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是这个黑衣救了我吗?她抹了一把后背,满手是血。回想刚才受伤时“呛”的一声,应该就是黑衣的剑划中了女鬼的剑,使她的剑只在自己背上划了个大口子却没能刺穿。这黑衣人是谁呢?她为什么要出手相救?
是谁不重要,能救自己的应该就是朋友吧,得去帮他!陆梦正要从背后袭击白衣女鬼,瞥见地上的少年起身了,便步步走向他,心想先把制住了擒回去,好歹也能顺藤摸瓜查出女鬼的底细。
没料想,少年疾疾的吹出一声哨子,林中便又窜出一只白虎,他跨上虎背,喊了声“小白去救人!”便驾驭着白虎冲向女鬼,还未至她身边就喝道:“娘,走!”
故地重游
女鬼听到少年的呼喝,徒然将她手中的剑掷向黑衣人。就在黑衣侧身避闪之际,她反身纵上了虎背。白虎旋即驼着二人窜出林中,黑衣没追,陆梦受了伤,自知追不上那只虎,也没去追。
“你不去追吗?”沙哑声从背后传来,陆梦耳根一凛,急忙转身,边向黑衣道谢,边接近她,也终于认出了,她就是前几日在昭阳殿外遇到的蒙面人,便问:“你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什么知道乌嘟尔能带我去找到皇帝?”
黑衣人沙哑的嗓音发出一声怪笑,吃力的说:“年轻人,有些事你最好不要问。你只要知道,我是想帮你的人就行了。”
“为什么帮我?”
“呵呵,因为你长得好看呀!”黑衣人笑着离去,不给陆梦发问的机会。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我对她的身影如此熟悉?”陆梦想追上她查个究竟,可肩上的疼痛此时越发厉害了,一波一波的剧痛伴着血流爆发出来,渐渐的,她的胳膊有些麻了,看来,女鬼的剑虽没有把肩头刺穿,但仍是伤得很深。因为刚好伤在后肩不方便包扎,陆梦想就近找个人帮自己包扎止血。
她站在树尖上向四处寻找,发现东面不远处有光源,便快步奔了过去。及至近前,藏在枝间向下一看,她惊讶的发现,这里竟是自己来过的地方!红红的篝火,一地的雪白灿亮,仿佛刚刚下过雪,却又怎么可能?别说现在已是春深季节,就算是会下雪也不可能只在这几十平方的小空地上下雪呀!
哦,那些“雪”是无数细小的夜明石子。
有个熟悉的男人,他穿着无比高贵的皇族金衣,席地盘坐,正望着火焰出神。
这一幕,让陆梦眼前的世界渐渐迷蒙。
怎么能不含泪?深更半夜,四下漆黑,刘彻竟只身一人来了这个地方,这个他曾为她烘烤虎肉的地方,这个他曾暖了她一夜的地方,这里,是他们最后温存过的地方。
那一夜,这里飞雪飘飘。
飞雪无情人有情,为了记念那个夜晚,刘彻特地命人在这小块空地铺上了雪晶晶的夜明石,让幻美的往夕永存于眼中。平常,有空闲的时候,他就会到这里坐上一个晚上,看着熟悉的景物,坐在篝火旁,细细回味陆梦的一颦一笑。
今天跟着女鬼追到这里来了,他更确信那个女鬼就是陆梦了。她引着自己入了这山林,就是想带他来重温旧梦。他猜,陆梦此时的心里一定很难过。她是带着多大的勇气来面见自己的啊!试想,哪一个女人不爱美,可是她的脸却生得那样恐怖,她也一定是因此才迟迟没有回来相会吧?如今,她总算回来了,却被一个愣头愣恼的乌孙武士给吓跑了。可恶的乌孙武士!刘彻真想把他一剑给杀了。要不是他,梦怎么会离开?
