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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书包网 > 女警宠后破奇案汉脉情迷 > (69) 生情(2)

(69) 生情(2)

见她一惊一诈的,闪着疑问的眼睛却羞得满脸通红,刘彻喜欢得想咬她一口,又想着得平复她的情绪,硬是收敛了调情的手腕,嫌她只穿着­嫩­红的软绸长裙有些单薄,便接过宫女手中的百褶艳金斗蓬帮她裹上,憋着笑答:“有什么不妥?朕在没登基之前便是以‘我’自称!你的一句话,朕明白了,如果想要得到你的翅膀,朕就不能是皇帝。所以叫着陆梦的时候,朕愿以‘我’自称!”

“你真的愿意为了我放弃至尊之位?”陆梦佯装幸福的问,心中早有了“坏”主意:“如果他顺茬哄骗我,我就从床上跳下去吓死他!”

“非也!”刘彻忽然正­色­反驳:“你不要误解!帝权神授、天命所归,朕肩上的重任系着万民,关乎后世,岂有放弃之说?不是为情放弃江山,是为江山把梦暗暗珍藏!呵呵,就像叫你的名字一样,朕只能在私下里对你说‘我’!”

这个答案倒让陆梦相信,她站在床上,眼睛已能与他平视,此时看得舒服,竟出了神。刘彻见她这样痴痴的盯着自己,目光平柔似水,显然已经没有了怨怒,倒也放下心来。想起堆积一日的朝政也该去阅理一下了,他默然一笑,“噗”的吹了一下她的睫毛:“安寐吧!你身体尚弱,莫要出殿!朕翌日再来!”言罢毅然向外走去。

“你总是自我矛盾,你刚才又对我说‘朕’了!”冲着他即将出门的背影,她及时嚷了一句,莫名有些失落。

“哦!”他悠然转过脸来:“陆梦,我走了,安心休养!百年浮世入一梦,卿再觉眸,我便来了!”

“不是百年,是千年……”她对着悠悠空晃的门帘自语:“我是几千年后来的人!看来你是没法理解的!”

拖着烦乱的脚步踱到案前,她看到了刘彻写好的协议,霎时被刚劲逸美的古文书法迷住了眼球。“好漂亮的字!若在我们的社会拍卖,定是无价之宝!咦?”她发现了他点在条款后面的墨迹,“怎么还有一滴泪?他……?”心中漾过一苏说不清的情愫,不由自主的,她返身向门外跑去。

跑到殿堂正门,她又看到了刘彻的虎背熊腰。依旧是那袭闪亮的黑缎常服①,他气宇轩昂的端步在宽阔的殿前广场上,披着来自天籁的金光云霞,竟似一尊永不会倾斜的巍巍雕像昂首向前。光彩奕奕的金织盘龙装饰在他平展的双肩,苍劲的龙尾随着轻甩的袖臂虎虎生风,玉饰金带、锦绣朱履,上上下下,他的一尺一寸都霸气十足。

“这位至尊无尚的帝王竟服侍了我一整天!”她扶着门环,悄然笑思:“百年浮世入一梦,我再觉眸,你便来了?一梦百年,恐怕你就是个又肥又笨的老爷爷了,而我还是个负一千多岁的娃娃,谁屑与你比翼双飞?”正喃喃自语,忽然,她看到张骞慌慌张张的跑进殿院。

张骞向刘彻说了一番话,刘彻听后愤然拂袖,快步蹬上车驾离去了。张骞随后又对着车帘说了什么,陆梦依然没听清,只听到“韩大人”三个字,心中怦然:“出什么事了?和韩嫣有关吗?”她急忙回寝,换上了两件式青白­色­绣凤衣裙,一身­精­简,追着御驾而去。

皇帝的御驾行入一段狭长的廊道中,两边皆是高耸的殿墙,怱然马匹嘶鸣声起,众近卫官卒警觉不妙,纷纷抽刀护驾。与此同时,两条身影从墙檐迅速飞落,一阵刀光剑影,他们冲过侍卫的阻拦径直奔向车銮,所过之处,侍卫皆扑倒于地,颈前或头上流血。

【注释】①非祭祀等典礼时所穿的衣服,多为袍。

(70) 御驾遇袭

情势万分紧急,眼看两个蒙面刺客逼近车厢,势如破竹,陆梦及时飞奔而至,当空跃出拦住了刺客。她的出现暂时缓解了危机,却使车厢内的刘彻大惊失­色­。“她可是有孕之身,竟像只纵山跃涯的小鹿招架在两个刺客之间!怎能承受?”他不顾一切的跳出了銮驾,失去了往日的尊仪,急欲奔向陆梦。

“陛下保重!”几十侍卫排成|人墙保护并阻止他靠近刺客。

“闪开!”大喝一声,刘彻踢倒了身前的侍卫,侍卫麻利的爬起来,又加入人墙誓死保卫皇帝。

这时陆梦仍在赤手空拳抵挡两名执剑刺客,渐渐落败。周围的侍卫提着刀,苦于无从下手相帮,都焦急的伺机而动。刘彻的焦急胜过在场的任何人,苦冲无路,他愤恼的夺下了身边一名侍卫的刀,霍然扬起。明光晃晃的铁制环首刀在空中莺莺脆鸣,侍卫们笔直的站着,宁死不让。面对这些忠心耿耿的卒士,他握在刀柄上的手攥得疼痛,却终不忍斩杀下去。恨然的摔刀于地,深深凝结着眉宇,他情意切切的望着让自己心惊­肉­颤的陆梦,高声唤道“子童,你快过来!你若有闪失,朕痛过一死!”

陆梦听到了呼唤,却仍然顽强的抵御刺客,她知道多坚持一刻,刘彻就多一分安全,等禁卫军赶到了,刺客应该没那么容易接近他了。这一刻,对他的关心已经不再是保护皇帝那么简单,一日之间,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帝不知不觉钻进了她的心坎,仿佛亲人。她无心细想这变化是怎么产生的,是不是和身体里的生命有关,只知道绝不能让人伤了他,心心念念的牵挂。

刘彻又何尝不是呢?一份牵挂为她,一份牵持为孩子,眼看陆梦危在旦夕,男人的血­性­胜过了君王对生命的珍视,他倍加凶爆的摔拉踢倒了众侍卫,如猛虎一般冲破重重阻力,不理声声哀求,不顾重望在肩,毅然站到了最危险的地带,怒指刺客,威然喝道“朕在此,逆贼奈何?”

刺客见大好时机来临,即刻调转攻向,一人拦截陆梦,一人执剑直刺刘彻!

千钧一发之际,闪亮的银光当空Сhā落,“噗!”,韩嫣的龙泉霎时穿透了刺客的胸肋,抵着他远离刘彻身边数尺。

被刺中的刺客发出“唔”一声闷吼,继而牢牢抓住扎在身上的利剑,大声呼喊:“你快走!”尖音诈落,他的同党当即虚晃一剑,脱离了陆梦的纠缠,飞身跃上墙头逃循。

“往哪跑?”陆梦冲向墙壁便去追他。

“娘娘!”韩嫣一剑截断了刺客的身体,提步紧随。

“子童小心!”深情的叮咛随着陆梦扑通翻越的身体冲口而出,刘彻的心像煎在热锅里的油饼,啪嗒嗒翻了几翻。担忧焦虑过度,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陛下!”李广跨步上前扶住了他,众禁卫也踏着震天的步伐赶到了。

“快去保护皇后!”刘彻奋力甩开李广,大喝一声:“备马!”见李广不动,他勃然再吼:“朕让你备马!”

李广即刻单膝跪地:“陛下,纵马也无法追上娘娘,她所行踏的是墙头屋脊!请陛下勿需过虑,娘娘的身手远在微臣之上,再加上韩大人相护,定能安然回来!”

“陋儒①蠢思!”刘彻一脚踢翻了李广,目光凌厉,声音坚定:“备马!”

……

【注释】①古时骂人话,傻瓜笨蛋的意思。

御驾遇袭

情势万分紧急,眼看两个蒙面刺客逼近车厢,势如破竹,陆梦及时飞奔而至,当空跃出拦住了刺客。她的出现暂时缓解了危机,却使车厢内的刘彻大惊失­色­。“她可是有孕之身,竟像只纵山跃涯的小鹿招架在两个刺客之间!怎能承受?”他不顾一切的跳出了銮驾,失去了往日的尊仪,急欲奔向陆梦。

“陛下保重!”几十侍卫排成|人墙保护并阻止他靠近刺客。

“闪开!”大喝一声,刘彻踢倒了身前的侍卫,侍卫麻利的爬起来,又加入人墙誓死保卫皇帝。

这时陆梦仍在赤手空拳抵挡两名执剑刺客,渐渐落败。周围的侍卫提着刀,苦于无从下手相帮,都焦急的伺机而动。刘彻的焦急胜过在场的任何人,苦冲无路,他愤恼的夺下了身边一名侍卫的刀,霍然扬起。明光晃晃的铁制环首刀在空中莺莺脆鸣,侍卫们笔直的站着,宁死不让。面对这些忠心耿耿的卒士,他握在刀柄上的手攥得疼痛,却终不忍斩杀下去。恨然的摔刀于地,深深凝结着眉宇,他情意切切的望着让自己心惊­肉­颤的陆梦,高声唤道“子童,你快过来!你若有闪失,朕痛过一死!”

陆梦听到了呼唤,却仍然顽强的抵御刺客,她知道多坚持一刻,刘彻就多一分安全,等禁卫军赶到了,刺客应该没那么容易接近他了。这一刻,对他的关心已经不再是保护皇帝那么简单,一日之间,曾经高高在上的皇帝不知不觉钻进了她的心坎,仿佛亲人。她无心细想这变化是怎么产生的,是不是和身体里的生命有关,只知道绝不能让人伤了他,心心念念的牵挂。

刘彻又何尝不是呢?一份牵挂为她,一份牵持为孩子,眼看陆梦危在旦夕,男人的血­性­胜过了君王对生命的珍视,他倍加凶爆的摔拉踢倒了众侍卫,如猛虎一般冲破重重阻力,不理声声哀求,不顾重望在肩,毅然站到了最危险的地带,怒指刺客,威然喝道“朕在此,逆贼奈何?”

刺客见大好时机来临,即刻调转攻向,一人拦截陆梦,一人执剑直刺刘彻!

千钧一发之际,闪亮的银光当空Сhā落,“噗!”,韩嫣的龙泉霎时穿透了刺客的胸肋,抵着他远离刘彻身边数尺。

被刺中的刺客发出“唔”一声闷吼,继而牢牢抓住扎在身上的利剑,大声呼喊:“你快走!”尖音诈落,他的同党当即虚晃一剑,脱离了陆梦的纠缠,飞身跃上墙头逃循。

“往哪跑?”陆梦冲向墙壁便去追他。

“娘娘!”韩嫣一剑截断了刺客的身体,提步紧随。

“子童小心!”深情的叮咛随着陆梦扑通翻越的身体冲口而出,刘彻的心像煎在热锅里的油饼,啪嗒嗒翻了几翻。担忧焦虑过度,他眼前一黑险些栽倒。

“陛下!”李广跨步上前扶住了他,众禁卫也踏着震天的步伐赶到了。

“快去保护皇后!”刘彻奋力甩开李广,大喝一声:“备马!”见李广不动,他勃然再吼:“朕让你备马!”

李广即刻单膝跪地:“陛下,纵马也无法追上娘娘,她所行踏的是墙头屋脊!请陛下勿需过虑,娘娘的身手远在微臣之上,再加上韩大人相护,定能安然回来!”

“陋儒①蠢思!”刘彻一脚踢翻了李广,目光凌厉,声音坚定:“备马!”

……

【注释】①古时骂人话,傻瓜笨蛋的意思。

一双苦离人

陆梦一路跟踪刺客去了长乐宫,又追了一段,看到他闪进了一座小木门,赶紧加快脚步追进去,却已不见了刺客的身影,面前是一座芳香泌人的花园。手掌大小的鲜花在夜中发出五颜六­色­的光彩,宛如朵朵争奇斗艳的霓虹,叹为观止。会发光的花在2049年司空见惯,那是人类在花朵中导入了荧光蛋白基因的成果,然而在汉朝能见到这样的花,确实是令人惊奇的。

无比诧异的走在花丛间,不时闻到袭袭芳香,凭着女孩子对花的敏感,陆梦确定自己曾经闻过这种奇花之香。这种清淡却能经久不息的香气,细细回味,应该和早前见过两次的花粉,乃至和地道中的瘴气有异曲同工之处,可以断定:就是花粉和瘴气的香源。

“原来祸根出自长乐宫,太后住的地方!”她倒吸一口凉气,“咝!刺客会不会是……?”

“娘娘!刺客跑不了!”韩嫣漫步花丛,向她走来。

依然是那样洒脱,依然是那样俊逸,韩嫣清卓的身姿在陆梦眼中却不再完美,她理了理因打斗而凌乱的发,那是刘彻曾细细帮她梳理过的。夜前的往事一幕幕游过心头,韩嫣的真情,韩嫣的退懦,她和刘彻之间那层斩不断的因果……所有的一切都让她无奈。“无视这一切吧,反正会回去!”她劝自己,默默凝望韩嫣走近。

“娘娘,这一日不见,你……你更憔悴了!”韩嫣的声音有些颤抖。

“谢谢关心!”陆梦若无其事的应了一句,淡淡而笑:“韩大人,你的艳姬这一日可好?”

一句话,像一把刀,韩嫣内心被戳得一阵剧痛,猛然把脸转向一边,“谢娘娘挂念,陛下这一日可好?”

陆梦沉默了一会儿,忽然放笑:“呵呵!呵呵呵!”

“你……?”韩嫣被她的反常之举吓到了,她看上去在笑,嘴角弯如月,双目眯若弓,眼眶里却闪着烁烁的泪花,分明是伤心到极至了!顿时他为刚才的反­唇­相讥懊悔不已,满脸歉疚的望着她:“你生气了吗?”

“韩大人!”陆梦顷刻严肃了,“很感谢你昨夜亲手把我送到陛下床侧,让我度过了一个终生难忘的夜晚!也让我懵懂的青春明白了,一个连爱都不敢爱的人,就算他再优秀,也不值得我去怀念!所以,以后在本宫面前,你要规规矩矩!记住了!”蓦然转身,她行向花海深处。

“她在说什么?”韩嫣自问,被她连篇的责损惊得心神离乱,满肚子迷苦竟然无从争辩。凭什么去争辩?就算自己没有亲手送她上了他的床,不是一直在把她推给别人吗?还有什么资格去问、去澄清?“罢了!”心中一沉,他目送她绝决的背影,凄然默念:“陆梦,在你面前规规矩矩实在是难!韩嫣憾颜,又不能带你走,唯有一马江湖,从此再不踏进宫廷半步!这样,也许你我都解脱了!”到底决定离去了,这个念头一动,他仿佛感到千万条依依不舍的鞭子在狠抽自己,凝望她渐远的背影,终于脱口喊道“等一下!陆梦,你早前在陛下寝殿念的那首词,说它后半部能代表你的心意,可否最后诵与韩嫣听听?”

但愿人长久

陆梦停下,并不转身,纤秀的手指在花尖轻轻拂过。推着花浪,她再次款款而行,昂着头,大声的吟诵:“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微微停顿,她的语调迟缓了,意味深长:“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韩嫣内心的憾动如狂风卷浪,拍得他浑身痛楚不已,“原来,她向我敬酒不是示爱,是示离!她想告诉我,她愿意委屈求全,只和韩嫣遥相思念!可惜啊,我却说了那几句词来伤她,偏偏连一个美满的别离都失去了!”悔痛并生,他黯然垂剑于地,泪洒长衫。去追她吧,再对她说一次真言,就算离开,也别让她在怨恨里难过一生……他用许多理由劝自己去追陆梦,终于挪动了迟疑的脚步。

“韩嫣!”刘彻恰巧唤道。骑着雪白的骏马穿破黑暗,他英姿凛然的俯视着韩嫣:“去月台①侯朕,今夜,你我畅饮宵月!”

“他什么时候来的,我竟不察!”韩嫣无声的转过身去,背对着刘彻:“陛下,今夜清冷,不易饮酒赏月,你和娘娘早些回宫吧!”霍然反手提剑,他点着花尖纵身而起,如一只孤傲的白鹤,翔在遥夜凉风之中。

刘彻的约请被驳回,嘴角却附着个冷隽的微笑,“呵呵,韩嫣,你败了!你屡次救朕,朕可以给你任何的赏赐,独有两样例外:朕的江山和女人!”他猛一送跨,骏马便驰骋在花间直奔陆梦而去。

追上陆梦,刘彻潇洒的翻下马背,把她抱了上去,并亲自牵着马缰,与她漫步在异彩流光的花海之中。两个人心事沉沉,良久无语。

同行了一会儿,刘彻率先打破僵局:“娇娇……”

“嗯?”陆梦不悦的哼着,刘彻转头一看,她竟颤抖着四根手指头在他眼前划来划去,像个跳神的巫婆,却是个可爱的巫婆。

“哈哈哈……”他展颜大笑:“陆梦,陆梦,陆梦!真是一物降一物,朕有了‘家法’了!”

“嗯?”又是一声怒哼,陆梦抖出五指,“这是……?”刘彻又想到了第五条提的韩嫣那码事,笑容不禁收敛。“别想歪了!”陆梦娇掐蛮腰:“那一条换了,换成你亲许的承诺,你不会忘了吧,没别人的时候,你该怎么自称呢?”

“我……我忘了!”刘彻敲敲脑门,若有所思。

“呵呵!”陆梦莞然独笑,见刘彻仍在自顾表演逗她开心,她不自禁的回过头,望着韩嫣离去的方向,悄悄擦掉了眼角的泪。

韩嫣藏在殿阁间远远跟着他们,无法看见她的泪,只见到着他们嬉笑亲密、倩影相随,不免甘肠寸断。此情此景,他想马上离去,又怕刺客回头,只好苦苦跟着。

果然不出韩嫣所料,陆梦正要告诉刘彻这花匍的疑点,猛然骏马扬起了前蹄,一声长嘶,把她掀下马背。身体向后倒去之际,她就势一踢马尾向后腾翻,稳稳的落在地上。这才发现,骏马的ρi股上居然Сhā着一支飞镖。马儿惊鸣过后纵蹄狂奔,转眼便消失在黑暗中。刘彻紧张的跑过来,围着陆梦上上下下的打量,不停的问:“可伤到你?可伤到你?”

陆梦无暇理会他的呵护,全力警惕着四周,只怕刺客又会有什么新的花样使出来。

一阵微风吹过,花影翩翩拂动,如浪起伏,猛然,有处花浪跳跃了一下,“有人藏在那里!”她即刻飞奔过去。

“别过去!”韩嫣呼喝着踏空而来,却已晚了,陆梦的身影转眼便消没在花海中。

【注释】①古时建来赏月的高台。

双双遇险

眼见着心上人遇险,韩嫣急得仿佛五脏都着了火,顷刻贯尽全身的内力,一如祥鹤出云,俯冲向陆梦消失的地点。正在接近,意外见到一束红光扑向刘彻,他大惊,不及考虑,当即左脚点右脚,提气旋身赶到了刘彻身前,一剑震飞了刺向皇帝的红剑。

“别管朕,快去找陆梦,她怀着朕的骨­肉­!”刘彻推了他胳膊一下。

“陆梦,骨­肉­?陛下都知道了?”韩嫣脱口问。

“别说这些,快去找她,定要把她安然带回来!”

“可是陛下……?”韩嫣既想去寻陆梦,又怕刺客再来袭击刘彻,一时犹豫不定。

“快去!一定要保住朕的血脉!”刘彻的语气万分急促。

“是!”韩嫣四处一扫,没有什么异常,毅然转身离开刘彻。步子刚腾上空,忽然他觉得不妥,不由得转头去看自己的上臂,一个暗红的血手印隐隐呈现在白净的袖布上。“陛下受伤了!”他再次抽身而回,一把架住刘彻的胳膊,借着花光月­色­,愕然见到,皇帝的右胸处Сhā着一支脱手镖,只露镖尾。

“你受伤了!”韩嫣紧张的问道。瞬间,他的背心渗出一层冷汗,真是悔恨交加,方才自己的心绪被情所乱,竟没察觉到刺客和暗器,想来这支镖一定是和刚才打上马身的那一镖同时发出的。他以前虽没遭遇过这种镖,却深悉这种镖的厉害。这种脱手镖在江湖上称为蛇尾五棱镖,它的­操­控需要极高的技巧,镖出旋转,入身奇痛。

如今,刘彻看似神情淡定,却满脸都是汗光,显然在强忍痛苦,韩嫣不忍再看,当即把肩头一偏,便要背他回去。

刘彻了解韩嫣的个­性­,明白他对自己的兄弟情、君臣义,此时,再让他去找陆梦,他断然不会从命,只好压低声音说:“韩嫣,莫要声张,暗夜迷光,朕着皂①服,刺客未必确定伤了朕。朕若无恙,则娘娘无恙;朕若危急,则娘娘境况难料!”他紧紧握了一下韩嫣的手:“朕,惜她!”

“恩!”闷应了一声,韩嫣含着泪望向空野,“梦,我也惜你!”,默默收起对她的惦念,他故意高声说道“陛下,此地不易久留,看这地上暗器,刺客功力高深,容臣背你速速离开吧!”说完,他把刘彻架上肩背,施展轻功凌空离去。

“陆梦,我又一次为了帝王而放弃你,今生今世,韩嫣欠你太多,若有来生,定当犬马相还!”冥冥之音在夜空暗荡,韩嫣白袂飘飘的身影消失在陆梦眼中。

她微微一动,脑后便被一掌狠狠击中,当即晕了过去。

……

­阴­湿的地下密室里,带着腥臭味的水从壁顶石缝渗下来,集结成珠,偶尔落下一滴,“嗒!”,有滴水珠落在被捆绑成粽子的陆梦­唇­上,她抿抿­干­裂的嘴­唇­,并未醒来。

“死八婆,你们俩个小鬼居然敢骗我!”一个穿着黑衣的蒙面人冷眼看她。

另有一位粉布衣裳的女子也是黑纱遮脸,却是泪眼莹莹,轻声问道“娘,你怎么知道娘娘小以前是个口才极好的人,你怎么会懂她们的语言?也是太上老君告诉你的吗?”

“你哪来那么多废话?”黑衣人重重踢了陆梦一脚。

“别伤了娘娘!”粉衣突然抓黑衣的手臂,急切的哀求:“她被你打晕后已经昏睡了三天没吃没喝了,你再踢她不是要了她的命吗?”

“放心吧,她的命硬得很呢!”黑衣从陆梦头上拔下一只金钗,用钗尖刺她的脸,陆梦皱了皱眉,无力的摇头挣扎,依然不醒

【注释】①黑­色­。

白发鬼

“靠,还真让我给打残废了!这鬼丫头小后居然变孬了!”黑衣怏怏的站起来,对粉衣说:“你想个办法,去宫里多弄点药酒来,那药酒可以壮人血气,别让这个鬼丫头真的死了!”

“娘,你现在说话女儿越来越听不懂了!再说,你让我去宫里弄药酒,那谈何容易?现在宫中正在捉拿耳后有蛇形纹的人,我不但有蛇纹更是一个早已失踪的身份,你让我出去,岂不是去送死吗?”

“别婆婆妈妈的了,你再不行动,这鬼丫头死了,咱们就不能利用她杀了刘彻。­奶­­奶­的,刘彻那小子,命可真大,我分明看见你师父那伙人用一只暗器打中了他,没想到那暗器居然是掉在地上了!哼,不过,逃得了初一避不过十五,他们不行我自己动手。你必须照我说的去做,不杀了刘彻,为娘就不能带你出宫,你早晚要死在这地道里头。你不是不知道,那个狗皇帝和这个鬼丫头一样,满腹鬼点子!­奶­­奶­的,他不差人进来探索地道之迷,竟然先泒人放了几千只大老鼠进来!那些老鼠繁殖起来比复制还快,在这没米没粮的地方,早晚把你当粮吃了!”

“娘!”粉衣女子的眼泪瞬时打湿了她的面纱。

“哭什么?怕了?”黑衣人狠狠瞪她一眼,随际装出温柔,抬手抚着她的发:“别哭了,等这事成了,娘答应你,把蓝蓝还给你,让你带着它出宫,还答应你……”话音嘎然而止,黑衣微抬的手臂也僵挺在空中。

“对不起,娘!”粉衣哽咽:“我不能听你的!”擦擦泪,她走向陆梦:“娘娘对我有救命之恩,我不能让你利用她,我要带她出去!少时,你的|­茓­位会自动解开,你就原谅女儿吧!”随后,她解开了陆梦身上的绳索,把她扶了起来。

……

背着昏迷的陆梦行走在空幽狭长的地道中,粉衣边走边喘粗气,脸上的黑纱怱尔飘起怱尔落下。“呼!”又是一口长气叹出来,黑纱竟嗖的飞出去,轻悠悠飘落到地上,摊成一张四方黑巾。

“呯!”,一只灰布男鞋重实实踩在了黑巾上,鞋子来回扭转两下,黑纱巾旋即皱成一团抹布。

粉衣吓得退了一步,刚要抬头,便见一条粉红的长舌挂在眼前,吓得惊叫:“鬼啊!!!!”晕倒在地上。

惊悚的尖叫在地道中回荡,一个披头散发的男人冷笑了两声:“哼哼,无法无天的刺客,敢抓娘娘!吓不死你!”边说边拍打自己的胸口定神,他拢了拢遮挡在脸前的白发,端详着躺在地上的陆梦,向她伸出双臂。

“你是谁?”微微睁开眼睛,陆梦一把掐住了白发男人的脖子。

“娘娘!”他艰难的叫唤:“我是李少君啊!”

“李少君!”审视了他两眼,陆梦放了手,咬牙忍着头脑的创痛,撑着地面坐起来,虚弱无力的说:“原来是你,你的头发怎么白了?你怎么会在我身边?”

“咳咳!”李少君摸顺着被抓疼的脖子,缓了口气说:“娘娘,这些说来话长啊!我看你面­色­惨白,气力不均,似乎身体抱恙?可有何不适?”

“哦,没有!”陆梦轻轻抚碰了一下隐隐疼痛的腹部,当即缩回了手,脸­色­羞得通红。不知怎么,似乎对体内的小生命有了很亲切的情感,怕他饿了,她低声问李少君:“李少君,你有吃的吗?我饿了!”

“有!”李少君把手伸进怀里掏摸了一会儿,“哎,找到了!”他笑着,突然拎出一颗呲着长牙的老鼠脑袋,脑袋下面的­肉­和毛粘粘糊糊的凝在血里。一小截肠子挂在被扯断的鼠脖子下面,晃来晃去,甩出滴滴嗒嗒的血。

好恶心!陆梦觉得自己的肠子和胃都在往上翻涌,顿时捂住嘴­干­呕了一番。虽说饿到了极点,要吃下如此生猛的东西,她是万万做不到的。幸好身上带着上次在长乐宫装下的药酒,她赶紧拿出来喝了。

李少君见她好了些,便指着她身后问:“娘娘,你看,那个刺客是谁呀?”

陆梦转过身一看,“秋秋!”她惊呼道。

简单询问

叫醒了秋秋之后,三人围坐在一面银镜前,陆梦审视着对面的两人,严肃说道“简单说说,你们都是怎么进入地道的?在这里有哪些遭遇?李少君,你先说!”

“娘娘,我……唉!”李少君抬起袖子拭了拭眼角的泪,凄凄讲起了自己的遭遇。

原来,李少君正是被小环挟持进入地道的。下来后,他被囚进到一间四面石壁的暗室里,有几个人给了他一袋谷物,硬是让他在装着土壤的大桶里种金子。李少君知道自己种不出金子,又不敢如实告诉他们,因为那个“种谷得金”的神话是皇帝安排的。于是,又急又怕,一夜之间,他的头发全白了。幸好有一天,小环来给他送吃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只蓝­色­的长毛兽,它引走了小环,使他可以夺门而逃。逃出后,他便开始在地道中躲避流浪,没再被抓却也走不出去。

“对了,我曾经在这地府中见过娘娘和韩大人,只是一瞬,你们又不见了!”他纠着眉毛说。

“嗯,那时候,我确实在地道中,也看见了你!可惜,我们都这机关重重的地道给蒙蔽了!这个暂且不说,李少君,你在这地道中一直是靠吃老鼠生存下来的吗?”陆梦不是不信任李少君,但是为了以防万一,不得不多加盘问,毕竟,能在这无一草一木的地道中生存下来,是值得关注的,她和韩嫣当初可是饿了好多天,李少君怎么能幸免于难呢?

“不是的娘娘!”李少君很诚肯的回答:“您知道,我是个专爱研究草药补身的人,所以身上总是揣着些自制的药丸。开始的几天,我就是靠着自己身上所揣的补药维持体力,后来,药丸吃没了,突然发现地道中出现了许多老鼠,饥渴难奈之下便,只好捕鼠为食了!”

“嗯!”点点头,陆梦对李少君笑笑:“也真是难为你了!”,李少君开心的笑了,能得皇后这一句话,他把所有的磨难都化成了甜汁,自打她在药浴那天替他说话,他就对这个平易近人的皇后爱慕有加了。

“那你呢?秋秋。”陆梦的目光转移到秋秋身上,“你是怎么来地道的?又经历了什么?”

“我……我带你们离开这暗道再说吧!”秋秋语瑟,怯怯低下了头。

“啊,秋秋有秘密,地道之迷要解开了!”心头一喜,陆梦霍然站了起来:“不!秋秋,你先告诉我,伊峰和蓝蓝在不在地道中?”她确定了,秋秋便是那个把自己从伊峰手中救出的人。

“在啊!”,一个沙哑的、不男不女的声音空幽而起:“陆梦,别来无恙啊!”

再遇伊峰

“伊峰!”陆梦心里嗵的一跳,猛然被秋秋推了一把,“娘娘,你们快走!”秋秋疾呼着碰了银镜一下。“吱嘎!”一声轻响,三人脚下的地面迅速位移,与此同时,一道黑影疾速奔来,秋秋飞身挡了出去。

“秋秋小心!”陆梦的话刚出口,人便跟着银镜和直角墙壁旋转进入了另一侧的地道。“秋秋!”她回身摸着已经闭合的墙壁,难过得闭上眼睛:“秋秋,谢谢你救我!但愿伊峰不会伤害你!”

她猜想伊峰应该不会伤害秋秋,根据韩嫣的判断,伊峰才是在梅园用光速枪伤了刘彻的人,而后不久,拿着光速枪的蒙面人又出现在椒房殿带走了秋秋。从两件事相隔的时间和地点很近来推断,劫走了秋秋的人就是伊峰。既然他把秋秋带走这么长时间并没伤她,很可能,他和秋秋之间有特殊的关系。无论这一层关系是什么,它只能是在伊峰小之前就存在的,所以秋秋最初肯定是信赖伊峰的。

这也让陆梦想起并确认了一件事,那日在梅园,秋秋抱来了长毛兽以后,居然失踪了近一个小时的时间,这与长理不合。按说,秋秋对长毛兽发生的变化充满了惊奇,那么,当她发现长毛兽反常的和平素所害怕的皇后娘娘变得亲近以后,应该是追上去看个究竟,而不是悄无声息的失踪。陆梦当时大意的以为她是去办“私事”了,现在看来,那个“私事”就是去给伊峰报信,所以伊峰在救秋秋的时候对“皇后娘娘”手下留情,因为他已经知道皇后就是陆梦。

伊峰不想杀自己,陆梦相信这点,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不杀自己,她却察觉到了,同样是刺客,那个偷了伊峰枪的人对皇后毫不手软,可以说是招招索命,而伊峰则不同。他在椒房殿不杀她;第二次相遇在地道中时发出的那几枚暗器也只是冲着小环和韩嫣而去的;上次­阴­魂般的出现在她身后也没有马上动手;而这一次,他在花海中埋伏下来,只是出奇不意的擒住了她却又没要她的命。种种迹象来看,伊峰想活捉她。

他到底想­干­什么呢?没有更多的时间去思考,她急切的想回到原来的地道,必须和秋秋并肩作战。虽然出分析伊峰不会伤她,可那只是一个分析,事实难料,只有回到秋秋身边才能保证她的安全。陆梦不想耽误一分一秒的时间,当即在银镜上查找起来。

“娘娘,您在找什么?”李少君不解的看着她。

“找机关!你没看见秋秋刚才碰了银镜一下吗?控制地道的机关应该就在银镜上!”

“娘娘,难道你还想回去那边吗?那里可是有个蒙面刺客!”

“有刺客更要回去了,难道让秋秋一个人犯险吗?”

“娘娘……”

“好了,你别说了!”陆梦反感李少君胆小的个­性­。

“可是……”

“我让你别说了!”她仍然在银镜上找。

“那机关不在银镜上!”李少君突然在地上跺了一脚,墙角再次旋转了。

秘道机关

这太出乎陆梦的意料了,那个控制地道的神秘机关,她曾经想象得十分复杂,居然就是银镜正前方的一块地砖。用力踩下地砖的时候,银镜的底座便会同时上浮一截,机关随即启动。这个机关的原理应该也是运用了磁场的变化,银镜的底座上应该也有一块磁石,它是遥控地下磁石的“钥匙”。

机关虽然打开了,可是,更让陆梦吃惊的事情也发生了,秋秋和伊峰已经不见了!

“李少君,你看我们是回到原来的地道了吗?”陆梦仔细的查看,从外表上,分辨不出地道的差别。

李少君紧紧跟着她,像跟着保护神,全部的心思都在警惕刺客,没听见提问。

陆梦悄然而笑,突然回头对他做了个鬼脸,“哈!”张牙舞爪,把眼睛往上一翻。

“娘啊!”李少君扑通跪在地上,一把搂住了她的腿。

“哈哈哈,李少君,看你吓的!有什么可怕?邪不胜正,只要你问心无愧,就算阎王来了,也会对你客气三分!”陆梦伸手拉他,偶然发现他的衣服前面有血渍,脑中灵光一闪,她一脚踢开了他。

李少君笨笨愕愕的爬起来:“娘娘,草民该死!我是吓坏了,才会冒犯娘娘,还请娘娘恕罪!”

陆梦缄默不语,仔细的察看脚下的地面,地面异常整洁,没有任何不同寻常的印迹。“看来,这的确不是先前的那条地道!”她惴惴不安的嘀咕,不免有些担心秋秋。

“娘娘怎么知道这不是那条地道?”李少君不解。

陆梦并未直接回答,指着他衣服上的血渍,问:“你刚才拿出什么给我了?”

“方才?”李少君顺着她的手指去看,“哦,草民拿了一个老鼠头给娘娘!”

“不对!”陆梦转向银镜,“刚才你给本宫的,是一个滴着血的老鼠头!”

“呵呵!娘娘,这时候您还有心说笑!”李少君别扭的咧咧嘴,实在是笑不出来。

“谁和你说笑了!你刚才给我那颗老鼠头的时候,就是蹲在你跪地的位置。当时,鼠头上的血滴落在了地砖上,而这里的地砖根本没有血渍,当然不是我们之前所停留的地道。李少君,告诉本宫,你是怎么发现银镜前面的机关的?”

“娘娘!”李少君对她的细心和聪慧佩服万分,恭恭敬敬的答道“启禀娘娘,我是捉老鼠的时候无意间发现的。那天,有一只大老鼠从我面前经过,速度特别快,我一看,我当即我就……”他说着手竟举了起来,声情并茂,仿佛眼前就有一只壮硕肥美的大老鼠。陆梦不屑再听,用力在镜座前跺了一脚,墙角又转动了。

二人继而进入另一条地道,这一次,仍然没有看到地上的血渍。

“李少君,准备好了,下一条地道就是刺客出现的地方,小心防备!”陆梦说完,不等李少君惊奇的眼睛眨一眨,猛然踩在了镜前的机关上。

秘道机关2

再次跟着墙角换了地道,她却大失所望,这里虽有血渍,却根本没有了秋秋和伊峰的身影。

“血渍,果然有血渍!”李少君大叫:“娘娘,草民真是佩服您到五体投地,您说回来,果然就回来了!可是,秋秋她们去哪了?您又是怎么知道这一次一定能回到这条地道呢?”

陆梦没有对李少君解释为什么自己知道会转回来,这是一个小学时学过的常识,由一个顶点引出的­射­线最多可以把平面分成四个直角,就像是一个平面直角座标系,所以直角墙既然只是旋转并没有其它位移,并且它每转一次面对一个新地道,那么,在转了三次之后,它必然是要回到最初的地道了。虽然这是小学知识,对李少君来说,却是“千年学业”,索­性­不告诉他,就让他认为自己“神机妙算”好了。

奥秘被发现了,在地道中的行走就有了方向,陆梦带着李少君寻找秋秋。一路找下来,她发现,这地道中并不是每个墙角都可以转动的,所有可以转动的墙角,它前面的银镜上便有凸起,这是一个不易被察觉的标记。她几乎不相信地道的设计会是古人的杰作,那些可以转动的墙角地砖与其它地砖的接合得天衣无缝,根本就看不出地上的石砖会分离,可以说是鬼斧神工。

“是什么人设计了这奇幻多变的地道?他们的动机是什么?那些刺客究竟是什么身份,竟然有这样大的本领,在天子的脚下指挥了一个秘密的却是极其危险的“地道集团”!这地道可不是一年两年能建成的,它和伊峰的到来应该没有必然的联系……”她一边找探寻一边思索,忽然,独特的、有些风­骚­的猫叫传入了耳中,“呜喵——”

是猫人来了!陆梦惊喜不已。

猫人直冲到她腿边,又是蹦跳又是抓,不像只猫像只长毛大猴儿。

陆梦抱起它,仿佛见到了久别的亲人,亲亲笑笑,握住它的小爪摇啊摇。

“喵!!”突然猫人呲出尖利的白牙,似乎要吃人的样子。

“娘娘小心!”李少君的话音才落,陆梦就被猫人轻轻咬了一口,白­嫩­的手上当即出了两个红坑坑。

秋秋遇险

“你有事么!”陆梦一惊放下它,猫人撒腿就跑,她紧紧追去。

转过了两道弯,一个粉衣女子映入眼中,是秋秋躺在地上,不计其数的长毛黑鼠聚集在她的身上啃食,哄挤着发出吱吱叽叽的叫声。

“喵呜!”猫人咆哮着冲上去,仿佛一只发了疯的微型老虎,准准的咬住了一只最肥的老鼠,顷刻便把它的头扯掉了,老鼠们吓得纷纷逃窜,猫人不顾一切的追赶它们而去。

“猫人!”陆梦无奈的唤了一声,赶紧俯身去看秋秋,秋秋腹部有一个血洞,汩汩的鲜血似开闸的洪水往外直冒,竟是剑伤。好在发现的及时,她还有呼吸,李少君用自己的衣物帮她简单包扎了伤口,告诉陆梦:“这地道中有瘴气,据草民的经验,这是一种可以令人气血冷弱的毒气。现如今秋秋受的伤很重,没有解药的话她很快就会丧命的!”

“秋秋……”陆梦难过得抱起她拥入怀中,无意间碰到了她耳边的垂发,咦?秋秋的耳后也有蛇形图案!是红­色­的。这一发现让她吃惊不小,秋秋居然和娟轲、小环她们一样,都有“刺客集团”的标记,那也就是说……!突然她面露笑貌,伸手在秋秋身上翻找起来。

“娘娘,您找什么?”李少君不知她为何转悲为喜。

“找到了!”陆梦从秋秋衣服里摸出一个白­色­的琉璃瓶,递给李少君:“你闻闻看!”

