可以用一用的。”
温冉:“……”
出了学院楼,温冉摸出手机,把存着叶以祯名字的号码调了出来,对着那三个字看了良久,随即一咬牙,噼里啪啦一通按,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两个大字:老叶。
作者有话要说:PS:这次不是伪更哟,霸王肿么那么多捏~
7、3、 ...
十一月末的时候,学校忽然开始了轰轰烈烈的阳光体育活动,回到宿舍的温冉就接到了一个不幸的消息。
研学会宣传部干事童舟同学叉腰:“温冉,我记得你曾经说过你大一的时候学过网球,有没有这回事?”
温冉忍不住汗颜,要不要记这么清楚啊,她怎么就不记得自己说过?一边搓脸一边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还没反应过来就被童舟同学拦腰一抱:“这下好了,就你了!”
“我?我干啥?”
刘菲菲从下铺抛来一个同情的眼神:“下个月院里搞什么阳光运动会,号召大小朋友都来参加,咱们班也有项目分配名额,凑不齐扣班级平时分数,这真是……”
“那你们都什么项目?”
“跳大绳和踢毽子。”
“……”看来这两人还算照顾她了,但是她能不能垂死挣扎一下,“诶,说起来我网球打得很烂的,考试的时候跟搭档对打来回不超过十个诶,而且挥拍挥久了手腕会疼,一疼我发球基本上就过不了那个网了,一过不了那个网……”
“stop!”童舟叫停,“要不你就去钻呼啦圈儿,自己考虑吧……”
温冉:“……”考虑了再三,还是屈服于童舟的淫威。
站在网球场上,握着网球跑,温冉有种内心无力的感觉。童舟站在网的那头向她招手:“温同学,我舍身陪练,你争点儿气啊。”
一个从来没有拿过网球拍的舍身陪练她这个半吊子的,这真是!温冉忍住揉脸的冲动,把球抛入空中,球拍一挥,她睁大眼睛望过去,结果还真没让她失望,果然——没过网。
她看着童舟,满脸讪笑:“得得得,咱捡球,再继续。”
这一继续就是一上午。久不运动的温冉累得气喘吁吁,手腕挥拍挥到几乎要脱臼,最后一个使力,把球挥出了网外。没力气去捡球了,温冉放下球拍,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口喘着气。
“我还不如去钻呼啦圈儿……”
“你就是个没出息的……”
她听见童舟骂她,连抬头反驳的力气都没有。揉了揉腰,温冉刚想起身,一双棕色的圆头皮鞋闯入视野,再往上是黑色挺刮的西装裤管,那不急不缓的步子让温冉顿时有一种预感,还没来得及证实,就听见身边的童舟甜甜地喊了一声:“叶老师,您这是去哪儿啊?”
叶老师,叶以祯,果然是他。温冉直起身,鼓着腮帮子看他。
只见叶以祯满目和煦,手中拿着她刚刚扔出去还没来得及捡回的球,视线扫过温冉那张红透的小脸上,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他向童舟微微点头,让童舟小姑娘心情激动不已:“嗯,随便走走。”
B大校园里有一个专门为老师盖的家属区,许多老师都在里面买了房子。叶以祯当初也买了一套,不过却是很少住,大部分时间都是住在市里的那套公寓。这几天因为项目繁忙,来回时间紧,便暂且住在了学校。这天也是刚下课,他没开车,缓步走在这校园内,视线不经意的一扫,便看见站在网球场上的温冉。站在那里看了一会儿,她张牙舞爪的笨拙让他微微一笑。
他把玩着手中的黄绿色小球,一双黑眸噙着笑意看着温冉:“运动会你报了网球?”
不久前才被叶教授专制主义独裁掉的某人闷闷地嗯了一声,叶以祯笑笑将球还给童舟,又拿起她的球拍仔细看了看,“这球拍倒是不错。”说着又觑了她一眼,只见她腮帮子更鼓了。
温冉瘪瘪嘴:“我四年前学的网球。”该忘的早忘了。
叶以祯仿似没听出她的言下之意,拿着球拍继续说道:“你打球的姿势还算可以,只是握拍的姿势稍微有点儿问题,这样打的话很容易弄伤手腕。”看了她的手腕一眼,问道:“手腕疼不疼?”
要不要猜这么准?温冉内心泪奔,却还是乖巧地答:“嗯,还行。”
“叶老师,您会打网球?”童舟看他说的这么专业,惊喜地问道
“唔,我也是上大学的时候练过。”说着接过球,一挥拍,小球沿着一个抛物线,顺顺当当地落在了对面指定的区域内。动作完美,有着一气呵成的流畅。
大学的时候他有段时间很喜欢运动,涉足了许多项目,其中最为喜欢便是网球和户外。工作之后忙了许多,便慢慢搁浅了下来,此时再拿出来,只需要轻轻的一下,那份熟悉的感觉便回来了。
相比之下,某人更加惭愧了。童舟拍了拍温冉的肩膀,星星眼地看向叶以祯:“老师,要不您教教我们温冉吧,这孩子笨是笨了点儿,但还是聪明肯学的。”
叶以祯面色温和地看着温冉怒目圆睁却又碍于他在场敢怒不敢言的模样,似是在询问她的意见。温冉还犹豫着,腰就被戳了一下。她扭头瞪了童舟一眼,只好满脸诚恳地看着叶以祯。
叶以祯微微一笑,点头答应。
时间约在了周日。
这天B市普遍降了温,温冉手套围巾一套齐全的下了楼,却还是冷的忍不住跺脚。相比之下,叶以祯穿的一身就轻松无比了。
温冉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很冷么?”他挑眉,递过来一个保暖杯。
温冉握在手中,上下牙齿打颤地话都说不利索:“很,很冷。”内心不住祈祷着叶教授网开一面,练几遍放她回去。
叶以祯淡淡一笑,点了点头:“嗯,很好。”
温冉狐疑地看着他,只听他说:“这样的天气和你这样的身体条件,很适合来一次2000米长跑热身。”
温冉顿时风中凌乱了:“叶,叶老师,这可不行——”
叶老师不以为意,温和地笑笑:“开始吧,温同学。”
温冉几乎想破口大骂了,可是面对着叶以祯,叶教授。她咬咬牙,还是忍住了,沿着偌大的400米一圈儿的操场,开始做匀减速圆周运动。直到把身子弄暖和了,她才喘气着停了下来,脸颊和鼻尖都红彤彤的:“老师,我们可以开始了吧?”
说着看了他一眼,瞬间便撞进一双黑色的双眸里。那双眸子温润和煦,盛满了淡淡的笑意,看得她微微晃了晃神,顿时便觉得脸部腾起一阵热意,肯定是脸红了。她下意识地去搓了搓脸,只听见叶以祯低低的一声笑:“好了,开始吧。”
她握着拍,认真听他讲解着东方式和西方式握拍方法的不同,感受到他纠正她握拍姿势时掌心的温度。
“反手的时候一定要用虎口握住这个地方,否则手腕很容易就疼,来,你试试。”他纠正着她的姿势,顺便递给她一个球,没过多久,她就已经掌握了全部要领,甚至可以接上几个回合。
握着球拍,温冉有些兴奋又有些不可置信。
叶以祯淡笑着望着她:“其实并不是它有多难,只是你从内心里排斥它,不愿意迈出第一步而已。”
温冉揉揉酸疼的手腕,说:学院怎么会突发奇想搞这种全院运动会呢,真是苦了我这把老骨头……”
正在喝水的叶以祯顿了一下,眸光中闪过一丝轻柔的笑意,微微摇了摇头:“那你平时都干些什么呢?”
温冉想了想,答道:“上课,缺钱的时候打打工。”其实她很少有缺钱的时候,母亲在T市银行上班,工资不菲。只是她下意识地不想让母亲那么辛苦,也不想自己这么大了还是个米虫,周末还是会做做家教的。
听罢,他认真总结道:“嗯,能把二十岁的日子一下子跨度到三四十岁,这也算是种本事吧。”
温冉气闷,而叶教授仿似浑然不觉她这薄薄的一层怒气,温和而严谨的替她分析道:“尽管你总觉得自己每天很忙,你要上课,要跟着我做课题,还要应付时不时的琐事,可是只要你一空下来,你就会觉得自己什么都没有做,空虚感横生的让你觉得沮丧——”顿了顿,他忽然问她:“温冉,我说的对不对?”
温冉瘪着嘴看他,不吭声。
叶教授总结陈词:“做一点年轻人该做的事,拥有一些年轻人应该有的喜怒哀乐,哪怕在别人看来那是天真,张狂和不成熟,也不要紧。因为,这些都是年轻人的权利。”
“老师,我也是有目标的,不是浑浑噩噩过日子。”她底气不足的辩解道,“而且,您一口一个年轻人,难道您就不是年轻人了?”
“哦?”他柔和的一笑,“最近倒是很少有人说我是年轻人了,想必是平常教育人教育多了,给人一种沧桑的感觉。”
温冉忍不住愤愤然,原来他知道呀。那要不要告诉他,不要多教育人,也不要用脑过度,否则更容易早衰——
作者有话要说:修。
8、第三章1、 ...
比赛定在一个阳光灿烂的星期天。
温冉和刘菲菲的比赛是在下午,上午早早地拎着一堆矿泉水去看童舟比赛踢毽子。混迹在一群大一大二的小姑娘里,竟然也没觉得多扎眼。
“菲菲,你觉不觉得,这么看舟舟,觉得她特傻?”温冉用胳膊肘捅了捅一旁喝水的刘菲菲。
刘菲菲抿唇一笑:“人家那叫童心未泯。”
童舟已经结束了比赛,正满头大汗地向她们走来,结果温冉手中喝了一半的水就仰头牛饮。
“姑娘喂,操场上这么多人呢,咱注意点儿形象行不行?”刘菲菲嫌弃地看着她,随即遭到童舟一个白眼。
“形象能当饭吃?”说着揽着温冉向食堂走去,“走,姑娘,我请你吃饭去,补充能量,好备战下午!”
网球比赛是在下午第一场,温冉握着球拍站在自己的位置,只觉得肚子里一阵翻滚,不禁开始寻思,自己中午是不是吃的太多了。刘菲菲和童舟在远处观战,那紧张的模样让她忍不住想笑。
其实她是不紧张的,心说,就是当来玩儿的。可是一看这两人的架势,心里又忍不住有点儿打小鼓,晃了晃脑袋,温冉扭过头来,冲站在对面的大一学妹笑了笑。还没开始之前童舟就已经替她刺探过敌情了,说她真是悲催,开场遇到的就是一个校体育队的,而且人家最拿手的项目还是网球。
反倒是温冉拍拍肩,安慰她:“没事儿,我就是个打酱油的。”说完被童舟送了一记童氏铁拳,疼的呲牙咧嘴。
正在她掂着小球准备发球的时候,一个男孩忽然脱离了人群向网球场这边跑来,看模样像是大一的。温冉下意识地掉过头去看对面的那个大一的女孩子,只见她此刻羞红了一张脸,完全没有了刚刚站立在对面睥睨她这个菜鸟学姐的傲气。温冉忍不住八卦,难不成这个男孩儿是小学妹的另一半儿,这会儿上来给她镇场的?还怕她欺负她不成?
刚想啧啧舌,只见那个小学妹脸色一变,男孩赫然是向着她的方向跑来的,温冉顿时懵了。只见男孩儿在她面前站定,十一月份的天气只穿了一件长袖白T和一条浅蓝色的仔裤,白皙的脸上泛着淡淡的红色:“学姐,我,我是来给你加油的!”
W,h,a,t?
温冉忍住晕过去的冲动,指了指对面的小学妹:“那你认不认识她?”
男孩儿更加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那是我们班的。”
温冉嘴角微微抽搐,片刻之后对男孩儿笑了笑:“谢谢你啊。”这孩子是提前来抚慰她失败的心灵的吧。
果然,在开场不到十分钟,温冉就被这个厉害的小学妹给锉下了场。直到下场几分钟,温冉还觉得胳膊上直起鸡皮疙瘩。童舟和刘菲菲一人一条大绳笑得花枝乱颤。
“诶哟,姑娘喂,看看你这朵桃花来的多是时候。”童舟大笑。
而刘菲菲只是推了推她的眼镜,扔出言简意赅的三个字:“口味重。”连大一的小学弟都要祸害。
温冉忍不住满头黑线,真想拿手里的球拍往她们脸上印上去,给她们一人一个网球脸:“笑,笑什么,有那么好笑么?”
只见童舟强忍住笑意,说道:“你没感觉么?那小学妹发球接球的时候都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气哟,瞧瞧你,哈哈……”
见无人安慰,温冉只好无辜的摸摸鼻子,耸耸肩:“那倒没感觉到,只是觉得愧疚啊,辜负了组织的重托,也辜负了叶教授的殷殷教诲。”说着长叹一声,气还没出出来就又被童舟一记老拳给截在了半路。
“叫你贫!哎,说真的啊,刚刚叶老师还在这儿观战来着……”
“你,你说什么?”温冉一脸受惊的表情。
刘菲菲则肯定地点了点头:“嗯,从大一学弟这颗桃花砸中你开始到你被大一学妹锉下了场结束,全程围观。呃,还说了一句话……”
“什么?”直觉告诉她不要那么好奇,直觉告诉她不要对叶教授报什么希望,直觉告诉她……
“嗯,叶老师用他低沉犹如提琴般的嗓音说了一句话。他说,果然不出所料……”刘菲菲觑了温冉一眼,而后哈哈大笑,“姑娘喂,叶教授说,果然不出所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温冉:“……”她就知道,她的直觉一向很准。这下,她的人彻底丢大发了!
自从课题跟学院的项目挂钩了之后,大半时间温冉都是跟着吴岩吴教授在做调查,因为不久之后就是学院老师集中的开题报告,吴岩教授特意指定她上台。
此令一下,温冉的小心脏顿时噗通噗通加速了几下。要她在全院的老师面前讲话?要她在B大管理学院所有的老师面前讲话?想想那个场面,都有够壮观的。温冉简直要吃不下睡不着了,顶着一双黑眼圈去参加周五早上的例会,让叶以祯吃了一惊。
听了缘由,他只觉得好笑:“吴老是想磨练你,你也不必推脱,毕竟这样的机会很难得,全当是锻炼自己。”顿了一下,低沉的男声复又响起,“这样吧,温冉,这周日我空下来,你把你的报告拿过来,我给你对一下,如何?”
温冉立马欢天喜地地应下:“谢谢你,叶老师。”
叶以祯觑了她一眼:“不用,我只希望你这次不丢我的脸就行。”
温冉愣了一下,这才明白他的“意有所指”,脸登时红了:“不会的老师,这是我的专业,我会做好的。”
不要时时刻刻提醒她那件锉事行不行?温同学简直要泪目了。
叶以祯笑了笑,没再说话。
作者有话要说:修
9、2、 ...
从叶以祯办公室出来,温冉就一门心思扎进了吴岩教授交给她的报告和演讲中去,除去上课大部分时间都闷在了图书馆里,查阅文献编写资料,正在她为一个数据焦头烂额纠结不已的时候,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看也没看直接按了接听键,一个不甚熟悉的女声从那头传了过来:“喂,温冉。”
她愣了愣,看了一下来显,是陌生的号码:“你是?”