可恶!他捡起一块夜明石,用力掷了出去,只听嗵的一声,就见有个人从树上掉了下来。
纵是英雄,儿女情长
刘彻把掉落在地的人翻过来,发现是竟是乌孙武士。他没有死,肩头血流不止,像是失血过多晕过去的。这可真是巧得很了,正想杀他呢,他自己送上门来了。
想归想,他终是不屑亲手杀一个凡夫俗子的,也不屑于在人晕晕迷迷的时候乘虚而入,便欲起身离去。隐隐约约,似乎乌孙武士口中在说什么,他脚步顿了一顿,听到他说:“陛下,你不要一个人留在这里,很危险!”
对一个在伤痛中仍牵挂自己的人,刘彻无法再恨了。虽说这个人吓走了梦的魂,可是他毕竟不知情。
出于对乌孙武士的好感,他把昏迷中的陆梦抱了起来,走向火堆。
一步一步的走着,微妙的,刘彻胸中涌起融融暖流。他皱皱眉,这是为何?抱着她,怎么就想起抱着陆梦的时候了?
在梅园,就是这样抱着陆梦。当时她受了伤,乖乖的依在自己的怀中,就像乌孙武士这样柔弱,也是这样乖巧。当时,自己胸前的伤口真的很痛,但仍坚持抱着她走,其实是想她明白,在汉朝,有个温暖的胸膛是属于她的,任何时候,都愿意抱着她,暖着她,让她远离伤痛……
“你在想什么?”陆梦扑闪着灵美的眼睛。
她早已醒了,从刘彻把她抱起那刻,她就清醒了,清醒的感受着他怀中的气息;清醒的盯着他毅朗帅气的脸庞;清醒的抑制着不断向外喷涌的泪。可是刘彻沉浸在回忆中没有发觉,她便也默默由他抱着,激动着,幸福着,直到这时才开口说话。
“呃!”刘彻匆忙放下她,收起伤感,正色道“你怎么在这里?何故受伤?”
“为了救你啊!”陆梦咬着牙撕下了一块衣衫,把它递给刘彻:“快帮我把伤口包上吧!”
刘彻接过布条,微微一笑:“你这个武士还挺无礼的,胆敢吩咐大汉天子做事?”质问着,他手上却没停,小心的帮陆梦包好了伤口。帮人包扎伤口,这对刘彻来说,还真是破天荒,头一次。他也不知自己怎么回事,对眼前的武士有莫名的好感。
刘彻帮陆梦包好伤口,便急着问他到底是怎么受伤的,其实他真正关心的就是这武士的伤是否和“陆梦”有关,关心女鬼的去向。
陆梦却想在这时把自己的身份告诉他,便说:“陛下,多谢你对我的关心,可是,除了我的伤,你还想关心别的吧?”
纵是英雄,儿女情长2
被他问中了,刘彻沉下脸说:“朕问你什么,你就如实禀,不要丈着是乌嘟尔的亲信就恃宠而骄!朕的心思,也是你能揣测的?”
见他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并且还没忘把乌嘟尔挂在嘴边,陆梦生气,不由得暗暗瞪他:“好吧,臭刘彻,我就如实回答你,让你自己去想,看你想不想得明白!”
于是,她便把和女鬼打斗的情形详详细细的和他说了一遍,猜想他总该知道,以她陆梦的为人,总不会无故伤人吧。哪知道呀,刘彻听后沉默了一会儿,居然喜形于色,低声自语:“朕有儿子了!”
“你说什么?”陆梦惊叫。
刘彻根本不注意她惊讶的表情,自顾在一边微笑,说:“你如此一说就更对了!告诉你,她不是什么鬼,她是朕在十年前丢的一颗心。今天,她回来了,带回了一个十岁左右的儿子,那个少年,定是她为朕生育的皇儿!”
这一番话,差点没让陆梦喷出血来。“这是我圣明的皇帝吗?亏他想得出来?和一个灵魂能孕育出孩子吗?他这是怎么了?他的智慧都去哪里了?”