李少君记得陆梦醒来后曾拿出一个白­色­的小瓶,喝了里面的东西。“这个小瓶怎么和娘娘刚才所带的瓶子是一样的?”嘟囔着,他打开秋秋的瓶子闻了闻:“嗯,没错,酒中带药,气燥而味烈,以炽烈克寒毒,这应该就是瘴毒的解药!”

“那快给秋秋喝了!”陆梦高兴得几近欢呼,幸亏想到了,上次她受瘴气之毒喝了小环带的解药就好了,既然小环有解药,身为同一个组织的人,秋秋很可能也有,这样才能方便她们在地道中活动。

果然就猜对了,看着灵妙的药酒徐徐流入秋秋的口中,她恍然想起一件事:这药酒会不会就是藏在长乐宫废酒窑那些酒?如果是的话……?天啊!一阵惊悸瞬间袭遍了全身,她慌忙掏出自己身上的小药瓶:“李少君,你对草药味敏感,快闻闻看,这个瓶子里的味道和秋秋瓶子里的是不是一样?”

李少君闻过之后不假犹豫的证实了两个瓶中所装过的是同一种酒。

“这么神奇的酒就可巧被逃亡的我撞上了?大事不好了!”陆梦的心怱悠沉了下去,摸着自己的腰,她狠狠咬了下嘴­唇­:“李少君,你说,如果丢了皇帝的御赐金牌会怎么样?”

“杀头啊!别说是御赐金牌了,就是丢了御赐的石头也是要杀头的!”李少君摇摇头,“所以呀,草民最怕进宫了!在宫中荣华富贵容易得,身家­性­命却容易失呀!”

陆梦沉默不语,深深的不安:上次落入湖水后,金牌就不见了,它真的沉入湖底了吗?那时船翻真的是是意外吗?这两天变故频生,丢金牌的事还没来得及告诉刘彻,会不会引发出什么祸事?“必须尽快出去把这件事告诉刘彻!”她用力抱了下秋秋,可惜浑身酸软,于是命令李少君:“快,李少君,你背上秋秋!我们马上出地道!”

李少君豪不犹豫的背起了秋秋,忽然,细弱蚊蝇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太后……太后……”,秋秋在呓语,他赶紧向陆梦禀告:“娘娘,秋秋在说太后!”

“太后?”陆梦侧耳倾听,秋秋气若游丝的说:“娘娘……太后……太后要害韩嫣韩大人……求你救他,他是……我的恩人……快去,梅园……”

“秋秋!秋秋!你说清楚,她要怎么害韩嫣?为什么害他?”陆梦急切的呼唤,秋秋却没再醒来。陆梦懵了,韩嫣要出意外!不详的预感霎时流遍了她的全身。

梅园厄会1

带着无尽的恐慌和焦急,他们总算摸索出了地道,来到了昭阳殿荷池中央的假山顶。此时正值旭日之末,陆梦在殿门外找到了值殿的禁卫军,即刻命令他们把秋秋带去医治,把李少君引去前殿剥求见皇帝,她猜想刘彻这会儿应该去那里上朝了。临别,她嘱托李少君一定要想办法尽快把地道中的事告诉刘彻,而后独自匆匆赶往梅园。

清晨的阳光款款袅袅撒在地上,败谢了一地的梅花随着轻缓的晨风在地上打旋儿,远远望去,像一层翩悠起伏的红纱。骤然风狂,千姿百态的梅树猛忽一晃,摇落了一场粉­色­的梅花雨,残香袭人。

“真美呀!”卫子夫赞叹。穿着敞领绣金白纱裙悠然坐于案后,她像只乖巧的玉兔。一支晶灿的玉雕白梅排簪斜Сhā在发上,簪下挂着两串轻轻晃动的小碎珠,青白­色­的流光随珠舞摆,把她那张瘦秀的脸蛋映衬得楚楚怜人。

太后端坐于她旁边。

太后的另一侧坐着艳姬。浓装艳抹的,她正与卫夫人陪伴着太后赏落梅、饮美酒。

“这些人看上去像在玩乐呀?有韩嫣什么事?”陆梦躲在梅树丛中,细细观察。离她五十米左右的地方,那一个空旷的小广场正被梅树环抱。

落梅飘飘的广场上,围摆着六张云雕浮花几案,左、右、中各两两张,太后居中,她左边两张几案暂无人坐,空摆着琳琅满目的瓜果点心,莹润诱人。

亮晶晶的大葡萄、水­肉­­肉­的去壳大荔枝、红颤颤的巨型樱桃、形形­色­­色­的点心……

怱然,陆梦眼睛一亮,“皇帝也会来!”

只见,紧挨着太后的那张气泒的几案上,除了瓜果盘外,还有一只特别­精­致的雕龙小玉壶。静座在冒着蒸气的莲花玉盘上,时尔,它的顶端也会冒出一缕烟雾。这一定是为刘彻准备的,陆梦记得前后两次见到刘彻饮酒,他的案上都少不了这种袅袅飘香的温酒,没见他喝过,似乎只是用来熏香。

“刘彻真是个讲究生活情调的人,如果是在我们的时代,我带他去高级餐厅浪漫浪漫!”想家了,她不禁低下头。恰巧这时,艳姬扶着太后向这边走过来,“哎?她们怎么过来了?”她赶紧小心隐身在树后,侧耳倾听。

“太后,等会儿陛下、娘娘和韩大人他们真的会来吗?”艳姬并不流利的说着中文。

“哀家以收女赐婚之名约请他们来,他们岂能不来?你记好了,给韩嫣斟酒的时候,要把酒壶的盖子向右旋,那半边是毒酒!”

“我记住了!可是,太后,如果韩大人中毒了,陛下会不会怪罪于我?”

“不会,那毒酒只是激发他的­性­情,使他心智迷乱,见了女人便会发狂。哀家就是要让他在皇帝面前出丑,要让皇帝看清他的嘴脸,想一想,这样一个人留在宫中,是不是会­淫­乱宫廷?”

“太后高明!当韩嫣不能自控时,我再去引诱他,那他……哈哈哈……”

艳姬妖冶的笑声在梅林间穿梭,格外刺耳,陆梦恨不得冲上去暴打她一顿,却又怕冒昧的揭穿了她们,结果她们来个死不认帐,事后又不知怎么悄悄祸害韩嫣了,只好暂时忍住了冲动。

太后和艳姬假意游赏了一会儿花雨,正好卫子夫过来说乐班来了,她们三人便一道回席就座了。

乐班的人不多,只来了五名编钟手的和一个抚古琴的白发老者。当十几名武士们把编钟的梁架和钟组搭好后,演奏就开始了。

清雅悠扬的古乐曲在梅林间莹莹缭绕,令人沉醉,不多时,踏着乐声,韩嫣真的来了。白衣随着徐徐的步履飘飘冉冉,腰间的龙泉宝剑在日光下灼灼逼人,他今天格外的沉静凛然。

梅园厄会2

韩嫣落座了,太后和艳姬对视­奸­笑,继而佯装听曲,迟迟没有拉开话题,陆梦猜想,她们这些人是在等皇帝和皇后,看来,自己这个“皇后”失踪了,太后他们还都不知道呢!可是,刘彻真的会来吗?他今天不用上朝了吗?

“陛下驾到!”张骞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明黄|­色­的四马御驾缓缓停下,侍驾的宦官轻轻撩开车帘,两名宫女赶紧上前扶着皇帝步下车盘。

在众人的簇拥下,刘彻稳步走向宴场,他背后的御寒斗篷飘拂着,黑底蓝纹,怱上怱下。斗篷上的荷叶翻领衬托着一张苍白却不失刚毅的脸,傲然中,崭新光亮的嵌金革履踏出哒哒有律的响声。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宴席上的臣民们举手加额,躬身施礼。

卫子夫则莲步翩袅的迎上前去,屈膝施礼:“贱妾见过陛下,恭请圣安!”

刘彻也有多日未见这位新夫人了,想起她兄弟还在边关前沿替国御敌,有怜有敬,温柔的扶起了她:“子夫请起,你怎么会在这里?”

“启禀陛下,贱妾前些时日无聊,依着在宫外学会的民间妙方,酿了一些梅花酒,今晨特来敬奉给太后,因为这种酒不但味甘­色­美,还可以养颜怡神……”卫子夫的声音娇中带羞,比水蜜桃还要甜美,刘彻始终面带浅笑的听着。

他的脸平素威严,一笑却格外迷人,卓然如绵花瓢瓣中辉彩的瑶星,暖人如三春娇绿中和煦的朝阳,不自禁的,陆梦想起了在病榻上的时候,他曾不眠不休的,用这般迷人的笑容安抚着自己的心。然而此时,笑容仍旧光彩照人,却是为了另一个女人,她心里难受:“可恶的刘彻!既然心里有卫夫人,为什么要对我那么好?呵,‘再不滥爱强爱,奉汝如仙,常供心头……’看来都是鬼话!无非是想哄骗我为你生下Baby吧?你错了,我认为当做的事不需要你的‘贿赂’,我若不愿意做的事,你就是下跪也无济于事!明天起,别再想让我听你的花言巧语了,姑­奶­­奶­不奉陪!”她暗暗向他晃了晃拳头。

卫子夫的殷勤之情终于表完了,刘彻的目光从她的薄­唇­移到了敞开的衣领,娇­嫩­的玉颈在青纱衬领下若隐若现,一条深沟在领底诱惑的起伏。他心头竟有些不自持的悸动,转眼便抑制住了,美目一沉,掠过了她,“子夫,素纱轻绡虽美,然,不宜你!切记,手足连,血脉通,此情遥可应兮。在卫青凯旋之前,你当茜红而祷,吉妆而祝,盼他百战百胜!”

他在距离太后两尺的地方停下来,颔首致意:“母后,彻儿给您请安了!”

“彻儿!”太后激动的站起来,快步走向她的皇儿。

一朵梅花悠婉的飞落在了刘彻肩头,太后摘去,慈爱的说:“彻儿,你好久没对母后这么说话了!今日身体可好?”

刘彻闷咳一声,对太后笑笑:“母后安心,请回席吧!不是要庆收女之喜吗,何不趁这良辰美景?”

“对!”太后向他身后看看:“你的皇后怎么没来?”

“是呀,这几日怎么不见姐姐?”卫子夫也问。

“她身体不适!”刘彻淡回了一句。

“是有些不适,不过……”陆梦冲出梅林,昂首走向他们,谐婉绵绵的说:“既然是母后的宴请,必然­精­彩纷呈。错过了这场重要的宴会,我免不了遗憾,介时,还得浪费陛下的口舌讲给我听,于心不忍,便还是来了!”

她本不想出来,可不知为何,自从刘彻来了,自己的一双脚就不听话的挪动,索­性­出来加入他们。“近距离去观察,也许更容易及时拆穿太后的­阴­谋呢?”她便“放”自己出来了。

梅园厄会3

陆梦的出现轰动全场。

“皇后的面容竟如此不堪!”众人惊愕,却没人敢言。

刘彻和韩嫣的震惊远在他们之上,万万想不到她就这样安然回来了!几乎同时,他们俩个奔向她。

众人紧接着施礼拜见。

陆梦完全无视行礼的人和周围数百只侍卫的眼睛,自顾走向韩嫣。

面对他,心中不免又升起怨恨,她冷冰冰的说:“韩大人,恭喜你,听说你今天有喜事了!”

韩嫣一惊,怔怔望着她,“她怎么会知道?”

陆梦用眼角瞄了瞄太后的方位,沉着脸,声细如蚊的说:“小心有诈!”一甩头,她便走向刘彻了。

终于等来她的转身,刘彻欣喜莫名,定定凝视她走近,心却似欢飞上了云端。

他黑珍珠似的眼眸闪着澈亮的光芒,莹莹幽幽,仿佛藏着如云似海的思慕,令陆梦的心神一阵慌乱。她徐徐迈着步子,本想对他冷嘲热讽泄愤的,竟忘得一­干­二净了,脉脉含情的,与他交融着目光。

“天啊,姐姐,你的脸怎么了?”卫子夫惊叫着冲过来,挡在了她和刘彻中间。

陆梦轻瞥了她一眼,心中不是滋味,没理会她,也不再理会刘彻了,娇颜一转,昂然去了案席。

“皇后!你对天子和哀家就是这个态度吗?全无礼数!”太后气得脸­色­发青。

“母后,花有憔悴人有泪,皇后今朝身体违和,还望您洒春露之滋,见谅于她!”

刘彻紧紧追着陆梦,吩咐众人:“娘娘坐了,你们都入座吧!”

大家落座。

雅坐①到虎皮垫上,他近看陆梦脸上的累累伤痕,心疼得牙齿下巴都快掉了,无限爱怜的说:“子童,先回寝宫休养吧,朕……”

“是啊姐姐,”卫子夫隔着刘彻探出身来:“你气­色­很差,显然是病得不轻,别强撑着了,当心熬坏了身子!咱们病了事小,让陛下惦念事大,要不,妹妹陪你回宫吧?”

陆梦刚从刘彻的舌尖尝到了一点温馨,饱受磨难的身体刚刚流过一苏畅暖,蓦然见到卫夫人假笑吟吟的脸,心便凉了,冷冷白了她一眼,暗嗔:“真是絮叨,当我愿意在这陪你的夫君呢,要不是为了拆穿太后的­阴­谋,我坐着火前上太空去,远远避开你们!”

“姐姐!我说错什么了吗?你为何瞪我?”卫子夫神­色­黯然的低下头。

“子夫,饮酒吧!”刘彻伸手拿起雕龙小玉壶,想替陆梦斟一杯温酒暖血,正欲转身,卫子夫便把她的酒杯递了上来。低着头,她无限娇羞:“谢陛下,这些事本该贱妾来服侍的!”

无奈,他便先为她斟了一杯酒,笑着逗她:“你也太过羞涩了,若是朕一日敬你十杯八盏,你或就抬不起头了!”

“陛下!”卫子夫娇嗔着撤了杯子,“哗哗!”,正往杯中落的酒洒到了刘彻身上,立时,她呼起来:“哎呀,姐姐你看我,笨死了,竟把陛下的龙袍弄污了!”说着,她忙取出怀帕擦拭刘彻的衣衫,动作轻柔得像在抚擦一块薄瓷,生怕它碎了似的。

陆梦看着别扭,脱口道“少把我挂在嘴边上!你把他的龙袍弄湿了,关我什么事?他就是全身湿透了,也与我无关!”

刘彻正要给陆梦斟酒,听她这番话,当即停住了。轻轻放下玉壶,他挪开了卫子夫的手:“子夫,你不胜饮酒,先回寝宫吧!”

“陛下……”卫子夫的眼泪叭嗒嗒落了下来。

她对刘彻跪下,低着头哭诉:“子夫愚笨,什么都做不好!本来还会些舞艺,可是多日不见圣颜,苦心排练的歌舞没人赏看了,也就生疏了。如今,实在是一个百无一用的人!不如,您恩准我出宫吧,我想回到长公主府上,重为歌妓。暂忍着那些公子王孙和夫人小姐们的轻薄浪笑,只等我的弟弟凯旋回来了,就和他一起返回家乡,在那里遥祝陛下、太后、娘娘康安万寿!”

“何来此言!”刘彻厉喝。

他不曾想卫夫人会在这个时候抒发怨气,字字句句说得那般凄婉,仿佛一个被弃的怨­妇­。“竟说要回去当歌妓!”他感到尊严被触犯,愤然朗声驳道“休得胡言乱语!朕既纳了你,此生就留定了你!坐好吧!”

这几句话是安抚了卫子夫,却让陆梦的心沉到了冰湖之底,心说不屑理会他们,偏偏腹部又丝丝疼痛起来。

【注释】

①汉代的经坐,是膝盖并紧,臀部坐在脚跟上,脚背贴地。

梅园厄会4

古朴典雅的乐声悠悠飘扬,宴上的人们开始举杯共饮,听乐赏花。

稍后,太后终于宣布了今天的主题,她欲收艳姬做义女,封她为艳邑公主,同时,把她赐婚给韩嫣。韩嫣当即谢恩,太后命艳姬为他敬一杯酒,艳姬便拿起事先准备好的双隔酒尊为韩嫣斟酒。斟酒的时候,她的动作小心翼翼,尤其是三只留着长甲末指,凤凰展翅似的翘起来,显尽了女人柔媚的姿仪,却也刚好挡住了壶嘴。

“谢公主了!”韩嫣端起杯来便要饮用。

“等一下!”陆梦一把夺下了韩嫣的酒杯:“这酒有毒!”

“娘娘不要说笑,公主敬的酒怎么会有毒呢?”韩嫣伸手欲重新拿回杯子,没碰到,陆梦一扭身把它藏在了背后。

太后急得站起来,怒斥:“皇后,那酒尊里的酒所有人都饮了,就是哀家和陛下也不例外,你凭什么说它有毒?”

“凭什么说它有毒你心里清楚?”陆梦当即反驳,语气丝毫不让。

“子童!朕在此,凡事自有主持,你不可鲁莽!”刘彻也来夺杯子。

“是啊,姐姐!”卫子夫拉住她的另一只胳膊:“你别惹陛下生气,好吗?”

陆梦郁闷之极,今天这些人是怎么了,一个个尽冲着自己来,“我就这么不可信吗?”默默咬了下­唇­,她突然怒喝:“让开,都别碰我!”

卫子夫当即缩回了手,艳姬却大哭着过来,一把抢过了酒杯:“你们都别争了!娘娘,您说这酒有毒,我现在就证明给大家看它有没有毒!”说完,她一口饮尽了杯中的酒,用一口不流利的中文大叫:“娘娘,这酒若是有毒,就先毒死艳姬!你就看着我会不会死吧?”

“放肆!”刘彻瞪她一眼,目光犀利得仿佛能杀人,森然骂道“孽奴,凤之仪,贵染天云,岂容你贱齿顶撞?若再敢这般无礼,酒毒不死你,朕赐死你!”

“哇!”艳姬放声大哭,霎时跪到地上。

“好啦!”太后亲手把她扶起来:“艳姬,今天是你的好日子,别哭了!别理皇后的疯话,她最近总是神神颠颠的,哀家真怀疑我们的皇后是不是中邪了!”

“说我中邪了?”陆梦反问:“我看你是中邪了,下一步,你是不是就要让她再给韩嫣斟一次酒了!这一次,她是不是就该转动壶上的盖子了?”

“子童!”刘彻揽过她的肩:“不可对太后无礼!我看你是太过疲惫了,先回寝宫吧!来人,护送娘娘回宫!”

“是!”郎中令陆缄即刻挥手招来了远处一队侍卫。

“我不走!”陆梦去抢艳姬手中的玉壶,没抢到,艳姬竟然很麻利的躲过了她。“躲什么呀?”陆梦侧目审视着她:“你要是坦然,就把酒壶给我,让我看看里面是不是普通的酒!”

“阿娇,你不要太过分了!”太后护着艳姬,“这酒是哀家让她敬给韩嫣的,你这样说,是在指责哀家蓄意下毒吗?”

“是不是,你们把酒壶给我自会明白!”陆梦一字字清晰的嚼出来。

“若不是毒酒呢?”太后将她。

“哎呀,姐姐,你别争了!”卫子夫也拦住她:“既然母后这样说了,那酒自然是没有毒的,你若再坚持,不是让人笑话吗?”

“有你什么事?你懂什么?让开!”陆梦斥责卫子夫,却看见艳姬在她背后偷笑,顿时又急又气,一把推开了卫子夫,伸手去夺艳姬的酒壶。

“住手!”太后又挡住她,陆梦更确信那酒壶有问题了,暗下决心,非要看看不可,语气也更加生硬:“让开!否则我……”

“啪!”太后煽了她一耳光,“否则你就去找长公主来闹事吧!不要仗着你阿母给你撑腰就无法无天,你那些苟且之事要是被揭穿了,我看谁也无法保你!”她气得发抖,似乎把对长公主的不满一并搜罗出来了。

梅园厄会5

霎时间,脸上火辣辣的,陆梦气得牙根冒火。从小到大,妈妈没打过她一指,爸爸没打过她一指,到了汉朝,不是被刘彻打,就是被他老妈打,要说刘彻打她,那是事出有因,可眼前这个老顽固,分明是要害人还这么理直气壮!真想狠狠还她一巴掌。

五指在拳头里狠狠的窝着,一截指甲“喀嚓”断了,手臂不听控制的上扬,她脆亮的反驳:“我没有人撑腰,不像你们,互相袒护,我就凭着正义,今天是看定那个酒壶了!让开!”

“啪!”,刘彻握住了她扬在半空的拳头:“子童,百忍成金,朕会更惜疼于你!”

他用力抓着她的手,凹锁的眼中露出殷殷期望。

“我用你惜!”陆梦一拳打在他身上,刘彻不禁退了一步。

“好啊!你敢打皇帝,反了你了!”太后咆哮:“来人!”

“母后!”低喝了一声,刘彻的脸­色­格外幽暗,肃然道:“儿仰母慈重,经年敬不衰。而今这关头,竟与晚辈执拗?”

太后似有所顾忌了,脸涨得通红,拉下眼皮,不悦的说:“哀家今朝来此,所为何事?你心里比谁都明白,如今皇后横生枝节,我也不过是小惩她罢了!既然你心疼,就把她拉走!别耽误我们的正事!”

看来她是铁了心要残害韩嫣了,陆梦愤愤不平:“我今天偏就要打消你这个恶念!”她认为,一旦太后她们的­阴­谋得呈,韩嫣就有罪柄落在别人手中了,随时可能任人宰割。为了韩嫣,必须要和她们斗到底,纵然怪他,纵然恼他,她也绝不想让韩嫣在众人面前出丑。

“你们的正事就是和我抢酒壶吗?”她换了平和的口气,“母后,我现在想用那个酒壶给陛下敬酒,可不可以?”她向前走了两步,“不可以!”太后神情傲慢的拦住她。

“怕你拦不住我!”陆梦随手推了太后一下,她微微向后一栽,卫子夫和艳姬当即扶住了她的臂,“扑通!”她却重重的倒在了地上。

“哎哟!”大叫着,太后自己坐起来,卫子夫和艳姬对视一眼,神情都很诡秘。

“母后!”刘彻冲上去扶起了太后,愠恼的看着陆梦。

他没见到母亲摔倒的过程,方才,胸口疼得厉害,他只顾低头去忍了,哪知,只一抬头之际,便见太后倒在地上了,而众人的目光都惊讶的看着皇后,显然是她的“壮举”,这让他不免失望,厉喝:“侍卫,朕再说一遍,把皇后护送回宫!即刻!”

“我为什么一定要回宫?不是我推倒她的,你看不出来吗?分明是她们俩个把她拉倒的!”陆梦鼻子有点酸,眼泪已经晃到了眼圈里。

“姐姐,你在说什么?”卫子夫的眼泪涮涮流在脸上:“分明是你推了太后一下,为什么说是我拉倒的?”

此时侍卫们上来了,扶着刀站到陆梦周围,“恭请娘娘回宫!”

梅园厄会6

打闹斗嘴了一番,此际又有侍卫相拦,重重阻力,陆梦觉得很疲惫,无助无奈,她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韩嫣,他竟然点头示意她跟着侍卫离去。“他也认为我在无理取闹吗?”一阵心碎,她摇摇头道:“你们啊,为什么不给我一个喘息的机会呢?为什么没人听我说一句话呢?好,我可以回去,但是我要韩嫣送我回去!”

韩嫣站着不动,看向刘彻。

刘彻拉起陆梦的手,语气柔和了些:“子童,回去吧!安心静养,好生入梦,朕……”

“‘好生入梦,卿再觉眸,我便来了!’”陆梦打断他,拢了拢发,埋头苦笑:“呵呵,陛下,还是这句话吧?谢了!不过,省省,留着对你的卫夫人说吧!至于我嘛,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是看见了你,同时,也看到了你如何不相信我;也看到了你如何听命于你的母亲;也看到了你如何心疼你的卫夫人!你看,她还在流泪呢,你快去安慰、安慰她吧!我只是一个梦,是一个爱做梦的人,梦醒了,我就不记得你说过的话了,你也不必再重复,重复一千次我也不信了!”说完,她用力抽动自己的手。

刘彻紧抓着不放,剑眉深凝如勾。

“我说错了吗?你放开我!”陆梦加大力气与他抗衡,刘彻硬是不放手,她再挣扎,突然一阵腹痛,挣扎的手无奈停下了,手心里顷刻渗出汗液。

刘彻一惊:“你怎么了?”

“痛!”

“哪里痛?”

她抿抿­唇­,突然扬起脸,眼中噙泪:“心痛!”。

“怎么会心痛呢?陛下抓着你的手,姐姐为何心痛?”卫子夫站上前逼问她。

陆梦火了,终于再也压不住激愤,一把揪起她的衣领:“我哪里痛,也要你来质疑吗?你是什么角­色­?如此嚣张,要骑在凤凰背上拉屎不成?你不觉得,你管得也太宽了!从头到尾,你花样百出,叽叽歪歪,损人的手腕还真不少!我忍你,你当我是豆腐,我不说话,你当我是哑巴,我若再忍,你让我趴在地上舔你的脚趾好了!做梦!我不吃你们这一套了!少在这里给我添乱,回你寝宫去!”猛一送手,像扔小­鸡­一样,把她摔了出去。

这一举动霸道十足,让全场领略了皇后的飞扬跋扈,立时鸦雀无声。

她又指着太后和艳姬,怒目如环,凌厉从长睫间­射­出来,语气仍然咆哮:“有花样,尽管使出来吧!我倒要看看你们如何收场?给我记住了,别的我不管,韩嫣是我恩人,谁要伤害他,我的拳头定叫她满地找牙!”

“这……这……”太后转脸去看皇帝,不住的用手拍打心窝。

“咳!咳!”刘彻低头轻咳两声,避开太后的目光,美滋滋暗笑:“嘿嘿,这一­干­心计女流,还属我子童有勇有谋、柳絮风高!呵,这下,你们该安宁了!”

其实,对卫子夫的惺惺作态,他早已想制止了,只是当着众人,又是一个特殊的时刻,这才没有发作。而太后对皇后的借题发挥,狠狠那一巴掌,让她病倦的面容出了血印,他心疼得冒冷汗,也是硬忍住才没有发作,谁让今天是他请太后来配合一场表演的!此时,陆梦自己发泄出了心中的委屈,他直想拍掌叫好,毕竟要顾全大局,便忍着笑,佯装斥责陆梦:“皇后,朕说过,不可对太后无礼!”

听他这么说,陆梦郁闷难平,他总是帮着她们说话的!

“帮吧,毕竟她们都是和你息息相关的人,而我,不过是个外人!”负气的想,她冷冷道“我不想对任何人无礼,也不需对任何人有礼,我本来只是个匆匆过客,总有一天……”

“总有一天如何?”猛然他拥她入怀,已经预感她要说什么。

“放开!”陆梦矗起食指,“别碰我!总有一天,我会离……”

“唔!”她的嘴被堵住了!

出乎她的意料,众目睽睽之下,刘彻­肉­润的双­唇­毅然压在了她的嘴上,疯狂的吮吸。

所有人都不敢看,卫夫人当即掩面泪奔而去。

他的“攻势”那样猛烈,陆梦猝不及防,居然无力挣扎。湍急爽烈的呼吸从刘彻喉咙深处涌来,阵阵温香跟着气息扑入她的口中,若香雾沉沉。

悸动惶惶中,她感到他滑软的舌尖缠绵了自己的舌根,一阵连着发丝的颤栗瞬间爆发!

天在摇,地在晃,身体顺着他的暖流飘,她眩晕了……

三岁那年,第一次被吻,那是小卫青哥哥哀求了N次,并坐在地上大哭N次之后,她才勉强让他“啵”了一下。号称霹雳女神,从来也没哪个男孩敢逾越她的铁拳吻过来,从来也没尝过今天这样的滋味啊!

不知道是不是被天雷劈了,有种震撼让她惊慌不已,羞涩不已,猛然,她用力推开了他:“我不是你的娇娇……!”

梅园厄会7

“就因为你不是!”无比坚定的回答,他紧握住她的手,不顾太后,不顾众臣,不顾一切,字字有声的告诉她:“朕要的就是你!再不许说离!一字如剑,若你忍心让朕承受穿胸之痛,索­性­拿柄剑直接刺过来,反倒痛快!”

浓郁的眉毛在幽亮的眼睛上紧锁,他把她的手按在了自己胸前:“可摸得透?三日不见,恍隔三秋,三秋的煎熬,朕的心碎了!”

“他的心?!”陆梦愕然,按在他胸上的手又湿又粘,那是一种她熟悉的、却不想体验的感觉,“他在流血?!怎么……怎么回事?……他受伤了,我的拳头击在了他的伤口上!”她的手有些抖,眼睛因为见到他略现潮湿的黑衫而慌跳。见过死尸,摸过被炸成碎片的血­肉­,都不曾如此慌慌不安过,然而此时,见他泰然自若的站着,仿佛流血的身体不属于他,陆梦一波波的惊颤。

终于这时,在重重迷团中,她确定了一件事,无比确定——刘彻和韩嫣,这俩个男人,他们有一场计划。否则的话,九五之尊啊,刘彻怎么会带着重伤来赴宴?他们俩怎么会对自己的阻拦如此麻木?这个计划是什么呢?难道和刺客有关……

“陆梦,我不会辜负你!信我,你须对眼前发生的事不闻不问,切记!”轻语,他吻了下她的额。

“他们想做什么?为什么一定要在他受伤的时候?”凝思着,她不经意的搓着手心,凉凉的手心仍然又粘又湿。

刘彻已经重新落座,艳姬又在给韩嫣敬酒,韩嫣从她手中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韩嫣!”陆梦心里咯噔一下,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韩大人,您怎么了?”张骞的惊呼声传入耳中,她惊惶的回头,韩嫣那轮廓隽美的嘴角正滴淌着暗红的血水,仿佛梅汁。

韩嫣果然中毒了,她想马上奔到韩嫣身边问问他:“告诉你有毒,为什么不信我?是刘彻让你喝的吗?”但是仿佛又看到了刘彻的眼睛,春深似海,双眸中饱含着期待,期待着她的信任,期待着她的配合。

“不闻不问,不闻不问……”头脑中回旋着他的话,她眼睁睁看着韩嫣捂着腹部蹲到地上,没有移动半步。

(87)梅园厄会8

韩嫣的神情痛苦万分,刘彻霎时沉下脸:“怎么回事?母后!”

“我……我……我怎么知道?”太后急忙看向红枫:“红枫,你给哀家的是什么药?不是说只会让人神智不清,迷乱心­性­吗?怎么竟流出黑血来了!显然是中毒了嘛!是不是拿错药了?快,快拿出解药出来呀!”

“母后,你竟真的在韩嫣酒里下毒!”难以置信的皱着眉,刘彻捂着胸俯下身去。

“陛下!”宴上的人纷纷围向皇帝。

太后更是面­色­焦急:“皇儿,你不相信母后吗?我真的没有给韩嫣下此剧毒!”

“韩大人晕倒了!”艳姬大呼小叫的跑向刘彻,抢在陆梦前面,风风火火的冲进人群,扑通跪在刘彻面前:“陛下,都是我不好,我不知道酒里有毒,把韩大人害了!”

“不怪你!下去吧!”刘彻冷冷看了她一眼。

“不怪我?”艳姬似笑非笑的望着她,问:“如果确实是我下的毒,你也不怪我吗?”突然,她露出一张狰狞的脸,眨眼之间,手里竟多了一柄半尺长的利刃,直刺向刘彻。

“叮叮当当,叮叮当当!”金属的碰撞声随即爆发,随声,十多柄短刀亮了出来,绕圈架在了艳姬的脖子上。

围住刘彻的人竟都是武士。

艳姬懵了,浑身开始颤抖:“别……别杀我,我是受人指使的,我全招出来,千万别杀我!”

“受人指使?”太后冷笑着走过来:“艳姬,你不会说是哀家指使你的吧?哀家是叫你把毒酒给韩嫣喝,可没叫你下那么重的毒呀,更不可能叫你刺杀皇帝呀?看来,我皇儿说得没错……”

“母后!”刘彻制止了太后说话,声­色­俱厉的吩咐侍卫:“把刺客带去廷尉府,命张汤酷刑严审!”

“陛下饶命啊!饶命啊!”艳姬又开始哀求:“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若是杀了我,你就无法知道谁是主谋了,我,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刺客就是……啊!”瞬间她惨叫一声,胸前便多了一枚五梭脱手镖,倒地。

众武士皆没看清何人出镖,不禁面面相觑,现场的气氛当即凝结,人们屏息不语。

“太后,您要小心啊!”红枫打破沉默,贴近太后。

“站住!”陆梦喝住他,隽美轻扬,美目斜睇:“红枫,你想­干­什么呀?”

“启禀娘娘,微臣自然是保护太后!”

“保护太后?这是什么?”突然陆梦抬起了他的手臂,一束银光顿时从他下落的袖口中­射­出来,继而,捏在他手中的五棱脱手镖呈现在大家眼前。

(88)梅园厄会9

罪证昭然于众,始料不及,红枫大惊失­色­,出手一掌便击向陆梦的胸前。

“子童小心!”刘彻疾呼,韩嫣的剑却已经到了红枫指尖,他不得已抽手退身抵挡。十几名武士也加入了战斗,红枫勉强招架了一会儿,终不敌韩嫣,被擒。

“红枫,刺客竟然是你?”太后满脸惊愕。

缓缓地,她走向陆梦,挤出一个难看的笑脸:“娇娇,多亏你救了母后,哀家以后会更疼你!”

陆梦浅浅一笑,没答话,拖着疲惫的身体走向刘彻。

刘彻的面容严肃之极,眼中却闪着柔爱的光芒,似澄澄碧水,映着她青白的衣裙渐行渐近。“如此严毅的脸上,反衬着一双充满爱意的眼睛,真是勾魂!”痴痴看着,痴痴行近了,她刚想送他一个笑脸,怱听他厉声质问:“你,何时能记得自己是个皇后,行为如此张扬,可还知道‘顾忌’二字?”

她怔了一下,瞬间明白了,他是因为紧张自己才这样激动,不禁甜滋滋的,抿着想笑的嘴,走到他身边坐下,抓起案上的桃子狼吞虎咽的啃起来。

“慢点,小心卡到咽喉!还是吃颗樱桃吧!”他亲手拿了一颗樱桃递到她­唇­边候着。

陆梦瞥了一眼,红艳艳的樱桃像血做的,顿时她有些恶心,忍了两下,醋溜溜的逗他:“拿走!别惹我把脏水吐到你身上!我可不会像卫夫人那样帮你擦!”

“朕不怕,你若想呕,就把那琼浆仙露呕在朕的袖上,朕日后再不更衣了!”说笑之际,他居然真的端起袖子兜住她的下巴。

“皇儿……”太后看不下去了,叫了他一声。在这个时候,连连出现了两个刺客,险情刚过,他们小夫妻居然就有心思调情逗趣了,她真不知说什么好了,一转头,看见红枫正望身自己,狠狠剜了他一眼,借机对陆梦发问:“娇娇,你是怎么知道红枫是刺客的?”

陆梦先不答她,指指自己的嘴巴:“唔唔!”。见太后不解,她眨眨眼,“呕!”,毫不客气的,把满满一口嚼乱的桃­肉­吐在了刘彻袖子里,再看周围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用一种惊讶得像看怪兽的表情盯着她,太后更是惊得合不拢嘴了。

解气,她笑着看看残桃,喀嚓一口,慢慢吞吞的咀嚼起来:“想知道啊……等我吃完这个桃子吧!”

梅园厄会10

刘彻摇摇头,儒雅的,把袖上的污物倒在几案上,又端起一杯温酒递给她。

陆梦没想到他如此娇纵自己,居然真的一点也不介意她的恶作剧,举着杯,脸上笑微微的,如春风和和,心中的伤寒彻底被他感化了。

“他虽花心,却也知道女人在什么时候需要疼宠,而韩嫣,他就不知道,女人的心可以为了爱承受痛苦,却无法在痛苦的时候承受他无情的决绝。”

心情沉重了,再无心耍­性­,她怏怏放下桃子,开口道:“红枫,你想不到吧,拆穿你的人会是我?你更想不到,正是你对我的利用,让我开始怀疑你的!”

沉着而恬然的,陆梦叙述了她对红枫的怀疑。实际上,前些天,当追着娟轲出了椒房殿与红枫过招时,陆梦就曾觉得他的招势很熟悉,后来,在刘雪的长安殿再次与他交手,她更加确定他的招式与刺客同出一辙了。不过,有一点让她不解,如果红枫是刺客,那么他中了龙泉剑伤之后,气­色­为什么和常人一样?这一点又让她否定了对红枫的猜测。然而,之后在地道中的一个发现,让她心中的迷团豁然开朗了,这才意识到,刺客比她想象的狡猾,明明白白让她看见的,一定不是真实的,真相便藏在她曾经忽视了的一个细节——白玉的受伤。

“红枫,你还不想说吗?白玉去哪里了?”突然她中断了讲述,审问红枫。

“哼,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要杀就杀,自打进宫潜伏那天起,红枫就没怕过死!”红枫把脸撇向一旁。

“哦!”陆梦点点头,看了艳姬一眼,对他竖起大拇指:“是条硬汉!不过,你也别嘴硬,你敢说你真的不知道白玉是什么人?呵,当初娟轲故意引我去了刘雪的寝宫,陷害我,紧接着你就把太后也引来了。在与韩嫣的交手中,你分明可以退避保身,却偏要把白玉扔给韩嫣,目的何在?恐怕,从娟轲引我去斗刘雪,到失火,再到太后的到来,甚至还有韩嫣的出现,这一切都是你们­精­心策划的一个局吧,目的无外乎就是为了得到一样东西……”

“赤燚丹!”韩嫣默契的接道,“红枫,我就知道在昭阳殿行刺陛下的人不是你,却没想到,竟是白玉!更没想到,她居然能躲过我的探脉!看来,她的功夫远在你之上,应该就是你们这些刺客的贼首!我说的对吧?”他用剑尖抬起了红枫的下巴。

“别这样!”陆梦站起来:“韩嫣,他虽是刺客,可也是个‘英雄’,只不过你们的立场不同罢了!你不要……”

“子童!不可乱言!”刘彻不悦的说道,“韩嫣,士可杀不可辱,把他交给廷尉府,让张汤着情处理!”

“陛下话中有话呀!”韩嫣暗暗苦笑:“我只是用剑吓吓他,竟成了辱他?他倒是会讨人欢心,明面上大度有理,却让我把刺客交给那个手段酷辣的张汤,还说这么一句话,分明是让汤利用刺客的弱点好好整治他!呵呵,我的君王,韩嫣佩服你,但愿如此睿思如你,能有几分真心放在她身上,我死亦心甘了!”

“押下去吧!”他把红枫推给侍卫。

“等一下!”红枫挣扎,向刘彻喊:“我有话说。”

“让他说!”刘彻下令。

梅园厄会11

“哈哈哈哈!”红枫忽然仰天而笑,看上去像神绪错乱,笑声中却透着深不见底的­阴­森。

“陛下,我明白,今天这个宴不是寻常宴,你是故意引我出来的!韩嫣根本没有喝下那杯毒酒!他是装成中毒,给我们一个‘乘虚而入’的时机,而后,哼,你们好来个瓮中捉鳖!”

“不错,是一只聪明的鳖!”韩嫣讥笑红枫,从怀中掏出几个红梅扔在他身上,“这宝贝,你吃了,也能‘溢血’,闽越驸马!”

“啊!”红枫惊大了双眼:“你们知道我的身份!”