对方报上了名字,温冉隐隐约约有点儿印象,是他们系国贸班的兼职导员。
她忙应道:“不好意思啊,徐老师。”
电话那头笑了一下,虽强自镇定,但从声音里还是能听得出哽咽和沙哑:“温冉,我能请你帮个忙么?”
温冉忙推开手边的报告:“嗯,怎么了?”
那头抽噎了几声:“是这样的,我父亲忽然生了重病,家里打电话让我赶紧回去。不过我还带着大一一个专业,不能放着他们不管,所以在我回家这段时间,我想请你帮帮忙,带他们一段时间。”
原来是这样。温冉握着电话略沉吟,她跟徐老师不熟,只知道她是从本部上来读研究生的,高她一届,家在广西边远山村,家庭算不上富裕,所以学校安排她在读研期间兼职行政导员,赚点儿生活费。她说话带有很重的口音,跟其他人的关系也算不上好,平时总是一个人,想必也是实在找不到人才来麻烦她的。
这边她不说话,那头以为她是怕麻烦,忙说:“这帮孩子都挺听话的,不会给你带来太大的麻烦。”
“不是的,你误会了。”温冉赶紧说,又怕声音太大吓到她,“没事儿的,我可以帮你带段儿时间,你就赶紧请假回家吧。”
那头松一口气,把班长的电话号码留给了她,千谢万谢之后才挂断电话。
挂了电话,温冉看着手中的报告哀叹一声。老天是不是觉得她前段日子过得太舒心来着,这几天接二连三地给她找事做。
刘菲菲笑着弹了弹她的脑门:“亲爱的,这叫能者多劳。”
能者多劳谈不上,温冉晃晃脑袋,只希望这群孩子们别再给她找事做了。不过,很可惜,她的希望很快就破灭了。
周五下午温冉抽空跟两个班班长见了个面,本来她是努力端着老师的架子坐在那里的,可是一看到来人就即刻不淡定了,而对方也是一脸惊诧地看着她,好不容易才没脸红,站在那里,端端正正地叫了一声温老师。
温冉一看到他就想起了网球比赛惨败的一瞬间,脸色变了几变,瞄了眼手机,问道:“你是,樊映泽……?”
男孩儿腼腆一笑:“嗯,我就是樊映泽,国贸一班的班长。”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个小学妹出手那么狠,原来是班长带头来给她加油,温冉讪讪一笑,忙让两人坐下:“是这样的,你们徐老师最近家里出了点儿事,所以暂时由我来带你们这两个班,有什么问题可以向我反映。”
两个孩子忙点头:“嗯,徐老师已经交代过我们了。我们一定配合老师的工作。”
真是乖巧哟。温冉面上一喜,看向两人:“有什么问题么?”
只见两个人在那里小声嘀咕了一阵,推来推去,樊映泽一把被国贸二班的班长推到她面前,面带难色地问道:“老师,上次我们跟徐老师提过的冬游的事儿,她有没有跟您说过?”
“冬游?”
见温冉一副不知情的样子,国贸二班的班长忙说道:“班里有好多同学都是第一次来B市,都想着是大城市,想去逛逛。我们两个班商量了一下,决定利用这个周末去B市市郊的一个景点儿爬山。”
“哦……”温冉恍然大悟,随即粲然一笑,“那也是好事啊,你们想去就去吧。”
“可是老师,B大校规说,要是超过五十个人集体行动的话,是需要导员陪同的。”樊映泽提醒道,“我们两班共有五十二个人。”
诶?她愣了愣,反手指了指自己:“那意思就是,我也要跟着去?”
两位班长点点头。
这么大了还跟着他们去冬游?温冉低头沉思了一会儿,仿佛想到什么一般猛然抬起头来,吓了樊映泽一跳:“这个,你们说周末去,周六还是周日?”
“周日,已经跟旅行社协商好了,到时候会专门有车来接的,老师不用担心。”
“呃,我不是这个意思——”温冉慌忙说道,如果没记错的话,叶以祯在电话里说帮她对报告的日子,也是周日吧?温冉顿感无比头疼。
握着电话,温冉心里敲小鼓,虽然不是第一次跟老师请假,但是对方如果是叶以祯的话,她还是有些拿不准的,因为,他这个人就让她拿不准。
“温冉。”他低沉的声音从那头传来,仿若有点沙哑。“有事?”
“呃,叶老师,是这样的,系里有位老师有事,临时叫我帮她带一下大一的一个班。”想来想去,温冉决定循序渐进。
“哦。”他低低应了一声,“有什么问题?”
温冉吸一口气,说道:“也没什么大事,就是他们明天要去冬游,我得跟他们一块儿去,所以想向您请个假,明天的报告能不能推后一天?”
一鼓作气说完之后,温冉屏气等着叶以祯的答案,而对方只是轻轻一笑,“冬游?去哪儿?”
“爬山,就是B市东郊的那个景点儿。”
她认真地回答,心里纳闷这人问这么详细干啥,不过,下一秒她就知道了答案,只听那头淡淡地嗯了一声,她还没来得及庆幸的时候,那人又适时地添了一句,“介不介意多一个人,小温老师?”
小温老师。听了这四个字,温冉感到自己的脸部迅速升温,也顾不得多想了,话没经过脑子就溜出来了:“呃,应该不行了吧,加上我五十三个人,车满了。”
许是她拒绝的太利索,那头的人听了愣怔了几秒,随后笑笑,挂断了电话。温冉握着嘟嘟响的手机,有些摸不着头脑,看这人问的这么仔细,难道是他想去?
想到这里,温冉禁不住睁大眼睛。她,她刚刚把叶以祯,叶教授,叶老板,给拒绝了?
周日的天气不错,而温老师早起被闹钟从被窝里挖起,此刻正盯着一双大大的熊猫眼站在车门口检点人数,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温冉扭头一看,是小学弟樊映泽。扯了扯嘴角,算是微笑。
“老师,您还没吃早饭吧,这是我从食堂给您带的。”说着奉上一袋牛奶和六个煎饺,温冉肚子顿时咕咕叫。抬头看了樊映泽一脸,只见这孩子正呲着一口白牙笑得傻兮兮的。
接过煎饺,温冉刚想拍拍樊映泽的肩膀表示感谢时,就看到他身后穿着一身运动装的小学妹。小学妹有些不甘却又不敢说出口的表情让温冉有些哭笑不得,随后收回手,在空中振臂一呼:“快上车,出发了!”
温冉坐在最后一排留给她的位子,吃了早饭没多久就开始昏昏欲睡了。快到目的地的时候被同学们嘹亮的歌声给吵醒了,她眯起眼,看着前排几个抢着唱歌的同学,会心地笑了笑。
到底还是年轻啊,她像这么大的时候在做什么?刚读大一,懵懵懂懂的只知道埋头学习,那一整年留在记忆里的,便是自习室的一盏灯和头顶呼呼转着的电扇。
视线一转,温冉看见坐在她斜前方的樊映泽,男孩儿依旧是一身白T和牛仔裤,简单随意,而那股干净的感觉确实挡也挡不住。想了想,不禁想笑,是啊,换做自己在那个时候,也会喜欢上一个这样的男孩儿吧。
今天来爬山的人不少,跟来时一样,温冉站在车门前,把买好的门票一一发给同学们,挥一挥手里的小旗,刚想喊一声出发,视线扫过某处的时候,硬生生地定格了。
她瞪大了双眸,生怕自己看错!
那辆灰色的车子,即使只坐过一次她也记得很清楚,更何况,前面还站了一个无论如何她都不会错认的人。只见那人穿着一身休闲的运动装,双手Сhā在口袋里,一双黑色的眸子,正笑意盎然地看着他们。
她讷讷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向他们走来,步子迈得很沉稳,也很从容。他也带过大一的基础专业课,这一帮孩子们也都认识他,看见他时有掩不住的惊讶和喜悦,尤其是女孩子。温冉叹一口气,这人,还真是说不上来的感觉啊。循着叶以祯看着她的视线,温冉低低喊了一声:“叶老师。”
叶以祯点点头,随即又看向那群咋咋呼呼的孩子,笑问道:“同学们,介不介意多一个人?”
还,还用问么?温冉憋气地看着这一群瞬间倒戈的孩子们。
温冉背着包,慢慢地跟在队伍的后面向前走着。没走多远她就累得不行了,而叶某人,却始终一副轻松神气的模样,爬山的时候还可以跟这个说几句,那个聊几分,好不惬意。看得她直想吐血。
樊映泽樊班长一直跟在她身后,看她喘气如牛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老师,不然我给您拿包吧?”
温冉拽了拽包带,发狠道:“不用。”今天她拼死也要自己爬上山顶,刚这么想着,老天就像跟她开玩笑似地,让她不小心跌了一下,膝盖碰在石阶上,疼得差点儿原地跺脚。
身后的樊映泽惊呼一声,还来不及上前一双有力的臂膀就把她扶了起来,“小心点儿。”
低低的男声,温暖的触觉。温冉愣了一愣,直到看清面前男人含笑的样子,才回过神来,收回胳膊揉了揉膝盖,又继续往前走。身边的男人一直保持着张弛有度的步子,也没落她多远,只是两人都落在了队伍的最后而已。
“叶老师?”
“嗯。”他闲闲的应了一声。
“您怎么来了呢?”
您。这个称呼让叶以祯的眸子闪了几闪,笑着说:“唔,前几天有个学生提醒我,说我还是一个年轻人。我一时顿悟,就做点年轻人该做的事情,运动运动。”
温冉:“……”
“说起来老师还要感谢你,这是近四年来,老师活动量最大的一次户外运动。”他状似诚恳地说道。
“哦?”温冉有些不信,“怎么说?”
叶以祯浅笑着替她解疑:“大学的时候喜欢户外活动,只是后来发生了一次事故,从那以后我就只去健身房运动了。”
她眨眨眼,表示很好奇,于是叶老师就开始讲故事。
“大学的时候游历欧洲,而后转道去了俄罗斯。在西西伯利亚平原上有一片广袤的森林,有一天我的同伴突发奇想想去探险,于是我们就出发了。”说着他看她一眼,黑色的眸子很亮很亮。“我们翻了中国的老黄历定了一个吉祥日子,结果到的时候才发现,那里已经连着下了一星期的大雪了。”
温冉扑哧一笑:“那你们就知难而退了么?”
“没有。”他说道,“我们只用了一分钟,就决定继续往前走。后来发现,这真是一个错误的决定。”
温冉忍住强烈的笑意,继续听他说:“走了不到一个小时,我的同伴提议打道回府,等我们往回走的时候,忽然发现回不去了。”
她挑眉,看着他,只听他轻而浅的声音响在耳畔“因为大雪将我们的脚印覆盖住了。我们回头一看哪里都是出口,于是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那,那怎么办?”
她的声音听上去有点儿焦急,这说明他的故事还算引人入胜,他笑了笑,说:“那时候我们也很着急,只是很努力控制自己不要比对方还要慌张。离我们不到五米的地方有一个草垛,我跟同伴为了御寒躲进了那里面。”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便看见女孩儿又焦急的问:“然后呢?”
“然后?”漂亮的眼睛里有亮光在闪烁:“然后,我睡着了。”
什么?温冉愣在那里,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只见叶以祯笑了笑,说:“不骗你,那时候我睡着了,醒来之后,就闻到了牛奶香。一个女人扶着我的头,正在喂我喝牛奶。”
“中间你都不记得了?”温冉不相信地问道。
叶以祯摇摇头:“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那个俄罗斯女人对他说,他们躲藏的那个草垛是他们用来喂马的草料,本来是准备三天后去拉的,可是眼看着雪要下大,便提前动身了。那一次他们把草料拉光了,至少有半年不会再进入这个森林。饶是他这个无信仰的人也觉得自己幸运了。
温冉忍不住咋舌:“就是因为这次事故对您造成了心理阴影,所以您才不再涉足户外运动的?”
“阴影肯定是有的,只是我现在在努力的克服,趁勇气还没跑光。”他轻轻一笑,坦率地承认,看着身边的女孩儿蹦跳着上台阶,便伸手扶了她一把,“这不就是一次很好的尝试么?”
温暖的掌心,温冉微微一愣,犹豫了片刻,随即握上。
作者有话要说:修
10
10、3、 ...
从山上回来之后,温冉在床上躺了一天,为此受尽下铺刘菲菲的嘲笑。
她已是习惯,随意瞥了刘菲菲一眼,视线便落在对面的上下铺上,发现人都不在。林笙平常便总见不到人,只是童舟不在就奇怪了。每周一这个时间是她算好了时差跟远在英国的男友视频电话的时间。
“菲菲,童舟去哪儿了?”她好奇的问。
“社团活动去了吧。”刘菲菲不甚在意,“对了,吴教授刚刚来电话了,我替你接了,说的是报告的事儿,问你准备怎么样了。”
报告!她怎么把这茬给忘了!想着温冉就要起床,膝盖处却传来一阵疼痛,她哎哟一声又跌了回去。刘菲菲看她哀怨的模样,忍住笑,给她扔上来一管药膏。
“喏,赶紧抹抹。”说着刘菲菲扔上来一管药膏。
温冉接过药膏。白色的管身,冰凉凉的握在手里,愣了一下,思绪猛然回到昨天。
昨天回到B大已经很晚了,巴士司机把车停在了门外,同学们一阵怨声载道,温冉把他们集合简单交代了之后就让樊映泽带着他们回去了。等这群孩子们的人影一消失,她的肩膀就彻底垮了下去,她这个代课导员走马上任第一天就被累垮了,真想趴床上去啊,可惜不能。
温冉定定神,看向停在一旁的灰色车子。那人下了车,徐徐地向她走来。她打起精神,问道:“老师,这么晚了,您不回去?”据知情人士透露,这几天有一天晚上在B市市中心见过叶教授,很显然,他已经不住学校了。
叶以祯点点头:“等会儿回去,这个你拿着。”
咦?她纳闷地看着面前他递过来的盒子,竟然是治疗擦伤撞伤的药膏。
“回去记得擦,山石很硬,小心腿肿起来。”他缓声叮嘱,说完了却不见对面的女孩儿有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不由得开口唤她,“温冉,怎么了?”
温冉骤然回过神来,赶紧点头,忙不迭地说:“啊,没什么”一脸绯红地接过了药膏。
看着她这副紧张无措的模样,叶以祯无声地笑了笑,驱车离去。
回想起这一切,温冉嘤咛一声又一头栽进被窝里。她一定是被蛊惑了,一定是。而现在,她不得不去见这个蛊惑了她的男人。
周一的学院楼没有多少人,温冉带着报告向叶以祯的办公室走去。
她轻轻敲了敲门,只听里面应了一声,推开门,便看见坐在桌前的叶以祯。十一月末的天气,他只穿了一件休闲的棉布衬衣,袖口微微卷起,露出干净的小臂。
他正在忙,见她进来也只是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坐下。温冉随意瞄了一眼电脑屏幕,只见看见一堆曲曲折折的线,像是股票行情。难道叶老师也炒股?温冉坐在椅子上,开始想象叶以祯数钞票的模样。
今天天气不错,屋子里空调温度也正适中,温冉坐在一旁的沙发上,有些昏昏欲睡。于是,等叶以祯忙完,再往沙发上一看的时候,某人已经自发自觉的进入了睡眠状态,不过双手双脚微微蜷缩,睡的不是很舒服,眉头还皱着。
那窝在沙发一角的嫩黄|色的一团让叶以祯愣了一愣,而后又笑了一下。印象中这姑娘最爱穿的就是这个颜色的衣服,不是很扎眼,却很柔和。他缓缓走近,替她捡起掉在地上的报告,视线扫过封面上那两个手写的大字:温冉。
娟秀的字体,却带有一种力度。就好像……她的人。他仿似想起了什么,有些恍惚,待他醒过神来,温冉已经悠悠转醒,眼神有点儿迷茫地仰头看着他。
“醒了?”他收敛了情绪,淡声问道,随即就看到她不好意思地抓抓后脑勺,脸上一片绯红。在他面前,她到底还是一个容易紧张的孩子,“既然醒了,我们是不是可以开始了?”