怔怔看着在小空地上四处张望的刘彻,见他兴奋得像个孩子,陆梦的泪无声的滑落了:“刘彻,我的爱,你别再找了,你的梦在你身后呢?对不起,我回来晚了!对不起,让你苦苦等了十年!”
再也不忍心欺骗他了,不忍心他就这样以自欺为乐,她放开大步奔向了他。
“嗖!”一支冷箭射来,陆梦顿时移步闪躲。
继而林人冲出一队银装人马,马上的人个个手执银驽,一字排开,挡在刘彻和她之间。同时林中的树冠也发出响亮的声音,摇摇晃晃,枝叶之间有银光闪闪,陆梦猜,那些银光是因为树冠里有许许多多的驽手,他们正用银驽瞄着自己。是以,她不敢轻举妄动了。
郎中令石建快步跑到刘彻身前,跪下请罪,恭敬言说救驾来迟等等。刘彻不待他说完,便厉色道“都给朕退去,不可伤害乌孙武士!”
“是!”石建向众驽手挥挥手,所有人都收起指向陆梦的驽箭。
陆梦对刘彻笑笑:“我有话要告诉你!”
“什么话?”刘彻走向她。
相约成空
刘彻走向陆梦,石建却突然跪在他身前:“陛下!老臣有要紧事上禀!”他的确是有事,同时也不想让皇帝靠近陆梦,这一晚的怪事太多,他心中余悸未消,对凡事都是诸多防备。
“讲!”刘彻停下来。
石建随即告诉刘彻,丞相田蚡(汉武帝舅舅)因遇见了鬼而暴病发狂,怕是即将离世。太后已经前去探望他,并请皇帝若有暇能亲往探望。
刘彻被驽队护送离去了,临走时,他命令众人不可伤害乌孙武士。
陆梦眼望着他被簇拥而去,踩在树尖止,喊了一声:“刘彻,明天晚上,我来此等你!”而后便施展轻功快速回思贤苑治伤了。
刘彻骑在马上,隐约听到了喊声,当即返回空地,却哪里看得见人影。他独自在雪亮的空地上徘徊了许久,不住的轻问:“梦,是你在叫朕吗?你是鬼,天快亮了,你不敢出来是以匆匆离去对吗?明日夜里来相会,好,明日夜,朕定来会你!”
第二天,陆梦来了,她蹲在林中整整等了一个晚上,刘彻也没来。
他病了。
他去看望田蚡,田蚡大呼自己有罪,说看见了窦婴和灌夫的鬼魂,刘彻当即便问俩个鬼说什么,因为这俩个人前不久与田蚡有纠纷,被刘彻下令处死了。紧接着田蚡就十分恐慌的承认说那二人的死是他设计陷害的,这使得刘彻懊悔不已,深恨自己冤杀了有功之臣。从丞相府回来的路上,他一路纵马飞驰,竟从马上摔了下去,而后就终日高烧,头痛,多数时间意识模糊,只能卧养在床。
太医们集合商议后,一致说皇帝这是遇鬼之后所患的邪症,只有李少君不同意。他虽不在太医属,可每每皇室中有疑难杂症,必会请他到场。他对皇帝的疾症另有定论,紧持说他是因伤心、劳神过度而引起的血液阻滞,是心魔作祟。
有人讥笑他信口雌黄,一句心魔作祟,却上哪去找能医心魔的药来?这一点恰是李少君无奈之处,他虽能诊出刘彻的病根,却无能驱除他的病根。最终,宫中传出来的说法到底还是皇帝中邪了。
一晃儿五日过去,陆梦在林中等了五个晚上,也着凉了,加上肩上的伤,她也发了两天烧。烧得迷迷糊糊的,她经常做噩梦,总是梦到刘彻,梦到他孤独的徘徊在林间空地上。
这一天,又梦到他了,还梦到一只白虎从他背后扑过来。她想大声提醒他,就是喊不出声,挣扎了几番,终于睁开眼睛。
“刘彻,刘彻!”她大叫着坐起来,惊了一头冷汗。
“你又做梦了?”乌嘟尔满脸是泪,坐在她床边。
陆梦抚着肋侧的伤口,忍了一会儿疼痛,问她:“公主,你怎么在这儿?”