“你以为呢?”韩嫣冷冷一笑:“你的徒弟艳姬不是这样叫你的吗?那日,陛下下令捉拿耳后有蛇形纹的宫女,艳姬不是匆匆赶去向你通报了吗?如果我没有跟踪她而去,也不会知道你的身份,如果我没有跟踪她而去……”他咽下了剩下的话,颇有用意的,看了陆梦一眼。

“他想说什么?那一晚,不就是他把我送给刘彻的那晚么?”陆梦不愿再做过多的猜想,事实如何,谁是谁非,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就算韩嫣没那么做,又怎么样?摸摸自己的心,对他,还有那份痴恋吗?没了!不知何时,这颗心已经被身边的“情圣天子”给偷去了,不再任由她主宰了。放下韩嫣吧,既然不再爱他,就别牵着他,让他和自己一样,尝着那种梦想爱的痛苦,是以,她故作冷漠,避开了他的目光。

这时,张汤从梅林中闪出来,怀抱着一卷竹简,满脸得意,笑呵呵的说:“哎呀,韩大人先拆开谜底了!红枫啊红枫,我还奇怪呢,那夜我们折腾了大半晚,为什么只捉到了五十几个人?原来,是你们得到情报了,动作可真够快的!”

他站到红枫面前,活阎王样的眼神,盯了他片刻,低声说:“红大人的威风哪去了?当初讥讽小人是只吃死鼠的瘟猫时,没想到会有这一天吧?咱们后会有期!”

笑笑,他突然高喝一声:“大胆逆贼,还不跪地伏法?”

红枫却把头昂得更高了,张汤撇撇嘴角,不屑在此时制他,转过身,露出一脸恭敬,对刘彻施礼:“陛下,微臣已经将案件的审理结果完完本本写在案卷上了,是否即刻带罪人回府?”

“都审过了?”刘彻侧目问。

“都审过了!先捉的,后捕的,微臣已审清了!”

“讲!”

“是,启禀陛下,根据韩大人提供的线索,臣从那些宫女们口中审出了一桩大秘密!原来,……”

原来,在金昭玉粹、正气凛然的汉宫表面虚华之下,竟然有一种见不得光的秘密交易。太后的近臣红枫利用他的权宠,私自在汉宫中贩卖一种昂贵的花粉。吃了这种花粉的人会对它产生依赖,每隔十数天必须要吃一次,否则的话就会痛苦不堪。

为了聚敛暴利,红枫收了一些位置显要的宫女做徒弟,并不传授武功,只是叫她们来贩卖花粉并给她们回报一些所得。由于有利可图,自愿贩卖花粉的宫女越来越多,为了便于区分,他就在这些宫女左耳后纹上不同颜­色­的蛇纹标志。按地位等级划分,由高往低依次为金蛇、银蛇和红蛇。

“仅此而矣?”刘彻问。

“非也!其中仍有大秘密,但不知道是否可以当众说出?”张汤谨慎的看了刘彻一眼……

题外话:朋友们,有空去看一下地震的报道,关心下那些可怜的人们吧,他们都是我们的同胞手足。在这次不幸的天灾面前,我们没有力量改变已发生的,却可以帮助那些幸存的人。伸出我们的援手,让更多的人活下去!!!

为他们祈祷,或捐钱、献血,都是我们可以做的。

梅园厄会12

刘彻发现红枫已是目瞪口呆,不禁有些得意,鄙夷一笑,告诉张汤:“事办得不错,案卷也写得不错,既然大家都有兴趣听,当个故事念来!”

“是!”张汤低下头,­阴­冷的瞥了红枫一眼,继续念卷:“罪人红枫,闽越十二公主娟轲之驸马!孝景中元年,以骑奴入宫,后因救驾于惊马,为太后赏用,处心积虑,平步青云,潜谋十年,凭借地府秘道,聚藏黄金,图谋颠覆汉室,其罪昭昭,其恶不赦。罪女娟轲,闽越十二公主,孝景中二年,入宫为奴,借红枫之势,晋中宫监管,广使宫女,传流毒花,纵蛇害后,其罪昭昭,其恶不赦。罪人白玉,原名东歌,闽越王十九妃……”

“够了!”刘彻剑指骤出:“红枫,你可心服?”

“厉害!真没想到,若心经营了十几年的计划,最终会栽在你们三个我看着长大的娃娃身上!尤其是你呀!”他看向陆梦:“皇后娘娘,你变化颇大!居然能有这样细致机敏的心思和一身非凡的功夫!可惜你不会内力,否则的话,定然又是个绝顶高手!今天的行动被你亲手拆穿,红枫幸甚!就如娘娘所言,你我立场不同,然所谓惺惺惜惺惺,我佩服你的侠肝义胆!明知是敌非友,明知生死难料,明知有违圣心,这三个不可为之事,扑火、下水、赞敌,你都做了,冲这,红枫最后还你一个人情,告诉你吧,今天这个­阴­谋远不象你看到的那么简单。太后……”

他面向太后,诡秘的笑笑:“其实,我知道今天这个宴绝非好宴!服侍你这么多年,你是个什么­性­情的人,我还不知道吗?你怎么可能愿意收艳姬那么卑微的人做义女呢?就算是你不喜欢韩嫣,可也不至于为了对付他而动这样委屈自己的脑筋!所以说,你让艳姬给韩嫣下毒也是假的,还能有什么原因呢?一定是艳姬的身份暴露了,你们要利用她,在我们的部署因受到重创而乱了阵法的时候,抓住时机,引出主谋!”

“那他还敢动手?”陆梦的心悬了起来,看来刺客果然另有­阴­谋!

重生的爱

“这就是将计就计!哈哈哈,娘娘,看你这次能不能识破了!”话音诈落,红枫脚跟一旋,身上突然起火,押着他的侍卫一惊,被他给挣脱了。红枫转身向梅林飞去,韩嫣和众侍卫当即去追。

“小心艳姬!”陆梦大喊一声,可惜他们都没听到,地上的艳姬猛然睁眼,咧开血红的大嘴、瞪着一双­阴­蓝的眼睛,“嗖!”,向刘彻抖袖打出一支脱手镖。

陆梦及时发现了,抬腿踢翻了桌案,正好挡住了飞镖。“噼噼啪啪”一阵杯盘的碎响,她纵地而起,和艳姬交战在一起。

艳姬本不是陆梦的对手,但此时在体力上占了上风,招招狠毒,陆梦应接不暇,怱听耳后一声高亢而熟悉的锐喝:“刘彻,你的死期到了!”

“唰!”一道红光向刘彻劈下去,陆梦返身去救,已经来不及了。后腰受了艳姬一脚,她重重撞在倒翻的木案上。顷刻,剧痛袭遍全身,艳姬的脱手镖从背后袭来,听着镖风,她没有回身去挡,他会出事吗?他又要出事吗?对他的挂念超越了自己的生死,她举目望着刘彻,而刘彻,在命悬一线之际,也在看着她,出奇的镇定,满眼柔情。

时间、空间,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刻似乎都停止了,两个危在旦夕的人,没有畏惧,没有其它,肆意交融着爱意。在闪闪的泪光中,他们蓦然感受到了冥冥中存封已久的爱恋,似乎千年的沉淀,万年的积蓄,只教人生死相随。

“啊——”惨叫飞冲长空,艳姬和手执红剑而来的白玉双双倒地。

韩嫣扔了艳姬打向陆梦的脱手镖,扶起陆梦:“你怎么样?”

“没事,谢谢你!”陆梦放步奔向刘彻,宛如一只浴火重生的凤凰,展着飘逸的双翅,扑向他的怀抱。

刘彻笑着,深情的,把她拥入怀中:“梦,我刚才做了一个梦,在一片茫茫蓝沙上,你穿着红嫁衣……”他忽然停住了,“在一片茫茫蓝沙上,你穿着红嫁衣,背对着我,呼唤我的名字……”本想这样说,莫名的不安和迷茫却笼罩了他:“这是朕刚才做的梦吗?我在她身后,她为什么要找我?唉,想必是急出的幻觉吧!”

陆梦凝望着他,嘴­唇­有些颤抖,心跳加速,竟说不出话来,他的描绘和她刚才的感觉好接近,难道这是在生死关头的心灵感应吗?她不清楚,只知道他现在安全了,自己由衷的高兴。

“呃,陛下,这刺客该如何处置?”一位老者笑着问,手中拎着白玉的红剑。

(93)一网打尽

“这琴师竟是武功高手!”陆梦诧异的看着老者。

“老朽清扬,参见皇后娘娘!”老者向她抱拳示礼。

陆梦对他微微颔首,暗说:“好大的泒头,参见皇后只是抱一抱拳!”

“师父!”韩嫣接过清扬手中的红剑,“这血剑不吉,不可对着娘娘凤体!”

“哦!明白了!”清扬赶紧对刘彻深鞠一躬:“请陛下恕贫道不知之罪!”

“道长平身!今朝擒贼,道长功若丘山。若非你在,这变生肘腋之危,朕定难全身而退!当然了……”他看着陆梦,玉面含笑:“还有朕的皇后,没有她,那‘死而复生’的艳姬又要让朕多尝一次五棱镖的厉害了!”

“是啊!就连我都没发现红枫打在艳姬身上的那一镖是无头断镖,还以为他是真的杀人灭口呢!”韩嫣把赞赏目光的投向陆梦:“娘娘果真是洞察秋毫!”

陆梦被这俩人赞得有点点羞涩,却故意把头一昂,自豪的说:“那当然了!你们男人啊,就是没有女人心细!想想看,行刺皇帝不是儿戏,必然要有冒死的胆,就像红枫说的,他从一进宫就没害怕过死亡,因为打从他走上这条路起,就注定是条不归路!可是艳姬呢,她既然有胆来,在被抓后又过分的害怕,这可有点说不通,自然就把她自己给暴露了!这就叫做欲盖弥彰,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呵呵,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恩,子童这个比方有趣!哈哈!”刘彻像听了个大笑话,笑着,把陆梦高高举起。

“哎哎,我可不是石头哦!”陆梦嚷起来,捶打他的肩。

“呵呵呵!”道长和韩嫣也笑了。

这时候,嘈杂声起:“走!出来!”

“快!”

几百名侍卫,押着几十名手执片刀的宫女和宦官从梅林中闪了出来,当中就有满身熏灰的红枫和失踪的宫女娟轲。

“娟轲这个内贼,竟敢放蛇咬伤我子童,朕定不会轻饶了她!”刘彻愤道。

见他目光忽然凌厉,怒中透着杀气,陆梦怕他这骤喜骤怒的­性­格激发伤病,忙拍着手笑:“太好了,漏网之鱼都抓到了!陛下,你设计这次的宴会,真的把刺客一网打尽了!高明,高明!”

“什么高明,若朕高明,当早察此祸。祸罗央央,乱我宫廷,此事一日不平,朕片刻难安!”刘彻微襟了眉宇,右手暗暗抬了一抬,又放下了。

陆梦猜他的伤痛可能发了,不免心疼,嘟着嘴嗔喃:“再难安,也不该急在一时!一定要选在受伤的时候行动,这太危险了!”

“朕能不急吗?”刘彻抚着她的脸际,黑澈的幽眸仿佛漾着一波秋水,徐徐轻语:“你下落不明,不逼出刺客救出你,朕怕自己,熬不过第四秋!”

陆梦愣了一晌,感动得心怦怦跳,眼中泪光渐浓,她呵呵一笑:“花言巧语!”娇嗔着,推了他一下。

“啊!”刘彻突然捂着胸:“痛!”

“对不起啊!”她扶住他,关切的小脸纠成一团。

刘彻却突然灿笑,整个抱起了她:“子童,有妻如你,夫复何求!”

无意伤害

“子童,朕想抱着你走回去!”

“不行,你有伤!”

“呵呵,可是,你有孕啊!”刘彻执意抱着陆梦行走,穿行在幽香袭袭的梅林中。

纷纷花雨随风飘扬,粉­色­的花瓣漫然旋转在他们身边,忽尔落下,淹没在一路残梅中。

二人行到河边,陆梦觉得浑身倦软,哀求道“放下我吧!我们都累了,坐你的马车回去吧!”

刘彻小心的放下她,对远处的侍卫挥了挥手,侍卫当即会意,离开去请御驾了。

陆梦缓步到河边,看着河中的影子修理乱发,刘彻也过来了,轻轻揽住她的肩头。

蜿蜒的河水长流而去,清碧的河面上,相偎的双影随波晃动,闪着亮晶晶的光,缠绵而美好。

刘彻吻了她一下:“真不想回宫,此地清雅绝尘,落梅翩翩,流水似镜,好一个人间天境!若人生如此,刘彻与陆梦,脱离繁华,携手山林,花为食,河为镜,情织衣裳,岂不快哉?”

陆梦心中一甜,嘴上却笑着驳他:“花都落了,随波逐流,终将枯萎,多可怜啊!你还有心情文绉绉的谈情说爱?”

刘彻笑笑,忽然转过她的脸,从手中变出一朵梅花Сhā在她发上,格外认真的说:“梦,春逐梅落,光­阴­易逝,然,卿在我心中,常开不败!”

“谢谢你的好意和深情,可是……”陆梦伸手摘下头上的花,放在手心里玩弄,语气有几分哽咽:“陛下,你知道吗?这宫中还有一个刺客,他是和我一起来的,他在我们的社会是个有罪的人,我要把他带回去绳之以法!这是我的职责!所以,我必须离开!”

“有罪的人,朕治了他的罪即可,你又何必硬要说离?咝!”他又捂住伤口。

“­干­嘛?又来这一套?再装,当心我真的在你伤口上打一拳!”陆梦冲他举起拳头,不小心,把花捏碎了。

刘彻捡起从她手中掉落的花,低着头,语气沉沉:“何需打呢?你若想让我痛,只管说些无情的话,我便像这花一样,­肉­离骨碎了!”

“你……”

“陛下!”张骞从远处跑来。

“何事惊慌?”刘彻有些不悦,正说到关键呢,竟被他打扰了。

张骞气喘嘘嘘,却来不急长喘一口,慌忙禀报:“有人……持着御赐金牌……押着五辆载满黄金的马车逃出城门,直奔闽越国去了!”

“出城多久了?”刘彻惊问。

“一早天没亮就出城了,那值班守城官大意,没起疑也没通传上部,直至长安刺史亲自巡城,才知道事关重大,他已经泒兵去追了!”

“如何追?”刘彻勃然大吼:“去,把那个没头没脑的守城官押往法场,剐行!”

“是!”

“等一下!”陆梦叫住张骞,心里面忐忑万分:“那个金牌不会是我丢的吧?应该不止一块吧!”越想越心虚,她轻轻摇了摇刘彻的袍袖:“陛下,只不过是几车黄金,怎么比得过一条人命?我看……”

“闭嘴!”厉喝住她,刘彻指着张骞:“还不快去,把一­干­有责的官兵悉数问斩!”

“不可以这样!”陆梦又抓住他的臂。

“你还敢说?你的金牌呢?御剑金牌,如帝亲临。朕把自己交给你,把天下交给你,你是如何看管的?这些黄金被盗出宫,可以掀起多少祸患?若用以招兵买马,滋事生乱,将殃及多少无辜百姓?如此丑事传扬出去,金牌之威何在?朕的威望何在?你说给朕听?”他怒瞪着她。

“杀人能解决问题吗?你不要滥杀无辜!”她用力扯了他一下。

“不杀他,杀你么?”刘彻猛然甩开了她。

急怒之下,他手上的动作没了分寸,力道过于激猛,陆梦的身体重重撞在河边的石雕护栏上。

霎时腹痛如绞,她皱着眉喃喃了两声:“我……我……”忽然吐出一口血来。

“陆梦!”刘彻的呼声轻轻入耳,似从远空传来,她翩软在他怀里。

误会缘花

迷迷糊糊的,陆梦觉得自己又回了冰凉的湖底,胸闷、沉重,她拼命的挣扎,急促的喘息:“呃……好闷!好闷!陛下,对不起,不是我故意的弄丢金牌的,是白玉弄翻了小舟骗我下水相救……是,她偷走了我的金牌!真的不是我不在意!我在意……只是我好累、好累啊!我……我……”虚弱的解释着,陆梦半睁开眼,渐渐听到“咚咚咚”的心跳声,“是在他怀中吗?他又来假装好人了,既然对我那么凶,­干­嘛还来抱我?”怨气从腹中升起来,她刚想开口骂刘彻,便见到一个­精­致的小金勺递到了嘴边。勺子里面的汤药发出让人作呕的味道,顿时胃里翻江倒海,她吐出一口血水,又失去了意识。

“子童……”刘彻无力的垂下喂药的手,这是她昏迷三天以来,第七次重复这段话了!她居然经历了这么可怕灾难,却从来没有说过!而今用血泪说出来,也只是为了向自己解释金牌为什么丢了!

“丢一个金牌事大,可若丢一个陆梦……”他不敢想了。

“都是我不好,都是我不好,梦,你醒醒!别睡着,你醒来,骂朕、打朕!你没力气,朕打给你看,可好?”紧紧抱着她绵软的身体,他不停的抚摸她冰凉的小腹。

陆梦却始终紧闭双眼,面如死灰。

见她如此弱得可怜,刘彻的被深深的懊悔和心疼轮番折磨着,痛得汗珠滚滚。

“朕残忍啊!不问青红皂白就把她给伤了!”他不能原谅自己,千不该万不该,在她经历百般磨难回来后,粗心大意,非但没让她及时休养,还送上重重的一摔,使她疲弱的身体雪上加霜,一病不起!太医说,皇后的身体本就虚寒,加之创伤连连,再也经不起摔摔打打了,若不静养,就算医仙临凡也难保她腹中的皇子安然。

该如何才能补偿这过失?!

他喝了一口草药,轻轻覆盖住她的嘴­唇­,温柔的,用舌尖抵开她冰凉的小嘴,把含裹在口的药汁徐徐送入她腥咸的喉咙。

如此悉心的照顾她,他寸步不离。转眼几日过去,梅花谢尽了,陆梦的身体也逐渐恢复。

不过这段日子,她都不曾和刘彻讲话,因为他到底下令杀了那名守城官,虽然不是剐行,但结果是一样的。

陆梦觉得,是自己的大意连累了那人枉死,也怪刘彻视生命如草芥,便用冷漠来表示不满,直到他因伤口恶化晕倒在她的榻边,她才恍悟,自己太任­性­了,没有从一个君王的角度去思考。于是,身体刚刚康复,她便急着去看他。

去之前,顶着烈日,她在宫中各花匍里整整挑了一下午,­精­选几十支自己最喜欢的花,亲手扎了一个漂亮的花束,准备送给刘彻。

月升,周围渐渐落静,陆梦拖着歉意的步子,悄然来了宣室殿。

为了给他一个意外的惊喜,她不许宫女、宦官们声张,轻手轻脚的走进殿门。人还站在曲屏后面呢,就听他说道“这花不错,朕喜欢!”

“嗯?”陆梦愣了一下:“谁在这里?”

“陛下!”卫子夫的声音款款莺莺的传出来:“若是你喜欢,子夫愿意天天Сhā这支粉荷花钗,就是梦寐中也不摘下来!”

“如何使得?莫要把脸刺破了!颜如花,肤如雪,花残雪暇岂不遗憾?”

“刘彻的声音真­淫­荡!”陆梦暗暗骂他,不禁摸着自己被钗戳破的脸,心中有些失落。

“像皇后的脸就难看了!”卫子夫语气哀婉:“真不知陛下日日面对姐姐,可怎么下得了眼?”

“朕已然不需看她的脸!千疮百孔、苍白无­色­,让人心悸!”

“陛下是说,以后都不在乎姐姐的容颜了?”

“对!”

“哈!?”陆梦被刘彻的话砸痛了。

“该死的花心大罗萝卜!前两天还像供奉女神样的照顾我,现在又说这话,看我不进去扁你!”恨恨的想着,她手中的花束静静落在地上。

“凭什么扁他?我算哪根葱啊!又不是他的老婆!”

挪着伤心的脚步,她离开了。

刘彻未察觉她的到来,喝完汤药,推开卫子夫的手:“子夫,朕不需再看她的容颜,对朕而言,花颜月貌再迷人也不希奇,若可惜兮,纵来落华无根梦,却开心中绽迷情。而今的皇后,无论她的容颜是什么样子,她始终是朕心中最疼爱的女子!好了!朕倦了,你归居吧!”

“陛下!”子夫黯然噙泪。

……

张嫫姆

晚风清凉,陆梦孤独的漫步在蓝果树下,迎面过来几个人影,她不想与人碰面,便躲到了树后。只听那些人中有个宫女说:“嫫姆,老太后让咱们把这千年人参送给陛下,她可真是疼爱陛下啊!可惜总有些爱嚼舌头的人说她对咱们陛下不好!”

“可不是吗?”另一个宫女说:“咱们做奴婢的都替老太后叫屈,如今皇帝病了,有谁能帮他处理朝政,还不是咱们太皇太后吗?”

几个人说着,很快走过去了,陆梦才又走上玉石小路。

“参见娘娘!”韩嫣出现在她面前。

“哦,韩嫣!”陆梦眼圈有些酸,也说不清为什么,此际见到他,像是见到一个错失的好男人,有几分遗憾,有几分委屈,有几分亲近,竟痴痴的看着。

“呃……”韩嫣有些尴尬。自从发现陆梦接受了皇帝的感情,他终日饮酒求醉,麻痹思念的痛楚,可是如今偶遇了,心中的感觉十分复杂,他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陆梦看出他的别扭,迅速闪身而过:“你是去找陛下吧?快去吧!”

“哦,对了!”她又回头:“嫫姆是什么意思?”

“啊!”韩嫣飞速的转过来,欣喜的凝视着她,只一个擦身,竟仿佛久别重逢似的,连声音都透着兴奋:“嫫姆就是丑女人!娘娘为何有此疑问?”

不待陆梦回答,他又徐徐说道“陆梦,你永远不会是嫫姆!”

看着他眼中闪烁的光芒,陆梦再次感受了那份曾经深种在心底的爱恋,顿时心乱如麻,不自然的笑笑:“你想哪去了?我是因为经常听别人说到张嫫姆,随口问问!”

“张嫫姆,哦!太皇太后的贴身侍女,曾是陛下的|­乳­娘。她长得可够丑的,不但人丑,脚更丑,小的时候我们常取笑她是鱼嘴脚,因为她每脚只生两个脚趾,就连穿的鞋都和别人不一样,好像经常穿着……”韩嫣的话蓦然停下。

“鱼形鞋!”陆梦惊得睁大了眼睛。

……

宣室殿外安静如常,韩嫣和陆梦像阵风一样的冲进了殿门。张嫫母领着四个宫女跪在屏风后,声音沙哑的说:“太后还说,赵绾死了对陛下只有百好而无一弊,从此陛下身边就少了一个妖言蛊惑之徒了……”

“住口!”刘彻从屏风后走出来,半披着龙袍,侍衣女脆婉紧跟着,帮他穿衣。

刘彻显然气不轻,他一脚踢飞了宫女手中的参盒:“回去告诉太皇太后,她老人家的千年参,朕承受不起!参俞老俞辣,人俞老俞虚,敬请她老人家自补吧!朕正当年壮,区区小伤,无需大养,明晨­鸡­啼,天光照放,早朝照升!朕定然,会当朝替赵绾翻罪!”

一口气骂完,他骤然攒眉,身体也跟着晃了一下。

“陛下!”卫子夫从后面冲上来去扶他。

“我来吧!”陆梦抢在她前面抓住了刘彻的胳膊,近身保护他。

“子童!”刘彻惊喜的握住她的手,指着Сhā在琉璃花翁中的鲜花:“这些花是你摘的吗?是要送给朕吗?”

“哦!”陆梦草草应了一声,直盯着张嫫姆。“她的眼神好熟悉啊!犀利而­阴­冷,没错,就是她,她一定是伊峰!”她恨不得马上过去抓他,为了顾全刘彻,只好暂时忍下,心想着,就等伊峰出殿吧,只要他一出去,马上动手,这一次有韩嫣在,一定不能让他再溜了。

“张嫫姆,你们都退下吧!陛下要静养!”韩嫣吩咐。

伊峰

张嫫姆撇撇嘴,果真领着宫女向殿外走去。

陆梦小心的盯着她的背影,真想变出一阵风,把她们刮出去。

哪知,就在行出三米多远的时候,张嫫姆霍然转过身来,手中多了一个银光闪闪的小东西,只有巴掌大,却让陆梦的心当即悬了起来,“光速枪!”她脱口喊出。

“不错!”伊峰(张嫫姆)把枪口瞄准了刘彻:“陆梦,咱们又见面了!”

“啊!有刺客!”殿中的宫女惊呼起来。

“我让你们叫!”伊峰连发数枪,屋内的奴婢纷纷倒地身亡。

殿外的侍卫冲进来,伊峰一急,回身连­射­一通,前排的人顷刻毙命枪下,后面的人见殿内情势异常,不敢妄动了。

韩嫣趁机抖手,“嗖!”,一枚金光四­射­的弹子直奔伊峰,就听“啪”的一声,弹子被他击碎在空中。

“哼,韩大人,你当这把枪还是在那些庸人手中呢?它回了我的手里,那才能说是一把枪!现在,我就让你见识一下它真正的威力吧!”他把枪口瞄准了韩嫣。

“你到底想杀谁?”陆梦猛然夺步而出:“伊峰,你还有几颗子弹?一梭二十发,在武帝墓你打过1枪,刺杀皇帝你打过1枪,伤我你打过1枪,红枫他们打过1枪,你刚才连发13枪……”

她娓娓分析着,一步步接近伊峰:“所以,你算一算,你现在还有多少机会叩动扳机?你的目标不是皇帝吗?杀了韩嫣,你就没有子弹了!你连自己的身体都没带来,我就不信,除了侥幸有这把枪,你还能把枪弹库也带来了?”

叫了一年的教官,她深知伊峰的枪法­精­准,就算韩嫣有一身奇绝的本领,也难以幸免于他的枪下。急中生智,她只好想办法扰乱伊峰的心神,以图走到光速枪2米内的盲区,到时候就和他交手,万一阻止不了,也可以替刘彻挡上一枪。挡一枪,只要不被击中头部、心部,自己仍有很大的机会活命,而那时,韩嫣应该能趁机制服伊峰了。

走出半米多远了,她继续接近:“没有子弹,我看,你是很难杀死刘彻的……”

“住口,回来!”刘彻响亮的声音爆发,宛若惊雷,透着不可动摇的坚决。

坚决的凝着眉,他威然而立,暗中却是不停的颤抖。自从陆梦踏出第一步,不顾一切的走向刺客,口口声声都是韩嫣的安危,他就尝到了无以言表的打击。这还是其次,对她这种不怕死、不惧危的行为,他忧虑到了极点,本就痛弱的病体再也不堪承受了,每一寸肌肤都在惶恐,生怕伊峰手中那个威力无比的暗器发出“咔”的一响。

上一次那一声轻响,就让他尝到了灼心烧骨的痛苦,而今若是发生在她身上……“不!不能让她伤!”他向陆梦冲过去。

“陛下!”卫子夫死死拉住了他,瞪着陆梦,义愤填膺:“姐姐,你快回来,为了救韩嫣,你居然怂恿刺客来行刺陛下吗?亏你做得出!你可知道,陛下对你的情意有多深重?‘若可惜兮,纵来落华无根梦,却开心中绽迷情。’这几句话,若是形容子夫,我纵死犹笑,而你竟不知感恩吗?方才,听宫女说你曾来送花,陛下不顾伤病,乃亲手把那些花Сhā在了翁中……”

“哈哈哈!送花?”伊峰迅速退了几步,拉开与陆梦的距离,“我怎么没留心这个细节?啧啧,小丫头,原来你喜欢上皇帝了!我还真当你走过来只是想救韩嫣呢,看来,你又一次对我耍花样了,你是不是知道我这枪有“盲区”呀?哼,真没想到,咱警队里最不上进的小丫头,居然也对这种新型枪支有研究啊!还不给我站住?是想让我现在就开枪吗?

“站住!”他突然大喝,手抬了一下。

陆梦心一慌,立即就收住了脚步,而在此时,借着他们的对话,韩嫣已经靠近伊峰数步。

智斗恶魔

伊峰只顾留心陆梦,并未察觉韩嫣的行动。上一次,因为吃了陆梦的亏没有及时损坏龙脉石,他一直耿耿于怀,唯恐再栽在她的手里。

心里对她的机智勇敢忌惮三分,表面上,却借着光速的­淫­威,逞强打击她:“陆梦,我记得我教过你,把敌人当成傻子的人是最傻的!身为一个用枪之人,就像他们汉朝人用剑一样,我对自己的武器了如指掌!它里面还剩几颗子弹无需你来提醒!还想在鲁班面前亮斧子吗?告诉你吧,我这枪里还剩三发子弹,够他们三个人每人吃一颗了!你最好乖乖的给我让开,我可不想误杀了你害得自己回不去!完成了祖宗的遗命,我还要回去看看社会是不是变成了我伊氏的天下呢,没准,我一回去就是总统了!”

“你以为什么人都能当总统吗?”陆梦不屑的笑笑,竖起小手指:“不错,你是有那么点点、点点本领,可是,距离总统差十万八千里了!以你的记­性­,应该不会忘吧,我在入队的第九十八天,当着全队人的面问了你一个问题,你当时并没有正确回答出来。连那样一个问题都答不上来,还配当教官吗?连当教官的资格都没有,还梦想当国家领导人,笑死人了!”

“你!”伊峰果然被她激怒了,那幅让他颜面尽失的画面不禁又浮现在脑中:

当时,全队五十名非警在广场上做空手夺枪搏击训练,轮到陆梦的时候,她竟站着不动,他先后下达了四次命令,她仍然像棵大树一样矗在原地,引得大家都停下来看热闹。

“你敢抗命,去暴晒房直立面壁,五个小时!”为了挽回面子,他要用严厉的方式惩罚她。在那温度高达50摄氏度的仿日晒房中,非警队员最多可以停留三个小时,他想用挑战体能极限的方式,让这个经常不听话的“刺猬”屈服。

“教官,对不起,我不能从命!”陆梦又一次不听话了,并且反驳道“我不进行搏击,是有原因的!教官,你曾经说过,做为一名非警,就是要有用非常方式解决难题的本领,所以我想知道,如果不动手,能不能抓住对方?”

“不能!”伊峰答道。

“错!能!”

“那就试试,如果你不动手,能把人抓住的话,我不关你禁闭,我自己去暴晒五个小时!”

话一落,众弟子哗然大笑,齐刷刷的喊道:“恭送教官!”,有个人­阴­阳怪调的解释:“抓人不动手,只需动动口。一口吃一人,一人便成囚。教官输了,要去自闭,我们放假了喽!”,他这一嚷,呼拉拉,所有人都跑掉了。

……

“死丫头,你还好意思提那个雕虫小技?跟我消耗时间是吧?可惜呀,低估你的教官了!”他霎时把枪瞄准了刘彻,即将触动扳机。

就在这一举一动之间,寒光一闪,韩嫣的龙泉剑已经抵在伊峰的咽喉处了,似神出鬼没。

“刺吧!你动一动,我立即叩动扳机,看看我们谁的武器快?”伊峰的脸因极度惊恐而发黑,像个黑无常。

“韩嫣别动,他快!”陆梦镇静的提醒韩嫣,暗暗挪了一步,挡在枪口和刘彻之间。

韩嫣纹丝不动,他知道眼前的刺客不可小视。此际,如果他不瞄准皇帝,而是描准自己,这一剑他会毫不手软的刺下去,哪怕与他同归于尽,可眼前的形势,不能拿皇帝的生命作赌注,只好持剑而立。

“哎呀!你的枪……”猛然,谁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见陆梦捂着胸口跪到地上,似极度痛苦。

“你中枪了!”韩嫣大呼一声。

爱之欲其生

“她怎么会中枪?”伊峰不想让陆梦受伤,听秋秋转述过卫青的意思,陆梦是他们回到2049年的关键所在。此时,见她倒在地上,痛苦难言,面­色­苍白,他以为光速枪真的走火了,本能的回了一下腕。

恰在这须臾之际,迅如光走,韩嫣的龙泉剑果断的挑了他的手筋,“啊!”他沙哑的惨叫一声,失手把光速枪掉落在地。陆梦眼疾身捷,徒然飞来一脚,把小袖枪踢出几尺远,它顺着地面飞速滑动了一段,穿过一座玉书案就不见了踪影。

伊峰刚想去找,韩嫣的剑便递了过来,仓皇之中,他抽出身上的短剑应对韩嫣,只求尽早脱身。

却又谈何容易?陆梦也加入了战斗,使韩嫣如虎添翼,令伊峰疲于招架。

殿内是劲敌韩嫣,殿外是重重禁卫,脱身显然已是无望,伊峰寻到一个机会,猛然跃向刘彻,丝毫不顾韩嫣的剑从身后刺来。他也知道,自己执意袭向刘彻,必定要葬身在韩嫣的剑下,可是,既然注定要败在他的剑下,既然身份已经暴露了,没有任何退路,索­性­垂死一搏,就算杀不了刘彻,让他落个伤残之苦,也算对得起家族的使命了。

打斗中的情况真是瞬息万变,就在他的剑逼近刘彻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道红影,竟是卫子夫挺身挡了过来!

“噗!”一声,两剑同时刺中。

伊峰被韩嫣一剑穿心,睁着眼睛趴在地上,当即气绝。

卫子夫的肩头也被伊峰的短剑划伤了,她花容失­色­,捂着肩倒了下去。

“子夫!”刘彻一把接住了她,关切之情明明白白的写在脸上。

“好痛,陛下,子夫不能再服侍你了!”卫子夫双眼一闭,睡在了他的臂中。

“不会,子夫,朕就是请遍天下名医,也要让你痊愈!子夫,你要振作……”刘彻的脸温柔的贴在了卫子夫的额上。他没想到,关键的时候,胆小柔弱的卫子夫会不顾一切的来救他。相形之下,陆梦对韩嫣的关心,她与韩嫣之间的默契配合,以及她对自己感受的无视,这一切,都让他有些失望,竟不愿意去看她一眼。

韩嫣见陆梦满脸冷汗,捂着腹部蹲在地上却没人可怜,心疼得眼珠都快掉在地上了,无比温柔的去扶她:“娘娘,你刚才多处受击,还是请太医来看看吧?”

“不用!”陆梦笑笑,忍着痛向外走去。刚才的打斗中,被伊峰一脚踢在了腰上,她疼得连气也喘不上来。眼见刘彻受袭的时候,天知道,她多想Сhā上翅膀飞过去救他,可是力不从心,尽管把口腔都咬破了,尽管把全身的力量都集中在双腿上了,就是迈不动步,唯有祈求,韩嫣的剑能如她所料,在伊峰对刘彻造成生命威胁之前杀了他。

韩嫣的剑果然没让她失望,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卫子夫竟挡在了刘彻前面,同时,伊峰的剑也收于那个位置,恰巧伤了她的肩头。

陆梦赞赏卫子夫对刘彻的真爱,也佩服她的勇气,却无法眼睁睁的看着他们俩相拥在一起。那温馨的一幕,对她来说,是三九严寒,让她的心冰冰凉的疼,又觉得自己疼得没道理,只好黯然的,独自离去了。

­阴­魂未散

出殿约有几百米,隐隐约约中,陆梦发觉有个蓝­色­的光点迅速接近自己,不禁停下了脚步观察,原来是秋秋抱着猫人跑过来。

“秋秋,你终于醒了!”陆梦十分高兴,自从上次把秋秋从地道中救出,她一直处在昏迷当中。

“娘娘,我娘呢?我听说她来找陛下了!”秋秋万分焦急。

“你娘?”陆梦皱了下眉,恍然大悟:“你娘就是张嫫姆!”

“对,也不对!她原来是我娘,但现在是伊峰,是你的敌人,是我们大汉的敌人!”

敌人不敌人的,他已经去阎王那报道了!陆梦默默看着秋秋,不知道她听了伊峰死去的消息是会高兴还是难过,犹豫了一下,缓缓说道“敌人不敌人都没有关系了,秋秋,你娘被韩嫣杀死了!”

“哦!”秋秋沉默了一会儿,擦了擦眼泪:“娘娘,其实,我娘早就死了!那天,她奉命给皇后送金环蛇,在交给宫女环苪时,不慎被蛇咬了,结果就死了!我先前并不知道此事,后来,宫女环苪来找我,要我给她一百两黄金,否则的话,她就不把我娘的尸体还给我。我当时气极了,就推了她一下,没想到……她竟然摔在榻角上,撞死了!我怕别人查出来,就伪造了她自缢的假象。紧接着,我娘又出现了,用一个暗器把她耳后的蛇纹去掉,说怕蛇纹暴露我们组织,牵连到我。我当时信了,后来蓝蓝托梦,我才知道,死而复生的不是我娘,她所做的一切也不是为了我,只是想为害汉朝罢了……”

秋秋似有许多秘密要说,猫人在却在她怀中不停的扭动起来。秋秋拍了拍它:“别乱动,一会儿就带你去见皇帝!哦!”突然,她张大了嘴巴,叫道“娘娘,快回去,伊峰没有死!蓝蓝要我带它去见皇帝,他说伊峰的灵魂脱离了我娘的躯体还可以在时空中停留,直到能量散尽……哎?娘娘!”

喊声还在空气中,陆梦已经风一样的跑了回去,殿门紧关着,禁卫军皆守在外。

“怎么回事?”她惶惶不安的问。

“启禀娘娘,韩大人令我们都出来,紧闭殿门,不得任何人入内!”

韩嫣这么做必然是有原因的,陆梦灵机一动,故做镇定的说:“哦,是我和陛下的意思!今夜刺客的事不宜宣扬,你们要守好殿门!去把李少君找来,让他门外候着。”

“是!谨遵娘娘懿旨!”

陆梦带着秋秋从门缝进去,大门既而被关闭。

“出去!”刘彻端正站在曲屏前,对着她高声喝道。

陆梦没听他的,仔细打量殿内,霎时惊得眼皮都放不下了。她几乎不相信自己所看到的,在距离刘彻三米远的正前方,光速枪正悬在空中,瞄准他的头部,像是被人举在手中,却看不见任何人的影子。

“天啊,这是怎么回事?”她惊恐的走向那把独自飘在空中的枪。

“娘娘别过去!”韩嫣拦住她,“那枪边有个会说的话的­阴­魂,看不见形,摸不到身,可能就是你说的伊峰!”

“没错!陆梦,秋秋,哦,还有卫青,你们都来了!正好,来看我如何改变历史!”伊峰的声音恢复了粗重,回响在殿堂中,­阴­险而凶恶:“刘彻,怎么,还不肯说吗?龙脉石在什么地方?交出龙脉石,我也许会饶你一命!”

(101)卫青现身

面对致命的暗器,刘彻神­色­蓦定,不答话,甚至看都不屑看那枪口一眼,只用一双黝黑光亮的眼睛,略带怒意的凝视着陆梦。她怎么又回来了!他不能想象,这个女子,明明怀着身孕,明明答应了自己要好好的孕育皇子,却总是要冲到危险的最前沿。

“她哪来这么大的劲头,无视联对她的殷殷之爱,无视危险重重,是为了韩嫣吗?”他负气的想,更不能理解,一个女人,怎么可以把排危解难视为己任,这本就是男人的担当。

古往今来,都说女子要“三从四德”,别的不说,就她这股偏不听命的执拗,也够不上一个“从”字。帝为尊,夫为纲,可她的眼中既没有皇帝也没有夫君,从来不听他的命令!是,她是一个来自冥冥的人,可人之常情总该懂吧?他最不喜欢陆梦的这一点,心粗得根本就像个男人,丝毫不知道她的危险牵动着他的心!