他是笑着问的,神色温和。温冉满脸通红地点了点头,一想到他这么忙,还要匀出时间来辅导她这个麻烦学生,几乎是同一瞬间就想起了他曾经的“机会成本论”,下意识地赶紧坐好,认认真真的听他说。
叶以祯手拿着她的报告,点评道:“条例清晰,所给的例子也不错,能够充分的佐证论点。”听着他的表扬,温冉的心放下了一半儿,还没完全落地,就听见他意味深长的一声转折:“但是……”,原本放下的心顿时又提了上去,温冉立刻紧张地看着那一张一合的薄唇。这不能怪她呀,对于叶教授这时不时的话锋一转,她可是怕惨了。
叶以祯仿似看出了她的心思,忙说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虽然你这里面观点不少,也很明确,但是援引的多是名家的观点。属于你自己的便显得不多。”
温冉低下头,思索片刻,嗫嚅:“他们的观点就是我想说的。”
“哦。”他轻轻应了一声,手指轻巧光滑的桌面,又问道:“温冉,那你是为什么要读这个专业?”
温冉微微一愣,有点儿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只见他目光柔和,抿唇轻轻一抿,带出点儿淡淡的笑意:“如果是热门,就业前景好,收入高之类的答案就算了。”顿了顿,他又说道,“这次,我想听个不一样点儿的答案。”
B大管理学院设了MBA硕士点。每年都会招收不少的在职研究生,其中不乏有些企业的中高层想要回炉镀金,为自己以后的事业铺桥搭路。这些人的学费不菲,为学院创收不少,许多老师也靠此赚了不少钱。互相得利,何乐而不为?只是,听他淡淡的口气,仿似对此并不感兴趣。
不一样的答案?温冉抬起头,望向他温润的眼睛,眸子微亮。
周五的演讲进行的还算顺利,尽管有众多老师在场,温冉还算是有条不紊地陈述了自己的观点,吴教授在观众席上向她和蔼地笑了笑,示意她做的不错。温冉笑了笑,收了东西快步走出报告厅,下一位等候的同学入场。
站在走廊里,她松了好大一口气,随即又忍不住微微一笑。从小到大就是这样,只要是在公众面前讲话,她的声音都会紧张的不受控制的颤抖。如今总算好了一些,不是她不再容易紧张,而是她学会了克制。也幸好在座的都是她熟悉的老师,更幸好的是,他不在——
温冉缓步向前走去。空旷的走廊里只有高跟鞋行走时哒哒的回声,途径叶以祯的办公室,她愣了一愣。
要不要进去?温冉咬咬唇,正犹豫着,门从里面拉开。她抬头一看,看见一脸倦色的程北。
程北手里拿了几个厚重的课本,正往外走,看见她是也愣了一愣,上下打量一番,露出个微笑:“温冉,穿这么漂亮,干什么去了?”
一身合体的小西装,内衬了一件白色的衬衣。脚上踩了一双细细的高跟,确实跟她之前见到的那个小学妹不太一样了呢。只是,美则美矣,这样的天气,只怕也冻得够呛。
听到程北的揶揄,温冉面色一红。她微微侧身,向里张望,却不见叶以祯的身影,“程北姐,叶老师去哪儿了?”
“哦,飞香港了。那边有个国际型研讨会议,叶教授每年都受邀参加的。”
是这样么?
温冉收回身子,心底仿似松了一口气。而后愣了愣,又轻轻一笑。
外面天气不错,阳光透出一层薄薄的窗纱,几个碎金子般的光点筛落在墙边。那天他就是安然地倚在那里,温和地问自己。
她是怎么回答的?
她凝视他良久,“老师,恐怕要让您失望了。”微笑,仿似夹杂着一丝苦楚,“我跟他们是一样的。”庸俗,而现实。
赌气的答案,他听了笑了笑,仿若丝毫都不在意。
自以为瞒过。其实她不知道,在他看来,她依旧是一个想要隐瞒自己心事,却不懂得怎么说谎的孩子。
作者有话要说:修
11
11、4、 ...
作者有话要说:修
B市的冬天总是很冷,连带着整个校园都少了些许生气。不过,最近的管理学院却是出奇的热闹。
重点新闻自然离不了热点人物。温冉无意识地向林笙的床位上看了一看,那里已经空了将近两个星期了,最后一次见到林笙,恐怕就是上一次在酒店外了。
想起那一次,又不免想起某人。温冉叹口气,MSN上刘菲菲敲了一下,她打开一看,见是一个链接,便顺手点了开来。是一个被B大BBS置顶的帖子,她匆匆扫一眼,便顿时被那标题攫住了视线——管院院花已确定恢复单身。
管院院花?林笙?温冉眨眨眼,往下看。
帖子内容写得很长,温冉大致扫下来,只记住了最后一句话:“名花已无主,待得他日佳人归来,有想法的同志们可以行动了!!”壮志豪言后面还加了一个兔斯基的表情。
下面立马就有人回复:“残花败柳,稀罕。”
此言一出,立马得到了不少支持,微弱的反驳声很快就被淹没了。
温冉又看了几个回复,随即关了网页。林笙的男朋友到底还是出国了,两人分手倒真是已成事实,不过院里还是到处有传言,说林笙已经怀了对方的孩子,男生出国,多半也是因为她拿这个逼得太紧,想要避一避。
这年头,靠谱的男人到底有几个?她感叹一声,爬下了床。
“菲菲,我去买饭,要不要带?”
她拍拍刘菲菲的肩膀,此人正混迹于各大名校的BBS,发帖灌水,搜罗各校囧事,不亦乐乎。听到此言便自发自动地递上了饭卡:“今天怎么勤快了,温老师,您那帮学生不用管了?”
说起这个温冉就有些头疼。前两天国贸班的徐老师从老家打来电话,说父亲病情恶化,于昨日凌晨逝世。电话那头的声音沙哑无比,她一时无言,最后也只能说一句“节哀顺变”
代课的日子就这么被延长了。这个她倒是无所谓,只是班里有个人实在让她头疼得很。没错,就是那个锉她下场的网球小姑娘——程语。每次看见她温冉都忍不住有些尴尬,莫名其妙地搅入一场较低年龄层的恋爱纠葛中,这种感觉,还真是说不上来啊。
抓了抓头发,往外走。隔壁公管宿舍相熟的女生A探出头来,看着她,讪笑:“美女,帮忙带份儿饭呗”
温冉笑着答应,A忙跳着回去拿来饭卡:“对了,温冉,你们班的童舟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儿啊?”
她一怔:“怎么了?”
A也诧异:“你不知道,昨天我回来的时候听见你们宿舍有哭声。门开着,我进去一看是童舟在哭,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你确定没事么?”
晚上很晚童舟才回来,刘菲菲不在,温冉从电脑后头探过头来,轻声问道:“舟舟,吃晚饭了么?”
“哦,吃过了。”她应了一声,肚子却不配合地咕噜了一声。
两人面面相觑一阵,倒是温冉先笑了出声,爬下床,取出桌子下面的保温桶,递给了她:“我猜你是没吃,吃点儿吧。”
童舟愣了愣,接过保温桶,低头不语。温冉静静地看着她,良久,叹了一口气:“童舟,跟我说说好吗,发生了什么事?”
“没事。”童舟轻轻地应了一声,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旋即转身去铺床。
温冉兀自站在那里愣了一会儿,回过神来,轻轻一笑,“那,有什么事儿一定要说,别忘了你还有我跟菲菲这两个朋友。”
说完见她收拾东西的手顿了顿,偏过头来,淡淡地嗯了一声。
“那,那你睡觉吧,我,我先上去了。”
说完准备转过身去,只是不过一秒,小臂便被人抓住,身后传来一道软糯沙哑带着哭腔的声音:“冉冉……”
她叹了口气,转过身去。
其实事情很简单,只是有些难以开口罢了。就在童舟忙里忙外兼职赚钱计划着寒假去英国见男友的时候,接到了男友发来的分手电话。寥寥数字,将这几年的感情轻易终结。
童舟默默垂泪:“他说这样太累了,而且他说不好会不会再回国,让我别等了。”
竟然是这样的原因?她有些无语,张了张唇,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你知道吗,他的家境也不算好,当初出国的时候是借了钱的,我们很少通电话,每次都是靠邮件和MSN来联系,只有这一次,只有这一次他打了我的电话。”说着童舟忽然觉得有些好笑,“果然啊,男人为了分手什么都舍得的……”
她替她擦了擦泪,笨拙地安慰:“别哭了,世上男人多得是。没了他,再找一个就是。”
童舟噗嗤一声笑,仿似是在笑她的傻:“男人多的是,可要是前面带个好字的,可就难找了。”
温冉凝视着她,蓦然觉得感觉有些糟糕。
12
12、第四章1、 ...
第二日是周一,她们的课到不是很多,只是因为带着两个班,她必须要去办公室坐镇。她下意识地向童舟的铺看去,只见她蒙着被子睡得很沉。她低叹一口气,能睡着也是好的。
今天的天气不错,她顶着一双熊猫眼跨过教学区的几栋楼,向学院楼走去,远远地看见一个黑色车子停在楼门口,B字打头的车名,让她微微一顿,下意识地站住。这样的车在学院可真少见。
更让她惊讶的是下一秒从车内走出的人,一身黑色正装的叶以祯,他低头理了理衬衣的袖扣,还未迈开步子,便被车里探出的一个人叫住,那人递上一个白色的纸袋。叶以祯微微皱了皱眉,点头接了过来。
黑色的宾利车。他——回来了?
时间还早,楼里没有多少人,她缓步走入大厅。经过叶以祯办公室的时候,看见门半掩着,还未想好要不要进去,便已被他瞧见。
“温冉?”低沉的男声。
她硬着头皮走了进去,看见桌子上摆了一盒药和一杯温水,不由得问:“老师,您身体不舒服?”
叶以祯觑了眼桌上的药,眉心几不可察地皱了皱,“不碍事,老毛病了。”而后看向她,眉目温和:“这几天怎么样?”
她有些受宠若惊:“唔,还好。”
他这样叫她进来,只为了问这一个问题?下一秒,他便打消了她的疑惑,“你交过来的报告我已经看过了,没什么大问题了,可以直接打印提交。”
咦?她专挑他在香港的时间交的,难道这人在外开会还抽空来批阅她的论文?她偷偷抬头打量他,只见他喝了口温水,将药送进嘴里,眉头皱了皱。
温冉嗯了一声,内心忽然松了一口气。上次就是站在这里,她赌气的回答了他的问题,虽然他淡笑若常,她心里还是有些打小鼓。现在看来,她的担心是多余了,这么骄傲的一个人,怎么可能——
“怎么了?”察觉到她的打量,他侧头问道。
有种被抓包的感觉,温冉有些小窘,慌不择路地岔开话题:“老师,香港好玩儿么?”
“哦,应该会很不错。”他点了点头,随即又说:“如果我有时间逛逛的话——”
温冉:“……”
还好包里的手机铃声拯救了她的尴尬,慌忙从包里翻出手机,甫一接通,刘菲菲焦灼的声线便穿透而来:“温冉,童舟不见了。”
“怎么会?”走的时候她特意交代了刘菲菲。得知了实情的刘菲菲也是目瞪口呆,半晌才轻轻叹了一口气。
“我不知道,我就出去一会儿,回来就不见她了。还有她的好些行李,连带着都不见了,你说现在她能去哪儿?”
刘菲菲又说了一些什么,她听了隐约有种预感,先让刘菲菲挂了电话,一抬头,便对上叶以祯关切的眼神。
“怎么了?”
“童舟,童舟她不见了。”她快速说着,将手机塞回到包里。此刻她的思维分外清晰,只有一个念头——她得先去找童舟。
叶以祯垂眉看着她,待她收拾就绪的时候,说了一句话:“我送你去。”
B市的机场建在东五环外,距离B大很远。车子开上高架桥的时候已是霞光满天,天空染成了橘色。温冉坐在副驾上,无心欣赏车外绚烂的景色,手里紧紧地握着手机,生怕漏接了任何一个电话。
叶以祯看出了她焦灼的心情,低声安抚道:“别担心,童舟也是个大人了,会有分寸的。”
她僵硬的脊背稍稍一松弛,嘴角勉强扯出一个笑,“我只是,忽然想到了我的妈妈——”
他眉头稍稍一挑,认真地听她说。而她却不再说了,连神情都恍惚了起来,就在他以为她在也不会开口的时候,听见了她低低的声音:“老师。距离,是不是不管是时间还是空间,都会是爱情的一道硬伤?”
他微一沉吟,刚想要回答,却看见了近在咫尺的航站楼。将车停好,他缓缓一笑,“好了,我们先去把人找到。”
机场大厅人来人往。温冉环视一圈儿,没看到童舟的身影。
在电话里听刘菲菲说童舟的行李不见了。童舟回家的可能性是不大的,她的母亲早逝,父亲再婚,夫妻二人又育有一个小男孩儿。从那之后她与家里便不算亲近。如今,她唯一想到的可能性,也只有这个了。虽然昨晚童舟说尽了狠话,可是,她是女人啊,女人,永远只能是刀子嘴,豆腐心——
尽管这样还是找遍了火车站,不见她的身影,便急急奔向机场。
因为受某国火山灰的影响,开往欧洲的班机减少许多。叶以祯去总台询问了一下,正往回走,视线一转,便看见了那个抬着头仔细看电子航班表的女孩儿。人来人往的机场大厅,她的背影看上去薄弱,却安静。
他蓦地愣了一下,停顿了片刻,快步向前走去:“名单里没有童舟,她应该还在国内,不行的话我们去火车站找找。”低沉的声音,仿佛带着安抚的效果,她轻轻点了点头,眼睛一抬,视线掠过某处时,眼睛忽然一亮:“童舟!”
正斜靠在机场指示牌后面的女孩儿听见这喊声眼睛豁然睁大,有些不可置信地看向声源。
温冉惊喜地扑了上去,抓住她的手,叫道:“终于找到你了。”
童舟迷茫地眨眨眼,视线从温冉移到她身后的叶以祯身上。这个男人,虽风尘仆仆,此刻却也露出了些许释然和轻松的表情。他们,在找她,为她着急?
“温冉,我没事儿的。”她凝视温冉。
“那你跑来机场干什么?”