乌嘟尔调皮的笑笑:“我在这里陪了你一个晚上了!”
“哦!”陆梦应了一声,暗暗揣测:“她这个晚上都陪着我,不会听到我在梦中说什么了吧?”
金兰姐妹
乌嘟尔递给陆梦一杯水,怱尔嘟起嘴说:“你刚才在叫汉朝皇帝的名字!你们那夜在林中到底遭遇了什么厉鬼?怎么一回来伤的伤、病的病了!”
“病了?他得了什么病?”陆梦抓着乌嘟尔胳膊,急问:“刘彻怎么了,他为什么会生病?”听乌嘟尔的语气,似乎刘彻病得不轻,她挂念不已,心揪得疼,手上也跟着用劲。
乌嘟尔被陆梦抓得很疼,啊呀呀的叫,陆梦意识到失态了,终于松开手。乌嘟尔揉揉胳膊,高声嚷道:“苜人夕,你干嘛这样紧张?告诉你吧,刘彻要死了!听说他遇到鬼中邪了!”
陆梦愕然,乌嘟尔的话可信吗?
“你在胡说吧,他生龙活虎的,怎么会说病就病了!”她希望她是在和自己开玩笑。
乌嘟尔嘟着嘴不吭声,半天,在陆梦的再三追问下才开口,一出声就是叫嚷:“你为什么这样关心他?他死了不是正好嘛,我们俩个就可以远走高飞了!”
“乌嘟尔……”陆梦咬咬唇。她惦着刘彻,不想听别人诅咒他,同时,也不想再让乌嘟尔误会下去了,遂轻轻拉起乌嘟尔的手,满脸歉意,说:“对不起,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我和你一样,也是个女人!”
听了陆梦的话,乌嘟尔愣了好一会儿。突然,她咯咯咯的笑个不停。
陆梦知道她不相信,只好面色严肃的看着她,良久之后,乌嘟尔渐渐收拢了笑容。
这一刻,室内的气氛有些局促,两人不约而同的垂下了眼睑。
陆梦陷在内疚中,诚心诚意的自我检讨了一番,乌嘟尔越听越惶恐,最后不得不相信了。她伤心极了,又是哭又是闹的,边质问边用锦被、绣鞋等一切随手抓得到的东西砸陆梦。陆梦一一承受着,一动不动,只是乌嘟尔仍然不停的哭,这让她心里异常的难受。
眼看着乌嘟尔哭的眼睛都肿了,陆梦简直无法宽恕自己!想当初,为了乌嘟尔一句杀刘彻的话,她隐瞒身份来刺探她。只想着保护刘彻,只想着乌嘟尔可能和自己的任务有牵连,却没曾站在她的角度想一想。明知道她对自己动了心,还要利用她的这份心思,结果害得人家大失所望,乐中生悲,岂不是太卑鄙了吗?
做过的错无法挽回,陆梦给乌嘟尔鞠了一躬,道歉说“对不起,嘟嘟,我不该瞒着你。虽说我是有苦衷的,可无论如何不该用假身份来欺骗你,你恨我、怨我吧!要是心里难受,你就骂我……”
背上的伤被折腾得很疼,她本能的摸了一下伤口,见又流血了,便用手捂着,继续哄乌嘟尔说:“要不,你狠狠打我一顿,打到你出气为止,行吗?”