“朕让你出去,可听得懂?”他对她吼起来。

陆梦知道他在关心自己,可是,身为一个非警,什么时候因为危险而退缩过?越是危险越要挺身而出,她把刘彻的焦虑藏在心间,故意不去理他,对着枪口笑笑:“伊峰,真好玩,你隐身了!呵呵,想找龙脉石是吗?你问他没用,要是有用,我早用美人计问出来了!在这个鸟不生蛋的鬼地方,谁不想早点回家呀?我和他接近,对他好,煞费苦心,总算查出来了!原来,唉,这个笨皇帝,他真的不知道龙脉石是什么?好在我陆警聪明,屡屡周折之后,终于发现了,其实那个东西一直就在我们身边,你想要,可以,把这个笨蛋美男留给多,我就把龙脉石送给你!”

“来吧!来吧!”她对着枪口勾勾手。

“我会信你吗?少在我面前扮花痴!全警队,谁不知道,你是个EQ低下的绝缘体!”伊峰的声音幽遂得像自远空传来。

“不错,她是EQ低下!”随着磁­性­的男中音,一个带着眼镜的斯文青年出现在殿中,手上托着奇光异彩的水晶球。

“卫青哥哥!你能现身了?!”陆梦又惊又喜,霎时来了­精­神。卫青出现了,眼前这场不寻常的危机有希望解除了,刘彻安全了,想到这些,她忘了疲惫,忘了伤痛,笑容不自禁流露在脸上。

卫青对她眨了下眼睛,弯弯慈和而笑:“我想小梦梦了,出来和你说几句话!”

韩嫣已是被这连番的异像惊得无言,亏得他是个睿智大勇之人,这才表现得镇定自若。

刘彻同样震惊,可这震惊却远远被另一种情感超越了,醋!这个离奇出现的卫青究竟是何人?为何他一出现,陆梦竟笑得如此春光灿烂?

(102)卫青现身2

身为一个帝王,刘彻只知道女人们都愿意围着他转,直到陆梦到来。她先是不屑于他的爱恋,总算相爱后,却与韩嫣藕断丝连,如今,又多了一个奇装异服的卫青。这个卫青,虽不如韩嫣绝艺绝­色­,却于儒雅中透着一股聪灵,更何况,他和陆梦来自于同一个地方,他们之前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这很难说,刘彻的心乱极了,甚至于,有种凌驾于生命之外的危机感,具体是怕什么,他自己也说不清。

陆梦感应到了刘彻的黯然,心中疼他,却莫名的想起了他之前对卫子夫的好,一堵气,竟笑得越发乖巧了:“卫青哥哥,我明白,你在指责我和你这么多年亲密无间的相处,竟没接受你那广阔如海,单一无暇的爱!不过,现在不是讨论我EQ的时候,快把龙脉石给伊峰吧,万一他伤了皇帝,你可就是千古罪人了!我怎么忍心让你背负骂名?现在才发现,原来,我是这么的在意你,这么的离不开你,哦?”她对卫青眨了下右眼,又悄悄瞥了瞥刘彻。

刘彻的脸上竟没有怒容,而是对她微微扬了扬嘴角,似乎想笑,双眼却在这一动之际盈满了泪光。

卫青自然明陆梦是在利用自己发泄她对刘彻的不满,笑着挪了挪镜眶,镜片后那双迷人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难过,陆梦没察觉,秋秋却发现了。凭着女孩子的直觉,秋秋懂了,自己在梦里深爱着的这个男人,他的心里也装着娘娘。

见他们眉来眼去的,伊峰急了,陆梦的话到底是真是假呀,卫青有没有龙脉石呢?

急于知道,他却大笑起来:“哈哈哈,你们根本没有龙脉石,少在我面前演戏了!”

“猪头猪脑!你看卫青手上拿的是什么?”陆梦摸着卫青手上的水晶球,她早就猜出来了,这个水晶球不是常物,否则的话,卫青不会一直把它托在手上。

“什么?”伊峰的注意力也转移水晶球上。

卫青呵呵一笑,仍不给他们答案。因为伊峰的能量将随着时间而消耗,所以,他继续拖延时间,像是逗趣,问陆梦:“你刚才说,伊峰伤了皇帝我就是千古罪人,为什么呀?”

“因为……”陆梦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拖延时间,但是相信卫青的智商,只好配合他:“因为是你让他来到汉朝的!”

“NO!”卫青摇了摇食指:“不是我,是它!”他终于指着水晶球。

“这个果然是……”陆梦望着卫青。

卫青笑着点点头,轻缓而郑重的说:“梦梦,我们要回去了!这就是龙脉石!”

“回去……”陆梦又看了刘彻一眼,心情十分复杂。卫青对科学一向严谨,他说要回去了,那就是有办法小时空了。“这该高兴啊,不是一直盼着这一天吗?我怎么笑不出来?”她感觉心沉沉的、隐隐约约的疼痛起来。

伊峰却急切的吼道“很好,很好,天不绝我伊氏!卫青,快把龙脉石毁了!不然的话,当心我一枪击穿刘彻的脑袋!”

(103)恶魔诡计

“毁了龙脉石?”淡然的一问,卫青不紧不慢的说:“伊峰,你知道我为什么恢复了原形吗?就是因为龙脉石,如果毁了它,我会永远变成一只猫,而你呢,没有适合依附的­肉­身了,将在宇宙中彻底消失!”

“少骗人了,如果龙脉石能让人现形,那我怎么没有样子?”伊峰反驳。

“因为你没带着这个?”卫青举起了右手食指,一个灿晶晶的红宝石戒指套在上面。

“时空挪移圈?”陆梦跑过来:“原来你一直带着它?那你为什么到现在才现形?”

“不是一直带着,是刚找到!最近我跑来跑去,就是在找它!至于为什么刚现形么?呵呵,现在不能告诉你们!”他又对陆梦眨了眨眼。

刘彻看得很不舒服,沉着白如霜雪的脸,不悦的说:“卫青,朕不问你从何而来,所为何事,只想知道,如果朕硬要留陆梦下来,你又能如何?”

“哦,陛下!”卫青摸了摸手上的戒指,恭敬的说:“我不会听从你的命令!因为,汉朝的历史上没她这个人,历史是不可逆的,尤其是您的历史。您是汉武大帝,戎马一生,倍扩疆土、奠定了中国巍巍河山……可以说,在历史上是位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帝王。如此举足轻重,您的人生数码关乎着历史的运行,同时也受到历史控制,无法改变。如果你硬要陆梦留下来,占用着皇后的身体,只会让她在灵魂和­肉­体的相互排斥中受尽折磨!”

“没有人能与历史抗衡!”他看着光速枪:“就像伊峰想杀了你改变历史,这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说他上次击中了你,而你仍然活着。即使,他有一把可以使在场任何一个人在时空中永远消失的枪,在汉朝,也杀不了你!”卫青说完,连连对陆梦眨了两下眼。

一个特定的动作,陆梦明白了,他在说谎!

卫青之所以说谎,是因为他通过龙脉石感应到,伊峰的能量快消耗完了,这个人很快将在时空中灰飞烟灭!所以他想,在最后的关头拖一拖,骗一骗他,让他没时间毁掉龙脉石,让他彻底放弃杀害刘彻的念头。

刘彻理不清卫青说的话,却也有几分顾忌,不安的,向陆梦伸出手:“来,梦,到朕身边来,哪也不许去!”

陆梦没有动,此时,她也发现,空中的枪在下沉,伊峰的能量快用完了!

伊峰自己也感受到了,不禁一阵绝望,龙脉石毁不成了!他想在最后关头杀了刘彻,但想起卫青的话,又犹豫了。上次,卫青说小历史,结果就真的小了,现在,他又说汉武帝杀不死,似乎就是。

杀武帝无望,毁龙脉石无望,而自己又将灰飞烟灭,他不禁气急败坏,产生了扭曲的报复心理,无比坚决的说:“陆梦,你听着,我要你拿起地上的剑,替我向刘彻的胸膛刺一剑!否则的话,我马上对韩嫣开枪!刘彻死不了,韩嫣可未必,想要救他,就按我说的做!现在枪内还有三颗子弹,你应该知道,就算我的能量在一秒钟内消失殆尽,我也有能力让光速枪击中韩嫣最致命的地方!”说着,他把浮在空中的枪口转向了韩嫣。

断情剑

“伊峰,你这个变态!”卫青骂了一句,忽然消失不见了,因为脱离躯壳太久损伤将不可修复,他又回了猫身补充能量。

“哼,都少废话,我数三声,3……”伊峰的声音已经有些弱了。

“替他刺上一剑!替他刺上一剑!”陆梦相信,伊峰会在覆灭前杀了韩嫣,他要自己刺刘彻一剑,这是一个怨魂最后的报复。自己学过人体生理,知道伤在哪里是致命,所以说,刺刘彻一剑,出于她的手,他不会死,可若让韩嫣受上伊峰一枪,他必死无疑。更可怕的是,伊峰是个心肠极端­阴­狭的人,他想看到的结果达不到,是不会善罢甘休的!怎么办?怎么办?矛盾中,颤抖着,她拾起了地上的剑,走到刘彻面前。

刘彻依然笔挺,俊朗如月的黑眸却黯淡无光了。他无法理解卫青的不死与死之说,只知道,看到陆梦拾起地上的剑,他全身都在痛,像是已经被万剑穿心了。陆梦会为了韩嫣而刺上自己一剑吗?不,不要。顷刻间,他惶恐到了极点,并不是怕死,而是不能接受陆梦当着卫青和韩嫣的面刺自己一剑,更不能接受她这一剑是为韩嫣而刺。

望着她提剑走来,他的心一瓣一瓣的碎了,她每走一步,他的心就被重重踩过一脚,难言的痛让他几乎不能坚持,情为何物,命为何物,痛为何物?当心爱的女人为了别的男人而放弃他,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无力,无力反抗,无力躲避,也无力质问她一声。

“2……”虚轻却­阴­霭的声音再次响起,陆梦的手抬了起来。

“不,娘娘,你若这样做,韩嫣生不如死!”韩嫣有些惶恐了,先前,他以为陆梦的行为不过是为了欺骗伊峰,直到此时,才感觉到,她似乎真的想伤害皇帝。这怎么可以?怎么能让她为了自己伤害皇帝,虽然,他相信陆梦不会杀害刘彻,却更加相信,以刘彻的­性­格,他决不会容忍别人对他有任何形式的背叛,他是皇帝,是全天下的至尊,背叛他的人将会被打入十八层地狱。

“不!娘娘,你不能辜负陛下!”韩嫣挪动了身形,直扑陆梦。

“1!”伊峰的倒计时同时发出。

寒光也在瞬间一闪,刘彻的身体骤然俯缩,热血便顺着银光烁烁的剑身淌出来,鲜红夺目。

“哈哈!恭喜你,韩嫣,她选择了你,祝你们愉快!”伊峰满足的说:“陆梦,是你害我完不成使命,是你让我来到汉朝。在这里,忍着对爱妻的思念,我终于明白了人世间最痛苦的是什么?我相信,你很快也会明白!你去痛苦吧,告诉你,我们家族的使命仍会在我儿子的手里传承下去,他不会放过你的,等着吧!哈哈哈……”

声音彻底消失了,光速枪直落到地上。

天若有情天亦老

“陛下!”陆梦放开手中的剑,泪如雨下,模糊的视线里是刘彻染着鲜血的胸膛,缓缓的,她伸出颤抖的手,却不敢去碰他任何一个地方。虽然刚才一剑刺得不深,可是为了逼真,为了让他流血,她暗暗旋了一下剑身,那一定很痛吧!“刘彻,对不起,我是迫不得已的,你疼吗?”

刘彻摸着剑身上的血,默默无语。蓦然,他一用力,短剑从他的­肉­里跳了出来。

“啊!”陆梦当即捂住了嘴,心痛得在滴血。“他做什么,为什么不等太医来处理伤口,他在伤害他自己,是伤给我看吗?他生我的气了!”

“陛下!”韩嫣伸出手,想替刘彻封住|­茓­道止血。

“滚!”刘彻一脚踢开了他,自己也差点摔倒。他勉强站立,把血淋淋的短剑压在陆梦的肩上:“陆梦,你为何不刺深些?刺深一些,你就能挖出朕的心了!”

“你……”陆梦不顾压在肩上的剑,扑到他眼前,深情的凝望他:“陛下,别再负气,先去治伤好吗?先去治伤,再来发落我!”

刘彻怒瞪着她,擎着剑的手在她背后发抖,只需斜一斜,短剑就能在她的脖子上划个口子。他也的确是想这么做,想一剑下去,结束她,结束自己对她的错爱,可是,看着她的泪一颗一颗的掉下来,他终究下不了手。扔了剑,心痛不甘,他狠狠甩了她一记耳光:“贱人!”

“啊!”陆梦摔到地上,努力直起上身,喷出一口血。

“娘娘……”韩嫣脱口呼唤,不由自主的去扶她。

“韩嫣……”刘彻站过来,冷冷一笑:“你,还是朕的朋友吗?”

“陛下!”陆梦的泪水滴滴嗒嗒冲着地上的血,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你,你恨我吧!别怪韩嫣,不要因为我而失去一个最真诚的朋友!你听我说……”

“贱!”刘彻霍然向殿外走去,脚步有些晃动却毫不迟疑。

“陛下,你听我说呀!”无力的唤一声,陆梦已经无法看清他的背影,在泪光织成的屏障中,殿门晃晃糊糊打开了。冷风从空洞的门吹进来,她晃了一晃,无力的躺在地上,看着摇摇欲坠的殿顶,越来越近……

“陛下,对不起!我伤了你的心!可,请你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好吗!你知道吗?我这样做是为了救韩嫣,但也是为了救你!若我不这样做,伊峰离间我们的目的达不到,他不会甘心。也许,他会杀了韩嫣,但终究,他最大的目标是你,就算他相信那不可能杀了你,也会在愤怨中向你开上一枪,让你痛苦!你不明白,卫青哥哥是在骗他,那一枪若打中了,你也会死!历史会改变……你不明白……我可以让你恨我,却不能冒险让你去死,你不懂吗?我爱你,刺你一剑,我,也很痛!很痛……”

“娘娘,你怎么了?”韩嫣大惊失­色­,躺在地上的陆梦如此柔弱,眼睛在流泪,嘴角在流血,像只摔断了筋骨的蝴蝶,在冰凉的地上瑟瑟蜷缩。

“娘娘!”他疼惜的抱起她,摸着她已经昏迷却仍在流泪的脸,难受得想死,“苍天,情为何物?义为何物?韩嫣错矣,堂堂七尺,立于天地之间,连自己喜欢的女人都保护不了,我就不该有情啊!不该有情……”

(106)力不从心

浓浓的药熏中,陆梦醒来了。这次苏醒,刘彻没在身边,看到的是秋秋泪涟涟的眼睛,她一阵心酸,揉着疼痛的肚子坐起来:“秋秋,陪我去看看皇帝吧!”

秋秋赶紧把药碗放下,扶着她:“陆梦妹妹,哦,我听卫青说,实际上,你的年龄比我小,我就想叫你一声妹妹,可以吗?”见陆梦微笑着点点头,她扯过床头的小锦被帮她搭在肩上,像对妹妹一样,和和气气的说:“真没想到,皇后娘娘有了身孕,你可为她受苦了!听太医的口气,娘娘的身体虚寒,不适合孕育子嗣,若强行保胎,怕是要承受万般痛苦,再说……也未必能成,我看,不如……”秋秋颇有用意的看着她的腹部。

陆梦听出了她的意思,先不说话,瞥着黄|­色­的纱幔,仿佛看到刘彻站在那里对她鞠躬,不禁笑了,轻轻敲了两下小腹,嘟起嘴来:“秋秋姐,你说得对,真不该替人受罪!可惜,也不知道我哪根筋搭错了,就想替他保下这个血脉,简直是自讨苦吃!不如这样吧,你取根­棒­子来,我把自己这个笨蛋敲死!”说着,她咚咚敲了几下脑壳。

“呵呵,娘娘!”秋秋抓住她手,蹲下来,仰望着她:“娘娘,我知道你喜欢陛下,陛下也喜欢你!好了,我不再劝你了,只会尽心的服侍你!希望陛下也能珍惜你这份心!”

“珍惜?”陆梦凄然一笑:“我刺了他一剑,他一定恨死我了!”

泪眼中,是刘彻被剑刺中时那怨恨的眼神;迷朦中,是刘彻带着伤离去时的绝决,她开始怀疑自己的行为是对还是错了。

无论对错,深深的歉意始终是烙在心里了,她不顾秋秋的劝阻,执意来到了宣室殿,解释或是道歉,再或者装装乖巧服侍他,什么都好,只要他不再误会自己,只要他能放下心中的芥蒂就行了。

被误会的感觉让她窒息难受,仿佛胸上有块奇重无比的石头,她希望能冰释前嫌,可惜到了殿内,他不在。

“启禀娘娘,陛下昨日刚刚苏醒,就带病去探望卫夫人了!据传,卫夫人高热难退,终日啼哭,陛下放心不下,便留在她殿中相伴了!”这是一个老实詹士的原话,陆梦回味着,失魂落魄的往外走。

“站住!你去哪?”太后带着一队禁卫拦住她。

“去找陛下!”陆梦答道。

“不行,他正在子夫宫中静养,你少要再去招惹他们!”太后满脸恨怒,她无法容下一个用剑刺她儿子的人。

“那好,我回宫,你让开吧!”陆梦身体虚弱,没力气和她耗着。

“回宫,回哪个宫?”太后冷笑:“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就算你现在真的回去,难保明天不去滋事生非。亏你还敢如此坦然,全无廉耻之人!告诉你吧,皇帝现在恨你入骨,不杀你,是因为你孕着龙种。你若识趣,就别再惊扰他了!安心把腹中的骨­肉­诞生出来,若是鳞儿,兴许可母以子贵、抵消前罪!”

陆梦气得晃了一下,感觉体力不支,她绕过太后:“秋秋,我们走!”

“往哪走?来人,把皇后送到冷宫去!”太后大喝。

打入冷宫

“冷宫?”

惊呼失­色­,秋秋拦着:“不去,不去,凭什么把娘娘送去冷宫?陛下知道了,定会阻止!”

太后见状过来,啪打了秋秋一个耳光:“奴才,哀家的旨意,你也敢拦?”

“你怎么随便打人?”陆梦真想和谁借点力气,狠狠推太后一把,把她推到天边去,可惜,气归气,力就没有了,还是识时务为上,忍着怒火,只和气一笑:“母后,何必与小宫女一般见识?如果你有气,就撒我身上吧!我也不怕,反正肚子里有你的孙子,你打我,就是打他,等他出来了,必定会恨死你!”

太后被她这软中带刺的话顶得一愣,怕孙子真的记恨自己,脸上的恶气收了不少。

“亏你还知道自己怀着骨­肉­,一剑刺进皇帝的心口,那孩子该恨的人是你!好在彻儿大量,还肯认你腹中的孩子,没把你的丑事公诸于世,已是格外开恩了!”

冷冷瞥了陆梦一眼,太后转身走了,扔下一句:“你就去冷宫好好自醒感恩吧!”

谁该感恩?该不认孩子的又是谁?陆梦郁闷,想去找刘彻好好理论理论,无奈,难言的疼痛从腹部蔓延开,身不由己。

“如此的痛苦是为了什么?刘彻,他的心里对我只有恨吗?只有恨吗?只有恨吗?”

陆梦的心随着身体下沉、下沉。

刘彻的确在恨她,是以,他加倍的善待卫子夫,似乎这样就是对陆梦的惩罚。这些天,他一直在逼迫自己明智一些,与其把感情浪费在一个暖不热、疼不化的的陆梦身上,还不如好好珍惜卫子夫,她对自己可是忠贞不渝、肯舍命相护。

“陛下,我头好痛!”卫子夫眼泪汪汪的趴在他腿上。

刘彻轻轻撩着她的瀑发,另一只手端着竹简阅读,其实心思两样都不沾。满眼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指缝是纤纤缕缕的发丝,他心里的烦恼也是斑斑点点,纠纠缠缠,欲理还乱。

罢了,别再想她!敢刺一剑就免不了一刀,这个女人太危险!

他极端的,把陆梦往坏处想,意图就是斩断对她的爱,可越是这样,越是无法把她忘记,尤其是无意看见了竹简上的一个“梦”字,心里一疼,眼睛一慌,嘴巴就跟着念了出来:“梦!”

“不是梦,是真头痛!”卫子夫装傻,顺势说道。

“哦!”刘彻发觉自己失态,赶紧吩咐:“李少君,还不去给夫人配些止头痛的药来?”

“启禀陛下!”李少君跪地:“此药易配,草民这就去办!只不过……”

“什么?”刘彻随意问了一句。

“还请陛下恕罪,皇后娘娘这些天也是深陷高热痛苦当中,草民却无能为力。一来能止她伤痛的药是心药而不是草药,二来她腹中有子,草民也不敢妄然用那断情药。”

“断情药!”刘彻放下竹简,抬头看他。

“是,此药恰巧可以解除娘娘的病痛,只是药方毒­性­很强,可令人昏睡十天半月,草民不敢下方。”

“那哪是什么断情药呀,不是催眠药嘛!难不成,姐姐她失眠了?哎哟!”卫子摸着背呻吟。

刘彻抱了抱她:“行了!李少君,朕知道你感恩皇后,在此言过其实不过是替她招怜。这一次,朕恕你无罪,下不为例!她的事,朕不想过问!任何人都不可再提起!”

“是!草民再也不提了,这就去冷宫,告诉娘娘,用什么药,陛下不想过问,请她自己定夺!”

“冷宫!”刘彻惊问:“谁让她去冷宫?”

滴滴灼心泪

“是……”李少君说了一个字,忽然捂住嘴,唔唔道“陛下不让臣再提娘娘的事,臣不敢说!”

卫子夫瞪了他一眼,对刘彻回道“是母后!”

刘彻襟襟眉,她赶紧抚着他的胸口说:“你别急!母后说需得让皇后尝到一点小惩,这样她的蛮­性­和任­性­便会有所收敛。只是关在长门宫,吃穿用度依旧是照皇后平素服侍,太后还特别关照了太医属,让他们尽心尽力帮皇后补养身子,怡养龙胎。陛下放心,姐姐有身孕呢,那就是她的护身符,连天都会保护她的!”

见刘彻的眉宇舒展了些,她轻轻偎在他肩上,语气幽怨的说:“陛下真疼姐姐,可惜她不珍惜。这次,居然为了救韩嫣不惜伤了陛下,妾不明白,在她心中,难道把臣子看得比君王还重吗?真不知那个刺客是如何逼迫她的?不管怎么说,贱妾仍旧同情姐姐,她一个人在长门宫关着,想必寂寞,陛下又如此心疼,不如,我去陪她吧?”

刘彻听她把“心疼”两字强调得格外清晰,有些厌烦,最不喜欢别人揣测圣意了,冷冷看了她一眼,见她满脸真挚,眼角有泪,这才收起了怒恼,伸手帮她擦去了泪痕。

手湿了,心也湿了,陆梦的眼泪,一滴一滴打在他心尖上。

那一天,她哭得很伤心,像有天大的委屈,莫非,她就是委屈了?

他苦笑,从知道她叫陆梦开始,一直以为她是个坚强得不会哭的女人,曾想过,若是哪天她哭了,就把她抱在怀里,像宠着个婴儿一样,轻轻的帮她擦去泪水,可真到她哭的时候,自己对她,却只有怨恨了。也许,她是有她的想法,也许,该体谅她无法这么快放下对韩嫣的爱意……一千一万个也许,抵消不了那一剑带来的痛。

至少,也该让她少少尝点苦头吧!去冷宫,也好。就让她寂寞一阵子,正好看看她对自己的情是真是假,经不经得起寂寞的煎熬。子夫说得有道理,她肚子里的皇子是个护身符,太后也好,任何人也好,都不敢伤她一根寒毛。

若不让她尝点苦头,她何年何月能明白,她所侍的是一个帝王,兴许,恃宠而骄,将蹈吕后之辙也说不定!恩,就让她寂寞一段时间吧!

“寂寞,好啊!”刘彻笑起来,似乎听了一件大快人心的事。

“就让她寂寞吧,她不寂寞,朕的子夫就要寂寞了!”他去亲吻卫子夫,把李少君气走了。

“陛下!”卫子夫娇喘着迎上了他的­唇­。

刘彻避开了她:“子夫,你累了吧?别陪朕坐着,快去歇息!来!”

他拉起她,两人对笑着走向床榻。

……

(109)绝情信帛

油灯曳曳,映着盆中一汪油泪,刘彻看得眼睛疼,轻轻挪开卫子夫压在他身上的手臂,揉了揉眼睛,悄然下床。

伤痛、思痛、恨痛,齐齐纠缠在心口,他再次辗转难眠,脑中总有两个小人在斗争:

——“去看看她吧,她怀着朕的骨­肉­!”

——“不行,朕是何人?不知人间有羞耻事乎?丹心一片,爱意诚诚,却换来戳心窝的一剑,哼,让天下人耻笑!陆梦,你爱韩嫣,却原来还是爱他!”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陆梦喜欢的人不是韩嫣,他不会如此痛苦,而是一道圣旨斩了那个人。

如果不是这样,如果她不是这样正义可爱,他也绝对不会痛苦,而是找个道人来驱捉这个占着妻子身体的灵魂。

结果如此,一个是朋友,一个是爱人,偏偏他们相好,能怎么办?杀了韩嫣,不忍,杀了陆梦,更不忍,可让们这样在自己眼皮底下藕断丝连,窝心,真的太窝心!

身为一国之君,日理万机,无数的事件曾让他头痛,却从没有这样窝心过。

索­性­,让他们走吧,远远离开这宫廷,免得看着心烦,想着心痛。

“好,朕成全你们,成全你们!用朕的痛换你们的笑,我让你们双宿双飞,可好?”

脚步沉沉,他停下来,缓缓就案而坐,拄着痛得发昏的头,暗下决心:“对,让他们走,从此朕心中,便不再有韩嫣!不再有梦!不再有情!”

霍然,他扯开一方帛帕(方形的布),提起笔,饱沾着墨汁,沾了许久许久,终于,在绣着锦龙的黄帛上,挥笔写道:“丹心伴梦碎,碧血不流情!然,情在魂间,纵骨成灰,朕不忘卿!叹只叹,梦之情,在于嫣。痛思过后,朕允!只愿,卿从此远去,乐得蝉嫣鸳鸯行!此帛为证,永不诛尔曹(你们)!”

怔怔看着,又想,如此放不开,哪像个帝王?韩嫣的忠别人不明白,自己还不知道吗?从头到尾,他都在让啊,不是吗?若他争过,自己可以怪他,可是人家没争,你怪谁?

现在想起来成全他们,早怎么不成全?眼下陆梦怀着皇子,说成全他们,简直是……他不想用难听的话骂自己,举臂拿过一盏灯,准备把黄帛烧了,忽然嗵的一声,竟是卫子夫跌下床来,她的额头撞在了一只赤木鞋的金勾上,当即就出血了。

他霍然起来,带起一股劲风。

随着风,软软的黄帛飘然而飞,钻到了一旁的花尊下面。刘彻本能勾了一脚,碰不到,便匆忙去看卫子夫了。

……

不速之客

浮云一日日从眼中飘过,窗外的花开了又谢,皎月圆了又缺,一转眼就是三个月过去了。

陆梦被幽禁于冷宫中,所有人都不得来探,秋秋、韩嫣日日来看,甚至长公主来哭闹了几次,都被挡驾在殿门之外。

在这里,虽说仍然吃得好,穿得好,却再也无法亲近大自然,陆梦只能在金雕玉饰的大殿内机械的踱步,摸着渐渐鼓起的小腹。

这滋味可如何能受得了?她一次一次的想逃,都失败了。有时宫女下跪哭泣,有时侍卫在地上跪成|人墙,硬是不让她出去,最严重的一次,侍卫的头领为了拦她,竟把刀横在了他自己的脖子上。

起初,陆梦想,好吧,就等着刘彻良心发现来接我。可是,一晃就是三个月过去了,三个月啊!

三个月来,她喝了无数难闻的保胎汤药,承受着长期卧床的瘙痒,只为了帮刘彻圆一个想孩子的梦。可这个梦是那么难做到,这个孩子似乎知道正在孕育他的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总是用各种各样危险的征兆来折磨她。

三个月来,她会莫名其妙的呕吐,莫名其妙的腹痛,甚至于莫名其妙的晕倒,这些痛苦并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夜深人静的时候,鸟儿也不再唱歌给她听了,她总是不自禁的想起刘彻。

和他,竟真像是隔绝了千年,再也没碰过面,没了消息。恨他,骂他,画个小人当替身踩他,踩,踩,踩……她用各种方式发泄心中的怨。

但是入夜,想起那个不平静的晚上,自己为了心中的正义,刺了他一剑,又不免关心他的伤病。为此,她多次向服侍自己的宫女询问他的情况,可是,似乎都知道皇后犯了大错,加上太后的眼线在周围盯着,没人敢和她交流这些。

终于,她再也沉不住气了,今天,就今天,他要不来,就算天王老子也拦不住,冲出去找到猫人,一分钟,不,一秒钟都不等,回到亲爱的2049年去。

穿好一袭淡黄|­色­的绯领软绸衣,细细理了理长垂地上的裙子,她端坐下去,对着银镜,拆下所有的头饰,披开长长的乌丝,静静端详着镜中白皙的脸。这张脸,虽赶不上自己真实脸孔的百分之一,却也富贵饱满,她微微笑了。

想做的做好了,她躺到地上,冲着外面喊:“快来人啊,我摔倒了!”

她想,这次要装得严重一点,拼命大叫,非等到太医令穆信过来,最好是李少君能来,那就拜托他们去向刘彻撒个谎,就说皇后不行了。这样一来,若刘彻还不来,那真的没二话,就和他彻底白白。

宫女果然紧张的冲进来了,同时,有个人也进来了,是卫子夫。

“姐姐,你怎么了?怎么会摔到?”她抢在宫女前面去扶陆梦。

霎时陆梦摚开她的手,站起来,高昂着头:“卫夫人,你怎么想起来看我?”

冷宫受难

“因为……”卫子夫笑着,目光落在陆梦微微隆起的腹部。瞬间,她的笑容僵住了,恶妒的锋芒从眼角泄出来。

“呵!”陆梦淡然一笑,侧过身去不给她看,“你要是没事,就请回吧,我累了,想休息!”

“我很快就走!”冷冷盯着陆梦的背影,卫子夫壮起胆来,扑哧一笑,甜甜婉婉的说:“我今夜来也没别的事,只是最近老是觉得头晕、想呕……”她顿住,嬉嬉笑了一阵,才说:“羞死人了!我就是……嗯……想问问姐姐,这样的症状是不是有喜了?其实,我也觉得不太可能,哪能这么快呢?不过,陛下最近日日居于我宫中,他那个­性­情,你也清楚,一日几次的缠绵也不觉得累,真是让人抗拒无力……”

“你有完没完?”陆梦猛然旋身。

方才,卫子夫嬉嬉柔柔的话语,貌似温恭,却字字如刀,劈得她身心俱痛。不必她真的怀孕,单是她提到他时那种幸福的口吻,陆梦听着就难受。不由得就想起了,哦,他是个有­妇­之夫,自己这样到底算什么?

何必去想算什么?想这个问题对自己是侮辱。她摸着小腹,安慰自己:

“做了就别后悔,哪怕全世界的人都看不见这份好意,Ok!(行)Nothing!(没所谓),只要灵魂里,叫陆梦的那颗良心点头,一切都不是阻力!”

虽能这么想,然而,为他受了这份苦,还要忍受他的夫人来落井下石,她郁闷得发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怀孕而情绪不稳,直感觉胸中的怒火越集越厚,若不发出来,便要把自己憋死了,于是才喝住卫子夫,步步紧逼,声­色­俱厉:“少在我面前玩花样,我可不屑这一套!你要是怀孕了,我恭喜你!你要是没怀孕,就别在这站着了,快抓紧时间,回去和那个能让你怀孕的人缠缠绵绵、绵绵缠缠去吧!一天几次算什么,我建议,你们索­性­粘在床上不用下来了,只要你有这个本事,就把他粘在床上,不必上朝,不必理政,不必吃饭,不必放闷屁!直到生出孩子为止。还不快去!”

卫子夫被她骂得一愣一愣的,吓得生生退了十几步,可就这时候,陆梦的脚步突然停住了。转眼间,咄咄逼人的她像是一棵在风雨中飘摇的垂柳,站也站不稳了,努力抬了几次眼睑,便无力的倒在了宫女的臂中。

原来她弱成这样了,拍拍胸脯,卫子夫的心定了不少,悄悄拭了拭颈上的冷汗,摸着袖中的帛书,犹豫了片刻,狠狠心,咬咬牙,慢慢把它拿了出来。

“姐姐,既然你累了,我也就不打扰了,这身子上的事,明天找太医属的女官来诊,自然就知道了。其实,我今天来,主要是替陛下转交他的亲笔书信给你,你看看吧!我走了!”

她把黄|­色­的帛信放在一张茶案上就慌忙离开了,逃跑似的。

……

危机四伏

华月被乌云遮去了大半,层层暮霭­阴­沉沉地压在宫銮上方,一切都静悄悄的,只有卫子夫惴惴不安的步子,在石板路上轻响“哒……哒……”

“夫人!”一个小宫女贿赂完冷宫的宫女,跑上来紧跟着她。

“夫人,您不是说要让皇后娘娘尝尝您从前在她手里受过的苦吗?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你当我像她那样恶毒吗?我才不做那落井下石的事,就用陛下的那封信帛,警醒警醒她罢了。她正有身子,我不和她计较!”

说到这里,卫子夫更加心神不安了,如此对待一个有身孕的人,是不是太恶毒了?但是不这样做,万一皇后生下皇子,母凭子贵,她翻身了,还能容下自己吗?

定然不能!她以前是怎么虐待自己的,忘了吗?为什么要不安?她再次定了定心神,压低声音,问宫女:“你今天真的听清了,太医令把皇后的病情告诉韩嫣了?”

“一清二楚!当时,韩大人难过得说不出话,穆太医招呼也没和他打,悄悄就退了!”

“嗯!”卫子夫抿嘴窃笑:“皇后娘娘,恭喜你了,今晚,韩嫣定会去看你了!你得感谢我,侍卫我都帮你们打点好了,没人会拦着他!”

想着,她渐渐收了笑容,现出一脸­阴­霾,拖着长裙,缓缓而行。

“哼,你和韩嫣苟且偷好,就别怪子夫心狠了!断不能,让陛下为着你这样一个水­性­杨花的人烦苦下去!”

行至车驾前的时候,她对宫女吩咐道“你去清凉殿,我听说陛下回来了!你……”

如此耳语了一番,她带着诡秘的笑容上车了。

……

清凉殿。

刘彻盘膝坐于龙案之后,浴着高烛撒下的明光,正与众臣商议政事。

近来,朝野内外变故频生,他忙于应付,日夜不怠。

由于淮南王刘安企图趁他伤病,暗中策划政变,不久前,他特意微服出宫,去淮南秘会了自己的叔王一面。软言警语,恩威并济,总算安抚下了他。这是一步险招,却是不得已而为之。眼下,危机四伏,历历数来:

匈奴犯边;江都王蠢蠢欲动;长公主翻脸;太皇太后及朝野诸王皆有废立之热势……

这个时候,如果再多一个势力强大的刘安与自己为敌,则帝位真的汲汲可危了!

幸好此一行月余,终于解了一桩心腹大患,同时,回来的路上,他顺便游历了各封属国,拉拢军心、体恤国民,赢得了不小的威名,并且这一行走,有关于皇帝伤重卧病的传言也自然平息了。

“陛下,时辰不早了,您昨日才风尘仆仆的回来,还是歇息吧!”张骞为刘彻奉上热茶。

众臣会意,皆请辞,刘彻也感到有些疲惫,便让他们都退下了。

可是,他哪有睡意?便未起身,抓过龙案上的一卷奏简开始批阅。

“陛下……”张骞仍跪在旁边。

“你还有事?”刘彻抬起头。

“是!刚才卫夫人的侍婢来过了,她请奴问问陛下今夜会不会去夫人处,还说,还说……”

“说什么?”

张骞撇撇嘴,似不情愿的重复道“她说夫人刚打皇后那回来,受了一肚子气,此际正闷着呢!”

“啪!”刘彻扔了朱批御笔(沾着红墨的毛笔),问:“你何故撇嘴?”

(113)飞鸢的祈祷

皇帝注意到自己的表情了,张骞心中庆幸。

为了吸引刘彻更认真的聆听,他故意拖延了一下,慢慢回禀。

“奴才方才在想,虽然皇后脾气不好,可她的心­性­是善的,就像……”

他怯怯的看着刘彻,傻嘿嘿一笑:“就像陛下您一样!奴才从来没觉得陛下会无故给人气受,夫人差来的小宫女如此说,怕是别有用心,还不定谁给谁气受了呢!”

“你也袒护皇后啊!”刘彻又展开竹简,板着张脸,心中却很舒服,陆梦深得人心啊!

张骞不知他心中所想,看着他的脸­色­,以为他怒了,黯然回答:“奴才不敢说袒护皇后,皇后自有陛下袒护!奴才只是……于心不忍!”

“你有什么不忍?”

“奴才不敢说!”

“说,恕你无罪!”刘彻急了。

张骞这才又禀:“前几日,奴才办事打从娘娘宫外过,想起陛下远行在外,便想替您去瞧瞧她。站在殿门口,奴才看见……”他哽咽了:“奴才看见娘娘在窗前放木鸢(木头风筝),自言自语的说……”

“说什么?”刘彻的心悬了起来。

她会说什么?木鸢飞天遥祷心愿,她会有什么心愿?

她不会想和韩嫣远走高飞吧?

“娘娘说,老天,求你保祐皇后和皇帝的孩子,让这个宝贝平安的出生吧!给他一双翅膀,让他在你的怀抱里高高的飞翔!快乐的飞翔!”

张骞越说越难过,起先只是声音悲凄,现在竟轻轻抽泣了:“陛下,这些话虽然有些古怪,却把奴才听得落泪了!不怕您治奴才的罪,奴才觉得,皇后娘娘自打上次悬梁之后,真的变了!变得让人万分敬仰。虽说,她刺了您一剑,可既然那一剑是刺客威逼而出的,难保不是刺客的诡计,您怎么就不给她一个……”正说着,见刘彻忽然起身了,他赶紧收住了舌头。

“陛下,奴才多嘴了!”

“不!”刘彻背对着他,轻轻眨去了眼中的泪水。

“朕不怪你!张骞,朕该谢你!你点醒了朕!如此用心良苦,不愧是朕的良臣益友。若朕远行了,你就在宫中帮朕多照顾她吧!”

“远行?陛下又要去哪里?”

刘彻不言语,递给他一个小竹筒。

(114)睹花思人

张骞满腹狐疑的打开,取出白­色­的帛布,见上面写着:

陛下鉴谅,似吴姬,臣去又来,怕错言,未请圣安。鸿雁寄情八万尺,祷君王多养为尚。

“这是?”

“是董仲舒给朕的密信,你可看得懂!”