童舟沉默了一下,继而苦笑:“我是心有不甘,也想过不顾一切去英国找他。可是来到这里我才发现自己没想象中的那么勇敢。我退却了。我坐在这里,等我什么时候有力气了,再站起来。”说着她笑了笑,捋了捋温冉的头发,“你真傻,万一我真坐飞机走了怎么办?”
温冉看着她摇了摇头,良久,握住她的手。
叶以祯缓步走上前,看着两个女生轻轻叹了口气:“好了,回去吧。”
车子再开上高架桥的时候已是夜晚,车流疾驰而过,一排排的车灯照的外面的世界流光溢彩,灿烂无比。温冉陪着童舟静静地坐在车子后排,童舟累了,靠着她的肩膀睡着了。她也有些累,闭上眼睛却毫无睡意。缓缓掀开眸,便看见斜侧方男人的侧脸,原本英俊的五官被窗外浅黄的灯光描上了一个淡淡的轮廓,透着柔和的光泽,就好像他的人一样,温润柔和的,让人难以抗拒。温冉回过神来,看见他伸手揉了揉眉宇,满脸的倦色难掩,这才想起他也是刚从香港回来,心里止不住的有点儿内疚。
车子稳稳地停在女生宿舍楼下,刘菲菲披着一件大衣在楼门口跳脚,看见她们从车上下来,便火急火燎地赶了过来,逮住童舟就是一顿好训。童舟看着温冉无奈的苦笑,回过头来又亦步亦趋地跟着刘菲菲上了楼。
温冉站在那里凝视了一会儿,才想起身后还有个大人物在。她慌忙挪到车边,凑到车窗前向叶以祯说道,“叶老师,今天真是太感谢您了。”
他淡淡地点了点头,忽然想起了什么,在她转身之际又喊住了她:“温冉。”
“嗯?”她转过身来,眼睛被黑夜衬得亮晶晶的。
他微沉吟:“人的爱情不会总是以离别终结的,总会有一份爱情,让你不在乎成本付出,不计较收益回报,连同时间或者空间上的距离,都不能对它构成任何威胁。”
温冉一时有些怔愣。
他笑了笑:“如果你不愿意相信,就把它当做一个例外吧。我只希望你不要对爱情失望,也不要对它恐惧,遇到这样的例外,给他一个机会,好么?”
B大的期末考总是很容易让人心生沮丧和颓意。MSN上时不时有国贸班的同学不堪考试重负,“骚扰”温冉。温冉无奈,上网确认了一下考试安排,不由得叹,真是挺漫长的。
“温冉,你的投资学案例报告让我看一下。”前排的童舟转过身来。
这段时候因为心情问题,童舟落下了不少的课程。如今要应付考试,不得不上自习恶补。
刘菲菲叹:“失恋之后肆意神伤的机会成本还真是大,搞不好了一辈子就翻不了身了。”说完之后立刻被赏了一记老拳。
温冉从书中抬起头来,看着她们微微一笑。恍惚间想起什么,有短暂的失神。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温冉裹了裹身上的大衣,听见走在前面的刘菲菲一声惊呼:“下雪了!”
随即有雪花落在脖颈间的微凉感,温冉缩了缩脖子,Сhā在大衣口袋里的人莫名有些冰冷。
“我要许愿!”刘菲菲大喊一声,温冉和童舟都莫名其妙地看着她,“有部电影说初雪的时候许愿最灵,咱们试试?”
都多大了还信这个?温冉在内心白了她一眼,却看见身边的童舟带点儿期望的表情。
刘菲菲大乐,用胳膊捅了捅温冉:“想好了没,要许啥愿望?”
温冉想了想,耸肩说道:“嗯,就许不挂科吧。”
今天上午上课,第一节是叶以祯的课。那人一走进教室,看着台下黑压压的一片人,神色很淡定。
这门课挂科率是院里出了名的奇高。因为院里开设了许多专业类的基础课,一些本科学生也得以选修了此门课,不过之前吴教授要求极其严格,导致一大片门生不幸中招,每年的补考率也跟着生了上去。
大家都期盼着叶教授给透露点儿玄机,无奈那人却不慌不忙,不缓不急地说道:“在我刚当教师的时候,就常常听人说,不给划重点的老师不是好老师。我想问问,在座的是什么看法?”
说着微微一笑,目光沉静地看着台下一众学生。
众人面面相觑之后,有大胆的男生说道,“老师,这就好比我要创业,您借给了我一桶金。如果我盈利了,您的回报将是无穷的,哪怕你要求股息分红也行!”
叶以祯挑眉,饶有趣味地看着台下这些能言善辩的学生:“哦,有道理。”
有人开了头,后继者就奋勇而上了,温冉从后排厚重的书中抬头,看着台上的男人。虽然目前的形势是以一当百,却仍旧是那份从容不迫的气度。
叶以祯抬头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好了,我明白大家的意思了。总体是,你们对这个观点是赞同的。”
大家笑笑,听他继续说:“我一直觉得,对自己的学生有信心是对一个老师最大的要求,所以,我相信你们一定能顺利通过这门课。但现如今你们又要求我来划重点……”说着他掂了掂手中厚重的课本,而后抬头看向大家,微微一笑,“这可怎么办好呢?”
不得不说这句话问得太妙了,神奇的将B大众学子的自尊和优越感考验了一把。
于是最后讨论的一致方案,就是大家让步。叶以祯叶教授也顺利逃脱了“不是好老师”的谴责。
现在回想起来,温冉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觉。其实叶以祯叶教授也会有狡猾腹黑的时候吧?只不过他能够很完美的用他的“温润儒雅”来掩盖罢了。
嗯,大家都被骗了。
回到宿舍一推开门,她们意外的发现了林笙的床铺上多了一个行李箱。一些属于她的东西也重新摆了出来,还来不及想,林笙便从阳台的卫生间走了出来。
看见她刘菲菲险些惊呼出来,“你,你头发全剪了?”
林笙耸耸肩膀,摸了摸自己光滑如缎面的齐耳黑发:“不好看?”
“不是——”刘菲菲赶紧摇头,却又说不出来什么。
林笙忽而缓缓笑了下:“不是都说,斩断情丝要先从剪断发丝开始?”
三人面面相觑,而后都相视一笑。
温冉说道:“你还没吃饭吧,我们也没有,一起吧?”
林笙漂亮的凤目有些意外地扫了她一眼,眼角渐渐有笑意堆积:“好。”
十二月份一开始学校就变得热闹起来,因为月尾的圣诞节,楼下一早就贴上了卖平安果的小广告。
温冉有次上楼,一路接了无数张广告单,瞥一眼价格,忍不住咋舌:“这么坑人的东西也会有人买?”
刘菲菲接嘴:“那是自然的了,我以前跟林笙一个宿舍,每年圣诞节她床铺上别人送的花啊苹果啊都要摆不下。看了之后真是羡慕嫉妒恨啊!”
话一说完就遭到一个小棉球的袭击,林笙一边化妆一边说道,“今天咱们出去打牙祭,怎么样?”
此建议一提,被食堂荼毒了许久的三个人立马积极相应。
吃饭的地方选的是B市有名的私家菜馆,门口一排排豪车让她们愣了一下。童舟忍不住说道:“这家会不会很贵啊,要不咱们换一家?”
林笙扭过头来笑道,“不换了,就这家吧,我请客。”
温冉缩在围脖里只露出两只大眼睛,“这不好吧……”
“怎么不好,必须得我请。”说着林笙美眸一横,跺了跺脚,“再不答应我就要生气了!”
随即便进了店。
菜上的很快,精致的装盘让四人不禁食指大动,火速下筷。
刘菲菲一边吃一边感叹,“其实这样的聚会蛮好的,可惜咱们年龄上去了,一个班聚在一起的机会太少了。”说着还拿筷子指了指林笙,“你说你,开学唯一一次的聚会你都没有来,咱们班班长大刘还说呢,唯一的一个校级美女竟然不在场,让他好生遗憾。”
她是喝多了吧?温冉忍不住捅了捅刘菲菲的胳膊不让她说了。开学那会儿,或许正是林笙最痛苦的时候。
林笙却没恼,眨了眨漂亮的眼睛:“哦,那大刘一定是没看见咱们班温冉。”看着温冉尴尬的脸红,她咯咯一笑,端起面前的酒杯,“好了,现在我罚酒三杯。第一杯是向我们班的全体同学道歉。”
说着仰头喝了一杯,又顺便倒满:“第二杯是敬你们三个人。”
说着又要去倒第三杯,温冉看她脸色通红,想要劝阻,却被她伸手拦住。她笑着看着她,黑色的大眼睛里仿佛晕了一层水汽
12、第四章1、 ...
:“嘘,这杯酒一定得让我喝。这杯酒,敬我夭折的爱情,和远去的青春!”
有一瞬间四人相对无言,随后又齐齐端起酒杯,将酒一口喝下。
林笙眨眨眼,笑道:“真有相逢一笑泯恩仇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修
13
13、2、 ...
等到从酒店里出来的时候,林笙和童舟已经完全喝醉了。温冉和刘菲菲一手一个醉鬼,站在路边等车。一个没抓稳,林笙就身形倾斜,向一边倒去。只是还没待她来得及伸手去抓住,一只修长有力的胳膊就扶稳了林笙。
许是林笙身上的酒味儿太大,男人皱了皱眉。
温冉看向来人,愣了一愣,待到反应过来之后立马收回了手,低低的喊了一声:“小叔。”
男人是温行之,他抬眸看了看面前这个女孩儿,将林笙交给身边一个男人,说道:“喝酒了?”
“嗯。”她点点头,看向林笙,想要把她抓回。
温行之阻止了她的无用功,“听你大伯母说,你已经两个月没回温宅了。”
哦?时间这么久?她眨眨眼,笑了笑:“我抽空会去。”
男人点了点头,又淡淡扫了一眼她的脖颈,温冉明白他的意思,用手轻轻摸了一下那块烫伤的疤,笑道:“已经好了。”
温行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身后的助理上前小声提醒:“温先生,客人已经到了。”
温冉见状忙说:“小叔您先去忙吧,我们回去。”
温行之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这么晚了就不许打车了,坐我的车回去。”
瞟了眼停在不远处的兰博基尼,温冉思虑片刻,点了点头。她很少与这个小叔接触,只知道他跟温老爷子的性子相近,不喜别人忤逆自己的想法。不过,再强势的人也有软肋吧。
温冉忽然想起了大院里面那张娇丽的笑颜,她有好久没回去了吧。不是刻意,只不过是等伤口落疤,再也感觉不到疼而已。
“前先日子你大伯跟着老爷子下去视察,一走就是一个月。而且远远上学,学习太忙了,这家里只剩下我一个人了。我就在想啊,这冉冉什么时候能过来啊,打你手机又怕耽误你的学习,前段时间你妈妈说你在学校找了一份工作,是不是呀?”大伯母乔雨芬一边织毛衣一边问她。
温冉收回落在窗外梅花上的视线,浅浅一笑,“嗯,就是帮同学带个班,比平时忙了一些。”
望着这大厅内谈不上熟悉的一切,她在心底喟叹,到底还是来了。
“瞧我这记性,冉冉今年多大了?”乔雨芬忽然问道。
“哦,二十一了。”她认真地答。
“二十一。二十一岁就研究生了,还是你妈妈教育的好。”话中有淡淡的羡慕,“哪像远远,能考上个大学就已经算是她的本事了。”
“远远也不笨,就是贪玩了点儿。”
乔雨芬笑觑她一眼:“嗯,我就盼着她赶紧长大。对了冉冉,上了这么几年学了,找男朋友了没有啊?”
呃,温冉瞬间有点儿窘迫:“没,没有。”
乔雨芬笑:“该找一个了。”
她微微点了点头,便看见成奶奶从楼上走了下来,“冉冉,老爷子要见你。”
她每次来得都不凑巧,逢着爷爷见客人,上次是小叔,这次是——
她抬头看着在楼梯口与她碰面的男人,年轻人,一身军装,肩上担着二杠一星的军衔。年轻男人看着她,微微一挑眉,下一秒擦肩而过。
她定了定神,向书房走去。
“你来了。”爷爷坐在书桌前,轻啜着新泡的龙井茶。这个姿态瞬间就让温冉想起了古时候养尊处优的达官贵人,忍了忍才没笑出来。
“嗯,我来看看您。”
“嗯。”老爷子点点头,看上去心情不错:“刚刚走出去的那个人你记不记得了?”
温冉思索了一会儿,摇了摇头,“没印象了。”
温恪缓缓一笑:“我想你也记不得了,那是你父亲朋友的儿子赵洧川,你们也就小时候见过一面。”
“爸爸的朋友?”提及父亲温行润,温冉不免有些激动。
“嗯,算是你爸的发小,以前在N市的一个部队当兵,后来去国防大学进修了一段时间,现在调到了L市的基地任职,说起来,离T市也算很近的。只不过,听洧川说,他父亲跟你爸爸应该是很少联系了,连你父亲去世的消息都不知晓。对了,当年行润去世,你们连讣告都没发?”
温老爷子淡淡地询问,温冉却感觉心被猛的一抓,硬生生地疼。
她强自镇定地说““那是爸爸的要求。”
老爷子听罢沉默许久,末了感叹一声,“是你爸爸的脾气,还是拧到了最后。”
温冉只觉得喉头一阵阵的涩然,默默垂下了头。
爷爷喝了一口茶,问:“听雨芬说,你现在在读研究生?”见她点点头,便又说道:“这女孩子家,不必要学的那么深的学问,重要的是要找一个好的人家。我想这也是你爸爸的意思。”
温冉微笑,看来这个威风一世的老人到头来还是没懂在他看来最为离经叛道的儿子,她的父亲,希望她能幸福一辈子,却不希望她依附于别人。父亲这一辈子,受制于人,还不够么?
或许是谈到了父亲,温冉离开温宅之后心情就不怎么样,没有搭地铁,徒步走在B市最古老的一条长街上。
她还记得,小的时候她跟父亲每次都是凌晨的火车,到这里的时候五次有四次都在下雪,父亲带着她,就着她的小步子,缓慢地走在这条青砖小路上。那时的她个子矮,够不着父亲的大手,便把自己的小手塞进他大衣的口袋里。直到现在,那份毛绒绒的温暖触感,还留在记忆之中。
那时的她太小了,记得不太多,所以关于父亲的记忆,总是显得弥足珍贵。
忽然一辆黑色的车子从温冉身边滑过,缓缓地停了下来,温冉眼睛一亮,就着半降的车窗,惊喜地喊道:“叶老师。”
车里的男人穿了一件灰色的大衣,鼻梁上的眼镜还也未摘下,眉宇间似乎透着一股疲惫之色,他没有自己开车,此刻正坐在后排,看见面前包裹的只露出一双棕色眼睛的女孩儿,听着她清脆的声音,只是微微一笑:“你在这干什么呢?”
温冉支吾道:“我,我在散步。”
“哦。”叶以祯意味深长的一顿,“这么冷的天,你在散步?”
温冉眨眨眼睛,不说话。
叶以祯也不勉强她,微微一笑,说道:“上车。”
温冉从围巾里拨出两眼睛,偷偷打量了他一下,犹豫了片刻,打开了车门,上了车。坐稳了,才发现副驾上还有一个人,那人转过身来,问叶以祯:“叶先生,先去B大?”