乌嘟尔却仍在哭。
陆梦暗暗咬了下唇,她想的是冤家宜解不宜结,不管用什么方式,也要破除乌嘟尔心中的芥蒂,于是狠狠在自己伤口上掐了一下,立时痛出泪来。
金兰姐妹2
借着疼出来的泪水,陆梦抽泣着拉起乌嘟尔的手,声情并茂的说:“嘟嘟,你知道吗?有的时候,我真希望自己是个男儿身,因为在这大千世界,我遇到了如此可爱的你!可惜,命运弄人,花前月下,我只能望着你的倩影兴叹,默默的祈祷有一个天底下最好的男人来疼你。”
用袖子擦擦鼻子,她凝视嘟嘟,亲和的笑着:“嘟嘟,你这么小,就要为了国家而牺牲,我佩服你,但我不想让你牺牲。看得出来,你是被父母亲捧在手心里宠大的女儿,我也有父母,我的父母也很疼我,所以远赴它乡,我更加的思念他们。你也一样对吗?你想回到你的乌孙国去,对吗?我能理解你,所以我默默留在你身边,只想有一个办法,让你既不用为国家招致战乱,又能回到那片生你养你的土地,回到你的父王身边撒娇。然而我没想到,我的存在对你只能是一个伤害,既然如此,我走!你受的委屈已经够多了,不该因我而流泪,我不能继续这十恶不赦之错,我离开,就算带着伤,就算会死在路上,也绝不让你的泪洒在美丽的衣裳。”
一气说到这时,陆梦的泪早已把衣襟湿透了。这会儿的泪可是千真万确的,话也是真心话,并且她真的转身向外走。
“等等!”乌嘟尔突然扑到陆梦背上,给了她一个热烈的拥抱。
陆梦的话句句说到了她的心坎里。这两天,在汉朝遭遇了这么多变故,她受了有生以来最大的挫折,脆弱中,在异乡,就倍加的思念宠爱自己的父王和母后了。陆梦的话勾起了她内心的亲情,自然而然的,也重新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当陆梦转身离去的一瞬,乌嘟尔突然又了一种要失去亲人的感觉,便紧紧抱住了她。
陆梦则不失时机的采取感情攻势,直说得乌嘟尔热泪盈盈,最后竟破涕为笑。
矛盾冰释了,二人以乌孙盟誓之礼,交叉双臂,扣手盟誓,从此结为金兰以姐妹相称。
结拜了,陆梦多了个同年不同月的妹妹,她高兴极了,却也抑制不住对刘彻的关心,不禁又问:“妹妹,你能告诉我皇帝的病是怎么回吗?”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关心他啊?你们以前认识是吗?”
“呃……”陆梦犹豫,不知这话该如何说起。
“你不想说就算了,我也不愿意强迫别人说出她心中的秘密!还是我来回答你的问题吧!”
乌嘟尔把听到的有关刘彻的病告诉了陆梦。
陆梦请求她带自己去看刘彻。
乌嘟尔想了想,眨眼端肩的,冲陆梦古怪的一笑,拎起裙子就冲出房门去了。不多时,她抱回一堆女人用的胭脂细软,挑拣出顺手的工具,在陆梦脸上一阵乱描乱画,把她打扮成了一个很丑的侍女,带着她去求见皇帝了。
乔装探病
乌嘟尔以异国公主的身份求见,专门负责向皇帝通传禀事的宫官不敢私自挡驾,请她们稍后,便回禁苑去禀告了。入苑不远,他恰好碰到皇后来探望皇帝,遂向她请示,皇后冷冷一笑:“就说皇帝现在神智不清,无法召见!”
“谁说朕神智不清?”刘彻从见梦亭出来,由贴身服侍官奉常都尉扶着。
他爱理不理的看了皇后一眼,沉着脸告诉那宫官:“传见!”
“是!”宫官刚想奉命却被皇后挡住了去路,赶紧避到一旁候着。
“陛下!”皇后带着关切责问刘彻:“你看你,眼前分明的体虚无力,应当好好休养,不可劳心劳神,如此小事何必放在眼里,大不了,我去会她便是!”说完,她吩咐宫官:“你去告诉乌孙公主,让她去宣曲宫等候,本宫随后就到!”