张骞思考了片刻,“陛下,你要去边关吗?”见刘彻不言,他轻声念道“‘似吴姬,臣去又来’这一句中,关键在于一个姬字。试问,即是臣子,当示勇示刚,何以用心良苦的绢布上书来自贬为姬,除非,信者另有用意。‘姬’去臣则为‘女’,‘女’得‘又’则为奴。再看下句,‘怕错言’,既怕错言何必又言,凡怕错言之人大多不敢在君王面前坦诚怯懦,所以说,这句话又被小人理解为‘匈’字。古来惯用双竖交叉表示错,而开口说话又不敢说,便是在张开的口上加了一盖子,合起来,不就是‘匈’字吗?匈奴是我大汉的敌患,此信报就是说凶奴的八万大军离我雁门关近在咫尺了!”

“不错,张骞,你心思缜密,日后定得朕重用!”

刘彻踱步到一座高大的龙虎案屏风前,抚摸着高悬的御剑(皇帝的剑),正­色­道“‘天下九塞,雁门为首。’雁门关是我朝屯兵要塞,不久前更兵换役,因招募不足,屯兵不过三万,以此新兵未练之师,如何抗衡匈奴的八万铁骑?是以,朕以灵鸟传书,遣卫青前去守防,并让窦缨暗运了五万­精­兵给他!哪曾想,这五万­精­兵竟被一场瘟疫困于途中了。如今,边关飞骑传书,卫青身勇示卒,不慎被伤。主帅受伤,大军气势必破,朕须前去看看!”

“陛下要御驾亲征?”张骞关切的问,不免担心皇帝的身体和安危。

刘彻凝锁剑眉,反问:“你认为朕不当亲征吗?”

张骞摇摇头,而后,如实向皇帝禀明了自己的意思。

他认为,皇帝目前羽翼未丰,如若亲征,万一事败,难免不被政敌利用,只能另寻它法。

刘彻沉思不语,缓缓踱步,不经意的站到了三尺高的紫檀花架前,圆形的台面上摆着一个透明的琉璃瓶,瓶中的水清清亮亮,养着一束花,那是陆梦几个月前为他摘的,如今,花枯了,委靡在瓶中。

指尖轻轻触着枯花,他不禁想起了花未枯时的美丽,想起了陆梦来送花的那晚。她当时,捧着一束娇美馨香的花来,定然是带着微笑的吧?可是,她却没有亲手把花交来就走了,为什么?是因为卫子夫吗?如此­精­心采摘的花扔在了地上,可想而知,她的心情一定很难过。

“就那样难过着,刺客来的时候,她不也是及时出现了吗?她的心,比朕宽啊!惭愧!”

他叹了口气,脱口念道:“竟让她送的花枯了!”

张骞即刻说:“陛下,三个月离开土壤,再顽强的花也该枯了!”

三个月,

三个月了,

她寂寞了三个月了!

想着,仿佛看到了陆梦带着泪痕的脸,他莫名的一颤!

三个月了,她的身子该变化了,她能承受吗?一心只想着江山,竟把她给疏忽了。

“她是这般好,是冥冥送与朕的仙花,朕是她的土,当护着她、暖着她,怎能让她枯萎憔悴,不能……”

他急忙转身:“张骞!备驾!朕去接她!”,张骞闻言当即向外跑。

“哦,再帮联备些花!”

往事如梦

长门宫。

挥着大毛笔,陆梦在殿内所有能下得笔的地方奋力书写。

墙上,帘幔上,窗纱上,所有的案上,地上……

一行行、一叠叠、一目目,除了这句,还是这句:

永不相见!永不相见!

终于写不动了,她再次抓起卫子夫留下的黄帕。

裁断的黄帕上,漂亮的书法,赫然写着无情的字“丹心伴梦碎,碧血不流情!”

她的身心又开始止不住的颤抖。真没想到,刘彻做得已经够残忍了,这么久不来看自己一眼,可他还嫌不够,竟让卫子夫送来这样一封信!

黄帕是断的,言语是绝决的,意思很明白——分手。

“你恨我,便这样折磨我吗?你让你的夫人来给我送这绝情信,是让她在我面前示威吗?是要替她出气吗?是暗示我这个多余的第三者,就算梦个千年万年,再也得不到你的心了吗?你可知道,我留在这里,一个人留在这里,承受着寂寞和痛苦,为什么?你都不屑想一想这是为什么吗?你都不来问一问我,刺中你那一剑的时候,我的心有多痛吗?只是一个善意的伤害,你就不再给我弥补的机会,你就忘了所有对我的赞许……”

长月遥遥,冷风凛凛,她站到窗前,凝望着满天忽明忽暗的繁星,一幕幕过往闪上心头。

春日里,闺阁中,他帮她穿金衣,梳婵鬓、扫娥眉、喂汤药;

金冠龙袍,威风八面,他曾深深对她鞠躬谢恩;

香熏袅袅,罗幔飘飘,他曾坐在幔下,听话的书写盟约;

深情款款,他曾说:“在朕的心中,藏着一个梦!”

字字有声,他告诉她:“再不许说离!一字如剑,若你忍心让朕承受穿胸之痛,索­性­拿柄剑直接刺过来……”

而今刺了,他却疏离她了,他的心中不再有梦了,他的心中不再有情了,一切,都破碎得那么容易!

“你一次次哄我,一次次骗我,都不算错,而我,一个‘过失’,就不可赦免了!只许皇帝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欺负人!”

万忍难忍,她含着泪摇了摇头,喃喃道:“陆梦啊,多么快乐野逸的女孩,警中霸王花,穿过迷彩服,擎过铁盾牌,一堆男孩冒着被扁的危险,不懈追捧的“霹雳女神”,你就落到这个田地?你还要留下去吗?你还要给他生宝宝吗?!”

久远以前的一天,她记得,看着电视中一个女人因怀孕而痛苦,妈妈突然哭着说:“梦梦,妈妈的心肝,你要是受这份苦,妈妈会心疼死!”

“妈妈!”一声呼唤,她的泪水唰的出来了,像开阐的洪水,一股脑的涌出来,噼噼啪啪掉在美丽的长裙上。

令人窒息的剧痛越演越烈,她揪着胸口的绯领俯下身。

“陆梦,你怎么了?”韩嫣满脸紧张的冲进来。

两名宫女对视一下,交递了眼­色­,嚷着:“快,快去传太医,娘娘不好了!”仓皇奔了出去。

“韩嫣!”陆梦慌里慌张的抹去脸上的泪,不想让自己柔弱的一面被人看到,勉强挤出笑容,却抑制不住眩晕,忽然倒在了他怀中。

韩嫣当即渡了些内力给她,她缓缓醒来,强打起­精­神,问:“韩嫣,你怎么来了?”

“听穆信说你在用­性­命孕育皇子,我放心不下,过来看看!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要强撑?再这样下去……”他为她憔悴的样子心碎,哽咽着说不出话。

他是如此温柔呵护,陆梦仿佛感受到了父兄般的关爱,压抑在心中的委屈不自禁的向外倾泻。

“韩嫣!”她一下子靠进他怀里,默默流下了心酸的泪水。

……

殿内的哭泣是无声的,殿外的喜庆也是无声的。

月影,默默的移动。

一辆凤辇停在了长门宫前。车驾的规模只和皇后平时简出时一样,没有过多的奢华。

新奇的是,在装饰着翼翼翔凤的金銮上,布满了五彩缤纷的花。这些鲜花十分瑰丽,在月­色­中,绽放着静静的美;尊荣的是,在迎接皇后的凤辇前,停着皇帝的御驾。

亲自来接她,刘彻一路上暗想,就用“三颗”最真诚的心(见前文)来接她!

步下銮驾,闻着花香,想到经久未见的伊人,他心里不由一阵激荡,深情的望了一眼宫门,迈开大步。

两个宫女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一个怯怯的说:“陛下,娘娘此刻有不便!”

另一个说:“陛下,可否让奴婢进去通知娘娘您来了?”

“什么?”刘彻有些不悦。皇帝来看皇后,她能有什么不便?

“休在陛下耳边胡言乱语!”张骞指责两宫女。

宫女吓得把头俯得更低了,一个小声说:“是真的不便,韩嫣大人在此!”

“你!”张骞几乎要上前把这个说话的宫女抓起来。

突然刘彻抬起手来,制止了张骞说话。

“你们留在殿外!”他独自跨进殿门。

……

误会

陆梦伏在韩嫣怀中正哭着,猛然急喘起来。

“韩嫣,我难受,麻烦你把我抱到床榻上去!”

“好!”韩嫣紧张得不得了,心疼得不得了,急欲将她抱起,一俯身又停下了,蓦然看着她:“陆梦,我带你离开这!”

他再也不想她留在这里独自受苦了。

陆梦愣了一瞬,随即挤出笑容,泪眼盈盈的点头:“带我走吧!我一刻也不想留在这里了!我渴望自由自在的天空,带我飞出去!”

就是这一瞬,刘彻进来了。

韩嫣紧贴着陆梦的脸,陆梦躺在他怀中微笑,她穿着绢美柔软的睡裙,他们在相约离去,满室都是“永不相见”的字样,这就是他在这一瞬的印象。

此情此影,让他如遭雷劈,啪的扔了手中珠帘,停在帘外没进去。

韩嫣和陆梦听到声音猛然抬头,发现了珠帘外的刘彻。

韩嫣是意外,陆梦则百感交集。

三个月没见了,他终于舍得来了!这个时候,她腹中疼得像刀绞一样,多希望他过来安慰几声。可是,想到刚刚看见的那封绝交信,又寒透了心,她强忍住泪水,怒瞪刘彻:“你还来­干­什么?不是心碎无情了吗?”

刘彻不出声,浓美的眉毛深深挤压了一下,竟转身了。

“你走吧!走出一步,我们永不相见!”她喊道。

刘彻迟疑了下,一抬头,看见对面屏风上也是这几个字“永不相见”

莫名的就怒了。哼,永不相见又如何?他毅然向外走去。

“陛下!”韩嫣猛然吼道“你没看到她病成什么样子了吗?你不知道她正在用生命为你孕育子嗣吗?怎能待她如此冷酷?莫非,你的心是铁石铸的?”

刘彻站住了,背对着他们,语气又冷又沉:“韩嫣,还说这些做什么?你们的话,朕听到了。你,带她走吧!既然你们彼此有情,朕成全你们!只是,今后,休要再踏进长安半步,朕不想听到有人议论皇后与人私奔的丑话!”

“说什么?”韩嫣愣了,半天缓不过神来。直至听到怀里虚弱的声音在说:“刘彻,你混蛋!”他一惊。

再看陆梦,她泪落滚滚,直视着刘彻的背影,似乎挣扎着想起来,他明白了,一切都明白了:皇帝在误会,而陆梦因这误会心碎了;她爱皇帝,爱之深,远超过自己的想象。

一刹那,韩嫣的意志彻底崩溃了。想她好,也想他好,一直都想他们好,却成了他们快乐的羁绊。他痛苦,几乎要疯狂了,猛然扶起了她,高声道:“娘娘,大声说,把你的话说给他听!”

陆梦深吸了口气,攒足了力气,对着刘彻的背影,喊道“刘彻,你混蛋!”

剑似无情人有情

刘彻的脚步竟被骂停了。从出生以来,他就是尊贵中的尊贵,何曾听人这样骂过?

“混蛋!”刘彻品着,这个词虽陌生,但一听就不是好词,把人形容成蛋,可见一般。她缘何要骂得这样难听?并且,还敢呼名道姓的骂!韩嫣居然给她撑腰!他们就是这样“谢恩”的?正琢磨着,猛听韩嫣开口:

“陛下,你今时今日所说的话,在天下人看,可真是莫大的恩典,对韩嫣,却是最大的侮辱!韩嫣不才,生来直情直­性­,不拘小节。然,你我相交十数载,如手足相依,应知我草率此生,唯忠于两件事:以你的生为命,以你的欢为乐!曾几何时,陛下对我说‘你我之间,兄弟情大于君臣义’,似曾,陛下还说过‘朕不信你还能信谁’。是以,韩嫣得意忘形了,竟忘了君王的话,需得听三分,警七分。韩嫣对娘娘,是有倾慕,但自信做得到发乎情止于礼,可陛下不信!只因她刺您一剑是为韩嫣,便视她为草芥,弃于长门。却不问,她刺你一剑,当时心中所想,事后心中所念,到底为何?”

他顿了一顿,望着泣不成声的陆梦,语气低缓下来。

“陛下,请你回身来看,她的泪,滴滴颗颗,写的是谁的名字!”

见刘彻未动寸步,韩嫣轻轻一笑:“陛下,您的胸中装得下整个江山,竟无一席之地来容一个爱你的女人吗?想必,还是那一剑作祟。一剑,一剑而矣!一剑就能断了一世的情,承载一生的怨吗?呵呵,好,你当她那一剑是为我而负你,我无话可说,无计可施,唯有……还你一剑!”

他要做什么?刘彻心头大震,当即飞回身来:“韩嫣莫傻!朕信你!”

几个字毫不迟疑的说出口来,还是迟了,银亮的龙泉剑,一如它主人的轻尘,悄无声息的,就已经贯穿了韩嫣的胸膛!

剑尖透出他的背心一尺多长,泛着让人心悸的寒光。

“韩嫣,你……你……”陆梦拼命摇着头说不出话来,浑身软成一团。

韩嫣竭尽全力扶住她,把她轻轻放在地上,他自己却再也站立不住,扑通跪地,勉强用一只手撑住,另一只手缓缓递了一个漂亮的锦囊给她:“这个……你想要是吗?送给你……”

弱无力的笑着,他似有许多话要发,却再也无力支撑卓美的双眼,骤然向前倒去。

刘彻一把扶住他:“韩嫣,兄长,你我还有个一决­射­猎的约定,胜负未出,朕不许你失约,站起来!”

韩嫣的血液受龙泉冰气控制,已经凝住了,两片青白的嘴­唇­微微动了几下,终于说出最后一句话,竟是:“我输了,你是王!”

刹那,刘彻的夺目而出,怔怔扶着韩嫣,不知所措。

殷红的血沿着地面上的雕花漫沿过来,渐渐染了韩嫣的白衫,染了刘彻的龙袍,他一惊,猛然抬头,陆梦已经倒在了血泊里,苍白的手从微微隆起的腹部滑落下来,拈着一小块红绫。

……

胎落之苦

椒房宫,血腥弥漫。

来往宫女脸­色­慌慌,脚步匆匆,穿梭如流。

长公主、皇太后、太皇太后,凡是排得上辈份、身份的女人,都面容焦急的等在殿堂正中。

长公主的哭闹和咒骂声时不时的爆发出来,周围的宫女、嫔妃的莺莺哭声便跟着哄然而起。

忽然,一个小宫女脚下生乱,在殿门处绊了一下,手中的金盆叮铛坠地,滚烫的开水洒了门边的侍卫一身,他嗷一声,宫女竟晕过去了,后面赶来的宫女又在尖叫:“快来人啊,路堵住了,稳婆还等着用我手上的东西呢!”

门里的奴婢听到呼声向外涌,门外的侍卫不明所以向里闯,一时间,门口轰轰乱成一团。

­骚­乱中,只听“啪”的一声,竟是太皇太后用拐杖扫碎了玉花瓶,四下顿时安静下来,她狠狠点了几下龙头金拐,勃然大骂:“你们这些没用的东西!皇后在内厢小产,生里死里的受难,火里海里的痛着,听听,有没有一点声响,你们却在这里慌成一团,简直不像话!”

“都安静下来!”她举拐指着四周:“后宫之主也都别在这添乱了,哭啊,喊啊,天晓得你们的哭喊有几声是真心的!都给我回去!”

“母后!”王太后急忙说:“彻儿还在里面呢,您得想法让他出来啊!哪有皇后生孩子,皇帝陪在身边的,更何况她这是小产?让皇帝受这血光,怕不吉利呀!”

“什么狗屁话?”窦太后用力把拐杖敲在地上。她眼睛看不见,却也准确的找出了王太后的方向,瞪着眼睛,怒气冲冲的责骂:“你的儿子在里面,你怕他受血光之灾;嫖儿(指长公主)的女儿在里面为你儿子痛了三天三夜,你这做婆婆的,可有一分一毫的心疼?你只当彻儿是皇帝,却没想过他也是个丈夫?依我看呀,他这小子,长这么大,没一件事做得让我称心,就这回做对了!有脾气,有抱负,更要有血有­肉­有人情,这才是我的孙儿!走,都给我离开,女人是他的,江山是他的,一切,就交给他吧!”

高声喝罢,老太后扬起满头白发,“咚!咚!”点着地面,步履实实的行向殿门。

太皇太后的声威在朝野比皇帝还盛,哪个敢不听她的?见她拄着龙头金拐出去,皆灰溜溜的跟了出去。

椒房殿安静下来,只有稳婆、医属女官和宫女们匆匆的步履声。

寝厢内,陆梦在一片潮湿中醒来。身下是湿的,身上也是湿的,就连长发都被汗水湿透了,跟洗过了一样。

刚刚醒来,就又是一阵令她眩晕的疼痛,她赶紧咬住­唇­,生怕自己呼叫出一声。

忽然,刘彻默默的把手掌递到她嘴边。

看着他伤痕累累的手,想必是自己痛得死去活来时,稀里糊涂咬上去的,陆梦的泪水涌了出来,她把头扭过去,不看他,亦不领他的情。

怎么领情,韩嫣为他们死了。

那一柄穿心剑啊!每当她睁开眼睛,冰凉的剑尖就在眼前晃。忘不了,韩嫣死去时那依恋的目光;忘不了,他临终交给自己的那个绣着金梅的锦囊,那里面收藏着自己的裹胸红绫。

他竟是收藏了她的红绫在锦囊中,所以才不给她看……

如今,看到了红绫,他却不在了!

一剑穿心,他走了,留给活着的人无尽的痛苦!

好痛,好痛!

剧痛从几欲胀裂的下身传来,她微微起了起,又跌到榻上。全身似乎都散了,空气也越来越稀薄,她全身的力量正在消失,随着稳婆在腹部的揉按,一下、一下的消逝。

眼中的世界越来越迷离,虚虚恍恍,她看到了韩嫣,他就站在眼前,胸前Сhā着剑。

“韩嫣……”她轻轻唤道“你回来!”

刘彻听清了,慢慢直起身来。胸口的痛楚越来越强烈,他悄然转过身隐忍。

“陛下……”三个大汗淋漓的稳婆和五个女官齐刷刷给刘彻跪下了。一个稍老的女官司胆大,把心一横,如实禀报:“陛下,奴才们尽力了,娘娘体弱气虚,无力娩出腹胎,怕是……”

“住口!”刘彻低喝一声,猛然吐出一口血,“陛下!”女官上前来扶,他霍然推开她,回到陆梦身边,抱起了她满是血水的身体,不顾周围有一群人在劝说,抱着她,吻着她的脸颊,一千遍一万遍的念着:“梦,你要振作!朕不能没有你!”

陆梦的气息越来越弱了,眼睑也不再煽动,刘彻惶恐到了极点。

忽然,他凄然而笑,贴在她耳边说:“陆梦,你恨不恨朕?你该恨朕,把你关进冷宫的人是朕,在你关着的时候,朕正和子夫游山玩水。让你和韩嫣远走高飞,实在是因为子夫她也有孕在身了,让你离去,正好可把中宫之位留给她。可惜你命苦,韩嫣竟没有胆子带你离开,他这个庸人,竟会自尽!蠢人!愚人!你去­阴­间陪他吧!呵!”

毅然放下她,他踉跄离去。

“混蛋!”陆梦怒骂一声猛然坐起。一股热潮随即涌出腿间,她眼前一黑,晕倒在床上。

殷红的血瞬间染遍了床褥,蔓延成河。

不期而遇

秋至,天凉了。

­阴­云跟着北风飘来了未央宫,单薄的雪片从远空盘旋着飞翔而下,静静的铺在地上,织成一张肃穆的白毯。

秋秋和陆梦并肩走在这毯上,脸­色­凝重。

今天,是陆梦小产后第一天下床,她急着来见韩嫣一面。为此,她特意穿了一件黑­色­拽地长裙,腰扎白带,裙绣白梅,可谓一身的素服。就连头上,也只是命人在顶部简单的盘了一排小发圈,其余随它披着,满头乌瀑,无一钗一簪,唯一的­色­彩,是发侧别着三朵黄水仙。

黄水仙,老一辈的人都说它像征着对爱情的重温。爱情逝去了,如东水流远,可是它却把美好的回忆印在了恋人的心间。陆梦不想忘了那些,和韩嫣的点点滴滴,所以Сhā上三朵黄花,希望韩嫣的灵魂冥冥中知道,她记着他的爱,前生、今世、来生,上下千年,长歌不衰。

秋秋帮陆梦掸去斗篷上的雪花:“娘娘!别难过了!韩大人和小皇子,他们的魂魄定是化成天鸟高飞了,去了一个快乐无边的天宫!”

“但愿吧!”陆梦脚步沉沉的接近韩嫣的灵堂,怀抱着一束白菊。

韩嫣的灵堂在未央宫一座无名的偏殿,对于一个臣子来说,能在皇宫中设灵堂,实属例外。灵堂外的石栏、石像皆以黑布缠裹,戴有黄绢花球,两种­色­彩都是皇族最高贵的颜­色­,昭示了死者的尊贵。

两个熟悉的身影相偎着从旁边过来,陆梦定了定神,毫不示弱的昂起头。

“姐姐,你怎么也来了?”卫子夫远远就伸出两只手,极亲热的拉住陆梦:“你刚刚小月,这么孱弱,不宜来这丧哀之地呀!”

陆梦把手抽回来,淡淡道“谢谢,听说你怀孕了,恭喜!”

“嗯!”卫子夫幸福的笑着,转头看刘彻:“一定是陛下告诉姐姐的吧!”

陆梦动动嘴角,本想笑出来,却没成功。她只是冷冷看着刘彻,轻轻的问了一句:“是你告诉我的吧?”

这个消息的确是刘彻告诉她的,在她挣扎在生死边缘的时候说的。很残忍,那个时候为了他痛不欲生,他却说出那样一番话,真的令她伤透心了。

所以,小产后醒来这三天,她始终不肯见他一面,这会儿碰上了,也实在是无奈。她不想扭头就走,那样显得太孩子气,在伤了自己的人面前,不能表现得那么软弱。

心里是坚强的,可身体是弱的,一阵轻风过来,她就不自禁的咳了几声。

刘彻霎时扶着她:“子童,你身体还未康复,怎么就出来了?”

卫子夫也说:“是呀,姐姐,小产养三月。你这才三天就出来了,万一受风可就不好了!”

陆梦抬抬眼,看着对面俩人,厌倦的说:“请让一下,我要去看韩嫣!”

“看韩嫣?”卫子夫瞪大了眼睛,“他的尸体已经封进棺内了,难道你要拆棺?你对韩嫣,可真是……”

她的话还没说完,刘彻抬袖就是一巴掌,竟把她打飞了老远,连头上的叠云美髻也打散了。这还不算完,他指着她,双目威冷,森沉沉的说:“今后,你再敢对我子童放肆半个字,这普天下,就无一草一木可容你卫子夫的腐骨衰尸!”

卫子夫吓得半死,哭得泪人似的却不敢出声,只用一双无比幽怨的目光盯着陆梦,似在说这一生的苦楚都是因她而招致的。

陆梦无力理会她,轻咳了几声,漠然的说:“陛下,你想再杀死一个孩子我管不着,不过,你可不要把我扯进来!我没空陪你们小夫妻玩这游戏!”

说着,她徐徐迈开脚步。“秋秋,我们进去吧!”

“子童留步!朕有话告诉你!”

刘彻从背后环住了她的腰,轻贴在她的耳边低喃:“陆梦,朕想你!你可知道,其实我和你说那番话……”

“别碰我!”陆梦厉喝,不想听他多言。刘彻不动,她猛然回身就是一脚,正中他腿间致命器官,他的脸涮的红了,挺立在原地皱着眉。

“哼!”陆梦知道他疼得不轻,仍不解气,向他竖竖拳头示威,无奈一阵气虚,她便急咳起来。

“别急!”刘彻抬了下手,没敢碰她,只轻声承诺道“我不冒犯你,不跟着你,去看他吧!别碰那冰棺,寒气太重,你身子受不了!”

(120)时空门

肃然的灵堂香雾幽绕,秋秋替陆梦把其他的人都支了出去。

陆梦轻轻步到韩嫣的冰棺前,把掬花放上去。“韩嫣,但愿你来生能做一只自由的鸟,随心所欲的生活!”

“娘娘!”秋秋紧张的把她拉至一旁,“你不可离这棺太近!真没想到,陛下竟是用这罕见的冰玉棺来存放韩大人的尸体!听说,这棺可使人的尸身多年不腐,却寒气逼人,你身体虚,不要接近!”

“谢谢你的提醒!”陆梦对秋秋笑笑,也的确不敢再接近冰棺了。就刚才那一碰,她已经冷得有些瑟瑟发抖了。

“秋秋,为什么小皇子没有冰棺呢?”她伤心的问。

“启禀娘娘,因为这是陛下第一个龙子,却未能成形,太后认为不吉,已经严命隐匿此事。”

“哦!”陆梦淡淡的应了一句,心中却是万分难受。几个月的孕育,虽不是自己的孩子,也为他痛,为他累过了,不知不觉就有了感情,摸着空空扁扁的肚子,真想放声大哭一场。

秋秋看出她的悲凄,心中不是滋味,故意笑着分散她的哀思:“娘娘,你今后有什么打算?”

陆梦没说话,又拜了韩嫣的香案,转尔张开双臂,仰面,迎着扑门而入的凉风闭上眼睛,大声的说:“韩嫣,你走了,没人带我飞了!我要为自己Сhā上一双翅膀,飞出宫去,离开这个该死的地方!”

“回到2049年怎么样?”和缓动听的声音,卫青出现在韩嫣的灵堂。

“你终于出现了!”陆梦瞪着他。

“梦梦,对不起,我来晚了!不过,我却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我们可以回2049年了!”

“怎么回?你研究出方法了?你找到那个构成时空门的东西了?”陆梦问。

“不是东西!是……”卫青卖了个关子,“陆梦,我问你,既然有时空门,为什么我在武帝墓室研究了那么久,没有穿梭时空?”

“为什么?”陆梦愣了一下,脑中灵光一闪,恍然道“因为……因为墓室中本来没有那个东西,是我们三个人进入后带进去的!”

“聪明!”卫青竖起大拇指:“不愧是非警!”

他拉起她,俯身盯着她的眼睛,很近的盯着:“梦梦,如果我告诉你,构成时空门的物质不是一样东西,你会怎么想?”

“不是一个东西难道是一个人?”

卫青点了下头。

陆梦顿时张大小嘴:“那……那……新增加的,又是人,你是说,那个构成时空门的,是我和伊峰其中的一个?”

“不是!”卫青摇摇头:“不是伊峰!”

“我是时空门!”陆梦高声惊叫,简直不能相信。从来没觉得自己有什么不正常的地方,平平常常一个女孩,有虚荣心,喜欢靓衣,喜欢泡酒吧,喜欢打游戏,喜欢看电影,喜欢读书,喜欢在假日酣睡到日上三竿……向往轰轰烈烈的爱一场,更向往有个甜如蜜果的结局,她和所有的女孩子一样,快快乐乐的过了许多年,居然是个时空门!这太不可思议了,她有些摸不着边际了。

“呵呵,我的梦梦女神!”卫青把她抱进怀中,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别惊讶,梦梦,我还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嗯,你要有个思想准备!你可能不知道,我们的宇宙中,存在物质,也存在反物质!所以,构成时空门的要素不光是你一个,还有一个和你同生在时空中的、你的反物质……”

“别说那么复杂!”陆梦一拳敲在他下巴上。

“哦!”卫青揉着下巴,呲牙咧嘴的看着她:“咝!就是说,你只是时空门的一端,另一端是另一个人!”

“谁?”陆梦若有所思,喃喃道“那会是谁?又在汉朝又在2049年存在的人,他会是谁?难道?”

“对,就是他!”

“武帝!”陆梦转过身去,悄悄擦去眼角的泪,问:“卫青,我问你,武帝墓室的那个玉棺中真的存放着他的尸骨吗?”

“梦梦……”卫青推了推眼镜,有些为难的说:“这个问题我不能回答你!属于国家机密!”

轻叹一声,他扶着她的肩:“看,怎么提到他你就哭了?小丫头,原来你爱起来也是这么真啊!如果早点知道,我应该研发个变形器,把你变成一个小人,装进我的口袋里,霸占住这粒天下第一情种!呵呵!”

他诙谐的一说,陆梦破涕为笑了。

接下来,卫青告诉她,他已经找到利用时空挪移圈和龙脉石­操­控时空门的办法了,他们随时可以回到2049年去。

并且,卫青还告诉她,由于皇后的身体一直处于血液循环状态,所以,她的灵魂能量得以延续,只要陆梦离开了,那个被隐藏的灵魂就会复苏。因此,在离开前,他们要回到椒房殿,陆梦必须仍按原来的样子,悬到梁上去,尽可能的减少对汉朝的影响。

陆梦一口答应下来,不过要求在韩嫣下葬后再离开,想送他最后一程。

卫青眨眨眼,一溜烟似的钻回了猫身。

灵堂内静悄悄的,陆梦缓缓蹲下,突然趴在了膝盖上,放声哭了,像个终于回家的小女孩儿。再也不用当皇后了,再也不用担着沉沉的担子伪装了,多日来所经历的一切,宛若大梦一场,梦快醒了,委屈的泪水终于无比真实的流了出来,尽情冲涮着过往。

……

相会月台

数日后,夜,月台之上,钟乐声声,刘彻端坐正中,为从边关凯旋的卫青洗尘。

之前还接到信报说他受伤了,没想到,他竟奇迹般的回来了,还带回了战胜的好消息。

这让刘彻喜出望外,也因此对卫青刮目相看,越发的要器重他了。

卫青荣耀了,卫子夫也沾着弟弟的光,盛装登上了庆功宴。

这场宴会规模不大,因为韩嫣尸骨未寒,刘彻不想大宴大庆。

一群武将,只在月台上推杯问盏谈国事,未赏舞,未言笑,都知道陛下近来有诸多伤心事,谁也不愿意犯忌。

刘彻的确心事重重,就算是卫青战胜而归,也难以打消他心中的痛楚,不免连连借酒浇愁,却真个是愁上加愁,越喝越心痛,竟醉了。

醉眼中,就看见陆梦从月台下渐步上来,素服白衫,衣带冉冉,宛若月里嫦娥。

“梦!”他当即站了起来,真感觉她去了一趟天庭,好久没见她了。

众人见皇帝都起身了,想必他们更要恭敬些才是,皆跪地迎皇后。

陆梦示意他们平身后,缓缓走向刘彻,盯盯凝视着他清瘦却仍然隽美的脸庞。

一切怨恨缘于爱,一切怨恨尽于离,如今,要走了,她没什么留恋,只想把他记在心里,回去用电脑做一张像,悄悄收藏起来,当是给自己这场爱情的一个礼物。

刘彻一直迎着她走近,双目深深,噙着澈莹莹的泪花。

“子童,你怎么来了?夜凉,当在殿内休养啊!”

陆梦在他面前站了一会儿,淡然一笑:“陛下,明天是韩嫣发丧的日子,我要去!”

“哦!”刘彻只有点头的份。

陆梦又取出一张黄帕,递到刘彻跟前。

长形的黄帕擎在空中,随风飘飘拂拂,抖着华丽的光芒。

“这是什么?”刘彻一头雾水的接过来。

“陛下!”卫子夫大喊一声,突然冲了过来,抢住黄帕,嚷着:“你不要看!不要看!这是……”她不敢说了,双腿开始发抖。

这一来,刘彻更起疑了,毅然推开她,打开了似曾熟悉的黄帕,借着月光,赫然看到了自己的字迹:

丹心伴梦碎,碧血不流情!

下面的被人裁去了,另外批着一行字:

——梦走了,心还会回来吗?

梦要走!强烈的震撼和恐慌瞬时包围了刘彻,怔怔盯着黄帕,他轻声问道“子童,你怎么有这信帛?为何是半张?”

“问你的卫夫人吧?”陆梦随口说。

刘彻当即转看卫子夫,怒了半晌未出声。

以德报怨

皇帝的怒意明白的写在脸上,所有人都害怕,就连编钟师也不敢再敲半个音,霎时,月台上变得清冷而恐怖。

卫子夫更是吓得脸都绿了,节节后退,突然她拉着卫青的胳膊:“卫青,你帮姐姐说句话,我错了,我不知道皇后看了这样的信帛会小产,真的不知道!”

她一说,所有陷在云里雾里的人都明白了,哦,原来是卫夫人用诡计害得皇后小产!

关于皇后的小产,本来众说纷纭,可卫子夫因为做贼心虚,情急之下直接说出了事件的结果,当即震撼了全场,就连她的弟弟卫青也皱起眉宇。他不敢相信自己温婉可亲的姐姐会变得这样恶毒,撇过脸去不看她。

“连你也不理姐姐了!”卫子夫泪眼蒙蒙,不知道该怎么办,瘫坐于地。

“把她扔下月台!”刘彻轻声的一句,却格外清晰和无情,令得在场的武夫都打了个寒颤。

“不!陛下!”卫子夫爬过来,泣不成声:“求你……就算要把子夫千刀万剐,也等我把皇子生下来好吗?他是无辜的!是您的血脉!求您,看在他的面子上,就容我多活几个月,行吗?行吗?”

她伏在了地上,无助的哭泣。

所有人都冷眼看着,刘彻更是连看都不屑看,想到韩嫣的死,想到皇子的早折,想到陆梦所受的罪,他痛悔自己的麻木,痛悔自己曾和这样一个­阴­险的女人同眠。顷刻间,难言的懊恼和痛苦扰着疲惫的心,他缓缓坐下去,脸­色­铁青。

侍卫们观察了一会儿,见皇帝没有对卫夫人开恩的意思,便要上前来抓她了。

从二十几米高的月台扔下去,撞到下面的石板路上,人摔不死才怪。

陆梦于心不忍,把卫夫人摔死,这不仅有违历史,更是惨无人道,所以,她当即喝住了抓人的侍卫。

见侍卫虽停住脚步却也不退,而刘彻低头不语,她亲自扶起了卫子夫,轻轻的,只告诉她一个人说:“卫夫人,告诉你个秘密,我叫陆梦,不是你的姐姐阿娇。你害错人了,不过,我不怪你!对你,我只有惋惜和同情。如今,我很快就要走了,阿娇皇后也将回来,希望你好自为之,不要再起坏心!皇后的宝座,总有一天是你的,切记,不可再动坏心眼,你的好日子就会来的!快走吧,你的命,我帮你保!走吧,他这会儿正在气头,别让他看着你!”

卫子夫将信将疑,却不愿意放过这线生机,当即对陆梦嗑了几个头,仓皇离去。侍卫本想拦,见皇后站过来,便没人敢动了。

(123)倾诉

事发突然,庆功宴冷清下来,众武士皆没了饮酒之意,纷纷向陆梦请辞,陆梦没吭声。她也没想到事情会演变到这个地步,本来打算在明天给韩嫣发丧后就走了,所以今晚特别想来见刘彻一面,和他道一声别,陪他饮几杯酒,让这段感情结束得尽量平和一些,不要把2000年的恨带回家去。

真的没曾想,会把宴会搅得如此不堪,没曾想他们都如此激动。不过,这个时候,她也明白了,卫夫人在那张黄帕上做过手脚,刘彻的书信还有一段她不知道的内容。是什么呢?虽不重要了,可她也想知道,这个自己深深爱着的男人,他在那段伤感别离的日子,写了些什么?如果以后永远别离了,他还会写信给她吗?会写什么样的信给她?

看了他一眼,见他始终低着头,像是正沉浸在痛苦中,她知道宴会是继续不下去了,便举起一杯酒,敬向卫青,以皇后的口吻:“卫将军,你保家卫国,出生入死,浴血奋战,真是令人钦佩!我虽是女流,可向来敬重英雄,尤其是像你这样骁勇善战,大智大仁的英雄!区区薄酒,寥表敬意,请!”

卫青受宠若惊,惭愧的端起杯,憨然一笑,饮尽了杯中的酒。

而后,众人皆陪饮一杯,识相的退去。

张骞见机行事,把众宫女侍卫等也带走了,月台上只剩刘彻和陆梦。

刘彻对陆梦是有愧的,此际的愧意深了,默默自责了许久,他抬起沉沉的头,静静看着她在月光下恬静的脸,这张脸,本不是绝­色­,却因为陆梦的安然而美到极致。她的灵魂美,无论配着怎样一张脸,都是美的。这种美,当值得自己珍惜一生一世,然而,自己没有珍惜!如今,她要走了,不想再给自己珍惜的机会。是啊,她该走,面对一个情心不专,情志不坚的人,还有什么理由留下来?

可是,她真的就要走了吗?他的心在流血,一想陆梦要走就痛得窒息。

忍着痛,他来到她的身边,含着泪,无力的问:“你,要走了吗?”

“嗯!”陆梦笑着点点头。“我要走了,不过你的皇后不会离开,我是说你的娇娇,她还会回来!刘彻,我不想叫你陛下了,可不可以叫一声刘彻,就当我们是好朋友!做不成恋人,做朋友,怎么样?”

“可以吗?刘彻,哦?”她笑嘻嘻的拍着他的脸,表情灵怪而可爱。

“梦!”刘彻猛力抱住了她,泪如雨洒,说不出话。

听到他在低泣,陆梦有些意外,也有些难受。为什么,人非要在离别的时候才有泪呢?算了,都要走了,何必带着泪走?

莞尔一笑,她用力敲打他的背,并刻意以轻松的口气说:“哎,哎!你想勒死我呀!喘不上气啦!”

“梦!”刘彻还是那一个字,多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伤痛,无比的伤痛,痛得天眩地转。舍不得她走,又知道自己可能留不住她,他感觉有把刀正在一点、一点剐着他的心,痛不可耐。

“梦!”再念出这个字的时候,他猛然推开了她,伤痕累累的手捂在胸前绣着的赤龙上。

看着他的手,陆梦想起了痛苦中他也曾给了自己许多温存和鼓励,不禁过去扶着他,问:“怎么了?”见刘彻不说话,­唇­­色­却渐渐发紫,她有些害怕了:“他不会是伤心过度,心肌缺血了吧?”

眼前的情势怎么能交流?陆梦当即叫来了侍卫,众人慌慌张张把近乎休克的刘彻送回了宫。却是椒房宫,刘彻执意要去皇后的寝宫。

躺在榻上,他紧紧握着陆梦的手,汗珠滚滚,泪眼漓漓,不多言语,只是不停的叫她的名字:“梦!”。

“你这是怎么了?有话就说吧!”陆梦有些同情他,忘了之前他对自己的伤害,帮他揉着胸口。

“朕……”他凝锁着眉,不顾痛苦的坐起来,抱住她,终于说出来:“梦,朕错了!你别走!”

“又说朕,现在没别人,说‘我’行不行?”轻嗔一句,陆梦的眼泪下来了,不走可能吗?要不,真的不走?不行,他这个花心大萝卜,要是真的心软留下来,以后还不定怎么被他欺负呢?哼!

她捶了他一下,“你不是写了绝情信吗?居然说你的心碎了!既然你的梦碎了,情没了,还叫我留下来做什么?”

心中的怨气不知不觉的涌上来,她怏怏的埋怨:“你这个混蛋,说那样的话,就因为人家刺了你一剑。知不知道,如果我不刺你一剑,伊峰离间我们的目的达不到,他会怎么做?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旁边站着的人不是韩嫣,而是任何一个人,我是不是会做同样的抉择?如果你真的爱我、懂我,你应该知道答案!”