叶以祯点了点头,靠向椅背。温冉看着摊在他膝头的文件,应该是几个项目工程的文件,她想起了什么,不禁问:“老师,您还赚外快呀?”
叶以祯掀开眸,笑眼觑她:“怎么?”
她摇摇头,端正的坐好,不再说什么。他应该是很累了,不过就算靠在车椅上闭目养神,样子也是很赏心悦目的。忽然想起在B大BBS上看过的一个帖子,论B大最有魅力的人。
下面立马有同学问老师算不算,然后就报上了叶以祯的名字。无论在谁的眼里,他都是优秀的。就像她的父亲,母亲曾经说过,喜欢上一个比自己优秀太多倍的人,有时候也会是一种痛苦。
意识到自己的胡思乱想,温冉猛然回过神来,而后就听见自己的手机铃声响。尽管是舒缓的钢琴曲,她已经快手快脚地按下了接听键,尽量压低声音讲话。可是对方似是没察觉到她的小心,洪亮的声音透过听筒传了过来。
“喂,请问是温冉么?”
“是,我是。”
对方似是松了一口气,急忙说道,“我是你妈妈对门的叔叔,今天回来的时候看见你妈妈晕倒了躺在门外,我已经把她送到H区的人民医院。你要不要回来看看,你妈妈昏睡的时候一直喊着你的名字……”
挂断电话,她的脸色顿时惨白如纸。反应过来她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肩膀却一把被人控住,以免她站得太急头碰到车顶。
“老师,我,我妈妈……”她恍恍惚惚地说了几个字,又顿时清醒了过来,“我得下车。”
“坐下。”他扶住她的肩膀,“我送你过去。”
“可是……”她迟疑片刻,摇了摇头:“我不能再麻烦您。”
“别跟我犟。”他淡淡说,吩咐助理改道,去T市。
B市距离T市不算远,走高速只需要一个小时。不过前几日下了大雪,前方出了一场车祸,道路被封,车便堵在了那里。
助理扭过来低声问:“叶先生,改走国道如何?”
叶以祯默默点了点头,看向温冉,她微微侧着头,所以他只能透过玻璃窗上的倒影看清她此刻的表情,茫然,空洞,不知所措,却意外地安静。视线下移,便轻而易举地看到了她握紧的双手。他还记得上一次带她去机场找童舟的时候,那时候的她也是着急,可是却表现的那样明显,不像现在,一言不发。
车子在T市的医院门口停下,温太太的病房在四层,他们到时,温太太已经醒了过来,正坐在床前喝药,看见温冉的时候明显一怔:“冉冉,你怎么——”
她陡然红了眼眶,上前抱住母亲,哽咽地喊了一声“妈妈”,温太太愣了一愣,而后轻轻拍拍她的肩膀,笑道:“吓到你了是不是?我这高血压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近来工作忙了一些,就照顾不到身体了,不要担心。”
温冉又抱了母亲一会儿,在她印象中,她已经很少与母亲这样亲近了。母亲是名牌大学毕业,自小家教严格,对孩子要求也很苛刻,用她的话说,这辈子,做过的最出格的一件事情,就是跟父亲结婚。
父亲,父亲不太一样,若说母亲在她的教育中唱的是白脸,那父亲就是唱红脸的角色,对她溺爱非常。
“是对门的刘叔叔打电话给我的,他说您昏睡的时候一直喊我的名字。”
温太太略带尴尬的笑笑,其实她对女儿的爱不比丈夫少,只不过一直吝于表达罢了,她微一抬眸,便看见站在门口的男人,男人倦色难掩,此刻却沉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原本温润的眼眸此刻显得深邃幽深。她不由得拍了拍怀中女儿的肩膀:“冉冉,这位是?”
温冉抬头,这才忽然想起门口还有一个不容忽视的人。她慌忙擦去了脸庞上的眼泪,红着脸向母亲介绍:“这是我的导师,听说您病了,他送我过来了。”
温太太慌忙说道:“我家冉冉真是麻烦老师了。”
叶以祯淡淡一笑,将手Сhā进大衣口袋中:“没事。”
吃过药之后温太太又陷入了睡眠当中,银行工作一直压力很大,更何况她的年纪已不小,有些吃不消是正常的事情。温冉替母亲掖了掖被角,看她睡熟后,送叶以祯下楼。
已是夜晚十点,医院里的人也没有多少了。
“叶老师。”
“嗯?”
“谢谢您。”
“哦。”他应了一声,微笑。
她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说道,“其实妈妈年轻的身体很好,因为,因为一些事情,才落下了病根。”顿了顿,她压低声音说道,“总之,妈妈对我很重要。”
“温冉。”走到走廊拐弯处,他忽然顿住脚步,转身看向身后这个女孩儿,幽暗的一片,只有从走廊投来的淡淡的昏暗的灯光,还有她眸中亮亮的光。哦,他想起来了,她刚刚哭过,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
温冉眨眨眼睛,不解地看向他。只见男人微微一笑,俯过身来,轻轻地揽住了她,她顿时浑身僵硬了起来,动弹不得,只得听他说。
下次我们找个机会好好谈谈,今晚先到这儿,你累了。”他缓缓松开她,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替她整了整松开的围巾,“回病房陪你妈妈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
见她依旧愣怔着,叶以祯缓缓一笑,转身离去。良久,温冉回神,用力捂住脸红的双颊。
他刚刚,抱了她?
入冬以来,T市断断续续下了几场雪。温太太在医院休养了五天才被医生批准回家,温冉不放心,特地请假照顾母亲。
刘菲菲在那头絮絮叨叨:“哎呀,伯母没事吧?哦,请假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了,叶教授已经帮你请了假了,你就放心吧……”
她默默地握着电话,出神。直到母亲走进客厅发出惊呼,她慌忙挂断电话,向客厅走去。只见母亲正对着窗边的一盆寒兰黯然神伤,看见她进来,微弱地笑:“这小东西,我病得太急,忘了把它搬到室外,它就给我开成这个样子。”
原本粉嫩的花瓣此刻曲卷了起来,色泽颓败,叶姿也不复修长。这是父亲在世的时候最爱的花,每年都会在室内养上一两盆。寒兰不好养,但是只要是经父亲手的花,都开得特别好。
温冉认真地看着母亲修剪花枝的动作:“妈,你这一手是不是跟爸爸学的?”
温太太愣了一愣,轻轻笑了下:“不是。那时候你爸爸喜欢花,什么事就都亲力亲为,我是在他去世之后学会的。”母亲放下剪刀,神情有些茫远,“可惜我太笨,你爸爸教我的时候我总是学不会,所以他去世之后的两年这些花我怎么都养不活……”
温冉心思一动,脱口而出道:“妈,我记得爸爸说过,当初是他追求你在先,你是怎么知道他喜欢你的?”
温太太觑了她一眼:“怎么想起问这个了?”
“我想知道嘛”
温太太表情微微动容,她能够察觉到女儿的变化。以前,她不会问一些这样的问题,也不会撒娇。她缓缓一笑,捋了捋女儿额前的刘海,“只要他有喜欢你,想要跟你在一起的心思,总会让你知道的。”
就如同设了一个圈套,一步步地诱你深入,却不动声色。等你反应过来之后,已经身处内核,再也拒绝不得。是陷阱,却也是温柔的。
这么简单么?温冉握着马克杯,恍然出神。
作者有话要说:修
14
14、第五章1、 ...
“老师,做完了。”
一只白白胖胖的小手在温冉面前晃了晃,温冉回过神来,看着面前小男孩睁着的大眼睛,有些不好意思。忙放下手中的茶杯,接过男孩儿手中的英文卷子来看。
温冉在B大不远找了一个家教的兼职。其实B大有不少学生都在附近做家教,主要是B大口碑不错,家长们也都愿意用。温冉看中这份工作的时间自由,她辅导的是一名小学生。
温冉看着小朋友略带稚嫩的英文笔迹,不由得一笑:“做的不错。”
小朋友呼一口气,快乐地丢开笔:“这下迪斯尼有望了。”
“怎么?”她疑惑地看向小朋友。
小朋友无奈地撅嘴:“我妈妈说,期末英语考试不过关就不带我去香港。”
温冉失笑,原来这年头的大人都学会了胡萝卜加大棒政策。考的好了有奖励,考得不好了也有“奖励”。
上了两个小时,小朋友的妈妈在温冉出门的时候笑容可掬:“多亏了你啊小温老师。”
温冉客气地笑笑,还未待说些什么,就听见从楼上传来的一声清脆的男音:“温老师?”
她诧异地望过去,竟然是樊映泽。
樊映泽一手抱着书,有点儿惊喜地看着她:“老师您回来了?”
温冉有点儿反应不过来,指了指他手中课本:“你,你也?”
樊映泽腼腆一笑:“我也做家教。”
经过短暂的交谈,温冉才知道。原来樊映泽家境并不富裕,在校内参加勤工俭学在校外做兼职,上了大学之后更是一次家也没有回过,全部在外打工赚学费。跟他比,温冉忍不住有些汗颜。
他开口,露出白白的牙齿:“老师你不知道呀,当初通知书是敲锣打鼓送到我们家的,我爸都快乐疯了,当天晚上从地下挖出来一斤好酒,我们两个喝得酩酊大醉。”说着嘿嘿一笑,“其实我们两个都不会喝酒。”
她忍不住微微一笑:“是不是那种酒,状元红?”
樊映泽摸摸后脑勺,笑得有些不好意思:“我爸才没想那么多呢,就是普通家里酿的酒。”说着仿似想起了什么,赶忙说道,“对了老师,其实我第一次见你不是在办公室。”
“那是在哪儿?”
“就在咱们学校图书馆,学校安排我们在图书馆勤工俭学,那天正好我值班。您那时候就坐在不远处的桌子旁。”
几乎是同时温冉就回忆起了那个场景,记得,怎么不记得,她那时候因为问卷初稿被叶以祯驳回,不得不抓紧课余时间在图书馆赶问卷,她那悲愤的样子估计也被这个学生看到了。
“老师,您跟我刚开始看到的样子不一样呢?”
“哦。”当然不一样,她那时候是被叶教授镇压的出离愤怒了,一般情况下她是非常淡定的。
樊映泽没注意到她的想法,继续说道:“那时候的我还以为您是一个大一新生呢,没想到您已经研一了。”
温冉幽幽一叹:“是啊,你老师已经二十一了,马上就奔三了。”
樊映泽扑哧一笑,其实他想说的是,那时候初入眼的是温冉张牙舞爪的样子,就以为她应该是一个充满活力,朝气蓬勃的女孩儿。后来再见到,才知道自己错了。她会笑,但并不一定真正开心。
回到宿舍的时候林笙和刘菲菲正铺着垫子练瑜伽,一人嘴里叼着一支笔,正在对着一叠问卷做得不亦乐乎。温冉对她们两人的高难度动作表示了膜拜。
凑过去看:“你们做什么呢?”
“这不教学评估呢么,真烦人,每年都搞这一套。”说着刘菲菲抬头,“我说小温老师,你这带着国贸两个班的课,也得评估一下吧。”说完嘿嘿一笑,甚是邪恶。
温冉瞥了她一眼,径自绕过她向阳台的卫生间走去。只听林笙不紧不慢地说:“现在的学生不好教啊,你尽心尽力地向他们传传道授业解惑,人家对你稍有一个不满意,还可以在问卷上捅你一刀。更有甚者呢,说不定还在网上人肉你八辈祖宗呢。”
温冉卸妆的手顿了一下,眼睛睁大,“谁会这么变态?”林笙近来也加入了行政导员的行列,原本她就是外冷内热的性子,难免有学生在她那里碰钉子,“你被人肉了?”
林笙懒懒一笑,刘菲菲接话:“她还用人肉?是叶老师啦,温冉你这段日子不在,B大BBS上都传疯了——”
温冉用最快的速度洗漱完,打开电脑,进入学校BBS。果然,被置顶的HOT贴里,有一个熟悉的名字——《B大魅力老师叶以祯全方位大揭秘》。念出这个标题,温冉不由得失笑,这年头,还真是处处都是标题党,不知道发帖的这个ID能揭秘出什么。
刘菲菲说道:“这个人好像还真是无所不知似的,不过,说起来叶老师的背景还真是挺强大的,你知道叶赞将军吧?”
“叶赞将军,好像有些印象。”她记得温宅的二楼走廊外挂着许多照片,有的照片是大伯父在部队照的,其中不少照片上都标注了叶赞这个名字,“怎么?”
“发帖子这个人说叶教授的父亲就是叶赞,而叶赞是个将军。啧啧啧,叶老师还是个将门之后。”
将门之后?她有些愕然。整张页面里只有一张他的高清照片,温冉直觉着在哪里看见过,回想片刻,终于想起。是那本T大的内部杂志。从照片上看来,他一身黑色的西装,白色的衬衣领在照片上只闪现一点。依旧是那张百看不厌的侧脸,仿似微微笑着。
这样一个人,到底有什么秘密呢?她下意识地快速地拉动鼠标。
“叶教授早先担任T大管理学院的老师,后又到B大管院任教,至今管院许多学生都上过他的课。叶教授的上课风格平和有趣,获得师生诸多好评。不仅如此,叶教授在任教期内,还一直担任一家知名投资银行的顾问,相信叶教授绝对是B大的新贵一枚啊。”
这点儿爆料还真是不够塞牙缝啊,温冉瘪瘪嘴,继续往下看。
楼下有人回复:各位管院同窗,虽然咱们叶老师看上去温润儒雅,和蔼可亲。可是我还是觉得他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我是一个人吗?
楼楼下:+1
楼楼楼下:+10086
温冉在内里默默又+1,继续往下看,揭秘ID又现身。
“楼上的各位,请允许我再+1,本人也觉得叶老师深不可测,事实也正是如此。叶教授的母亲实则是小三上位,叶赞将军在还未跟结发妻子离婚的时候就已经与这位小三育有一子,而这一子,不要怀疑,正是叶老师。”
这段内容发出来之后,帖子里沉默了好久。直到一个ID为“这是真相吗”的人弱弱地问了一句:“这些VIP人物的野史你咋知道的那么清楚?”
揭秘ID毫不谦虚:“嘿嘿嘿嘿,其实这些已经不是秘密,只不过大家都不说而已。我也只是恰好认识家在军界的人而已。”
立刻就有人向揭秘ID表示佩服。温冉再往下看了几个回复,语气还算平和,不过快满一百层的时候忽然炸出来一个回复。
“小三恶心,小三一家都恶心!”