“这……”宫官低着头看刘彻,不禁暗捏了一把汗,皇帝下了命令,此时皇后又下了命令,到底该听谁的?要是平时那自然是听皇帝的,可如今皇帝病重,宫中大权日后也没准会落到皇后手中,还是再观察一下,于是他就静静候着。
这名宫官是新上任的,还不熟悉皇帝的脾气,并不知道刘彻是容不得后宫干政的,即便是这样一件小事,他也不高兴皇后来Сhā手。正候着分晓呢,就见刘彻缓步走过来,赶紧笑脸相问:“陛下,奴才到底如何通传?”
刘彻看着他,目冷如冰,轻声说:“一个字也不说!”
“嗯?”宫官愕然,就见皇帝身边那位奉常都尉一个手势,随即旁边过来两名侍卫,架起他就往外走。这是怎么回事?他急问:“你们做什么,架我去哪里?”侍卫撇撇嘴小声告诉他:“送你去个不用再说话的地方!”“啊!”他大惊失色,猛然回头疾呼:“陛下,陛下饶命啊,奴才知道错了!您给奴才一个机会,奴才定当竭尽毕生效忠陛下!”
刘彻给了奉常都尉一个眼色,都尉当即向两名侍卫挥了挥手,侍卫们便放了宫官。宫官跪地三叩头,乖乖的就去传见了。
皇后气极了,挡在刘彻面前就问:“我是一片好心,你不领情也就算了,何故如此奚落于我?”
刘彻看见她就有气,遂闭起眼睛,却是无法平息心中的怒火。难得今日精神好一点儿,本想下床活动活动以尽快康复,却碰到了皇后阴阳怪气的嘴脸。他想厉色把她赶走,苦于无力再支撑下去,便往前迈了两步,瞪着她:“让开!”
皇后负气,死死挡住他,问:“你纵是病死了,也不需我的关心,是不是?”
她的话顿时惊了奉常都尉,在皇帝面前说死本就犯忌讳,何况是在他病重的时候?如此气他,那不是对他雪上加霜吗?
果然刘彻的身体忽然一晃,若不是都尉小心扶着,他便要摔倒了。皇后见状,到底不忍心再与他执拗了,一甩袖,含泪离开。走不多远,她碰到了乌嘟尔和陆梦,当她二人行礼抬头时,她无意间撞见陆梦的目光,不禁诧异:“这个丑陋的宫女,她看我的目光为何极不友善?罢了,现在皇帝病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样想,她才放过了陆梦。
她哪里知道,陆梦对她不友善,是因为见到了她与刘彻怄气,是因为心疼刘彻。
他曾是多么健壮,平时威不可犯、豪不示弱,仿佛金钢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如此削瘦憔悴了?她脚步沉沉的跟在乌嘟尔身后,一步一步走向刘彻,只想从此就留在他身边,悉心的照顾他,让他恢复大帝神光。
爱的呼唤
乌嘟尔参拜刘彻的时候,陆梦没有拜,奉常都尉喝她:“大胆奴婢,见了陛下竟然不拜?”她仍然笔直,很干脆的回答:“我不是来见陛下的,我来看朋友!”这令都尉和乌嘟尔大吃一惊,引得刘彻用眼角打量着她。
“你说朕是你的朋友?”他微微锁起眉宇。此时头痛,无力恼她亦无力多想,只是恍惚觉得她似曾相识。虽说她的眉毛画得像两条大虫,眼睛描得仿佛黑熊,鼻上有斑,唇边有痣,可整张脸于丑陋中藏着灵气,她是谁呢?他试图努力集中精神,却越发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脑中的血液都拥滞在一处,胀得整个头部痛不可耐,只好闭上眼睛隐忍。奉常都尉即刻劝他回宫,他尽力舒展开双眉,看着乌嘟尔微微一笑:“乌嘟尔,你何事晋见?”