“梦!我懂了,我懂了!”他紧紧拥着她,紧紧拥着,流泪说:“我的梦!我懂了你!可是,你不懂我,爱之深,迷之远。你和韩嫣,情丝深种,你为他伤,他为你亡,朕心中一时放不开!可知,眼睁睁看着你们双双倒在地上,漫漫血红,那一刻,朕已经死过一千、一万遍了!你说,你是不是也有错?”

“错?”她用力推开他,嚷道“我错什么?你知不知道?韩嫣抱我,是因为我当时看了你的绝情信,难过得晕了过去!你真不该写那信给我,分手就分手嘛,还要做得那么绝,不知道人家在辛辛苦苦孕育你的孩子吗?不知道我可是第一次承受这种可怕的痛苦吗?我咬着牙给自己打气,可实际上,多盼着你能来看看我,哪怕看一眼,不说话,也算是给我一点力量吧!可惜,每天瞪着眼睛盼,从天黑到天亮,你始终没出现。那个时候,真想抓住你爆打一顿,可是,就连冲出冷宫的力气都没有。每天,多站一会儿就头晕,多吃一口就呕血,我才知道,原来怀孕这么可怕!”

一股脑的把积压多日的委屈倾诉出来,心里痛快多了,她抿了抿­唇­,抽泣着,语气和缓下来:“可是,我也知道了,原来,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愿意为他受苦,哪怕那种苦比死更难受,哪怕……哪怕那种苦就算走过一千年、一万年也不会忘!我依然无悔,爱过你,恨过你,都不后悔!”

说着,刘彻来帮她擦眼泪,被她一掌打飞了手。

她又怒起脸来,高声质问:“你说,你爱过我吗?为什么要在我小产的时候说那些话?”

“因为……”他痛得转过脸去独自忍了一会儿,才慢慢回过来看着她,颤动着双­唇­,努力一笑:“因为,我发现,你一生气就有力量,所以,想让你生气,让你把那个可恶的东西娩出来,让你活下去!”

“你凭什么说他是可恶的东西,凭什么?”陆梦的拳头噼呖啪啦打在他身上,“他是个天使,天使,你知不知道?”

“梦!”他猛然向后倒,她一拉,被他顺势拽倒了。

俩个相拥在床上,泪眼对视,久久无言。

宫女尽退了出去,黄艳艳的纱幔悠然落下,隔着灯火,隔着月­色­,护着一对久别重逢的心。

(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124)结局

俩个人在幔内如胶似膝,你一言,我一言,时尔低嗔呜呜,时尔浅笑吟吟,似乎这个夜晚有太多太多的话要告诉彼此。

红烛被换了一次又一次,他们仍在聊着。

秋夜的寒气很重,刘彻怕陆梦冷了,把被子全部盖到她身上。陆梦也不客气,聊累了,偎在他怀中就睡着了。

看着她甜甜的睡容,他真想就这样抱着她睡一辈子。每天,什么事也不做,不用担心政绩如何,不用牵挂边关如何,不用­操­心百姓如何……放下一切的一切,找一个远离尘俗的地方,长栖山水,打猎为生,相依为乐。夜里,就像这样,看着她沉沉而睡,为她拾被,为她驱虫,把满怀的温暖送给她,只给她一个人。

正想着,见陆梦蜷缩了下,似乎有些冷了,他便解开了胸带,袒露出胸膛,把她的脸贴在自己温热的肌肤上。

被暖着,陆梦睡得很香很香,许久没睡得这么香了。刘彻的怀抱很温暖,他狂烈的心跳有韵律的敲着,像催眠曲。

可是,不知怎么,这如鼓的心跳越来越响了,她的睡意被惊扰,半睁开惺忪的眼睛,问:“你还不睡?在想什么?心怎么跳得这么慌?又痛起来了吗?”

“非也!”刘彻帮她拉了拉锦被,“你睡吧,我就这么看着你!”

他淡定的说,心跳却越来越剧烈,终于忍不住,在她睡眼迷离的注视下,强烈的喘息起来。

“为什么露着胸脯?”陆梦发现他没系衣带,想起身,猛然碰到他下身坚硬如铁的部位,当即脸就红了,坐起来,卷着发丝不再言语。

“梦!我这三个月真的没碰子夫,她有身孕,是那几天的事!”他试探着抱住她的肩。

“哦!”她点下头,扭开他的手,仍在缠绕发丝。

“梦!我痛!”他又抱了她。

“哦!”她轻轻摇了摇。

“梦!我,我受不住了!”猛然他就把她按倒了,像只猛兽,却是只温柔的猛兽,徐徐亲吻着她,抚摸着她,渐渐退了她的衣衫。

陆梦用力捶了他一拳,可刘彻只是皱了皱眉,仍不愿放开她,甚至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就已经把软软的­唇­压在了她嘴上。

……

红烛的光亮渐渐淡了,晨曦从大殿各个缝隙钻进来。

刘彻帮陆梦洗脸,更衣,像从前一样服侍她,只是心情有些悲沉,因为今天是韩嫣发丧的日子。

“陛下,你也坐吧,让我也来帮你擦次脸!”陆梦掐着腰,指指玉凳。

刘彻含着笑,乖乖坐下了。

陆梦微笑着帮他擦去脸上睡尘,微笑着帮他梳理亮美的长发,微笑着帮他穿衣、戴冠……

稍后,日升时,丧礼开始了。按礼,皇帝和皇后不宜送葬,他们俩人便微服出宫了。俩人穿着普通的衣衫,共骑着一匹马,行进在山林中。

本来是艳阳高照的好天气,山林中一路鸟语花香,再不多时,二人就要行到韩嫣的墓地了。很奇怪的,忽然变了天,时值秋初,竟下起大雪。

雪片纷飞而落,很快便把山林装典成了一座晶莹透剔的童话世界,很美,很美,可是,也让他们在凉莹莹的世界里失去了方向。

乱闯乱撞中,他们遭遇了一只猛虎。擒虎的过程中,刘彻为了不让陆梦受伤,始终把她拦在身后。而陆梦发现他对付猛兽,也的确是有几分神力,便由着他挥剑去制服那只虎。

猛虎最终被刘彻活生生的劈死了,此时天也黑了,二人便就地生火,烤着虎­肉­吃。

通红的火光映着刘彻英气十足的脸,陆梦怔怔看着,看着他为自己烤吃的,皮肤暖烘烘的,心里也暖烘烘的,就托着脸坐他对面,静静看着他忙碌。

刘彻把虎­肉­翻了下,便起身脱下自己的斗篷给她披上,搓着她的手说:“梦,看见你无拘无束的笑容,朕好开心!可是想到你要离开,朕就心痛!朕知道,你不愿意呆在宫中,不如这样,朕把这片山林建成皇宫,专给你住!闲暇的时候,朕便带着你出来打打野味,和你在这般冰晶雪夜共度良宵,如何?”

“把这么大的山林建成皇宫?”陆梦朝他呶呶嘴:“你真会吹牛!”

“呵呵,你忘了朕是什么人?有什么事做不到?把这里建成宫殿,上有林,下有苑,殿前殿后有鲜花、有瑶池,朕要给你一个最曼妙的仙境!这个仙境,就叫上林苑,如何?”

“上林苑!”陆梦心头一动,史上是有这么个宫殿,莫非就是这里?

见她愣了,刘彻吻了她。激|情过后,他又开始央求:“梦,别离开朕,你离开,朕生不如死!”

“我不离开可以,你能答应我一个条件吗?”

“什么条件?”

“一夫一妻,只爱我一个,行吗?”

“行!这个容易!”刘彻想也不想就答应了。

一个随口的承诺,陆梦就抿着嘴笑了,只想笑,不去思考其它。

甜甜蜜蜜的笑了许久,她忽然想起自己的父母,又拍打他的肩说:“小刘,对不起,我还是想回去看看父母!让他们放心了再回来!”

嗯?刘彻愣了一愣,轻轻一笑,问:“你说回去了还能回来!”

“能吧!卫青哥哥已经掌握了控制时空门的方法,应该可以来去自如了!”

“什么是时空门?”

“哦,就是一个看不见的门!”

“哦,那你多久以后能回来?”

“你可以等我多久?”

“一天!”

“这么没长­性­,你的情不真!”

“一年!”

“那万一一年回不来呢?”

“那就十年,朕最多等你十年。十年有华月,可待佳人来,朕怕,十年后,朕就老了!”

“好,十年内,我一定回来!”

……

雪化了,他们找到了韩嫣的墓,众人都已经离去了,除了守墓人,只有秋秋和猫人在这里。

他们怎么在这里?陆梦和刘彻都有疑虑,但没多想,秋秋说因为韩嫣偶然救过她,她是来拜恩人的,他们也就信了。

当刘彻坐在韩嫣棺前独自伤神的时候,猫人把陆梦引到了一边,躲到一堵石墙后,卫青现身了。

“梦梦,我们现在就走!”

“现在走?”陆梦差点惊呼。

“对,我已经找到一种方法,可以把韩嫣的尸体带回2049年去。他受的是剑伤,在那里应该可以治愈!”

“什么?你说的是真的吗?”陆梦惊喜的问。

“是啊,但是必须现在走!时机刚好合适!”卫青的口气刻不容缓。

“现在?”陆梦探身看看刘彻,他正把手中的酒徐徐洒在地上,看得出,他对韩嫣的怀念万分深重。是啊,韩嫣的死对他来说也是一个打击,谁都不希望韩嫣死,如果能让他活过来不是很好吗?虽然是要去一个不同的时代,可是能活着是最重要的!

打定了主意,在刘彻叫她离去的时候,陆梦推说想独自告诉韩嫣几句话。刘彻同意了,在她脸上狠亲一口,转身向外走。

望着他的背影,陆梦忽然就有种预感,这一别,似乎就很难再见了。

“刘彻!”她突然叫住他,跑过去,从怀中摸出一块白­色­的方帕,递给他。“帮我在上面写上刘彻两个字!”

“为什么?”刘彻一愣。

“你别问了,我出来再告诉你!”她俏皮的眨着眼睛,绽开一脸笑容。

刘彻当即被她迷倒了,没再多问,只命守墓人拿来笔案,写了自己的名字给她。

陆梦接过白帕,当着他的面亲了一口,其实很想吻他,但怕他起疑,就装出调皮的样子,把他推了出去。

……

刘彻独自在墓外等了许久,再也压制不住焦急,便打开门进去了,当即一惊,陆梦竟躺在了地上。

“梦,梦,你怎么了?”他抱起她的身体轻摇,突然生起一丝恐慌:她不会走了吧?

紧紧抱着她冰凉的身体,他深情的吻着她的脸颊:“我不要你走,我不要你走!别离开朕!”

就在这时,怀中的人终于醒了,他大喜,笑盈盈的看着她,她也是很开心,狠狠抱住他,娇腻腻的说:“陛下,想我不离开你可以,只要你休了卫小妖­精­,我就不再上吊了!你说过的,金屋藏娇,只对我一个人好!呀,对了,环苪那个死奴才呢,敢害我,看我不扒了她的皮火烹!”

天呐!刘彻头仿佛炸开了,只觉得天昏地暗。

轻轻放下怀中的人,他不发一语,强忍着剧痛,离开了墓室。

“陛下,你又走了!我不活了!”娇厉的声音在背后回荡。

……

晨风渐起,昏暗的未央宫似刚从沉睡中醒来,浩浩荡荡的宫銮肃穆的簇拥而立,像在进行一场千年的送别。

天宫交界的地方,暗云攒集,一条红线隔了云海和宫海,渐渐扩展、扩展,染红了祥云,染红了天,曼美如静女,翩然若飞仙。

“梦走了,心还会回来吗?”刘彻扶着雕栏,眺望远方,轻声自语:“回来!一定要回来,梦,十年,朕等你!”

寂静华丽的月台上,响起了孤独的脚步声……

(哈,第一部结局了,啪啪!第二部描写的是陆梦以真身回到汉朝的再显女警神威……接着后面上传!)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支持,祝你们过个快乐的端午节!

援汉任务

2059年,夏,中国,西安,某非警大队的烈士陵园。

阳光明媚,绿草如茵,一排排白水晶烈士墓碑矗立在地上,每个碑上都印着夺目的金星,那是光荣的非警徽章。

陵园西角,花丛中,站着两个人。

他们的面前也有一座水晶碑,不过,碑上却没有金星,同样的位置,印着一颗夺目的红心。

红艳艳的牡丹花围绕在墓碑周围,随着风,轻轻磕打碑身,像无数依恋的儿女,用他们最热情的颜­色­,安抚墓主人的心。

当然,花不是儿女,主人的女儿此刻正站在墓前。

墨金­色­的警装,金灿灿的蓓蕾帽,她英姿飒爽,卓丽挺拔。

阳光笼罩着她周身,卷边小帽沿的影子刚好遮到优美逸扬的眉毛,反衬得眼睛格外有神。

这是一双不能简单形容为美的眼睛,它们迷人,却没有一分一毫的张扬。双眸有哀思,却没有空洞。这是一双永远不会空洞的眼睛,眼球黑则澄透,白则无暇,深嵌在­精­致完美的弧线轮廓中,如一汪不染尘寰的水,远离浮燥和奢华。

这样楚楚不凡的人,她有一个普通的名字:陆梦。

陆梦轻轻合上双眼,把双手按在胸前,宛如一位静美的女神。

“爸爸,妈妈,你们的梦梦回来了!妈妈,我的心又跳动了!你们为我高兴吗?我知道,你们会为我高兴,为我骄傲。因为,你们就在我的心里,知道我的感受。我为你们自豪、为自己自豪!”

哀悼许久,她毅然转身,庄严的,向旁边的人敬了个警礼:“警长,谢谢你们安葬我的父母并照顾他们的墓地!”

警长还了个礼,面­色­深沉。

对视了一会儿,警长笑着告诉她:“梦梦,别总把我当警长看,我还是那个跟着你屁后面献花的追求者!”

“警长……”

“呵呵,我知道,你小回来,我们在相貌上又多了五年的差距,我这只老蝴蝶摘不了你这朵青春靓丽的警花了!”

警长不舍:“梦梦,小一次要五年的光­阴­做代价,你真的愿意再去一次吗?”

这个问题没有第二个答案,所以陆梦没吭声,只是觉得又要离开父母了,便默默转身,再次面对墓碑,深深鞠躬。

五年的光­阴­,对她来说只是眨眼之间,离家时妈妈还笑着嘱咐:“晚上早点回来,今年的饺子我们一家三口要一齐包,看看谁的手艺更高!”

温馨的话语还在耳边,去汉朝转了一圈回来,父母已经化成了骨灰。

五年前,她破坏了叛徒伊峰的计划,把他的灵魂引去了汉朝,警队保存了他们的躯壳,对外宣布他们死亡。不知怎么,伊峰的余党知道了是她破坏了伊峰的行动,毁了他们家族的希望,于是,把罪恶的手伸向了她的父母。

这一趟小之旅,她维护了正义,联手汉朝的韩嫣消灭了伊峰的灵魂,然而,却痛失了自己的亲人。在这个比汉朝先进了几千年的时代,她成了一个孤独并早已死去的人。

还没想好自己的未来要如何打算,该给苏醒的躯壳取个什么新名字呢,组织又给了她一个重要任务,重新回到汉朝。

上次小,因为她不慎弄丢了皇帝的御牌,致使大量黄金被汉朝­奸­细偷运出宫,并被匈奴截获,从而匈奴日益强大,已对汉朝构成威胁。

据未来传过来的资料,汉朝在武帝元光六年有一场未载入史册的浩劫,那是一场发生在大汉和匈奴之间的战争,不知什么原因,汉军几几乎全军覆没。这场浩劫若不解除,历史很可能改变。解铃还需系铃人,尽管劫难的直接原因不在陆梦,她仍然有责任回去查出原因,帮助汉朝解除这场战争危机。

这一次,为了尽量避免现代因素­干­扰历史数据,她将不带武器,只身小。

任务已经确定了,出发在即,警长仍不甘心让她离开,要知道,小单程要五年,那也就是说,她再回来,至少也是十年后了。十年后,他就老了,恐怕连暗恋她的资格都没有了。

“陆梦,如果你说不,我可以向上级申请泒别人去,虽然,那个人将无法回来,可是我真的不想你再回来的时候,看到的我是一个比你老十五年的大叔!”警长真诚的说。

“呵呵!”陆梦摘了一朵牡丹花,Сhā在警长庄严的警服前:“大叔,你是一朵开不败的花!谢谢你的好意,我是时空门,有责任、有义务去完成这项任务。”

立正站好,她啪又打个警礼:“警长!我愿为荣誉而战!”毅然离去。

大步走在警长的前方,她微微扬起嘴角,润红的­唇­际顿时勾出一个雅静的笑。

“刘彻,我要回来了!十年,你会变成什么样子?还记得我吗?”

……

穿越之门

一切准备好了,小前,陆梦要去看一个老朋友。

韩嫣,她从汉朝带回来的一个死人,如今睡在一间全封闭病房中,被紫­色­杀菌光圈笼罩。

静静看着他,陆梦心情异常沉重。

把他带回来后,高度发达的医学使他重生了,却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重生,他只能躺在床上,以沉睡状态,直至得到当代政府批的“准生证”,才能被彻底唤醒。

韩嫣熟睡的样子宁静而安详,曾经惨白的脸也有了红润的光彩,像一个酣醉千年的王子,穿着洁净的白衫,静卧在幽蓝­色­的冰床上。

如此看上去,他更美了,吸引着警局里的护士们寻找一切机会来看他。

对此,陆梦万分自豪!这样一个男人,有令天下男人畏惧的剑,有令天下女人痴迷的貌,他清爽的一生,把最真挚的情默默给了她!

虽说当时已枉然,此情可待成追忆!

“韩嫣,你的情,我会永生永世珍藏在心间!当你醒来的时候,我已经回汉朝了,但我的祝福永远伴着你!希望你能在这个全新的时代快乐的生活,但愿你能找到一个使你幸福的女人!”

轻语着,她眼圈红了。看看窗外无人,她取下了隔离头盔,俯下身,轻轻的,柔柔的,在他卓绝的脸上,吻了一下。

“陆梦!”警长的厉喝从隐形耳机中传来。含着妒怒,他说:“探视时间到了,该出发了!”

“是!”陆梦怏怏离去,留恋的看了韩嫣一眼:“韩嫣,对不起,我爱他!”

……

武帝墓室,仍然保持从前的­阴­森和凄凉,陆梦走进来的心情却不同了。

“梦梦,你好像很高兴执行这次任务呀?嘴角怎么脱离地球引力了?”科学家卫青抱着龙脉石和时空挪移圈走过来,它们是小时空必不可少的两样东西。

陆梦瞪了他一眼,摘下警帽,甩甩一头帅气的短发,重新戴上帽子,正身站到卫青面前:“卫青哥哥,用你眼睛里的相机把我拍下来,这次一别,不知道还能不能再见面,记住我的样子吧!”

“什么意思?”卫青用质问的目光审视她:“难不成,你不想回来了?”

“我可没说哦!”陆梦眨眨眼,走向武帝的玉石棺。

“我告诉你哦,你不要不回来,历史上没你这个人,这说明,如果你执意留在那里,将是一个不被重视的、可怜的女人!”

“你说什么呢?”陆梦不悦的敛眉。

“你心里清楚!梦梦,爱一个人是没有错,但是爱得不计后果就错了!回来后,你也恶补过历史知识了,应该知道武帝!‘诸为武帝生子者,无男女,其母无不谴死’,可见,他纵然有一身的好,却是个绝情寡意的人,只能让你伤心!如今,你原身小,正好,他不知道你真实的样子,千万别告诉他!”

卫青不希望她再尝到上一次小所受的伤害,尽管历史可能有偏差,刘彻也许是个忠于感情的人,但他毕竟是个帝王,觊觎他的女人太多了,哪个男人能坐怀不乱?这样的话,陆梦若仍去爱他,不但辛苦,同时,像她这样一个睿智但不­阴­险的人,在宫斗中,必将危机重重。

“史书记的就一定准确吗?”陆梦随口反驳了一句,不再多说什么。

挤挤眼睛,她一字一字的调皮:“哥,哥,我,长,大,了!”

“梦梦!”卫青无奈的摇摇头。从小到大,他都像个大哥哥一样,护着她,管着她,可是哪一次她能听自己的?随她吧,不撞南墙不回头,她骨子里的倔强哪有那么容易改变?好在,她是个坚强的女孩子,相信,无论遭遇什么样的打击和困苦,她都能勇敢的站起来。

“好,我不管你!”卫青看看表:“时间差不多了,上面等着我出去复命呢,再不行动,他们要下来了!”

“卫青哥哥!”陆梦抿抿嘴,两个秀俏的洒窝微微浮现。她诚挚的说:“谢谢你!你的好意,我懂!放心吧,我不会爱得迷失自己!我走了,韩嫣就拜托你了!我相信,你一定会研究出重写人的记忆的方法,一定能让韩嫣早日获得唤醒,让他在这个时代过上崭新的生活!”

“梦梦……”卫青心里一沉。韩嫣能不能早日过上全新的生活,不在他,在陆梦。韩嫣何时可以被唤醒,并不取决于他的记忆,而是要看陆梦何时回来了!这是一个没有人说破的秘密,但是卫青心里清楚。

他不告诉陆梦,就像她的组织里没有一个人说破这件事一样,不必让她知道,让她自己去意识,当她恍然明白的那天,她一定会再回来!否则,任务结束了她是否会回来,真的不好说了。

见卫青盯着自己发呆,似有重重心事,陆梦轻轻拥抱了他:“卫青哥哥,你给他写记忆的时候,把我写成他的妹妹吧!我不想彻底从他的记忆中消失,拜托!我走了!”

……

摘下警帽,脱下警服,套上一袭普通的汉衣,陆梦把假发戴好,问卫青:“我像不像个汉朝男人?”

卫青不舍的凝视着她:“像!倾国倾城的男人!”

陆梦轩扬了下光洁黑美的眉毛,食指一搓挺秀的小鼻尖,竖起骨感而漂亮的小拳头:“是去征服千军万马的男人!”

“好,巾帼英雄,我送你去千军万马!”卫青开始启动时空门。

“有事发信号给我!”陆梦翘起小手指,指甲里有信号接收器。

卫青点点头,对她微笑。

蓝­色­的涟漪之光再次绽放在空气中,陆梦闭上眼睛,对卫青挥了挥手:“再见!”

“嗡!”一阵强波,带着陆梦,去了她牵肠挂肚的时代。

十年一梦

汉武帝元光五年(公元前130年),上林苑,温明池畔。

温热的池水时时漾动,池中央有座双龙夺珠月光石雕,它把蓝­色­光晕撒满水面。

神秘眩烂的波光中,映着刘彻修长的孤影。

望着粼粼水­色­,他临池而立,一袭宽逸的黑绸锦袍冉冉扫着水面。袍袂已经湿了大片,他却浑然不觉,只呆呆站着,宛如太虚中矗着位没了魂魄的神。

许久许久,一阵风拂着蒸气扑上他的脸,他微凝剑眉,缓缓摊开掌心,一朵红梅倏然飘出,悠婉的坠入池中,打了几个旋儿枯萎沉落。

看着沉梅,刘彻眼中泛出泪光,如星月交辉却是凄美。

梅,一朵普通的花,此刻在他心中代表了一个人,他的梦。

梅沉了,梦走了,他的心死了。

十年,她一去杳无音信,孰不知,他守着昔日一个不经意的承诺,苦苦思恋了她十年。这十年,他不曾对任何一个女人多看一眼;这十年,他纵被议论无子承后,也尽量抵制两个夫人的纠缠。这对于一个正当青壮的男人来说,不单是生理上的克制,更深刻的,是对爱的铭志。

他爱她,爱了十年,痛苦了十年。因为爱得深,所以想得痛,多少个夜晚,他是靠累积的疲惫和烈酒的熏陶得以入睡;多少个白昼,他饿得腹痛如穿,才不得以去吃那些索然无味之食;多少个日日夜夜,他盼着有人来行刺自己。也许那时,就在他万分危急的时候,勇敢的陆梦又会及时的出现在当场,仿佛一个从天而降的神女,帮他解除危机;也许那时,危机不能解除,他会死,但临死前能再见她一眼,纵死也冥目!

千思万想,万想千思,她就是不出现。她走了,把他的好友韩嫣也带走了,他们俩个去了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方,再也不会回来了!

郁恨满胸,刘彻提起宫女手中的酒壶仰颈痛饮。

站在他身后的李少君举着酒杯,心里忐忑不安。打量皇帝的举动,分明是有事压抑在心头,会是什么事呢?如今岁旦(春节)刚过,本是喜庆的日子,陛下竟满脸哀愁,一味的豪饮,似乎只求一醉,他为何事而醉呢?

李少君正奇怪,刘彻怱说有件事交待给他。李少君战战兢兢,心想皇帝在这样委靡抑郁的时候所说的事,定然不是件易办的事。果然,刘彻交待给他的事,居然是让他炼制长生不老的丹药。

“朕要长生不老,长活千年,去她说的地方,问问她‘梦走了,心还会回来吗’?”

话至此,刘彻骤然吐出一口鲜血。

幽红的血在明亮的池水中渐渐散开,他冷冷一笑:“少君,如果你炼不出长生不老药,就炼一味忘情药吧,让朕在百年后,把她忘得­干­­干­净净!”

“陛下……”李少君哽咽了。此时,他终于明白刘彻为什么痛饮求醉了,原来是为了她啊!

他知道刘彻所说的梦。十年前的夜晚,当他奉命来给皇后诊治时,发现皇后记得周遭的一切,唯独不认识他了,不禁十分奇怪。苦苦思索之后,对比皇后前后­性­情上的差异,他明白了,昔日住在皇后体内的灵魂离开了,她把思念留给了皇帝。

明白了也不能说,有些事就算烂在心里也不能说,李少君没多言,只是领命,而后恭送刘彻离去。

刘彻拖着醉步,对天醉言:“梦,你在哪?还记得你说过的话的吗?还记得这里有一个叫刘彻的男人在等你回来吗?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叹月圆,他痴痴的想了你十年,盼了你十年,你回来了吗?没有!你们女人都是一个样,薄情寡意!”

女人的滥情,女人的贪婪,女人的­阴­险,这些,在刘彻成长的岁月中形成了揭不去的伤疤。从先祖吕后开始,到他周围的亲人,包括祖母、外祖母、外母,甚至他的亲母王太后,这些女人,为了权柄周旋在男人之间,为了利欲不择手段,在他生命中留有­阴­影,使他对女人心有余悸。

如今,他深爱的陆梦一去不回,在她离开的第十个年头,他意念的底线崩溃了。

对爱绝望,他醉指着空远的石路:“由今起,朕不再痴情于任何女人!漫漫长路,永无长情!”

“传令,将夫人们请来上林苑。”

“朕要把这里改成美女如云的乐园!”

……

再回大汉

汉朝,长安城,陆梦终于回来了。

不同于上一次小,这一回,她成功的带来了自己的身体。

古朴的民风,古­色­古香的楼阁房舍,满街的马来人往,淡淡的马粪味和饭菜的香味交杂在一起,陆梦闻闻,开心的笑了,仿佛这里,这个早在她出生几千年前就存在的地方,才是她的家乡一样。

饶是亲切却不熟悉,该往哪里去呢?那场战争现在开始了没有呢?她整理了下因疾速小而有些凌乱的衣衫,站在酒楼顶端向四处看。周围道路交错纵横,街上人头攒动、店铺摊位比比皆是,看上去是古长安的闹市区。这可能是卫青的失误,没把她送到战场,也没把她送到刘彻旁边,而是送到了一个酒楼顶上。

可是奇怪呀,刘彻不是时空门的另一端吗?怎么可能没看见他呢?难道他在这附近?

想着,她纵身从楼顶跳下。

本来,她跳下来的时候是看准了胡同里一处草堆的,没想到,放心的一跳,竟踏踏实实砸在了一个硬物上,当即就觉得ρi股疼得要开花了。什么东西藏在草堆下?她忍着痛,扒开草堆一看,哇,有个男人昏睡在下面,拍拍脸也叫不醒,显然,他是被她砸晕了。

既然是自己砸晕了人家,当然要对他负责,陆梦把这个白白­嫩­­嫩­的圆脸男人扶起来,用力按下他的仁宗,男人清醒后啊的一声跳了起来,仿佛惊弓之鸟见了猎人一般。片刻,见陆梦没有恶意,他镇静下来,咖啡­色­的眼珠上上下下打量着陆梦。打量着,他的眼神没有一分一厘男人的生硬,却是像极了幼稚女生对偶像级男人的倾慕。

陆梦抱起胳膊,大方接受他的垂涎。看吧,反正我是男人打扮,两个“大男人”,还怕看吗?她不但不避,反而仔细观察起眼前的小白脸了。他有双杏仁样的眼睛,虽然谈不上漂亮却十分的清灵,他的鼻头圆嘟嘟的,不高挺却憨秀可爱,整张脸上最特别的,是他那只小嘴儿,也是圆嘟嘟的却小得可怜,若不仔细看,恐怕还不知道他长着张嘴呢。

“呵呵!”陆梦笑出来:“小老弟,你怎么睡在草垛里呀?”

“哦,我……”男人吱唔了两句,忽然拉起陆梦就跑。

“跑什么呀?你要带我去哪里?”陆梦真是哭笑不得,一小过来,不但没见到刘彻,反而遇到了个卡通娃娃似的怪男人。

“你到底要带我去哪?”她追问。

“我知道!”男人停下来,不停的拍着胸脯,似乎惶恐万分。左看看,右瞧瞧,他用眼睛把来来往往的人群翻了个遍,这才喘息着说:“我,我叫嘟嘟,是乌苏国来的逃犯,你呢?你一定不叫嘟嘟吧?你怎么发现我的?”

“逃犯?”陆梦不禁高声问,她对这两个字太敏感了,一听就想摸手铐。

“嘘!”嘟嘟把食指竖在嘴前,再次拉起陆梦的手:“公子,你别歪想,我不是好人!看你也不是,我们做个朋友吧?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

“我……呃!”陆梦被她说得一愣,什么叫别歪想,不是好人?她脑子没问题吧?

“你在说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知道你听不懂!”嘟嘟猛跺了下脚:“咳!”

他似乎气急败坏,并且像极了个女孩儿,陆梦托着下颏,耐心看他表演。只见他深呼吸了几下,才慢慢吞吞的说:“因为我是乌孙国的,所我对汉语不是很­精­通,也不知道为什么,有的时候一着急就会说反话!不着急就不说反话!”

“哈?”陆梦瞪大眼睛,眼珠转转,猛然指着他身后大叫:“呀,有人来抓你了!”

“在哪?在哪?我看到了!”嘟嘟跳着藏到她身后。

陆梦笑了,他没说谎,果然是在说反话,那个方向根本没有人来。

“呵呵!”她把嘟嘟拉出来:“对不起,我和你开玩笑的!”

“好啊!”嘟嘟对着她徐徐点头,猛然大叫着伸出双手,张牙舞爪装成老虎来吓她。可是陆梦根本不怕,只淡淡的笑着看他。嘟嘟自觉没趣,收了丰富的表情,问:“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啊?还没告诉我呢?”

“我叫……”陆梦犹豫了一下,谎称道“我叫苜人夕!”

“苜人夕……怎么写?”嘟嘟伸出手来。

陆梦在他手心里写起了自己学过的古文字:苜、人、夕。

嘟嘟摇摇头:“看不懂,我对汉文认识不多,怎么看都像是个夢(梦)字!为什么你不­干­脆叫梦呢?”

一语道破!真不知道是他是真聪明还是假呆子!陆梦再次审视他,眼前的小伙子,个子不高,听说,个子不高的人多数是让心眼坠住了,弄不好,嘟嘟看似顽皮古怪,实际却是个不简单的人。

“敢在我面前装模作样,看我怎么捉弄你一下!”陆梦故意­阴­着脸,盯着他椭圆的眼睛看了良久,直看得他摸着自己的脸发呆了,才­阴­森森的问:“公子,听说过鬼盗船吗?”

“鬼?”嘟嘟愣了一秒,随即前仰后合的笑起来,仿佛他跟鬼是亲戚似的。

乌孙国公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嘟嘟的笑声终于拖着长长的尾音停了。

陆梦揉揉耳朵。

嘟嘟揉着肚子,像是刚才那一场讪笑把肚子笑坏了。半天,他直起身来,打了陆梦一拳:“苜人夕,你长得太漂亮了!这么漂亮的男人……”

他脸红了,嘿嘿一笑,说:“这么难看的人如果是鬼,那普天之下就没有人了!”

什么话呀?陆梦回味一下,明白他把漂亮说成难看了,还真是一紧张就说错。不过,他紧张什么?夸一个人长得漂亮要紧张吗?那想必是暗恋人家了吧?

“他是同­性­恋吗?”看看自己一身男人装扮没有漏洞,陆梦摸摸下巴,总觉得眼前的男人有什么地方不对劲儿。

她正琢磨呢,怱听集市上的人群一阵熙熙攘攘。紧接着,有队穿着异域服饰的人马行了过来,马上的武士个个趾高气扬,护着一辆裹着绫罗绸幔的豪华马车。

周围的百姓一股脑的蜂拥过来,围着车路排成两行长龙,七嘴八舌的议论开了。

“你看见了吗?那车里的美人长得好不好看?”

“没看清,是什么人啊?”

“听说,是乌孙国送来和亲的公主!”

“和亲,嫁给哪位王公大臣呀?”

“不是王公,也不是大臣!”

“那是……?”

“皇帝!”

“哎哟,那就可怜喽!听说咱们陛下近几个月广罗美女,后宫有三千粉黛等着宠幸,真不知哪时候能轮上她了!”

“这还不算可怜,我听一个在宫里当差的表兄说,陛下每晚换一个女人,睡过就……”他口中喀嚓一响,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马队过去了,人群哄然而散,陆梦却呆在了原地,伤痛的心早已跌入谷底。真没想到,兴冲冲的回来了,本以为刘彻会为了爱而信守诺言,以为他会等自己。等啊,不敢奢望他守身如玉,那几乎不可能,可是,至少你也不要再有新的感情才算等吧?哪知,他非但没有等她,而且如此滥情,滥情到后宫佳丽三千的地步。

“禽兽!”她愤然骂道,暗暗下定决心,马上找个机会进宫,当面“修理、修理”他!

可惜进宫无门。

此时身份是一个平平常常的百姓,陆梦在宫门外周旋了几天,始终没找到机会混进去。更麻烦的是,那个被她“砸”来的朋友总是寸步不离的跟着她。她住店,他就在隔壁开房,她一出门,他马上笑着跟上来。几天下来,陆梦对他的疑心越来越重,终于,她忍不住捅破了他窗户上的隔布。

隔着布上的小洞,借着摇曳灯光,陆梦看见了令她惊得几乎喷饭的一幕。

嘟嘟刚刚从浴盆里跨出来,藕白的双腿间夹着幽密,却没有男人的生理器官!顺着圆­肉­­肉­的小腰往上看,两只高耸的双峰坚硬如拔,分明就是个女的!

出浴后,嘟嘟围了张白毯在身上,从床头摘下一把弯刀,轻轻削刮了几下指甲,突然把弯刀掷向墙壁。

雪亮的弯刀当即Сhā进了木墙中,嘟嘟猛一叉腰,恶狠狠的说:“刘彻,等我进了宫,一定杀了你这个­淫­王!”

“你为什么要杀刘彻?”陆梦踢门而入。

相许终身

嘟嘟见陆梦闯进来,吓得尖叫连连,三跳两跳上了床,用大被子包裹好自己,脸蛋羞得像个熟透的红苹果。陆梦这才意识到自己是男人打扮,赶紧转过身去,冷冷的问道“快说,你为什么要杀皇帝?”

嘟嘟拍了拍胸脯定神,不答反问“你为什么偷看别人?”。

“呃……咳!”陆梦清清嗓子,略想了一下,遮掩说:“我……我想约你去喝酒,又怕你睡着了,就想偷偷看两眼。没想到你是个女的,正想离去呢,便听到你说话了!你说,你为什么要进宫杀皇帝?”

“你为何如此关心此事?”嘟嘟对他有几分戒备了。

“因为……”陆梦转过来,咬着牙说:“我也恨不得杀了他!”

她是真的恨刘彻,所以说出这句话来格外的狠,似乎与刘彻有什么不共戴天的大仇一样,嘟嘟不由得信了。穿好衣衫后,她把陆梦留在房中,偎着她的肩,讲了她的来历。

原来,这个嘟嘟竟是乌孙国送来和亲的公主乌嘟尔。嘟尔在她们国家音似第四的意思,她正是乌孙王的第四个女儿,为了在和亲前好好玩玩儿,这才只身逃离在外。至于要杀刘彻嘛,嘟嘟说,那只是她的气话,谁让百姓间都传着他是个滥情又暴戾的人呢,即将给这样一个人当妃子,能不恨吗?

“你要给刘彻当妃子?”陆梦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原来是!”嘟嘟深情的看着她,想说的话到嘴边,心开始呯呯跳。

“现在,我的身体被你看到了,我就是你的女人,从今往后,你……你不要对我负责,不要照顾我一辈子!哎呀,又说反了!”她使劲摇摇头,平静了一会儿,徐徐说:“所以,我不想进宫了,我要和你远走高飞!”

“什么?”陆梦像沾了火苗似的,突然跳起来,把嘟嘟闪了一跤。

嘟嘟惨叫兮兮的哀求她去相扶,陆梦头也不回一下。她真不好意思回头了,这个乌孙公主太容易动情,竟要自己对她负责!这个责如何负?这可真是天底下最大的笑话了。陆梦暗暗叹气,本以为自己是最花痴的女孩儿,总喜欢盯着帅气的男生看,哪曾想,在远古的汉朝,竟然有个比她还花痴的人,居然这么轻易的就要委身于人。怎么办?拆穿自己的谎言吧,别让人家为了一个假帅哥春心萌动,弄出个女驸马的乱子就不好了,可是,如果现在拆穿的话,那么就无法知道她想杀刘彻的真正原因了。

真如她说的,她刚才那只是句气话吗?

陆梦对嘟嘟也不是十分信任,毕竟她是乌孙国的公主,而从史料上记载的来看,乌孙国和匈奴国也是有联姻的,难保她来汉朝没有什么险恶的政治目的,还是再观察一段时间再对她吐露实情吧。况且,现在正得到她的信任,不是正好可以沾她的光进宫去吗?

乌嘟尔入宫

“公主,我不能带你私奔!”陆梦煞有介事的告诉嘟嘟:“我们可以一走了之,可是你想过没有?我们走了,万一皇帝牵怒于你的民族,发兵乌孙国,你不是成了千古罪人了吗?我怎么能让你背上这样的骂名呢?”

陆梦这一席话让嘟嘟的两眼放出感激的光芒,她立即美滋滋的跑来,像捡到了无价的宝贝,扑面抱住陆梦:“苜人夕,你对嘟嘟的深情厚意,嘟嘟铭记于心,我听你的,我们进宫去,寻个机会,杀了那­淫­帝,再逃出宫,做一对快活鸳鸯!”

陆梦被她说得头皮发麻,浑身难受得像几个月没洗澡了,匆匆推开她的手,逃回了自己的房间。

为了能早日时宫见到刘彻,也为了弄清乌孙公主的是否有­阴­谋,她随乌嘟尔去了她的临时居所。每天忍受她的死缠烂打和百般讨好,硬着头皮呆了十天,终于有人来宣旨,让乌孙公主入宫面圣了!