此贴一出,又沉默了一会儿。不过没多久,又活跃了起来,有许多帖子是赞同这一观点的,更有甚者还发起了道德观与种马可行性条件的大讨论,温冉看的一阵心惊胆战,慌忙关了网页。
刘菲菲拍她的肩膀:“网上灌水,难免有不好的言论,别在意。”
她默默点了点头,握紧了手机。
B大夜晚十一点熄灯,不论是本科生宿舍还是研究生宿舍都如此规定。一到十一点整个宿舍区就黑了,被不少学生戏谑为“黑暗的十一点零一”。
黑暗中,温冉披着一件大衣溜了出来。尽管走廊上有暖气,她还是冻得直打哆嗦。远处只有教师住宅区里零星亮着几盏灯。望过去,暖暖的光泽让她浑身稍稍松缓。
这阵子院里忙着教师考核,为不久后的评教师职称提供依据,许多老师都很忙。她今天经过教师住宅区的时候还看见叶以祯的车子,安静的停在那里,想必他是住在学校的。那么,他睡了么?都已经这么晚了。
望着手机,她有些犹豫。良久,她一咬牙,下定决心。就拨一个过去看看,如果响三声不接就挂断。让她没想到的是,响两声那边就接了起来,她还没想好说些什么,那边就传来淡淡的一声:“温冉?”
她愣怔,听那头传来轻微的咳嗽声,问:“老师,你又生病了?”
这个又字让叶以祯有些哭笑不得:“嗯,不碍事,老毛病。”
如果没记错,上次他就是这么说的吧。温冉囧了一下,听那头问:“回来了,你妈妈怎么样?”
“嗯,我妈妈已经全好了。她让我谢谢您。”
那头轻轻地哦了一声,随后又陷入沉默当中。温冉听着从听筒里传来的淡淡且绵长的呼吸声,良久,听他说了一句:“这么晚了,睡觉吧。”
许是怕他挂电话,温冉急忙脱口而出,“我失眠了。”那头听了微微怔愣,她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咬了咬唇,说:“那,老师晚安。”
“温冉。”意外地叶以祯叫住她,她几乎可以想象那头的他含笑的模样,因为每次他叫她的名字都是那样。
“嗯?”
那头低低一声笑:“睡不着的话,去楼下散散步如何?”
这么晚了下去散散步?
还没等温冉想出答案,她已经站在了操场上,看着叶以祯远远地向自己走来。零下的温度,而他只穿了一件单薄的休闲外套,走近了,却问她冷不冷。
温冉躲在厚实的衣服和围巾里,摇了摇头。
作者有话要说:修
15
15、2、 ...
十二月份过得太匆忙,圣诞节一眨眼就到。温冉从小跟母亲在一起,很少过这些西方节日。倒是一周之后的元旦假期更让她期待。不过,眼下最让她头疼的正是这个节日
“你是说,同学们想要一间活动教室来过元旦?”温冉抬头问道。
状元郎樊映泽同学一脸无奈:“是啊,同学们都是这么建议的。按照他们的话来说,就是不想放弃这个班级间友谊升华,院系间相互勾搭的美好机会。”
温冉敲敲下巴,有些犯难:“可是元旦放假,按理说学校的楼会封锁的,要不这样吧,你先把申请表放在我这儿,我等下去教务处的时候给你看看。”
樊映泽如释重负的一笑:“那谢谢老师了。”
“没关系。”温冉摆摆手。
“对了,老师。”走到一半,樊映泽又折身回来,“我们两班同学说,如果能申请下来教室,也希望您到时能来,您有空吗?”
温冉眨眨眼,笑道:“我在场你们不会犯怵啊?”
“不会。”樊映泽赶紧说道,“同学们都觉得您很好相处的。”在同学们心目中,好老师的标准就是没事儿不找事儿,有事儿好说话,而一项懒得管事的温冉老师,正对了他们的胃口。
温冉只好点头答应。
教务处的主任是一位中年大妈,一边给她排教室一边絮絮叨叨:“现在的学生们也真是花样百出,现在KTV酒店哪个不能去,还要去教室里折腾。”
温冉耐着性子听主任抱怨,等着主任取来钥匙,交给她。温冉笑着道了声谢向外走去,走到转角处的时候碰到了林笙。林笙现在担任的是经济法的行政导员,同行的是法学院的苏曼。
林笙原本正在拨头发,看见温冉的时候愣了一愣。张张口,想说什么,可是鉴于同伴在身边,点个头便走过去了。
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刘菲菲正在MSN上叫她,温冉一边倒水一边点开来看,只见她在那头发了一个抓狂的表情。
刘菲菲:你在不在?
温冉:出去一趟,刚回来。
刘菲菲沉默一分钟后,又扔上来一个网址。温冉打开,咦了一声。
温冉:这不是昨天爆料叶老师的那个帖子?
刘菲菲:第XXX页第XX楼是重点。
温冉依言翻到该页,鼠标下滑,滑到该楼层。原本该咽下去的水被她咳了出来,洒的满桌子都是。MSN上刘菲菲一行快过一行的打着字。
刘菲菲:姑娘,这是你吧是你吧是你吧。我没眼花吧没眼花吧没眼花吧。
刘菲菲:好啦,你不要想辩解啦。我就知道是你,林笙的火眼金睛都把你认出来了。
温冉回给她一个无语的表情,继续看揭秘ID发的帖子。那是一张照片,因着背景是夜晚,所以照的不甚清楚。但是叶以祯的背景却是可以清晰辨认出来的,因为他本来穿的就不多。旁边还有一个人,帽子围巾手套带的齐全,大概只可辨认出性别。这个人,温冉心知肚明,可不就是她自己么。
温冉:我说这人是不是没事干了,叶老师又不是公众人物,不能有隐私么?
刘菲菲:你别给我转移话题,先说这是不是你,我跟你说,我跟林笙讨论半天。昨晚你偷偷溜出去,又偷偷溜回来,老实交代去哪儿了,不然,哼哼哼。“
温冉:我只是下去走走,碰巧碰到叶老师……
刘菲菲:嗯?
温冉:……
刘菲菲在那头沉寂许久,温冉在这边不安地敲着键盘。虽然照片模糊,再加上她裹得严实看不出来,可是叶老师呢。那么云清风淡的一个人,会不会因为这个而又被指摘什么?正在此时,MSN上刘菲菲跳了出来
刘菲菲:姑娘,你就承认吧,喜欢老师不丢人。尤其是喜欢叶老师,更不丢人。
“喜欢”两个字让温冉一惊,送入口中的水又卡在了那里。这一次咳嗽的比上次厉害,对面的张老师诧异地看着她,给她递上来一张餐巾纸
“温老师,你没事儿吧?”
温冉一边咳嗽一边摆手,等到缓过来了第一件事就关闭MSN的对话框,她不能再看那两个字,不能。
就在她尝试着开始工作的时候,放在口袋里的手机响了。心顿时又提了上来,温冉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见上面显示着大大的“温远”两个字时,终于松了一口气。
“远远,有事么?”
只听那头温远叽叽喳喳地说道,“冉冉姐啊,我老妈让我个你打个电话,通知你这个周末来家里,有好事,嘿嘿嘿嘿。”
温冉头大地扶住额头:“有什么好事?”
温远本想说保密,可是自打她知道以后早就耐不住性子了:“老妈说给你介绍男朋友,算不算好事儿?”
温冉一惊,不受控制的反问:“你说什么?”
顿时,电话那头和办公室里的人均被她这激烈的反应震住了,鸦雀无声。
作者有话要说:修
16
16、3、 ...
周六的时候乔雨芬果然打过电话来催她,温冉捂住额头,挂下电话,心下顿时烦乱不已。看来,只能去一趟了。
第二天B市又下了一场大雪,温冉叹了口气,收住了伞,站在门口将脚上的雪跺干净。一亮黑色的轿车远远驶来,车牌子她不大认识,但是牌照却是军牌无疑。
车子稳稳地停在大门口,车门打开,一个穿着绿色军装的男人一边戴帽子一边从里面钻了出来,抬眸看见温冉的时候愣了一下。温冉却是不记得眼前的男人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而已,于是她便点点头,与之擦身而过。
没想到,几分钟后——
二楼的书房里,温老爷子正慈眉善目跟面前的年轻人寒暄:“洧川,你说你父亲调回B市来了?”
年轻人挺腰而坐,双手一动不动地摊在膝头,动作标准的都可以上电视了,他点点头,笑道:“我爸成天在家里念叨老首长的知遇之恩,说是一到B市第一时间就要来看您。”
温老爷子满意地笑了笑,连说了三声好好好。
“冉冉啊,这就是我跟你说的赵洧川,上次你们俩来的时间岔开了,要不啊,早就见着了。”
是早就见着了,还见了不止一次——
温冉向他点了点头,又继续喝手中的茶。赵洧川挑挑眉头,饶有趣味地看着她,须臾,他笑着取过身边从N市带来的见面礼,听闻温老爷子的老家是N市的,当兵也是从那里开始,对N市的特产也是喜爱不已,他这一次送礼也算是投其所好了。
温老爷子笑眯眯地接过来,“我听你父亲说过,你现在已经提了干,准备靠自己在部队上好好干一番。嗯,不错不错。”顿了一下,又试探的问道,“有对象了没有?”
此言一出,两人惧是一愣。温老爷子察言观色,即刻笑着说道:“要是没有,看我们家冉冉如何?”
温冉忍不住苦笑,这哪是大伯母给她介绍男朋友,明明是整个温家在给她找婆家。什么时候,她也值得温家这么费心了?
她娇嗔道:“爷爷,哪有这样问的。再说了,我还小,才二十一呢,不急着找对象。”
温老爷子和赵洧川同时别有意味地看她一眼,盯着巨大的压力,温冉若无其事地笑笑,继续喝手中的茶,努力控制,不让杯中的水洒出来。
赵洧川很快地领会了她的意思,笑:“家父也着急,不过部队训练太紧,过几个月要搞跨军区演习,时间少的睡觉都不够,要是谈恋爱,恐怕要委屈人家了。”
温老爷子笑着点点头,喝口茶,表情看不出端倪。
在温宅吃过午饭,她起身告辞。温老爷子面色不善地点头,乔雨芬大伯母也是一脸歉意地看着她,她笑了笑,不甚在意地转身离开。身后有渐近的脚步声,她不用看也知道是谁。
跨过了院门,她转过身去,充满歉意地对赵洧川说,“真抱歉,我爷爷是老糊涂了。”
赵洧川凝视她片刻:“没关系。要我送你回去吗?”
温冉摇摇头,沉吟片刻,说道,“你能给我你家的地址吗?”见赵洧川有些奇怪地看着她,她慌忙补充道,“我听爷爷说,赵伯父是我爸爸的发小,所以我想抽空去拜见他。”她从来没有听谁提起过父亲的朋友,唯一的一个,还是爷爷告诉她的,应该没有错吧。
赵洧川笑了笑:“你不用这么急着解释,我家还没搬过来,方便的话,留一个电话吧,到时候再通知你。”
犹豫良久,温冉答应了下来。
她今天彻底把事情搞砸了,走之前爷爷的脸色就是最有力的证明。不过,她有预感,今天的见面不过是试探她愿意不愿意听话罢了。要是她真不听话,温家恐怕也不会花太多心思在她身上。
“温老师!”忽然一声清脆的男声唤回了她的心神,温冉转身一看,是樊映泽,只见他大包小包地拎着东西,颇为吃力的样子。
“你这是干什么?”温冉忙接过他手中的几个袋子,避免了他怀里这堆小山塌陷的危险。
男生难得孩子气地皱皱眉:“我们班委出来买元旦联欢需要的东西,也不知道他们几个人去哪儿了,说好了在这里碰面的,我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你一定是被他们放鸽子了。温冉有点儿不忍心地看着面前这个心地单纯善良的男孩子,又接过他手中的几个袋子,“好了,别等了,再步行十几分钟就是地铁站,我帮你把东西带回去吧?”
樊映泽连忙拒绝:“不用了不用了老师,我,我再等等他们。”回应他的是温冉逐渐远去的背影,樊映泽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而后又很快地拔腿跟了上去。
看着他有点儿郁闷的模样,温冉顿时心情大好,要不是两手都抱着东西,她真想拍拍他的肩膀,“状元郎,我现在以学姐而不是以老师的身份教育你,做人不能太实诚,会被别人耍的团团转的。”
状元郎瞥她一眼,这果然不会是老师说出的话:“老师,您出来干吗?”
“散步!”言简意赅的两个字。
樊映泽微微扯了扯嘴角,又跟着她的脚步:“老师不愿意讲就算了,找这么烂的借口很有失我们B大同学的水准诶。”
温冉登时吊起双眼看着樊映泽,就在他顶不住压力要投降的时候,不远处传来了几声不大的喇叭声,两人循声望去,一起看见了灰色车子里的叶以祯。
“咦,那不是叶老师吗?”樊映泽用领子蹭了蹭眼睛,看清楚了来人。
这真是太巧了,上次她就是在这儿见到他。这次他的鼻梁上也正正经经地架了一副眼镜,应该是刚刚工作完。
叶老师。
温冉忽然莫名有种慌张,几乎一听到这个名字她就顺理成章地想到另外刘菲菲那句话。喜欢叶老师不丢人。她微微闭了闭眼,试图把这种想法赶走,再睁开眼时,叶以祯的车子已经停在了面前。
“叶教授。”两人异口同声,倒是让车子里的叶以祯愣了愣。
“怎么大包小包的,上车,我送你们回去。”说着他要打开车门。
不能上!心里有个声音在提醒她,于是温冉连忙拒绝道: “不用了叶老师。”
语罢樊映泽和叶以祯都望着她,温冉干笑两声,捅了捅身边的樊映泽,“你不说跟同学在地铁站碰头嘛,怎么这么重要的事情都忘了。”而后又言笑晏晏地看着叶以祯,“叶老师,不麻烦您啦。”
叶以祯微微一挑眉,凝视着温冉的眼睛,说: “那你们慢慢走过去,下了雪,小心路滑。”
终于送走了这位大神,温冉松了一口气,回头又看见樊映泽打量她的眼神:“怎,怎么了?”她发现这一大一小的眼神都很犀利,她连温恪老将军的压力都顶了下来,偏偏在这两人面前露了怯。
“老师你又撒这种没水准的谎了。”樊映泽小声嘀咕道,“而且,叶老师好像明显一副不信但又不戳穿你的样子诶……”
温冉:“……”
回到宿舍接到母亲的电话,温冉不知道母亲知道了什么,所以电话里也只是小心翼翼地找着话题。几句话下来,她心里有了大概了,母亲恐怕暂且还不知道,她不愿意母亲烦恼,便也不提。
两人说了一会儿话,温太太忽然说道:“对了,冉冉,元旦这几天我要出一趟差,你如果能在学校呆着就别回来了,家里没人。”
温冉愣怔了一下,听母亲继续说:“妈妈很抱歉。”
她能说什么,只是安慰了母亲几句就挂断了电话。
宿舍里只有林笙在,童舟自从那晚从机场回来之后就扎根了自习室,而刘菲菲最近似乎走了桃花运,和四大学院之一的机械学院里个一位机械男过从甚密,这是前几天刚刚在宿舍报备过的。
温冉一边喝水一边平复心情,一抬头,对上林笙若有所思的一双美眸。她的头发长了一些,刘海遮住眼睛,她用发卡全部拢到了后面,只剩下一双大眼睛,盯着人的时候有种莫名的诱惑。
“怎么了?”温冉不禁问。
林笙温柔一笑,“没事儿,就是系里刚刚通知,A大和B大正联合搞一个项目。听说这回这个项目的合作方是GP银行,要参加的话得赶紧报名。”
温冉不经意地哦了一声。
林笙睁大眼睛看着她,“哦就完了,你知道名额有多枪手么?基本上全系的同学现在都在学院的网站在报名,服务器都要瘫痪了。而且我觉得温冉你很合适啊,你看,你A大的学士学位,再加上B大的研究生在读,两边都有人脉,没有试试的想法么?”