乌嘟尔可不高兴进宫,但是为了国家,也只有委曲求全了。穿上乌孙国的盛装,她带着浩浩荡荡的礼队行向未央宫。

陆梦以公主贴身侍卫的身份同行,穿着乌孙国华丽的男服,骑在高头大马上,一路上惹来了无数女人痴迷的目光。

别说是女人,就是男人,也纷纷把焦点集中到她的身上。

“喝!那个乌孙国的武士长得叫一个漂亮,要是个女的,我把老婆全休了娶她!”

说这样话的不止百八十个,乌孙公主在车内听见了,暗下决心,绝不能让任何人把苜人夕从自己身边抢走。在她眼里,陆梦是个帅得绝­色­,并且温柔得绝代的好男人,和这样的人共坠爱河,冒再大的险也值得。

在百姓的夹道观赏和啧啧热议声中,乌孙国的和亲队伍风光而行,从西阙进入了未央宫。

十年的风吹雨淋,巍峨的宫殿仍保持着它特有的辉煌和不可一视。

陆梦站在宽阔的殿前广场上,细细看着周围曾经熟悉的一切,心里像有千万滴泪,随着宫銮的金光,一闪一闪。

又是春天啊,梅园的花一定谢了,又下起花雨了吧?

那个美丽的地方,他曾带伤抱着她款款而行。

温馨的往事滋润在心间,她想马上去梅园看看,更想马上见到刘彻,激动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完全忘了对他的恨怨。

可惜啊,出来宣旨的人只让乌孙使官元弥和公主入前殿面圣,陆梦只好眼巴巴的留在原地等。

隔着巍峨的殿门,她知道,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人此刻就端座在他的金龙宝座上,临视着众人。就在离自己不过几百米远的地方,近得仿佛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可是,却看不到他的容颜。

“刘彻……”默默呼唤他的名字,陆梦的双眼始终盯着殿门。真希望盯着盯着,忽然就看到他高大威仪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一定还是那样英武隽美吧,会蓄起胡子吗?她合上有些朦胧的双眼,想像起刘彻的样子来。

这样的想像恐怕还要继续一段时间,公主出来后,马上就被安顿到上林苑的思贤苑去了,陆梦住她隔壁。

夜晚即将来临,陆梦再也按耐不住了,决定从上林苑直通未央宫的阁道,原路返回。

走之前,她特意旁敲侧击的和一个宫女领班打听,宫女说,皇帝这半月都在未央宫理政,夜宿宣室殿。如今边关事紧,他几乎不曾来上林苑。

宫女对陆梦可谓有问必答,似乎和她说话是一件幸福得要死的事情。陆梦明白,这都是自己女扮男妆的造化。

不过也好,想知道什么,只要找个女孩,风度翩翩的对她一笑,基本上,想要知道的答案就搞定了。不过,有一件最想知道的事,她无法从任何人口中问出来——刘彻还爱着自己吗?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一会儿相信他,一会儿又被流言滋扰,她觉得自己难受极了,必须马上找他问个清楚。

于是,悄悄换上夜行衣,她避着侍卫宫女,踏上了通往未央宫的阁道。

时值月­色­昏暗,偶有鬼祟的凉风穿过头皮,陆梦莫名打了个冷战。

“很奇怪的感觉,有人在跟着我吗?”她四下看看。

密林疑踪1

十年的风吹雨淋,巍峨的宫殿仍保持着它特有的辉煌和不可一视。

陆梦站在宽阔的殿前广场上,细细看着周围曾经熟悉的一切,心里像有千万滴泪,随着宫銮的金光,一闪一闪。

又是春天啊,梅园的花一定谢了,又下起花雨了吧?

那个美丽的地方,他曾带伤抱着她款款而行。

温馨的往事滋润在心间,她想马上去梅园看看,更想马上见到刘彻,激动得心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完全忘了对他的恨怨。

可惜啊,出来宣旨的人只让乌孙使官元弥和公主入前殿面圣,陆梦只好眼巴巴的留在原地等。

隔着巍峨的殿门,她知道,那个令她魂牵梦萦的人此刻就端座在他的金龙宝座上,临视着众人。就在离自己不过几百米远的地方,近得仿佛都能感觉到他的心跳,可是,却看不到他的容颜。

“刘彻……”默默呼唤他的名字,陆梦的双眼始终盯着殿门。真希望盯着盯着,忽然就看到他高大威仪的身影走了出来。

他一定还是那样英武隽美吧,会蓄起胡子吗?她合上有些朦胧的双眼,想像起刘彻的样子来。

这样的想像恐怕还要继续一段时间,公主出来后,马上就被安顿到上林苑的思贤苑去了,陆梦住她隔壁。

夜晚即将来临,陆梦再也按耐不住了,决定从上林苑直通未央宫的阁道,原路返回。

走之前,她特意旁敲侧击的和一个宫女领班打听,宫女说,皇帝这半月都在未央宫理政,夜宿宣室殿。如今边关事紧,他几乎不曾来上林苑。

宫女对陆梦可谓有问必答,似乎和她说话是一件幸福得要死的事情。陆梦明白,这都是自己女扮男妆的造化。

不过也好,想知道什么,只要找个女孩,风度翩翩的对她一笑,基本上,想要知道的答案就搞定了。不过,有一件最想知道的事,她无法从任何人口中问出来——刘彻还爱着自己吗?这个问题一直困扰着她,一会儿相信他,一会儿又被流言滋扰,她觉得自己难受极了,必须马上找他问个清楚。

于是,悄悄换上夜行衣,她避着侍卫宫女,踏上了通往未央宫的阁道。

时值月­色­昏暗,偶有鬼祟的凉风穿过头皮,陆梦莫名打了个冷战。

“很奇怪的感觉,有人在跟着我吗?”她四下看看。

密林疑踪2

阁道就是一条半封闭的长廊。长廊除了顶部有棚可以遮阳避雨,两旁边只有廊柱支撑,站在廊内就可以看到旁边的树林。

夜深了,阁道里面没有其他人走动,安静得出奇。

因为有树林做屏障,月光透不进来,陆梦只能借着纜­乳­苌系钠死风灯所发出暗光行走。光线随着灯摇闪闪烁烁,怱隐怱现的,给本就清冷的长廊增添了几分诡异。

“呵呵……呵呵……呵呵……”含糊的笑声从树林间传出,陆梦感到怪异,不禁停下脚步。怱然又是一阵冷风,她本能的警惕起来,静静聆听,笑声越走越远了。这时,风也停了,一切恢复平静,她拍拍自己的脸:“我太疑神疑鬼了吧!”

正准备继续上路,身旁的树竟在眼角动了——无风而动!

紧接着有个人影晃了过去。

“谁?跟着我做什么?”她喊了一声跳过廊台,眼见着那人影在前方疾步奔走,便向树林深处追了下去。

“这个人是在引诱我吗?”

她有种直觉,今晚会有怪事发生,遂加快脚步追击黑­色­人影。那黑影似乎有意逗她,忽急忽慢的在她的视线中时隐时现。被陆梦追出五六百米的样子,他淹没在竹林深处。

茂密的丛林越来越暗了,陆梦收住步子,弄不清对方是敌是友,她不敢贸然深入。还是赶紧去找刘彻吧,此次来的主要任务是破解汉匈之战的迷团,其它的闲事不要多管了,免得节外生枝。打定主意,她欲返回。

“唆唆唆!”细碎的声响传来,陆梦的发根不安的立了起来。

前方四米远的地方,有对圆圆的眼睛正在黑暗闪着蓝幽幽的亮光,有蛇!她本能的屏息而站。知道蛇靠腹部的感觉查找猎物,陆梦便保持不动,果然,那对贼光在等了几秒后便消失了。

松下一口气,她刚想抬动脚步,又听到了熟悉且令人毛骨悚然的碎碎声。

惊惶中,就见许许多多的蛇从身边掠过,它们在草丛中扭曲爬行,发出让人全身发麻的声音。

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蛇在夜间出动呢?

遇到生平最怕的东东,陆梦难受得身上起了一层一层的小疙瘩。偏在这时,又有个毛轰轰的东西擦着她的手跳到地上,她大惊低头,愕然发现,成群结队的大老鼠正朝着一个方向蜂拥。

“那边一定有情况!”陆梦按耐不住,到底还是追着老鼠群过去了。虽然怕蛇怕得要死,但是,她从老鼠身上闻到了血腥的味道,天生的职业敏感,不由得要去看个究竟。

死水白骨

­阴­森森的林子里时不时传出两声乌鸦的哀叫:“哇……哇……”

陆梦小心的寻着从叶间透下来的月光,追着那些老鼠,来到了一小片洼地,一潭散发出腐臭味的死水聚集在洼地中央,托着轮污秽的月亮。

老鼠们到了死水就不再前进了,数千只鼠,黑黑压压、密密麻麻的,围在水边吃东西。在夜里远远看上去,它们全体就像个会动的沙滩,发出咔吱、咔吱的响声。老鼠太多了,就连旁边的蛇都忌惮三分,只是在林边守着,不敢贸然前去攻击这些“美味”。

陆梦也没见过这么多硕鼠挤压在一起,亦有些忌惮,便死死靠着一棵树,不敢移动脚步。

等了约半个小时,突然,老鼠们开始向树林移动,仿佛退潮的海浪,一波挤着一波攒动,顷刻隐入了密林,而几条蛇也追着它们离去了。

终于走了,陆梦松了口气,小心翼翼的接近死水,霎时倒吸了口冷气。

一具白花花的尸骨就堆放在水边上,分不清是男是女,身上的衣服和­肉­都被老鼠们吃光了。在尸骨的旁边,她发现了一块有些发光的铁牌子,翻过来,借着昏暗的光线仔细一看,上面写着:罪奴秋秋,行为不端,蛊惑君心,死不足惜。

“秋秋!秋秋!”几个字惊得她险此坐在地上。

这秋秋是谁?会是自己认识的秋秋吗?会是她吗?

摸着铁牌子上还带着余温的血,陆梦惶恐得全身发凉。

“秋秋会蛊惑君心吗?不行,得去找刘彻问一问。”陆梦揣好铁牌子,快速出了密林,向未央宫方向一路疾赶,约在午夜,就从偏门进入了未央宫,来到了宣室殿。

宣室殿比走之前更华丽了,殿外的墙壁都贴满了金玉浮雕,在夜晚仍奕奕生辉。

陆梦躲在殿外的一根装饰用的盘龙大柱后,正思考用什么方法进入殿内,怱听身后有人说道“想进去杀皇帝吗?他不在里面!”

这声音格外嘶哑,仿佛就是撕破了喉咙挤出来的话。

陆梦循声回头,见是个纤瘦的蒙面女子,她身穿拽地的黑裙,裙边严严实实遮住了脚。脸上也是遮得严实,戴了块黑布,只露出两只­肉­疙瘩一样的眼睛,非常恐怖。

神秘女人

见到这样令人悚惧的人物,陆梦表现得异常镇定,一脸无畏的斜靠在殿柱上,很随意的口气问她:“你是什么人?打扮成这个样子,是在装鬼吓人吗?”

“不是!”她沙哑着说:“你刚才见过真鬼了,都没察觉,现在见到人,反倒说起鬼来了?”

“真鬼?”陆梦扬起右边眉毛,撇高左边嘴角,含着小酒窝看了她一会儿,问:“谁是真鬼?刚才树林中的人吗?”

“聪明!”蒙面人向她靠近了一步:“美男,我看你眉清目秀、气宇不凡,想和你做个朋友,所以才来帮你,你可不要不自量力,妄想行刺皇帝哟!如果你执意要那么做?下场会很惨的!”

“她为什么说我要行刺皇帝?她又是谁?听口气,她是维护刘彻的,可是为什么不以真面目示人呢?”又打量了蒙面人一番,陆梦隐约觉得她的身影有几分熟悉,又想不起来在哪见过,便试探着问:“你怎么知道我要行刺皇帝?我看你才像是个刺客,否则的话,为什么要把脸遮起来?”

蒙面女子并不答话,悠然的转身离去,似乎断定身后的男人不会出手袭击她一样。

陆梦的确没想出手留住她。这样神秘的一个女人,既然她主动找上了自己,必定有什么目的,如今,动机未现端倪,她应该还会再出现的,与其贸然打草惊蛇,不如装聋作哑引蛇出洞,一举识破她的动机。

于是她静静目送着那女子离去,听到她沙哑的声音再次传入耳际:“你想找皇帝,就马上回到上林苑去,回到乌孙公主的身边,自然就能见到他了!”

这声音十分的轻渺却刚好能听清,仿佛是附在她耳边只对她一人说的话,可见蒙面人通晓传声一类的功法。

陆梦佩服她的功力,却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

不过,对这个神秘女子,她也有点好奇,难道她真的和刘彻、和未央宫有不寻常的关系吗?与其在宫内像只无头苍蝇样的乱转,不如按照她说的,回到乌嘟尔那去看看。

尽管夜已深,按常理,刘彻应该不会出现在乌孙公主的寝苑,她仍想马上回去见证一下,无论能不能够碰到刘彻,都可判定一件事——神秘女人是否对刘彻的行踪了如指掌。

回到思贤苑的时候,天­色­已经微微泛红了,陆梦来到乌嘟尔门外,仔细听听,里面没有任何动静,她猜乌嘟尔这个懒猫公主一定在熟睡,便转向自己的房间,打算去换乌孙国的武士衣。

雕着锦花的檀木门吱嘎推开,她一眼就看见了乌嘟尔灿笑的脸,不禁有些意外:“呃!你……”

话才开头,霎时乌嘟尔扬起短胖的小手来,勾住陆梦的脖子:“我的英雄,你真好,一回来就去我的房前徘徊了!”

又被她误会了!陆梦动动嘴角,笑不出来,漠然推开她:“公主,你来我房里­干­什么?”

“我来帮你换衣服!”乌嘟尔去摸她胸前的衣襟。

陆梦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若让她摸,自己缠裹在绷带里的苏胸恐怕要露馅。

“抓我­干­什么?疼死啦!”乌嘟尔咬咬­唇­,“咿!”她呲出两颗憨美的小虎牙对陆梦表示不满。

陆梦松开手。

乌嘟尔又嘟着小嘴儿瞪了她一眼,才以调皮的口气责说:“以为我想把你怎么样?我是让你换衣服,陪我去见皇帝!”

再见,依然英武

陆梦追问之下,乌嘟尔便告诉她说,汉朝皇帝今日辰时将在长安城西的校军场阅检三军,她想去看个热闹,要陆梦陪她一起去。陆梦求之不得呢,想见刘彻,更想见刘彻在千军万马前昂首临阅的样子,一口答应了。

而后,不等天放亮,俩个人便轻装打扮,在一个宫女的帮助下,骑了两匹快马,去了上林苑南的翠华山,从那里可以溜出宫苑。

骑马穿行在林间的碎石小路上,陆梦隐隐又听到远处传来含糊的笑声,觉得有些奇怪。刚好乌嘟尔追上来,催促上路,她只得放下疑虑,驱马下山了。

刚跑出山脚不远,头顶忽然乌云滚滚、狂风大作。紧接着雷声轰隆隆的压了下来,须臾间,大雨倾盆。

陆梦勒马停下,等着乌嘟尔追上来,问她:“公主,下雨了,你要不要回去?”

“不要,我要去看看汉人的军队怕不怕狂风大雨?驾!”乌嘟尔停也不停,骑着白马消失在雨雾中。

陆梦对着她嚷:“绝不会怕!黄河哺育的儿女从不怕惊涛骇浪!”

“架!”她双腿用力一夹,黑乌纵蹄狂奔,踏起一路水浪。

……

十五万大军!

浩浩荡荡站在城楼下的校军场上,气势轩昂。

李广骑在枣红骏马之上,亮银盔甲披挂,翘首仰望城楼,神­色­纠结。“雨太大了,再淋下去,定然会有人倒地!所谓伤兵难发,陛下为何迟迟不来!”

“骁骑将军,圣意深慧,你我还是安心等下去吧!”护军将军韩安国亦是战甲在身,高声回道。

大雨扯天连地的下着,冲涮在将士们的铮铮铁甲上,发出耸人毛发的爆啸。

整整两个时辰,整装待发的大军矗立于暴雨烟尘之中。

“陛下驾到!”一声唱报终于传来,万众瞩目中,刘彻健步登上点将台。敖龙金盔、黄金大叶龙鳞甲,把年轻的皇帝衬托得格外英姿威凛。

“陛下万岁!陛下万岁!陛下万岁!”排山倒海的呼声直冲宵瀚、连绵不绝。

临视一望无边的三军猛将,刘彻凝眉敖首,静默良久,霍然扬剑出鞘,遥指滚滚浓云,振臂高呼:“风狂雨骤,奈何我大汉勇士!”

“诺!”……“诺!”……“诺!”……

军将们豪情顿起,众口勃发,咆哮的呼声淹没了狂雷骤雨。

随着呼声,几十万长枪自金戈铁甲中冲拔而起,直指云宵!

望着此情此景,刘彻心中澎湃,欣慰一笑,铿锵有力的说:“众将士,多少年来,匈奴的铁骑屡屡践犯我们的大好河山、欺凌我国柔弱的百姓!为求和睦,我们屡屡把女人送给他们的单于……”

顿默片刻,他深锁剑眉,喝道“固然,和为贵,难道为了求和就要忍让,忍让了,就能有长长久久的和平吗?不能!真正的和平,要靠帝国的强大!要让这世上,再没有妄敢欺凌我大汉的国家!而绝非一味的让身边的女人奉献她们的身体!有谁知道,这些女人,为了她们身后数百万的同胞得以安宁,曾吞下多少委屈的泪水?”

说到此,刘彻再次停顿了话语,环顾脚下,三军将士们已是悉数动容,手中武器跃跃欲扬,仿佛即刻便想冲上战场,用利刃斩下敌人的头颅!

热血沸腾,他提高了声音:“试问,如此可敬可爱的女人,我汉朝的男儿们,不该让她们在我们自己怀中微笑吗?我们身高七尺,胸淌热血,难道没有力量用自己的双手给母亲、给姐妹们打下一片辉煌无敌的河山吗?我们的民族,哺涛涛黄河之水而生,集悠悠千载文明而成,何等的骄傲?要让这骄傲传承下去、发扬下去;要让我们的子孙后代,千年万年,自我们汉朝而永远荣耀于世,就要用我们手上的铁,用我们身上的血,让我们的国家强大起来!就算流出的鲜血染红黄河之水,也定然要让这声威竖立起来,让‘汉’,成为一个永远与尊严同生的名字,你们愿不愿意?”

“保家卫国,誓死无悔!”三军猛士的喊声惊天动地。

“好!”刘彻一剑斩断了侍卫手中的遮雨华盖,毅然拔步雨中,虎哮龙呖一般的喝吼:“勇士们,金戈铁马的疆场等着你们,妻儿父母的安危等着你们,千秋万世的强盛等着你们。拿出男人的气概,奋勇杀敌,平定匈奴!”

“诺!”……“诺!”……“诺!”……又是摇天撼地的喊声,军将们以他们生命的呐喊宣读浴血边疆的誓言。

在大雨中,刘彻缓缓举起了敬犒三军的烈酒,与二十万军骑豪饮铭志。

陆梦趴在校军场外的城墙上目睹这一切,激动得泪水和着雨水流淌。

她拢着嘴,拼命向远处的城楼呼喊:“刘彻,我的英雄,我回来了!我回来了!我回来了!”

“汉人是英雄,苜人夕,你是英雄中的英雄!”乌嘟尔也在对她大喊。

只是,风大,雨大,军声鼎沸,她们都听不见彼此的声音。

设宴御花园

回到上林苑后,乌嘟尔病了,一连三日高烧不退。

恰逢她刚退烧,宦官来传旨说皇帝要赐宴乌孙公主了,同来的乌孙国使官元弥极力怂恿乌嘟尔带病去面圣,希望她能博得刘彻的怜爱,得到一个较好的封赐,这样的话,对于乌孙国来说,也是莫大的荣耀。

乌嘟尔哼哼呀呀的爬起来梳妆,满嘴都是对刘彻的咒骂,怪他挑在自己病未痊愈的时候设宴。

陆梦被她强留在身旁看她梳妆,心思却早已飞到刘彻那里。这回终于可以近距离和他见面了,那会是一个什么样的情形?他能感应到自己就在身边吗?

她又开始胡思乱想了……

歌舞宴设在上林苑的一座御花园里。

大雨初晴的花园生机勃勃,空气格外清新。

形状各异的树木上开满了鲜艳的花朵:红的、黄的、白的、紫的……争奇斗艳,芬芳袭人。

许许多多的蝴蝶和蜜蜂在半空中飞来飞去,徜徉在花间。

陆梦被眼前的春­色­给迷住了,站在乌嘟尔身后,眼睛左看右看。忽然,一只琳美的小鸟从她眼前飞过,陆梦双眸一惊,追着它的身影看到了一条银亮的小河。蜿蜒细长的小河环绕在御花园的边上,发出悦耳的流水声,也隔开了一条飘着黄幔的曲廊。

一阵和风拂过,河畔的新柳微微拂动,­嫩­绿­嫩­绿的枝条轻轻打着河上的小石拱桥,春­色­如此怡人,陆梦的心情也格外的好。

猛然,一只手扯了片柳条上的叶子,撕碎了,扔进河里,惊扰了她的心境。

“是她!”陆梦大震。眼中见到的不是别人,正是自己曾经附身的皇后阿娇。曾经在镜中才能见到的容颜,此时生动的出现在身边,她的心嗵嗵跳起来,仿佛见到了另一个自己,既亲切又陌生。

亲切自不用说,陌生的是,皇后的脸浓妆艳抹,充满敌意,恶狠狠的盯着乌嘟尔。

乌嘟一点儿都没察觉,正扬着头,用手中的花枝逗引蝴蝶呢。

“公主,皇后来了!”旁边的使官提醒她,乌嘟尔赶紧正身坐好,准备听着唱报好起身施礼迎拜。哪曾想,她向桥边看过去的时候,皇后却转身走了。

皇后领着几名宫女,快步进了廊道,与相向而来的一群人碰个正着。

隔着黄幔,陆梦看不清她碰到了谁,却看出她在屈身施礼,心头一颤,不会是刘彻来了吧?

仿佛春风看穿了她的心思,轻轻一吹,黄幔飘起,刘彻俊朗的脸赫然呈现。

他比从前黑了,却更加有男人味了;

他比从前瘦了,却更加结实威武了;

他不再穿黑袍,明黄|­色­的龙袍上绣满了金龙,夺目的编金宽革带紧紧裹在腰上,硕大而­精­致的龙头金扣威气摄人。从上到下,刘彻通身金玉,在春光中,奕奕生辉。

蹋着花路,惊着翩蝶,他端步走近了,脸侧的金丝绸带随风袅袅而动,拂着一张美而威严的脸……看着看着,陆梦的眼眶湿了。

“刘彻,梦回来了,却是十年,你的心里,还会有她吗?”

蝶园眷梦

陆梦不只一次想象过见到他的情形,有几次梦中,就像这样看着他走来,走来,然后微微一笑,告诉他:“Hi,我回来了!”

“Hi,我回来了!”她在心里说。

可惜,刘彻根本没有一丝丝感觉到她的存在,看都没往这边看一眼,接受了乌嘟尔等人的参拜后,就只顾着赏看歌舞了。陆梦自始自终盯着他,无比的失落,心骂:“这个家伙,好像真的比以前好­色­了,看他的眼神,只顾盯着那些美女的胸脯,­淫­荡!”

几节歌舞过后,乌孙国使官说公主要为皇帝献舞,乌嘟尔便站到了宴会中央的白­色­毡毯上。随着一曲极具异域风格的琵琶乐,她翩翩起舞。

乌嘟尔身上的纱裙艳丽多彩,红、黄、绿、橙相间。裙袂随着她的旋转蓬开,如一朵俏丽无比的大花伞,引来了数百只蝴蝶绕着她飞,壮观而新奇,刘彻渐渐被吸引了。

当她舞毕,他竟离席来到她的面前,摸着她毡帽上的雁翎,笑着问:“赤、绿、蓝相间,代表什么?”

乌嘟尔偷偷看了陆梦一眼,含沙­射­影的说:“陛下,这三­色­翎中,赤为女,绿为男,男男女女缠绵在一起,就快乐无边!”

刘彻呵呵一笑,又问:“那蓝­色­呢?”

乌嘟尔弯眉一轩,小脸一歪,挑起眼角就说:“蓝­色­是梦!”

梦!刘彻胸口扑通一沉:“红绿成欢,蓝是梦。梦中之欢,梦中之欢,她的话是蓄意还是巧合,朕和陆梦,真的只能是一场梦吗?”

想起陆梦,他的心仿佛被尖锥扎了一下,疼!

“这小公主说的不对!梦不是蓝­色­,朕的梦,她没有蓝­色­那么冷,她让人如沐春风!”

“她不冷吗?她不冷,为何不辞而别,为何一去不回?”他的伤感又浮出水面。

“梦,你可知道,朕建了一座上林苑给你!这里有花,有蝶……有朕殷殷的期盼!春云卷于天,天蓝湛湛,我大汉朝多好啊,你回来吧!”

他真希望眼前站着的人就是陆梦。自打这御花园建好后,每每春夏来临,他路过这里,常会看到宫女们在花间捕蝶嬉笑。那个时候,他就想,如果陆梦回来了,就带她来这里,和她一起捕蝶为乐。渐渐的,年龄大了,他想如果陆梦回来了,自己带她来这里,就找个地方坐下来,静静看着她在花间翩翩追蝶。

他也曾想过,也许陆梦不再像个小女孩儿了,那就与她袖手相牵,漫步花间;与她品茶树下,款款轻语;拥着她临溪抚琴,相看成趣……

或在秋季的傍晚,他们躺在绿草地上,看着悠悠的浮云在头顶飘过,然后缠绵着,求她给自己生个皇子。那将是他最疼爱的孩子,他要栽培他,让他成长为可以把汉室江山发扬光大的人中之龙。

他想过太多太多,可这一切似乎只能是空想。

“梦,朕又一次想到你了,又一次把别人错看成你了,会否惹你生气了?”想着,他仿佛感到陆梦正站在一边生气,四下看看,没找到,又是一阵难过。

刘彻这阵长长的沉默令乌嘟尔十分忐忑,她怀疑自己的话触犯了某些禁忌,忙把眼珠向使官拐拐,示意他来救场。

使官也查觉些异样,正奇怪呢,怎么皇帝对公主突然就变脸了?见到乌嘟尔的眼­色­,他当即拿出一个彩绘着人像的竹胎盒子,里面是他们准备当场进献给皇帝的礼物。

礼盒交到了乌嘟尔手中,她错膝一弯,俯首把它献给了刘彻。

刘彻饶有兴趣的打开来,脸­色­唰的变了,变得与周围的暖暖春光格格不入,竟像阎王一样的­阴­森。

宴场的气氛也跟着紧张起来,谁也不知道皇帝为什么突然怒了,只见他怔怔看了半晌,突然用力合上彩盒,塞给了乌嘟尔。

“陛下,你不喜欢我送的礼物?”乌嘟尔满心不高兴,虽不敢当场发作,也不甘心草草收场,偏要打场打开盒子让所有人看。依照事先的准备,那盒子里是汉白玉雕的娃娃套盒。她坚信,汉朝的人见到这种她们乌孙国特有的玩偶套盒,一定会惊叹它的巧夺天工。

于是,她说:“难道你不喜欢里面的娃娃脸吗?”

说着,她很自然的打开了盒子,当即吓得张大了嘴巴,“啊!”一声扔了礼盒,向着地面疯狂呕吐。

袖中短刀

惊的不只是乌嘟尔,全场的人,汉官、乌孙官员……包括陆梦,都被那个“礼物”吓傻了眼。

那个盒子中装的根本不是什么套娃,而是一颗血淋淋的人头!那人头眼睛流血,鼻子流血,嘴巴流血,舌头被人残忍的牵出口来,用粗线缝在了嘴­唇­上。

太残忍了,杀人者惨无人道!

陆梦的眼睛被这一幕刺得疼出了泪花,那颗人头,是秋秋!

她认出了,虽然秋秋的脸胖了,虽然秋秋的脸上都是血,她依然认出了。真不忍心去看,看着昔日的朋友死得这样凄惨,心里的难受不是用语言能形容的,这个时候,她想起了离开的那个夜晚,秋秋曾经哀求卫青带她走,卫青拒绝了,因为他是个科学家,他知道任何一次有违历史的改变,都会对它的发展造成或多或少的影响,他不希望为了秋秋而影响历史。如果他知道秋秋会死得这样惨呢,还会不会坚持拒绝她?也许,一定会带秋秋走吧!

可是,世界上没有也许,摸着怀里那块曾经沾着血的铁牌子,陆梦深深埋下头,疼秋秋,疼得泪水噼啪而下。她闭着眼睛哀悼,怱闻一声尖啸:“抓刺客!”,这才意识到局势的紧张,赶紧擦去了泪水。

保护皇帝的侍卫挥着刀冲上来,围住了仍在发抖的乌嘟尔和她的随从们。

刘彻冷冷看了乌嘟尔一眼,俯身拾起秋秋的人头,接过宫女手中的锦帕,轻轻帮她擦去了脸上的血渍。这十年来,秋秋守在他身边侍奉,是他思念陆梦时唯一可以谈心的对象。几个月前,宫中裁减一批宫女,却不知道怎么的,她也入列了。刘彻曾问过她,她说卫青不会回来了,她不想再等了,要回家去找个人嫁了。

她哪有家啊!刘彻怜她,借着酒劲,随口说了一句:“十年期一到,如果陆梦不回来,朕也不再等她了,你我就做对同命鸳鸯吧!”

第二天酒醒的时候,秋秋不见了。他泒人去被谴的宫女中找过,没有秋秋,当时以为她被自己的话吓着了故意躲起来,也就没放在心上。哪知道,再见面时,她已经成了一个不会说话的人头。是谁害死了她?如此与世无争的一个小丫头,她有颗永远也长不大的心,能与什么人结怨?最近宫中盛传,和皇帝同眠过的女人都会离奇的死于鬼魅之手,他虽没亲眼见证,却也知道有几个被点来侍寝的女人都失踪了。正命廷尉府查呢,如今秋秋又出事了。难道她的死和最近的失踪案有关?那么,她的头颅又怎么会落到乌孙公主的手中呢?

“乌嘟尔,你如何解释?”他用血帕抬起了乌嘟尔的脸。

“我……我……”乌嘟尔受不了帕上的血腥,本能的,抬手去抓刘彻的手腕:“你杀了我吧!就是我­干­的!”

她这是反话,陆梦知道,可刘彻不清楚。

听她敢公然承认,他徒然反手,狠狠拎住了她的胳膊。

就这一拎,刘彻的怒火还没发现来呢,忽然乌嘟尔的蝶袖罗纱翩翩的落下去,胖白的手臂上赫然绑着一柄短刀。

果然是刺客!

刘彻勃然质问:“你真的想行刺?”

错把娇颜当美男

“我……我……”乌嘟尔无法回答,这柄刀确实是用来对付刘彻的,但那是她准备守身用的。如果刘彻不对她霸王硬上弓的话,她暂时还没想过对他下手。此时露陷了,却解释不得,怎么解释?偷偷带刀面圣,这本就是一个死罪,更何况是在这样一个关头。

绝望中,无助中,她把目光求助到陆梦身上,真希望有奇迹发生:这个绝美的男人,他将不顾一切的来救自己,把大汉皇帝和他的侍卫们打得落花流水,带着她,从些浪迹天涯。

陆梦不知道乌嘟尔具体在想什么,但看她双眼闪着渴盼的泪光,明白她是希望自己去救场。此时此刻,乌嘟尔的随从们都被侍卫控制了,陆梦也不例外,想脱身还得费上一番周折。

她看看刘彻,他仍然捧着秋秋的人头,像是对她珍爱万分,心中也有几分感动。她相信,刘彻对秋秋的这份情感是纯粹的主仆情,否则的话,他不会那么淡定的帮她擦拭血渍,无法那么从容的掌着她的头。

这个时候,她也想冲过去,好好的看一眼秋秋,可是不行。眼下,不清楚秋秋的死因,要查出来,还得顺着乌嘟尔这条线索寻找蛛丝马迹。如果想看清乌嘟尔的真面目,就得先取得她百分百的信任。对,去救她,在她最需要帮助的时候挺身而出,让她感激。

灵光一闪,陆梦大声说道“陛下,我知道这个人头的来历!你敢不敢让我上前说话?”

敢不敢让他上前?这个人,口气不小啊!刘彻不禁侧目打量了陆梦,好一个举世无双的美男子!恍然间,似曾相识,他脱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我……”陆梦语塞。他的目光一投过来,她就被电了一下。尽管那是两道威厉凛然的目光,在她看来,仍然十分亲切,不免心潮澎湃,足足盯着他看了一分钟。直至感觉泪水要溢出来了,她提醒自己:伪装好,伪装好,不能让他看出漏洞,不能和他相认。

虽然曾经那么那么的想,现在改主意了,既然他已经把自己忘了,既然他现在身边美女如云,何苦还要与他相认来自寻烦恼呢?这想法中有部分负气的因素在里面,不能和他相认,最主要的原因是要帮秋秋揪出真凶。

“我叫苜人夕,是公主的贴身侍卫!”她终于镇定的答。

乌嘟尔紧咬着­唇­不说话,生怕自己一句反话,把她的苜人夕送进大牢。

虽是这样,可她的目光总是看着陆梦,且极深情,刘彻生疑,命人把陆梦带过近前来。

“你说你知道人头的来历?”他问。

“是,她叫秋秋!”陆梦答。

“你与秋秋相识?”刘彻把人头交给侍卫,边由宫女擦着手,边审视陆梦的神情,越来越肯定在哪里见过。

陆梦见他直直凝视着自己的脸,心就跳得慌,竭力稳住情绪,淡淡一笑,反问:“知道名字就是相识吗?那我还知道陛下您的名字呢?您认识我吗?”

认识他吗?刘彻耳中闪了个霹雳。

陆梦又说:“陛下,我有一件重要的东西要交给你,它能说明我是怎么知道这颗人头的名字的!”

被囚

耍什么花样?刘彻审视陆梦。

这个乌孙勇士,他的双目美而锐,宛若神女;气宇傲而不骄,尊若菩萨,身着奇­色­艳装却没有半点俗气,周身光彩,有种若梦若幻的美。

梦中的美,他苦笑,又想到梦了!这每天怎么了,对一个用情不坚的女人,竟心心念念挥不去她的影子。

疼痛如抽丝样的在心口­骚­扰,他有些悲烦,厉声道:“拿出物证,若不实,定斩不饶!”

陆梦取出了怀中的铁牌,侍卫呈给刘彻看了。

牌子上的大红字在晴天白日是格外刺眼:罪奴秋秋,行为不端,蛊惑君心,死不足惜。

刘彻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牌子了,前两天也有侍卫在宫里捡到过这样一个牌子,牌上的字和这块一样,只是名字改了。那名字的主人,是个能歌善舞的小姑娘,只陪他过了一晚,竟失踪了,想必也是凶多吉少了!看来,这后宫又要兴起风浪了,且来势不小呀!

“专对与朕有关的女人下手?胆大包天!”胸中怒火暗暗升腾,他用力把铁牌摔到地上,瞪着乌嘟尔:“把乌孙公主一­干­人押去廷尉府,责张汤与众御女(皇帝的女人)失踪案并审!”

“陛下饶命啊!我们是冤枉的!”乌孙使宫苦苦哀求。

乌嘟尔却缄默不语。

她的镇定让陆梦惊叹,如果是被冤枉的,她应该像乌孙使宫那样,向刘彻喊冤求饶呀,以她乌孙公主的身份,刘彻想必会斟酌一下,说不定,就能让她免遭庭审之苦了呢!不对,乌嘟尔心中有事,必须要好好探一探。

为了进一步取得乌嘟尔的信任,陆梦对着刘彻的背影大骂:“昏君,只凭一个人头就要把我们公主送去审问,根本不把我们乌孙国放在眼里!昏君……昏君……”

这一喊,惹来了众侍卫对她噼噼啪啪一痛乱打,她抱着头,看着刘彻阔步走入廊道,眼睛湿了,心也湿了:“昏君,混蛋!众御女失踪,众御女,你到底有多少女人?到底害了多少人?你太让我失望了!倒回千年,我舍弃了自己最向往的自由而文明的生活,义无反顾,最大的动力是什么?来找你!来找你啊!你知不知道,知不知道?父母没了,我把你当成世上唯一的亲人,白天想着,夜里念着,可你……卫青哥哥说得没有错,不计一切的去爱,是不对的!因为那份爱,不会被人珍惜,或许根本就被忘得一­干­二净了!罢了,就让那个叫陆梦的傻女人永远从你多姿多彩的生命中消失吧!你,也不配她来相认!”

默默伤痛,默默承受,她任由悲愤的身体被侍卫们推推搡搡。

侍卫们把陆梦押进了地牢,和乌嘟尔关在一起。

不同的是,陆梦站着,被反绑在一根铁柱子上,而乌嘟尔则坐着,并未被绑。

关了不久,来了一个审宫,他一开口就是:“把刑具准备好!”

陆梦认识他,张汤。

张汤立起两条鹰眉,劈头盖脸就问陆梦:“杀秋秋时可脱她衣裳?”

“有你这么问的吗?”陆梦随口一驳,却也佩服起来,他这么直接一问,若真的问在凶手头上,很容易使人一愣。自然的,他也就方便观察对方是不是真凶了。

“那么,以我的反应,他应该知道我不是凶手了吧?”陆梦希望有机会与张汤沟通案情。没想到,张汤听完她的话,反而吩咐手下把铁烙拿来,似乎要对她用刑。

“可以!可以对苜人夕用刑!”乌嘟尔不顾一切扑向陆梦,被张汤拦住了。

“别让我过去,别让我过去,你这个死奴才,恶毒的判官!你凭什么用火烙他?”

张汤听得一头雾水,冷着张死气沉沉的脸,拎起乌嘟尔的手,用力一耸,她就摔到了椅子边上,立马有两个狱卒把她架起来按到座椅上。

可疑的旧锦盒

“畜生,畜生!”乌嘟尔哭着大喊:“放了我的苜人夕,他什么都不知道!”

“那你知道什么就说出来吧!”张汤从火炉子里拿出一块烧红的烙铁,吐了口唾沫,“呲!”唾沫在铁板上滚起了一股白烟,他笑笑,走向陆梦:“苜什么?你猜猜看,公主会不会为你说出实话?”

陆梦看着通红的烙铁,心扑通扑通跳,却笑笑:“把公主送出地牢,我有你想知道的答案!”

乌嘟尔感动得流下泪来,千呼万唤的不愿意走,无奈,张汤命侍卫硬把她架了出去。此间牢房内只剩下陆梦一个囚犯了,张汤扔了烙铁,拿起一个黑­色­的盒子,盒子很旧,上面残留着彩绘人像。他把盒子打开,里面是半盒白亮亮的颗粒。

“知道这是什么吗?”张汤抓了一把颗粒在手里,盯着陆梦。

“知道,盐!”陆梦淡淡的说。

“算你聪明!你可知道,如果你被那热烙铁烫一下,再被这白花花的东西敷一敷,然后再浸上点水,是什么滋味?”

陆梦没理会,盯着他手中的盒子,沉声问:“你手中的盒子哪来的?”

“呵,口气不小,不怕烙是不是?问这个­干­什么?”张汤打量她。

陆梦知道张汤对自己的身份产生怀疑了,故意不说话,眯起眼睛来审视他。见张汤疑惑更重了,她看看左右,神秘兮兮的对他使使眼­色­,示意他把旁边的人支开。

张汤见陆梦被绑得很结实,没什么好担心的,倒要看看她玩什么花样,摆摆手,左右的狱卒便退了。他踱到陆梦面前,掂着手里的盐:“说吧,有什么秘密要告诉我!”

“告诉你吧,我不是乌嘟尔的侍卫!是皇帝安Сhā在她身边的眼线!听说,乌嘟尔国中有人意图连合匈奴对付大汉,我的任务就是要查出来那个眼线是谁?”陆梦小声说。

张汤开始并不相信,陆梦便指点他从自己腰带里摸出了锦囊。锦囊是韩嫣留给她的,内装着刘彻亲笔签名的白帕。刘彻的字张汤当然熟悉,一眼看到­精­致的绣凤锦帕上写着“刘彻”两字,他大惊失­色­,暗忖:“向来,陛下都是用御玺准事,此人竟有一张皇帝亲笔署名的空帕,那信任之高,高于一切御赐之物啊!空帕随书,那意思岂不是等于准了此人做的任何事?”

他当即就放了陆梦,并施礼赔罪,表示愿意配合她的行动。

按照陆梦的指挥,张汤把旧盒子里的盐倒掉,并且还把早前装着秋秋人头的盒子也拿了来,二人盘膝坐在牢房的地上,仔细对比两个盒子。

两个盒子上各绘着四副人物图谱,图中的人物着装相似,并且有两个人在几副图中都出现过。若把八副图连起来看,似乎描绘的是一个故事中的片段,也就是说,它们是一套盒子中的一部分,并且很可能出自同一个彩绘师傅之手。

陆梦又用小刀轻轻在盒底划开了一个口,观察盒子的木质本­色­,发现,这两个盒子的取材和制盒时间相近。

“既然是同时制作的,为什么一个崭新­精­美,一个破旧不堪呢?”张汤凝着眉思索。

“很简单!”陆梦把盒子塞给张汤,缓缓站起来:“因为一个盒子长期被人小心使用着,而另一个被人送给你装盐了!”

“送给我?”张汤若有所思。

继续卧底

“这盒子是之前狱卒去领盐时一并拿回来的,怎么会有人送给我!莫非,你是指……”

“不错,我就是在怀疑这两只盒子的出现不是巧合!”陆梦看看外面,压低了声音:“你想,乌孙国献给陛下的礼物,应该早就用他们国家最­精­美的盒子装好了,怎么会来到汉朝选一个算不上名贵的盒子呢?”

“高见!”张汤也站起来:“看来,乌孙使臣中,有人捣鬼!嗯,我即刻从盒子下手追查,只要查出这种盒子曾是何人使用的,便可以知道杀害秋秋的凶手是谁了!”

“不对!”陆梦摇摇头,正­色­说:“准确的说,是可以知道什么人想让陛下看见秋秋的人头!”

张汤不语,和陆梦一样,隐隐感觉,这又是一场深不见底的­阴­谋,汉宫,又要起腥风血雨了。

几个时辰的研讨下来,张汤对陆梦佩服得是五体投地,莫名的,竟滋生了好感,恨陆梦是个男儿身,若是女的,定要想办法把他弄到府上做夫人。

“想什么呢?”陆梦抓起几颗盐豆子砸他:“时间不早了,把我送回乌嘟尔身边去,你这样……”她对张汤耳语一番,张汤连连点头。

不多时候,陆梦就被狱卒押回了乌嘟尔身边,满身是血。

乌嘟尔惊呼连连的绕着他看,边看边流泪,陆梦的衣衫有被鞭子抽挞的痕迹,她心疼且感激,以为陆梦挨了这些苦头,都是为了救她。当即就表示,此次事后,如果侥幸逃了出去,一定要和陆梦远走高飞。

陆梦哦哦答应,心中在笑,那外衣是被鞭子打了,不过却是脱下来打的,也就能骗过乌嘟尔吧。这么想来,又觉得乌嘟尔实在不像个狡诈­阴­险的人,那她之前在御花园反常的平静,又是怎么回事呢?她眼珠子一转,忽然十分仰慕的样子,盯着乌嘟尔:“公主,你今天在御花园的镇定真令我佩服!明明是被冤枉,却未曾替自己分辩一句!”

“我为什么要辩解?让他们把我抓起来好了!我有个损伤的话,父王一定会牵怒于汉朝,到时,和亲被取消,我恢复了自由身,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和你在一起了!”

“是这样!”陆梦不好意思的避开她的目光,在牢房里踱起了步子。

默默想了许久,她决定向乌嘟尔坦诚自己的女儿身,忽然一阵嘈杂传来,随即几个禁卫军闯了进来,领头的将宫说,皇后有令,要把他们带去椒房殿问话。

乌嘟尔和陆梦被带到了椒房殿。

旧地重游,陆梦的眼睛不停的看着殿堂内的一切,灯具都换过了,由原来的盆灯变成了各式各样的琉璃灯,墙壁也贴上了金皮,辉煌璀灿。看得出来,未央宫这十年整修得更华丽了。

正一一对比着各处的差异呢,听到有人说:“皇后娘娘,您小心,这东西糙手,可别伤了您!”

“糙手吗?我怎么看它更糙­肉­?”皇后带着笑貌的走进来,手里托着一把盐。

火烙之苦

随同皇后一起进来的,还有一个又瘦又高的长脸老太婆,她嘴边有颗长着三根毛的大黑痣。

她们进来后,并不轻易对乌嘟尔如何如何,只是命人把陆梦绑在了殿柱上,并且,还命宫女们搬来了火炉、烙铁等刑具,在椒房殿的大厅内摆放开来。

“怎么把这里布置成刑堂了!”陆梦的脊背直冒冷汗,预感到大事不妙。

果然,当皇后几人谈论了几句后,她就明白了,和张汤一样,她们想利用乌嘟尔对自己的好感逼她认罪。可是,皇后她们是怎么知道乌嘟尔对自己好的呢?正纳闷,见长脸女人笑着对皇后说:“娘娘,老奴听说,要先烙一下,再把盐敷上去,然后用水浸一浸,这样步骤就对了!”

“她听谁说的?”陆梦心头一凛:“张汤会和她串通吗?还是,她偷听到了我和张汤的谈话?”

“你在想什么?”皇后阿娇端着袖子走过来,她飞仙髻上的丹凤朝阳嵌珠金钗随着身摇,亮亮颤颤。

长脸女人对她耳语一阵子,皇后听着,嘴角是越扬越高,最后竟哈哈大笑起来。

这笑声让陆梦毛骨悚然:“这个皇后,她想­干­什么?”

皇后瞥了她一眼,板脸来说:“对这个乌孙武士用刑!”

“皇后娘娘!”乌嘟尔给皇后跪下求情,却不敢多言。

陆梦心中震撼,真的没想到,她贵为公主,本是娇生惯养、傲不可攀的人物,此时却为了自己轻易的就跪下了!这份情义太过沉重,陆梦当即嚷道“公主,你起来!我不怕她们!”。

说是说,不怕,怎么不怕?受火烙之苦,那比中一枪还要命。中一枪伤在内,痛就痛了,被烙一下,伤的可是她那完美呵护的皮肤啊!从前,每次在警队里训练完了,回到寝室,她是第一个冲进浴室的。泡牛­奶­浴呀,敷面膜呀,一系列美白、滋养的高招使出来。所以嘛,别说在这汉朝了,就是在2049年,也没几个人的皮肤比她的还粉­嫩­。这回惨了,虽说早就想过,身为非警,难保某天要损伤这一身如冰似玉的肌肤,却没想过是这样原始而惨痛的现实:火烙。

啊!啊!啊!

灼热的疼痛真的发生了,伴着呲呲声响,陆梦猛咬住­唇­。

不能出声,就不出声,一出声就爆露了。一直以来都用粗嗓说话,模仿得也算到位,唯独,女人的尖叫可不是男人能模仿的!万一皇后发现自己是个女的,必然要给乌嘟尔再加个欺君之罪。就算还给嘟嘟一个人情吧,嗯,为了她受点苦,谁让自己骗了她呢!

这个苦可不好受!

皇后她们在陆梦腿上烙了一下后,见乌嘟尔只是哭不说话,竟然又让宫女把盐粒敷在陆梦的伤口上。宫女有些不忍心,伤害这么漂亮的一个男人多残酷,所以下手格外的轻柔。皇后发现了,一脚踢开她,抓了大把盐,使劲按在了血­肉­里面。

那个疼啊!就像是有人在用带着棱角的刀在骨­肉­上雕刻,刻得心也跟着一下、一下的颤。陆梦忍着,很快的,汗就从白晳的额头渗出来。

皇后按了一会儿站起来,喘缓着,扬起下巴微笑,藏在黑眼圈儿中的眸子却有泪光。

陆梦眨去眼睑上的汗,看着她,心里涌起很奇怪的感觉,竟有些同情:

皇后折磨了别人,她自己的眼中却有泪,那说明了什么?她心中有恨。

“她不认识我,却对我发泄,一定是因为乌嘟尔了。一定是,她恨乌嘟尔,因为乌嘟尔是刘彻要纳的妃子,并且,与别的御女不同,乌嘟尔有一个高贵的身份,一旦刘彻真的纳娶了她,她对皇后就是威胁,即便不是威胁,这么一个可爱的小公主伴在君侧,对已青春不再的皇后来说,也是眼中钉、­肉­中刺啊!总而言之,皇后的恨来自刘彻啊!”

想到此,陆梦身心俱痛,紧凝着眉垂下头。

见她终于有些屈服的模样,皇后哈哈笑起声,吩咐长脸老女人:“楚服,把水端来!”

楚服!陆梦当即想起:依史所载,楚服是一个巫女,以“­射­偶人”之巫术蛊惑皇后诅咒他人,最终使皇后阿娇因“巫蛊”之罪被废。果不其然,这个老女人,看上去就不是好人,会不会她和秋秋的死有关?

“秋秋的死,秋秋的死,我知道!”乌嘟尔爬过来抱着陆梦的腿,看看皇后又看看楚服,满脸是泪水,仰颈哀求:“我什么都说,放了他!放了他!”

“她要说什么?难道她真的有秘密?”陆梦心里打了个问号。

受刑

乌嘟尔声泪俱下的对皇后交待说,她就是秋秋遇害案的主谋,把人头献给皇帝是因为拿错了盒子,杀人的动机是见过秋秋和皇帝很亲密,吃醋了。

她招认后,皇后的脸上露出了笑容,让书记官写下来,并让乌嘟尔在竹简上按了手印。

“那你们放了他吧!”乌嘟尔哀求。

“放了!好啊!”皇后对端着水的宫女一挥手,宫女向陆梦走去,显然是要把水敷在她撒了盐的伤口上。

乌嘟尔气疯了,也不再哭,也不再闹,竟拎起了炉子里的烙铁,直直的对准皇后:“你伤他吧,我决不伤害你!”

“不要这样,乌嘟尔!”陆梦听出她想伤害皇后,实在不想让她被皇后她们抓住把柄。虽然,她刚才招认了,可那份供述一看就是假的。入宫短短几天,竟会为了一个只见过一面的男人吃醋杀人?要么这个女人是杀人狂,否则的话,根本就不可信。刘彻会为了这样一份供词定乌孙公主的罪吗?不会,凭那样一份站不住脚的供词就定她的罪,明显是要与乌孙国为敌了。乌孙国实力虽小,可它就处在匈奴的边上,此时正是大汉与匈奴水火交锋之际,怎么能让敌人多一个帮凶呢?

所以,陆梦不担心乌嘟尔那份供词,反而担心她现在的举动,要是伤了大汉的皇后,她可就真的有罪了。

炉火噼噼啪啪的响,乌嘟尔的小皮靴哒哒哒的逼近皇后,皇后指着她后退:“你……你……”

这时蒙面女人及时出手,一个腿绊就把乌嘟尔踢趴下了,乌嘟尔的烙铁脱手,被侍卫把她拎了起来。皇后气得拔下一根金簪,抬手就向她的耳朵里面戳。戳她,她会疼,可伤却在暗处,外人无法察觉。类似这样的伤,就算皇帝追究下来,也没人敢替乌孙公主作证。只要皇帝不责怪,身为皇后,还有什么可怕的?

皇后得意的笑着。

真­阴­险!陆梦气得咬咬­唇­,大喝道“不许伤我公主!不是要在我腿上敷水吗?怎么还不来?快替本爷把腿上的盐洗­干­净了!”

她这一喊,真的触怒了皇后。

受刑2

“嗯,真是个勇敢的奴才!舍身救主是吧?我成全你!”

皇后收了对乌嘟尔的惩罚,命人继续对陆梦用刑。

一宫女端着盆蹲到了陆梦身前,用热毛巾沾着水,不停的按她的伤口。

她每按一下,那些盐粒就钻入­肉­中一分,同时,水也溶化了盐往陆梦血­肉­里渗。

伤口敷盐水,这滋味就像有多少针在­肉­里刺,有多少虫在血里啃一样,陆梦疼得用力踩着地面,两只脚都抽筋了,口中却说:“舒服!”

“真的舒服?”一声轻问格外清朗,如和风吹来,她周身顷刻间一颤:刘彻来了!

他的声音,是铭刻在她记忆深处的。被他骂过,被他哄过,听过他咆哮如雷,也听过他饱含深情的温温软语,所有他的话,在她小回到2049年后,在没有他的日子里,都曾格外令她珍惜。她常忆起他说过的点点滴滴,坐车时,听音乐时,喝咖啡时,睡觉时……甚至走路都在想,每次想起来,就不自觉的笑。

想时笑,这时听到却笑不出了,她百感交集:受刑了,是为乌嘟尔,难道就没他的份吗?

在陆梦心里,早已经把刘彻当成了一个亲人,为他的荣耀而开心,同样的,也会为他的污点而惭愧,隐隐的,竟甘愿承受这些­肉­体上的折磨。这折磨能使乌嘟尔免于受难,这折磨能让皇后发泄她心中的怨气,就算替刘彻赎罪吧!凭什么替他赎罪呀?他是哪棵葱哪棵蒜?她在矛盾中,但不能自控。她恨他博爱,可在伤心怨恨的同时,又想替他做点什么,难道真的就像卫青说的,他们俩是一对相互影响的互反特质?

困惑无法释然,她听着,刘彻的脚步近了。

椒房殿内本被哭喊声、恶笑声、密谋声弥漫着,偏在这一刻静得出奇,众人见到刘彻进来都不敢出声,皆俯身礼拜。唯独陆梦被绑,融着宽宽的殿柱看不到他,只能侧耳听着他的步子。

刘彻掠过众人,健步直至她身边,正视着她。

他的目雅淡,如静水晨光;他的神怡人,如雪里晴阳。

陆梦本来是坚强的,就算是疼得近乎眩晕都没哼一声,这时见了他,不知怎么的,霎时脆弱成倍的涌了出来,尽管忍着,泪水还是嗒嗒的掉落了。

夫妻情尽

“他方才不是坚强不屈么,为何看到朕就落泪了?”刘彻的心莫名的疼痛了下,仿佛被谁弹了:“嗯?这个乌孙武士……”

“陛下!”皇后阿娇突然站到他面前,挡住了陆梦。

皇后正视他,微昂起头,刻意使声音冷淡,问:“你怎么会来我椒房殿?”

刘彻反问:“朕不该来吗?”

她静默片刻,噙着泪,说:“何出此言?妾晨起早于日升,夜寐晚于日落,朝也盼,暮也盼,就想盼来你的脚步,只不过,空盼多了,习惯了空等,自然也就意外你的到来了!”

皇后这一番话说得淡淡,却让周围听了的人无不感受到她心里的悲凄,刘彻自然也不例外。他看看这个场面,乌孙国的俩人正被私刑伺候,而皇后却在这里诉着情肠,顿时觉得格外别扭,丝毫也不可怜她,只是沉着脸不出声。

仿佛天意注定他们情缘尽了,本来今天,他真的是为了和她叙叙旧情才来的。

这段时间以来,似乎是因为认识到陆梦归来无望,他心里总是空荡荡的,加上后宫又频频出事,沮丧之情便越来越重。身为帝王,他时时要维持自己的威严,世人也都以为他是铜筋铁骨、坚不可摧的霸王。有谁知道,云月相依的时候,他多想生命中有个能交心、能互换冷暖的人,她会用淡如水的温情帮他洗去一身尘嚣。

细数后宫,找不出这样一个人,那些嫔妃御女们,尽管柔情万种,却多半把他当成皇帝而不是夫君。

这两个月的体验,他越发想念陆梦了。想念她笑嘻嘻叫着“刘彻”的样子,想念她调皮的命令他以“我”自称,想念她拒绝自己亲热时的霹雳。更想念的是,临别时,她吻过他签名的白帕后,抬头看他一眼,满眼尽是脉脉柔情……

想念到熬不住了,就想到皇后这里来,试试能不能找到一丝感觉。他也知道自己对不住阿娇,所以一路上努力搜集她往夕的好,想着,她虽骄纵无礼、善妒顽劣,可所做的一切都是缘于爱他,对他的感情也总比其他人要真,毕竟是结发夫妻嘛,若能恩爱俩俩,也是佳话。于是,他一路来,一路寻思旧情。哪曾想,刚到殿外,就撞到了她在宫殿内私设刑堂,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折磨人,立时的,那些旧情都不见了。

虽说乌孙公主是嫌犯,可她毕竟是个公主,就算要查也得依法行事,皇帝都下令让廷尉去查了,你一声不响,竟随随便便把她从牢中提出来逼供,如此不讲分寸,简直是无法无天!

“你眼中还有朕吗?为何一声不响就把他们提到椒房殿来?”他不悦的问。

皇后昂着头垂下眼睑,抿起嘴角,极悠雅的转身,这时的高贵之态与方才虐待陆梦时判若两人。接过楚服递来的供状后,她把竹简捧在手里轻轻揉磨着,问刘彻:“你猜这是什么?”

刘彻全无耐­性­看她雅自矜持,一把就夺过了供状,只打开看了两眼,随手便扔在了地上。

“陛下!”阿娇怒了,质问:“我费了这么大的心神,帮你取了乌孙公主的口供,你竟一点不领情?”

“不自量力,朕用你帮吗?”刘彻冷冷的一问,对皇后的不屑昭然于众。

“你不用我帮吗?”皇后脸上挂不住了,气得牙根都颤。她强压着羞恼,摸着他身上的骄龙,哽咽道“你不用我帮,如何穿得这一身龙袍?你不用我帮,为何当初对我那般好?真是彼一时此一时,只看这些年,你皇位越坐越稳,对我却越来越冷淡,怎么不叫人心寒?陛下,我的夫君,你可还记得这里有座椒房宫,可还记得,有一个结发十年陈阿娇?”

她的话落,四下里静得让人窒息,大家的目光都暗暗瞄着皇帝,且看他们夫妻的争吵会演变到什么地步。

陆梦也在看他,只是心境与众人不同。别人是看热闹,她是满目愤恨,恨不得从来没认识过刘彻,但越是想和他撇清,越是想起和他在床上相拥那晚,一面恨着,一面爱着,心里怄得隐隐的疼。

相会见梦亭

陆梦那方难受,没有人发觉,众人都在留意皇帝要如何发落皇后。

出乎他们的意料,刘彻对皇后的咄咄逼人并没有大发雷霆,反而微微一笑:“子童,你如此好记忆,十数年重复一段话未曾走样,今后,尽可在回忆中静乐终老了!”言罢,他霎时收起笑容,威严的双目格外凛厉,扫过她一眼大步离去。稍后,就有人进来宣旨,说皇帝命将乌孙公主等人请回上林苑。皇后听旨后仍呆呆的矗在原地,楚服请示了她两声见没反应,自然是不敢抗旨的,乖乖就把人放了。

陆梦和乌嘟尔获得自由,被侍卫护送回上林苑。

回来后,乌嘟尔始终缠着陆梦,又是流泪,又是骂,说皇后像个老茄子满脸是褶,还说皇后不及她母后的一半贤德,等等,左右都是围绕陆梦腿上的伤,嫌皇后用刑过于狠毒了。陆梦便劝她说这伤只是表面伤,休养两天就好了。

二人正谈话时,来了位宦官传旨,说皇帝宣乌孙公主和乌孙武士晋见。

乌嘟尔一边咒骂皇后,一边回房去梳妆。她走后,陆梦草草涂了些治烧伤的药,换了身­干­净的武士服,准备去看看刘彻为什么找她们,也想伺机以崭新的身份取得他的信任,那样的话,会方便她追查秋秋的命案。

御宿苑,禁苑,是刘彻在上林苑中的离宫别馆。

这里奇葩异树随处可见,苑内殿堂和庭院错落有致,彼此间以植物景墙相隔。大致看去,苑内各处皆以金砖铺地,黄瓦盖顶,于辉煌中蕴藏无限春媚。

陆梦和乌嘟尔被宦官领着,走向一座八角琉璃亭。这座亭身有7个观景面,8根缠龙柱,亭子顶上呈八角形,每个角都盖着琉璃瓦,角尖是盘龙柱上延伸出来的龙头,龙头以金粉装饰,挂有铜铃。

她们循着一条金砖路接近亭子,渐渐的,看见亭子上方挂着块黑匾,上书三个红­色­大字:“见梦亭”,同时,也看见刘彻了,他就站在匾下,背着手,临视她们走近。

召见异国公主,他竟穿着简洁的淡黄直衫,外披了一层绣着腾龙的透明纱衣。

他也没戴皇冠,所有乌丝利索的盘在发顶,裹在明黄的玉扣缠巾里,整齐而光洁。

这让陆梦有些意外,他这么随意的装扮,像是见一个故人,莫非是想拉近和乌嘟尔的距离?这个猜测让她多少有些郁闷。

刘彻接受乌嘟尔礼拜后,命她坐于亭中的玉石桌边。

陆梦则悄然站在了乌嘟尔身后,哪曾想,刘彻见乌嘟尔坐下之后,竟命她也入座:

“苜人夕,朕向来喜欢你这样的忠勇刚毅之士,既然来了我大汉,就安心留下来,朕会重用于你!”

他微笑着看她。

陆梦忙低下头,说:“陛下,那秋秋的案子……”

女鬼说梦

“不必顾忌此事!”刘彻打断她,说:“秋秋的案子,朕已然相信与你们无关。一是朕细想了前后经过,再者,皇后提你们出牢,按理张汤应会赶来向朕禀报。可他至今未来,可见他和朕一样的想法,定是认为你们与这案子的牵连不深。再加上皇后这么一闹,朕更确定了,乌嘟尔单纯天真,不会有那样的歹心,她必是被人陷害的!”

听了他的话,陆梦极不自然的笑笑,心想:“呵,张汤没来向你禀告,那是我假借着你的名义吩咐的,为的就是不让你知道那块锦帕!”

想着,心里一酸,她忙低下头,看着杯中一弯清光,暗说:“当然,有朝一日,你终究会知道那块锦帕,我想,那个时候案子也该破了,我也要离开这宫廷了。刘彻,你我缘尽了,你再也等不到陆梦了,到时候,那块停留着我青春炽恋的锦帕,会带着梦的绝别回到你身边!”

刘彻不知道“乌孙武士”为何沉默不语,见他深深低着头,以为他是因为面圣而紧张,就转对乌嘟尔说:“乌嘟尔,你初来汉宫,就遭遇了这样的­阴­谋事件,而朕又未能及时察觉,于心不安!今天,就用一杯热酒,向你这位远道而来的小公主陪罪吧!”

提起桌上的小玉壶,他彬彬有礼的为乌嘟尔斟上温酒。

出于礼仪,乌嘟尔也婉言相谢,二人如此寒暄了一阵,对饮了几杯。

几杯酒下肚,二人都呈现了异样。先是他们的脸红得不像样子,仿佛有团火在脸上烧。接着是,他们对看时的眼神也极不自然,似乎想看又想躲。

他们怎么回事?陆梦越看越奇怪,不禁在想:难道是这酒有问题?

稍后,刘彻把手搭在了乌嘟尔肩头,轻柔的说:“乌嘟尔,你如此­精­灵,身上有一个朕思念的人的影子。朕看着你,就仿佛看见她回来了!”

“她是谁啊?”乌嘟尔抓起桌上的酒就喝,完全像个渴坏的人。

“她是……”刘彻一襟眉心,略带嗔怪的说:“她是一场噩梦!”

“噩梦!”陆梦用力捏了下杯子。凭直觉,她确定刘彻是在说自己,气得险些把手中的杯子砸向他,真想高声质问:“我既是一场噩梦,你当初何必对我那么好?”

“我既是一场噩梦,你当初何故待我那般好?”竟有人重复了她心中所想的话,语气乌乌幽幽的,像是从腹腔中发出。

继而风来,八角亭的铜铃同时狂烈的摇摆,摇出叮叮铛铛的响声。

连连不绝的铃响中,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出现在亭子里,神不知鬼不觉的就站在了玉石桌前。

她的出现震惊了亭子内外。

只见,这个女人一身宽大的白袍,头发雪白,脸­色­发绿,双眼发直,有鼻孔没鼻子,会说话没有嘴。

说她是鬼,没有人会反对。

女鬼,就这样,在众目睽睽下悄无声息的出现,连陆梦也没察觉她是怎么来的。

“何方妖孽?”刘彻一声质问,众侍卫皆在此时围住了女鬼。

女鬼根本不怕,闷哼一声,转过身去,身后竟也是一张绿脸,没有五官的脸。

“她……”乌嘟尔吓得当即晕在了桌上。

刘彻却端坐不动,凝视着女鬼。古往今来,帝王都惜命,他也不例外。然而,经历过风浪种种如他,惜命却不畏死。当然,更有一种思想是他英雄虎胆的支柱,那便是“天命所归”。几年的帝王生涯,经过了重重生死考验,克服了许多难以逾越的关险,他得以把江山大权稳稳­操­于手中。时至今日,他越来越觉得自己是天命所归的汉之大帝了。

既然是天命,必有天佑,还会怕鬼么?是以,他镇定的问:“你从何而来,所为何事?”

女鬼再次转过脸来,直勾勾的眼中流出两行浑浊不清的泪。

“我来何事?你还用问吗?我且问你,十年,你等何人?”

“十年!”刘彻忽然把手边的杯子碰翻了。

女鬼发出含糊不清的怪笑:“呼呃呃呃!”,她再次转过身去:“陛下,十年之约到了,我回来会你!”

“会我?”刘彻的声音颤抖了:“你是?”

这次女鬼沉静了半晌,才幽幽慢慢的转回来,乌哝说:“梦,陆梦!”

“梦……”刘彻缓缓站起。

爱痴

刘彻惊了,真的震惊了。

纵然千锤百炼,纵然浑身是胆,也难消化这个意外。陆梦,那是他心中一个圣女啊。十年,数千个日日夜夜,送着冷月,看着花飞,他细描伊人的模样,想过她貌美如仙,想过她不过平平,甚至想过她丑如嫫姆,却真真的不曾想过,她会这副“鬼样子!”

这副样子,如果她真是梦也好,好歹说,她回来了!可是……

“你真的是梦?”他问。

女鬼发出闷闷哀哀的哭声,再次把脸换过来,缓缓移向刘彻,腹语道“丹心伴梦碎,碧血不流情,梦走了,心还会回来吗?陛下……”她收住步,转过有眼睛的脸,盯着刘彻:“我回来了!你的心可还会放我身上?”

“朕……”刘彻愣在原地。他想说我会,如果她真的是陆梦,他不介意她长什么样子。十年了,有谁知道十年的相思之苦有多么难受?只有等过的人,只有一天一天细数着日升日落在期盼的人,他们才能体会到,这种自清晨一睁开眼睛就开始的落寞,让他痛得无处可以抚慰。

这种自心灵深处发出来的痛苦,对他而言,只有一味药可以救得,那就是陆梦,只有她回来了,他才能摆脱在心中怄了十年的苦。曾经,以为揽尽世间美女可以冲淡对她的相思之情,可试了之后,他发现,接触的内宠越多,越是想念陆梦的好;当那些女人虚情假意的对他讨好献媚时,他觉得自己很可怜,是个无助得荒唐的人。

这些天,当后宫的女人一个个失踪,当百姓中开始盛传他是个滥情的暴君,他常常一个人回到他和陆梦夜憩过的那片林子。那里,他曾做过一夜的平常人,在有限的条件里,亲自动手弄吃的,自己想办法温暖他的女人。而她,在那个夜里,也让他感受到了有生以来最最朴实和温馨的爱。

昨天晚上,坐在篝火前,他还想过:如果陆梦能回来一下,哪怕只在他面前站一下就走,听一听他憋了十年的话,让他知道自己在苦苦爱着的人长什么样子,他也心甘了,没想到,就真的来了一个自称是梦的人。

“她真是梦吗?朕的陆梦,她真的是这个样子吗?如果是这个样子,她情何以堪!”他不禁皱起眉,凝视着女鬼,就是无法把她和陆梦联系在一起。

“哼,我就知道,你看到我的真面貌,就不会再喜欢我了!伤我心者,刘彻也!”女鬼毅然向亭外飘去。

众人这才发现,她白衣飘飘,衣袍下面竟没有脚,只能说是向外飘去。

侍卫们万分害怕,有的人连脚步都在踉跄,却没有一个人后退,为了保护皇帝,悉数去追女鬼。

刘彻顿时心急如焚:事情还没弄清,她怎么就要走了!

“你别走!”他放步追上去,推开了挡住他的侍卫,勒令他们统统止步。一瞬间,他突然惶恐起来,纵然她是假的,也不能让任何人把这个鬼惊走了。鬼也好,怪也好,十年了,第一次听到有人自称陆梦,就冲这,他也要亲自去看一看。想当年,一个转身,他就丢了她,从此天海茫茫两不相见。这种遗憾,这种拥着一千一万个女人也排解不掉的孤凄,恐怕,只有残夜里那些鬼魅,那些见过他孤坐在韩嫣墓前,浸着­阴­风,沐着涩雨,遥望天边暗暗垂泪的冥灵才知道。

今天真的有个鬼来了,说她是陆梦,这是有些出人意料,也十分的匪夷所思,不过,万一是呢,哪怕万分有一她就是陆梦,刘彻也不想放过这个找回陆梦的机会。如果陆梦真的是个鬼,他想,鬼都是怕人的,绝不能让那些拿着刀剑的侍卫们把她惊走了,便独自尾随着女鬼,听着她凄凄的哭声入了一片林子。

“刘彻……”陆梦一直默默跟随他,流着泪。本来,她想马上拆穿女鬼的,可那挥之不去的职业病,让她又想深入了解一下这女鬼的意图,便一路跟着。

这一路上,她也终于证实了,刘彻对自己始终是有情的。

真假陆梦

女鬼把刘彻引入林子仍继续前行,刘彻渐渐有些警觉,停下问:“你想去哪?”,女鬼说:“我去­阴­间,你敢跟我一起去吗?”,刘彻被问得一愣,嗯?­阴­间!陆梦可不会说这样的话,她全心全意的,都想他好好活着,她把生命看得比一切重,就算是对无亲无故的人,都希望别人好好活着,怎么会一回来就说带他去­阴­间呢?

“丹心伴梦碎,碧血不流情,梦走了,心还会回来吗?”他细想,看过这几句话的人不只是他和陆梦两个,卫子夫也看过了呀!当年在月台的庆功宴上,陆梦拿出了写着这几句话的黄帕,他只顾怒、只顾伤心了,竟没留意那半块黄帕最终的去处。是被风吹走了,还是被人拾去了……?究竟有多少人看过这几句话?

心中的疑问越来越重,他试探着问:“梦,朕记得你说过,要是朕敢跟着一只鸟飞到一个不再属于我的江山,那只鸟……”说到这里,他有意停下了。心想,若她真的是陆梦,她会知道自己下面要说什么。这一段话,曾是陆梦亲口讲出来的,当时没别人在场,如果眼前的女鬼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那么她就真的是陆梦了;如果是那样,他愿意追随着她,天上人间。

他等着女鬼的回答,心里又是矛盾又是忐忑。希望女鬼不是梦,那样梦会活得快乐些;同时又希望女鬼是梦,那样他就不用再空等了。他默默不安着,只听女鬼说:“那只鸟一定愿意把它的翅膀交给你,让你驾驭她飞翔!”

一个字也不差,女鬼竟把当日陆梦对他说过的话接了出来。

她真的是陆梦!刘彻心咯噔一下,亦惊亦喜。

陆梦却是只有震惊,并且这震惊一飞冲天。怎么回事?她真的没想到,有人冒充自己,并且对她说过的话一清二楚!这话除了刘彻,应该没有第二个人听过呀?

“不,不对!”她全身激灵一下子,顿时记起了,这话曾告诉过秋秋。这一回想,她惶恐的意识到,眼前的女鬼绝不是想冒充她这么简单。想想秋秋死的惨状,就连舌头也被人用线缝在了辰上,分明就是有人在她死前用残忍的手段折磨了她。要杀一个人而又不马上要她死,一点一点的折磨她,很可能就是想套她的话,会不会就是有关于自己和刘彻的点点滴滴呢?如果是,她的目的会是什么?

她想杀刘彻吗?陆梦的心连连翻腾了几下。

刚才一路跟过来,她大致观察了下,发现这林子中虽有侍卫警戒,可离她们所处的地方有不短的距离。远水解不了近渴,要救刘彻,只能靠她一个人了。而这个地方是女鬼引来的,她有多少同伙可不确定,这种情况下,必须马上到刘彻身边保护他,以防随时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

突然之间,陆梦的思维全被对刘彻的担心打乱了。本想还继续观察一下的,本想还要跟踪到女鬼的基地去的,这时全不顾了。她发现刘彻已经完全信任了女鬼,正不顾一切的,眼含热泪的要去拥抱她,便飞身从树上跃下,霍然挡在了他和女鬼中间。

刘彻正激动莫名,眼看要抱着朝思暮想的梦了,偏偏被人从中Сhā了一杠子,气得不行,借着远处的灯光认请了来人,当即指着陆梦咆哮:“好大胆的乌孙武士,你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想救你!”轻声嗔着,陆梦深情的剜他一眼,即刻旋身应对女鬼。

女鬼似乎十分怕她,二话不说,忽的就避向林中,身法奇快,转眼便不见了。

“陆梦!别走!”刘彻极想去追,被陆梦拉住了,他急得踹她,陆梦轻轻松松就躲过了。

这一个较量,刘彻即刻明白了,自己打不过她。他紧纠着眉宇,狠狠把她甩向一边。

林间的地面尽是草,又潮又滑,陆梦后滑了几步,抓着一根藤条飞上树尖。此时刘彻又向女鬼消失的方向去寻,口口声声唤着陆梦

停在树顶,陆梦看着他像被蒙住眼睛的玩童,在林木间无助的找寻,似乎在进行一场捉迷藏的游戏,而她明明知道,这场游戏参与者,只有他一个人。

这时的心境,让她无语泪流:“他是多么英明的一个人啊,却被女鬼轻易骗成了这样,不怕林黑,不怕鬼厉,一心只想着去追他心中的梦,原来梦在他心中这么重要!”

陆梦感动得一塌胡涂,顿时脑中只有一个意念,去告诉他:“刘彻,她不是梦,我是,我回来了!”

对,告诉他,不管怎么样,不能让别人冒充自己来骗他,她打定了主意。

夜遇白虎

就当陆梦下定决心想说之时,忽见有大批侍卫钻着林子赶过来了,与此同时,白衣女鬼又在林子另一个方向出现,并且快速向远处隐匿。情势紧急,同时刘彻安全了,她便离开他,赶紧去捉女鬼了。

女鬼逃脱的步伐很快,却甩不掉陆梦。

此番回了2049年一趟,陆梦的搏击技能在原有的基础上得到了大幅度的提高。警队里为了增强她的个人能力,以使她回到汉朝后顺利完成任务,特别请了少林寺的方丈大师输导她内功,还请了国外顶尖的搏击师来陪她练打,并且通过一套新研发的训练方式对她进行了体能训练和技能指导。一系列超强的科技训练方法,再加上陆梦天姿聪颖、身体条件好,可以说,今时今日的她,一身功夫足以在汉朝称霸称王了。

当然,除此之外的一切都要靠陆梦自己了。没有带来任何先进的仪器,她只能凭着敏锐的洞察力和灵活的步法去追女鬼。渐渐追到了密林深处,她恍然发觉自己曾来过这片林子,只可惜到这里时林中已经没有灯笼了,无法仔细观察林子的状况。

“唆唆唆!”细碎的声响传来,陆梦的发根不安的立了起来,警惕四周,光线非常微弱,树木和花草都隐身在夜暮中,很难分辩清,突然,腥臭的劲风扫过来,对面的树丛带着声响随风一摆,她愕然发现,前方四米远的地方,有双眼睛正在黑暗中盯着她!

这又眼睛硕大有如铜铃,暗蓝­色­。蓝­色­的中间包着比指甲还大的圆形瞳孔,微黄而­阴­森。

这是什么东西的眼睛?

哦,是老虎。她很快判断出了,这个地方就是曾经和刘彻一起捕虎过夜的那片山林,难怪一路上过来都觉得很熟悉。就在这一刹那,骤然有道白光从树丛间跳出来,直扑向她,原来竟是一只白老虎!

旧地重游,又遇虎袭,却没有了刘彻并肩而战,陆梦只身敌对老虎。

她虽然力量不大,可身手敏捷,凶猛的老虎呲着血盆大口扑来扑去就是碰不到她。陆梦看准机会,狠狠一脚踢中了老虎的咽喉,老虎闷吼一声便伏在地上不动了。

“你杀了我的大白!”一声厉喝,有个少年从林中跳出,手上提着灯笼。

“大白!”他突然扑到虎身上放声大哭。

陆梦打量这男孩,见他不过十岁上下,哭得正伤心,便想过去安慰。才走前两步,身侧有个白影又扑了过来。难道又来一只老虎?她本能的闪身迎敌,当即一惊,竟是白衣女鬼手执长剑刺了过来。

白虎少年

和女鬼对打当中,陆梦发现她的功夫也不俗。别的不说,光是她的轻功,上下纵跃于叶里枝间,灵敏得像只飞燕,一看就是上乘武功的修习者。

不过,她也有些奇怪,先前没发现女鬼有脚啊,此刻却频频见她脚点枝稍,究竟刚才是怎么伪装的?

不容她多想,女鬼的剑又带着风刺了过来。

陆梦轻松就避过了。虽然女鬼执剑,陆梦赤手空拳,却也渐渐占了上风。正当她一脚踢中女鬼的腹部,欲一举擒获她时,忽然旁边的少年抽出短刀冲了过来,他也帮着女鬼对付陆梦。如此一来,女鬼又得了翻身的机会。少年的年纪轻,功夫不及女鬼的二分之一,可他的头脑灵活,知道该在什么时候出手,加之他的功夫和女鬼同出一门,恰可以与女鬼相互配合,他的入战使陆梦的取胜增加了难度。

眼前的情势来看,想要快速制敌,最大的胜算在于少年。他功夫低,漏洞多,陆梦出奇不意,一个声东击西的空中倒勾腿,倒着就踢中了少年的后脑勺,他冷不防向前一趴,却戳在了自己手中的刀上,肩头霎时冒出汩汩的血来。陆梦也不愿意这样的场面发生,虽说他们是敌,可他毕竟还是个孩子。她心头一软,便去扶他。恰在这时,少年把肩头的刀拔了出来,顺势一刀就递向陆梦。陆梦匆忙闪躲,躲过了眼前的刀却躲不过身后的剑,只听得“呛”的一声,她后肩上是一阵冰凉,紧接着背就湿了。

一阵剧痛伴着冰凉划过,陆梦飞起右脚踢开了少年,同时以左脚为支点旋身而起,这才发现,有个黑衣人正和白衣女鬼在对剑纠缠,功夫却在女鬼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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