难为这个冰山美人说这么多,温冉决定多了解一下:“A大都有哪些导师要参加这个项目?”
林笙低头看了一下手中的名单:“哦,A大管院的名师,刘启明和张蕴教授。”
“除了这两个还有谁么?”
“没了。咱们学校的还没定下来,不过可能最大的应该是叶老师和师太。师太么,资历摆在那里。而叶老师,又有丰富地投行分析师经验,应该差不多了。”她合上本子,仰脸看向温冉,“怎么样,参不参加?”
温冉考虑片刻,仿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堪回首的事情,咬牙一笑:“我,还是算了吧。”
临近元旦之前,教务处下了研究生考试安排。大部分考试都安排在了元旦假期前后,得知消息后的同学们一阵怨声载道。
吴老站在讲台上安抚大家:“老师们的职责是传道授业解惑,学生的职责则是了解吸收掌握知识,考试只是检验这个过程一个工具,不要看得太重。”
刘菲菲瘪嘴:“要是师太也有吴老的觉悟该多好。”
林笙接口道:“你最好期待传说中师太的建行行长男朋友能及时把她娶回家,否则她得提前进入更年期。”
刘菲菲捂胸口:“那可真是太可怕了。”
下课的时候温冉上去交报告,吴老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推推眼镜:“小温啊,我今天看了一下名单,系里所有的学生都报名了GP合作项目,怎么就剩你一个人没报?”
面对吴老的温和质询,温冉有些为难地抓抓后脑勺:“我,不太想参加——”
吴老哦了一声,严肃地看着她:“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你要考虑清楚,我还是很看好你的。”
她应了一声,送吴老回办公室。回来的时候经过叶以祯的办公室,她快走了几步,没想到依旧被人叫住,不过让她松一口气的是叫住她的人是程北。
“见鬼了这是,见我了都不打声招呼。”
温冉笑了笑,“哪有,程北姐你在忙?”
程北揉揉酸痛的脖子,苦着脸道:“老板去T市了,丢下一堆项目让我来收尾,最近常常忙通宵。”
温冉睁大眼睛:“不会吧,叶老师这么虐待你呀。”嘴上这么说着,心里却是忽然一松。
程北眨眨眼:“没听说过呀,研究生就是给导师打杂役的。不过平时还好啦,最近老板一直忙着T市GP分部的事情。对了,你知道吗,老板是GP分部的高级分析师,赚外快不眨眼啊。”
“你,你是说,叶老师一直在T市的GP分部工作?”温冉有些难以置信地反问。
“不相信?我也觉得很神奇,主职教师,副职投行高级分析师?”程北耸耸肩,笑道,“很难理解吧?”
让温冉震惊的不是这个,而是GP,她抓住程北的小臂,“程北姐,你知道T市GP分部的负责人温行之么?”
“咦,你知道他呀。”程北有些诧异,“其实温先生这个人比较低调,我也是因为叶教授的原因才见过他几次,听温先生的助理说,温先生和叶教授以前是同学,所以叶教授才愿意当GP的分析师。”
同学?同学么……
温冉顿时一阵失神。
“温冉,你怎么了?”程北轻声唤她。
温冉苍白着脸色,轻轻一笑:“没事儿。”
温冉记得,来B市上学的第一天她就应爷爷的要求去了温宅。那时候她对B市还不熟悉,是温小叔亲自开车来接的。虽然小叔从不在她面前摆架子,但是她知道,外人见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叫一声温先生的。不光因为他温恪最疼爱的小儿子的身份,更多的是他本身就拥有足够的资本在这里立足。也许因为如此,温冉面对温行之的时候,总是隔了一层。
倒是大伯母乔雨芬,她去的那天正好下了大雨,大伯母一脸爱怜之色让她去换衣服,她惊慌失措的拒绝,大伯母便嫌她见外。回学校之后她懊恼地打电话给母亲,母亲在那头轻笑道:“没事儿,你大伯母是温家最好说话的人,她不过是疼你罢了。”顿了顿,又道,“不过真有什么事情了不要去找你大伯母,实在不行,就找你小叔。他比你想的要疼你。”
是吗?温冉失神的想,怎么她觉得,她遇到的男人,都那么深不可测呢。
作者有话要说:修。
17
17、第六章1、 ...
圣诞节热热闹闹的过去了,本科生的考试排在了元旦后一个星期,所以此刻时间还算轻松,深为研究生的她们就没那么幸福了,连圣诞节都要加班加点的赶报告和考试。
偌大的图书馆,一片寂静。
温冉伸了个拦腰,将好不容易搞定的报告发到了老师的邮箱里,回头一看,童舟依然在一旁冥思苦想。
“舟舟,需要帮忙么?”
童舟苦恼地皱起了眉头:“我在想我对GP的项目申请可能告吹。”
“为什么?”
“今天我最近有一门CPA课程要考,还要抽空编写申请表。更重要的是——”她沮丧地说道,“我的简历根本就是一片空白,除了学生会干部之外根本无内容可填补。”
温冉一边关电脑一边吐了下舌头:“那我跟你比岂不是更惨,还好我聪明,没有申请。”
童舟被她的安慰逗笑:“你的英明之举使我失去了一个劲敌。”
因为童舟还要忙,温冉先行离开。夜晚的时候外面忽然下起了小雪,此刻地面上已经铺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雪,她昂头欣赏了一会儿,就听见有人叫她。
“小温啊,在这里赏雪啊?”是系主任李老师,温冉代国贸班导员时认识的。
“嗯,就要走了。”她缓缓地跟着他的脚步下图书馆长长的台阶。
“最近工作辛苦不?”系里面的领导都很和气,尤其是李主任,最爱对老师嘘寒问暖。
温冉忙答:“还好,因为考试忙了一些。”
“哦,那就好。”李主任推了推眼镜,“有什么问题要及时反映。”
“嗯。”温冉应了一声,看见远远驶来一辆车。
车子稳稳地停在了路边昏黄的路灯下,片刻,车门打开,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从上面走了下来,男人穿了一件正装,袖口的一枚袖扣在灯光下发着不浅不淡的光芒。温冉忽然一惊,接着就看见男人转过身来。
黑白分明,长身玉立的模样,她再熟悉不过。
李主任咦了一声,便二话不说地带着她向前面走去。
“叶老师啊。”李主任意外地看着他,“我还以为你得几天才能回来呢。”
叶以祯不着痕迹地瞥了温冉一眼,视线又淡淡地转移,“嗯,会议结束就回来了。”
“事情都谈妥了吧?”李主任小心翼翼地询问。
“嗯,差不多了,GP那边答应多给几个名额,这样我们也好做些。”
“那就好,那就好。”李主任放心了。
温冉想找个借口溜走,李主任的电话却忽然响了起来,她只能尴尬地站在原地,电话那头不知道说了什么,李主任笑眯眯地捂住话筒说:“吴老还为这件事儿担心呢,我快走一步去告诉他这个好消息。你们两个慢慢聊,对了叶老师,这位你应该认识吧,按说应该给她上过课?”
叶以祯缓缓一笑:“是的,我们认识。”
温冉忐忑不安地跟在他后面,一步一个脚印印在雪地上,显得滑稽无比。
“温冉。”
“嗯?”
“我们谈谈。”
又是这样的开场白——
“那天的帖子我看了,你要是为这个烦恼大可不必。”一双眸子,沉静如水,连带着他此刻的语气也显得云清风淡。
“我没有为这个烦恼。”温冉慌忙说道。
“哦?”他微微皱眉,侧过身来,“那你为何——”
“我不参加GP项目是我的问题,不是因为老师您。”像是知道他要说什么,温冉立刻截过话头,“这只是我个人的原因。”
叶以祯淡淡地望她一眼:“什么原因?”
这个原因让她有些难以启齿,她有些为难地开口,“我以前在A大读书,跟刘启明教授有过一些过节。这次A大的合作方是他,恐怕申请不会那么容易让我通过。我又何苦去自讨没趣。”她摊了摊手,苦笑了一下。
叶以祯微微眯了眯眼,刘启明的“美名”他也听说过,虽然位及教授,却没个教授的样子,时常有畏亵女学生的传言流出,实乃教师界的败类,他一直不解,像这样的人,A大怎么还会再用。
见她不愿意提,他也缄口不言,只是轻声说道:“温冉。”
“嗯?”
他浅浅一笑:其实,我刚刚只是想问你为何躲着我。”
“啊——”温冉顿时嘴巴张成窝形,一脸坑爹的表情。
他轻轻用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成功让她闭上了嘴巴:“我一直觉得你是聪明的,该抓住的机会都会抓住。”
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心情突兀地有些紧张。
“不要因为一些别人的原因而放弃自己的机会,这才是最笨的做法,GP项目又不是他一个人说了算。”
“嗯。”她轻声应道,仿似因为他的话,心里忽然有了底儿。
“懂了么?”
“懂了。”她赶紧点了点头。
“那好。”叶以祯也很满意,“那我们再谈谈刚刚的问题,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
温冉支吾了一阵:“我,我没躲着您啊,您不是去T市开会了么?怎么样,T市好玩儿吧?”说完她干笑两声,直想埋了自己。
叶以祯淡淡地凝视着她,须臾,笑了:“温冉,不会撒谎就要学会藏拙。”
诶?她尴尬地低下头,却重新被他抬起下巴,被迫直视着他的眼睛。她心里忽然一阵紧张,一种奇异的感觉从心底涌起,让她无法形容。
“其实这几天我会问自己,是不是我让你误会了什么。”他认真地看着她,一片坦诚。
温冉有种被看穿的错觉。她是不是太笨了,连掩饰都不会,所以一下子就让他看穿了,所以此刻正要澄清误会,她赶在前面开口,“叶老师,您做的很好。是我自己——”
“是么?”他淡淡的反问。
她慌忙点头,生怕他说出什么让她无地自容的话来。
“那你愿不愿意听听我的想法?”
“您,您说。”她低下头去,不敢抬头看他。他的声音轻轻地在头顶砸开。
“尽管有些感觉我觉得它很奇怪,但我从来不会骗自己,也不会骗别人。”他轻轻一笑,“如果这种感觉告诉我,我喜欢你。那么,我会遵从它的选择。”
温冉只觉得脑子轰的一下,仿似有什么东西炸开。她完全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却被他捧住了脸,让她退缩不得,“因为我今天才深切的感觉到,时间是从不等人的。”所以,想要的东西就要赶紧抓住。
她愣住了,完全的状况之外,十足的不知所措。
而这样的反应也在他的意料范围之内,他俯身,替她裹紧围巾:“或许这对你来说有些突然,所以我不会急着要你的答案,但是你也要答应我,认真想一想这个问题,好吗?”
温冉回过神来,看着他温和淡定的神情,因为喜欢,所以他给了她最大的纵容,眼眸闪了下,她点了点头,说:“好。”
作者有话要说:修
18
18、2、 ...
这一想,温冉就想了一夜。
第二天早晨,面对镜中的一双黑眼圈,温冉懊恼地捂上了双眼。
林笙一边挤牙膏一边笑她:“说,昨晚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去了?”
温冉无奈地瞥她一眼,匆匆地撩了一捧凉水洗脸,顿时冻得呲牙咧嘴,脑子才算彻底清醒过来。
“林笙。”她忽然抬头,睁大眼睛看着镜子里的林笙。
“怎么了?”林笙含糊不清地应道。
“你怎么,不交男朋友了?”
林笙愣了愣,“怎么?”
她微微侧过身来,“我只是,突然想起来——”
林笙甩干手上的水,说道:“没关系的,我只是,忽然想搞定自己的学业。”她忽然笑了下,有点儿不好意思,“我这场恋爱谈得太艰难,你知道的温冉,他比我优秀太多,在他面前我再也高傲不起来。”
温冉有些难以相信,她这样的人,竟会这样自卑:“林笙。”
林笙甩了甩头发,忽然笑容满面:“所以我才想努力变得优秀,让那个混蛋再也配不上我,也让我将他抛之脑后,再找一个好男人。”
望着她踌躇满志的样子,温冉会心一笑,握住她的手:“你会成功的。”
上午的时候温冉还是去系里领了GP项目的报名表,厚厚的几页纸,她在图书馆里填了一下午才搞定。
樊映泽一边整理书架一边好奇地问她:“老师,听说这个项目难得很,您确定要参加呀?”
她头也不抬:“怎么,对你老师没信心?”
状元郎是个老实人:“您前几天还意志坚定地决定不参加呢。”他记得,那天他们一起去家教,路上谈到这个问题,温冉还慷慨大方地说,“这条独木桥这么窄,就让他们去挤好了。”
温冉汗颜,这小子,这些东西他倒是记得清:“你就当你老师我忽然发奋图强了吧。”
凡是申请项目的人都要参加面试,温冉领到号码的时候,有些犯愁。这样一来,她很有可能要面对一个人,刘启明教授。
温冉还记得,那是大四上学期快结束的时候,她们的课排的满满的,连晚上也在自习室里通宵达旦地复习。刘启明那时候带了她们一门不很重要的课,按理说那是选修课,上不上无所谓,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最后考试的时候却偏偏被他排成了一门必修课,最后害惨了一大帮学子,姚绵绵就是其中一个。
那天晚上她同姚绵绵一起去办公室找他说情,刘启明一开始还中规中矩和蔼可亲地听她们说,到了最后,手忽然摸上姚绵绵的大腿,暗示意味极强的摩挲着,姚绵绵登时就愣在了那里,倒是从没见过这种场面的她一激动,站起来给了刘启明一巴掌。
事后,姚绵绵捧腹笑着说,真没见过她这么热血的时候。温冉也纳闷,自己怎么就一时冲动了呢,到头来把刘启明给得罪了。那一科挂是没挂,只不过是低空飞过,奖学金也就此没了。
结果进了面试教室,温冉松了一口气。面试老师是A大的张蕴教授和B大的李鸣教授,即灭绝师太。
张蕴看见她,有些惊讶,笑着对她点了点头,温冉紧张地回应。
而灭绝师太则是面无表情地推了推眼镜,开始了她的刁难,等到温冉结束面试出来的时候,已经差不多被她削掉半条命了。
“师太这几年愈发不手下留情了,我听说,上午面试的最后一场里,还有一个大男生当众被他逼哭了。”面试出来,偶遇程北,温冉一边走一边听程北说,
“程北姐,你也参加了吧?”
程北骄傲地眨眨眼:“那当然了,也不看看咱们是谁的手下。对了温冉,老板就在前面的那个面试教室,你要是幸运点儿分到他的考场,说不定老板还会给你放水呢。”
温冉有些窘迫:“程北姐,别瞎说。”
“害羞啦小妞?”程北促狭地笑笑,“我看老板挺喜欢你的,简直把你当大弟子培养了。”
她沉默了一阵,静静地走过叶以祯所在的教室。她努力控制自己目不斜视,余光却偷偷地将里面的情景看了个大概。十二月份的天气,虽然有了暖气,却依然冷得要命,而他却只穿了一件白衬衣,袖口依旧卷了起来,样子干净整洁。
大约只是几秒,她听见他从容不迫地发问:“同学,请谈谈你对未来人生的规划。”
规划,她不禁一愣。他昨晚说的话又响在耳边,他说喜欢她,是不是等于,把她也算到他的未来去了呢。
“程北姐。”她忽然开口叫住程北。
“嗯,怎么了?”
“你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她紧张地问。
程北笑了笑,看着她:“你理解成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温冉脸色一红,抱着书仓皇离开。留下程北在原地,像偷了腥的猫一样笑得开心。她也只是偶然遇到过几次叶以祯跟温冉在办公室的场景,那种气氛,怎么说呢,反正那个时候,老板是很放松,心情很好的。现在她不过随便猜测一下,没想到——
小温学妹还真是好骗呀!程北感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按下一行字:老板,提到你的时候,小温学妹脸红了。
发送成功之后,过了几分钟,叶以祯的回信才到,程北迫不及待地打开来看,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干脆差点儿哭出来。老板什么也没说,只是说了一句:“月底的报告下周二提前交给我。”
这就是只有导师才能想出来的打击报复,程北同学无语望天。
这边,叶以祯结束了最后一个申请者的面试,有些疲倦地揉揉眉心。看着刘启明教授对着几份申请表上的照片把玩不停,他微微皱了皱眉。
“叶教授,怎么样,喝一杯吧?”刘启明邀请。
叶以祯果断婉拒了,视线微微一转,落在空旷的走廊上,不禁无奈一笑。真当他看不见她么,还走那么快。
回到办公室,程北已经畏罪潜逃。他将大衣搭在沙发边上,坐在电脑桌前。只离开一下午,邮箱里又跳出了几分邮件,除了一些学术研讨会的邀请函之外,还有几封来自GP的邮件。他用手轻轻支着头,也懒得去看。
手机忽然想起,他按下接听键,是在GP的助理。
“叶先生,事情已经办妥。”
他淡淡地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望着窗外逐渐黑沉的天空,他暗笑自己,人还没抓到手,已经开始操那一份心了。
因为元旦假期班里有不少人要回家,所以国贸班把元旦晚会提前了两天举行,场面并不小。按照樊映泽的话说,他们把积攒两年的班费都砸在了这上面了,办不好说不过去。
可尽管有樊映泽打的预防针在前,温冉到场的时候还是深深吃了一惊,这群孩子也太能干了,不仅把这学院楼的活动教室能派上用场的都统统利用了,活动室没有的他们也弄来了。在她看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节日而已,没想到他们又这么大的热情。温冉看着正在忙活的樊映泽,不由得感叹一声,真是能干!
“温老师。”一道低沉的女声从后面传来。
她双手Сhā进大衣兜里向后看去,看见咬着嘴唇纠结的程语:“怎么?”柔声问着,脸上的笑意还未退散。
程语咬咬唇:“老师,您喜欢我们班长嘛?”
温冉差点儿跌倒,她就怕这姑娘问这种让她尴尬的问题,尤其是里面还有喜欢两个字,她一听就脸红的两个字。不过,在学生面前,形象还是要保持的。
她徐徐一笑,朗声回答:“喜欢呀。”声音拉长,见程语明显蔫了下去,她又笑嘻嘻地补充,“不过跟你的喜欢不一样。”
“老师!”程语假意恼怒地跺了跺脚。
“我把他当做一个聪明勤奋的学生,一个善良可爱的学弟来喜欢。”她望着樊映泽的身影,此刻他累了满头大汗,“你呢?”
“我也不知道。”程语低下头,“总之,我是喜欢他的。”
“嗯,那就不要大意地去追吧。”她从善如流地说道,却在说出口的那一秒一下子愣在了那里。不禁苦笑,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是一回事,轮到了自己,又成了另一回事。
温冉安静地坐在后排看着他们玩闹,内心很是羡慕。一直以来她总觉得自己已经长大,过了疯闹轻率的年纪,每每有阿姨到自己家里,总是夸她乖巧。今天她坐在这里,才想起一点,她不过才二十一岁而已。
要像一个年轻人。这是他告诉她的,她一直铭记。
作者有话要说:修
19
19、3、 ...
元旦假期到来的前两天温冉意外的接到了赵洧川的电话,她刚刚起床,还未清醒过来,怔忪了一会儿才想起来是谁,电话这头的他并不介意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想要见我父亲一面,这几天他正好有空,如果你方便的话,可以来家里做客。老爷子听说了你,也很想见你一面。”
温冉大喜:“方便,当然方便。”
赵洧川朗声一笑:“那正好。”
挂了电话,温冉心情有些复杂。因为爷爷的缘故,她不想与赵洧川牵扯过多,可是又因为赵家老爷子与自己父亲的发小关系,她又割舍不下。左右权衡,头都大了。
赵洧川的家并不远,温冉自己打车就能过去,便谢绝了他来接的提议。是一座独门独院,自然没有温家的气派,棱角却柔和了许多。她进去的时候赵洧川正在客厅,不经意地一抬头,就看见她站在门口了。
“你好。”温冉换了鞋,有些拘谨地打一声招呼。。
赵洧川耸肩一笑,带她去见父亲赵伯年。
赵伯年正在书房练字,听到门响之后稍一抬头,瞬间便愣在了那里,添饱的毛笔悬在半空,须臾之间,一滴墨便落在了雪白的宣纸上。
“赵伯父。”温冉乖巧地与他打招呼。
赵伯年回过神来,不禁笑道:“像,太像了。我有十几年没见你父亲了,一下子看到,竟然反应不过来了。”
温冉落座,悄悄环视了一下四周。周围的墙上都贴满了毛笔字,看字体都是一个人的,想必就是眼前这个中年男人的吧。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衫,气质宽厚高雅,不经意间就让她放松下来。他应该是很了解父亲,连父亲最爱的茶都还记得。
“我记得,你父亲在世的时候是最爱喝茶的一个人。那时候我们都还年轻,聚在一起的时候喜欢喝酒,偏偏你父亲,烟酒不沾。”
一道冒着热气的茶放在了温冉面前,她掀开茶盖,闻着那袅袅茶香,认真地听面前的男人说,男人一身白色长衫,在这恒温二十六度的屋子里并不显得单薄。
男人笑道,“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你父亲最爱喝的茶。”
温冉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苦涩涩的感觉。
柔柔一笑,她说:“谢谢您,赵伯父。”
“在B市读书?”赵伯年亲切地问道。
“读了将近五年了。”她认真地回答。
“哦,那家也在B市?”
温冉摇摇头:“家在T市,妈妈还在那里。”
赵伯年看她一眼,缓缓问道:“你母亲,还在T市?”
“对,她在T市还有工作。”顿了顿,她补充道,“我爷爷,还没有认她。”
赵伯年显然也知道这段往事,就此搁置不提,只是轻声问道:“你母亲还好吗?”
这样小心翼翼的语气让温冉有些奇怪,却还是认真地答,“嗯,还可以。”
赵伯年松一口气,又靠向椅子:“那就好。”顿了顿,问道,“你父亲早逝,这些年你母亲是一个人将你抚养大的?”
“对,妈妈她,没有再婚。”
听她答完,赵伯年笑了笑:“我跟你爸爸从小一起长大,他这人生性孤僻,没什么朋友,我也算个异数吧。冉冉你也不要这么拘束,叫我声叔叔,总是没问题吧?”
原来他看出了她的拘谨,温冉不好意思地吐吐舌头,甜甜地叫了一声“赵叔叔。”
“当年你父亲铁了心要学考古,你爷爷怎么劝都不行。说起来,就他这拧脾气啊,你们家谁估计都及不上。”赵伯年回忆,“不过,你父亲倒真是块学术料子,对着一块儿石头都能看半天,他呀,可是最耐得住寂寞的人。”
温冉笑笑,沉吟:“赵叔叔,您这里有我爸爸年轻时候的照片吗?”
“有的,我给你找找。”说着赵伯年就起身去书柜前,“你父亲不爱照相,所以我的照片也不多,说起来他那里也应该有一份的。”
果真不多,厚厚的一本相册里只有几张父亲的照片。温冉小心翼翼地摩挲着这些旧黄的照片,鼻尖忽然就酸涩起来,就是这些照片,她的爸爸。她不无遗憾地说道“我们那时经常搬家,不知怎么,就把照片弄丢了。”
赵伯年忽然抬头:“冉冉,你爸爸他,是怎么去世的?”
温冉一愣,从照片中抬头,“车祸。”
她还记得当时的情景,她和母亲正在吃午饭,忽然接到了J省某市公安局打来的电话,电话里,那人告诉母亲,父亲在归来的高速上与人发生了车祸,当场死亡。母亲挂断了电话,立刻将她送往姨妈家借住,而后匆匆赶往某市。这件事,留给她最后的记忆就是那一盒薄薄的骨灰。
沉默良久,赵伯年悠悠一叹:“你父亲这一辈子很不容易,他精神上有一些毛病,压力大了容易出问题。我总以为他跟你母亲结婚了会好些,没想到,他还是英年早逝。”
赵伯年顾自叹息,却不料这句话在温冉听来恍若惊天雷一般,只觉得手都在颤抖,照片散落一地,她顾不得去捡,只能听见自己颤抖的声音:“我爸爸他,有什么病?”
赵伯年也惊讶,他或许意识到自己有些失言:“你不知道?”
温冉几近茫然地摇摇头。
赵伯年又叹一口气,看来是她的母亲有意隐瞒的,不想今天让自己给点破了,也只好自己圆了:“你父亲呀,年轻的时候得了中度抑郁症,压了大的话容易出一些问题。”
“那时候你父亲想娶你母亲,温老爷子不同意,你父亲一气之下就带着你母亲远走他乡,这真不像他一贯的作风。”赵伯年顿了一下,又苦笑,“可是那时候也没办法了。以后我就再也没见着过他们了,过得好不好,也不知道。”
过得好不好?印象中她的父母是相亲相爱的,可是有的时候她总能看见父亲抱着她发呆的样子,也能看见母亲偷偷抹泪的样子。再后来,父亲因工作需要便频繁的出去,一开始是一个月,再后来两个月、半年。
在父亲的墓前,妈妈抱着她,一边哭一边说着她听不懂的话,“走了也好,他再也不用受折磨了。”说着便流泪,“你爸爸这一辈子走得太快,我在后面怎么能追都追不上,要是我也走快一点儿,他就不用那么孤单了。可惜呀,我太没用,你爸爸他,一定是等急了……”
她那时不懂得母亲的眼泪,直到后来长大了,才渐渐懂得,父亲的勇气在带着母亲离开的那一刹那就用光了,剩下的时间不过是两个人的画地为牢。
冬至已过,B市的天早早就黑了下来,然后在这黑寂的隆冬,整个城市却依旧喧嚣不已。温冉捧着照片坐在公交的最后一排,借着窗外偶尔闪过的昏暗灯光,看着照片上的父亲。这是走之前赵伯年给她的,他自己只留了一张,剩余的便全给了她,温冉为此感激不尽。
公交车的最后一站是B大的大门口,回到学校已是傍晚七点。温冉站在广场良久。
她还记得在A大的时候,姚绵绵总是买来各种各样的言情小说来看,耳濡目染之余还不忘对她耳提面命:“躲避爱情的女人是愚蠢的,因为遇见真爱这东西的几率就跟遭雷劈一样,更因为公主在遇见王子前总要亲吻几个青蛙,所以,你不试怎么知道什么时候遇见王子跟真爱?”
她记不得她说了一句什么,只记得自己当时的心理所想——不怕试,就怕万劫不复。所以,趁现在,她的勇气还在,她还能说出口,她迈开步子,向学院楼走去。学院楼前伫立了一盏路灯,有淡淡的灯光。温冉站在低下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向里面走去,一辆黑色的车子缓缓驶来,她顿时觉得有点眼熟。
车子稳稳地停下,车门打开。叶以祯从车内走了出来,他似是想起了什么,俯□去向副驾的助理说了些什么,视线微微一扫,便顿在了那里。他显然看见了她,漂亮的黑眸里闪过一丝诧异,而后化为淡淡的沉静。他就是这样的人,不论发生什么,总能很快的冷静下来,他已经有足够的资本将一切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怎么了?”他的眼镜还未来得及摘,精巧的镜片后头是一双透着浓浓疲倦的眼眸。第一次,这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毫不掩饰地展露他的疲惫。
“我有事想跟您说。”温冉牵了牵书包带,鼓足勇气说道。
叶以祯笑了一下,“先等一下。”而后又转过身去,对助理说道,“明天把会议报告的内容整理出来给我,今天先到这儿。”
助理愣了一愣,很快又反应过来,开车远去。
叶以祯带着温冉向办公室走去,纵使他做好了完全准备,可是还是忍不住有些紧张。他微微苦笑,倒了一杯温水给温冉:“先喝杯水暖暖身子。”
温冉接过水微微抿了一口,急急地说:“老师,我想跟您谈谈。”睁大的眼眸中,里面一片真诚。
他哦了一声,轻轻拍拍她的肩膀,和蔼的笑:“我听着,你不要着急,慢慢说。”
她唔了一声,却又低下头去不说话,而他则坐在一旁耐心地等待,良久,他听见她开口。
“其实,您那晚说完之后,我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嗯。”他看出来了,能让她这么纠结,他真不知道是该庆幸还是如何
“事实上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您这样的老师,您博学多识,温润儒雅,同学们当中喜欢您的人太多了。”
他不禁一笑:“你这是要夸我?”
“不是的。”温冉赶紧摇头。“我还记得从机场回来那晚您告诉我的话,您说,如果有那个例外存在,要给他一个机会。我只是想说,如果真有这样的人,我希望他不要离我太远,也不要走得太快。”
原来他自己是自掘坟墓?他不禁挑挑眉:“为什么?”
温冉眨眨眼睛,忍住鼻头的酸涩,眼眶的泪水:“因为,我不想追的太辛苦。”这是她长大以后才懂得的母亲的痛苦
叶以祯仿似是忽然懂了,伸出手替她擦了擦眼角的泪,动作细致轻柔,简直要引出她更多的眼泪。
这个女孩子还未完全长大,却背负了那么多的心结。而他,却完完全全地低估了她的这些心结,以自己的想法强加于她,他还能做什么?唯一能做的,就是俯□去轻轻抱住她,就像以前那么多次一样。
“温冉。”他轻轻说道,“我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修
20
20、4、 ...
新年在忙碌中悄然而至。
小的时候每年最后一天晚上睡觉的时候,父亲总要哄她说,冉冉乖,今天晚上一躺下,第二天起来就是新的一年了。由此,她便觉得这个节日很奇妙,有种洗尽一切,重新开始的味道。可是,现如今,望着窗外的校园冬景,剩下的只是萧索。
“老师,整理完了。”
樊映泽递上来一叠厚厚的奖学金名单,温冉看过一遍,细心的收好。学期末总是有许多事情需要总结汇报,国贸班的班长每天都要到温冉的办公室报到好几次。
她低头看了下腕表,已经是晚饭时间,便收起大衣,对樊映泽说:“辛苦你啦,今天晚上老师请客。”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