“我……”乌嘟尔看看陆梦,陆梦正是泪眼朦朦。
此时此刻,发现刘彻病入膏肓,如此的虚弱,陆梦比亲身经过的任何病痛都难受。甚至于,隐隐约约的,她又感受到了失去父母的悲痛,终于再也抑制不住脚步,大步站到他面前,满怀深情的说:“刘彻,你赶快好起来!你说过的,要带我跨上骏马,弛遍你亲手画下的万里河山,所以我,回来了!”
刘彻却没听清她的话。
强撑的意识恰在此时崩溃,他只觉得眼前的人、殿、地面都在快速的旋转,才对陆梦抬了抬手,徒然就感脚下一空,失去了意识。
刘彻如山的身材骤然倾倒,骨瘦如柴的奉常都尉没能扶住,竟被他压在了身下。周围的侍卫仓皇来扶皇帝,就在他们尚未近前的时候,陆梦已经拉住了刘彻的胳膊。
她拉起他,却没有把他扶起来,而是抱进了自己的怀中,旁若无人的,触摸着他瘦黄的脸庞:“刘彻,对不起!是我害你成这个样子的!如果我早一点说穿自己的身份,你就不会被一个居心叵测的女鬼害成这样了!你醒过来,醒过来,看看我,我是陆梦,是你的梦啊!”
刘彻的随丛都对陆梦的举动皆是愕然。按理,他们不该由一个来路不明的人接近皇帝,可这时,任凭傻子都看得出,那跪在金砖上,泪落如雨的丑女人,她抱着皇帝的动作轻柔至极,分明是对他一往情深,是以他们没有马上采取制止行动。奉常都尉也没有行动,却是不能不表态。他问乌嘟尔陆梦是何人,乌嘟尔眼睛直直看着陆梦,心里对她的大胆表现佩服得五体投地,口中煞有介事的说:“你还看不出来吗?她,她是皇帝的情人!”
“这……”奉常都尉无语。乌嘟尔说得太直白了,让他无从下口,想说这么丑的女人怎么是皇帝的情人,又怕那万一就是,并且看样子还真像;想听之任之,又怕刘彻突然睁开眼,发现正被个丑女人抱着,会勃然大怒。最终,他决定分开陆梦,先把皇帝扶回寝宫休息,正要下令,却见陆梦的脸上有黑黑红红的颜色随着她的泪往下淌,不禁诧异,竟看呆了。
串串泪珠冲涮着陆梦的妆容,她下意识的用袖子在脸上左右擦擦,再落袖时,一张绝美无暇的脸便还原了出来。
好一个貌若天仙的女子!众皇帝的随丛们皆痴迷了。尽管陛下后宫佳丽三千,却没有一个人的容颜可以和眼前的女人相媲美,他们这时彻底相信了乌嘟尔的话,认为如此优秀的女人,理应就是属于大汉天子的。
此际刘彻醒来。
感到脸侧湿热绵软,他当即就判断出自己正靠在女人的胸膛里,莫名的心头一暖,竟自坐了起来。见身边的是一个陌生女人,他眼中掠过一丝诧异,问:“你是何人?”
他这一问惊了众人,大家一听皇帝不认识陆梦,齐齐的举来兵刃。奉常都尉更是一个箭步上来,当即扶起了刘彻。
再一次,陆梦和刘彻被分隔了。
陆梦心急,猛的一个腾空旋踢,连连踢翻了面前三名侍卫,夺出一个空隙,纵身飞出人圈,直落到刘彻面前:“刘彻,还记得我说过的话吧?梦走了,心还会回来吗?让我告诉你,有心才有梦,梦在心里,心在梦里,心里梦里……我们何曾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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孰假孰真
“你?”刘彻心中大惊,这个美如天仙的女人,她真的是陆梦吗?他用剑指按压着太阳|茓,想使自己的意识清醒一些。此时陆梦见众侍卫已挥刀攻上来,只得抽身招架,边打边喊:“你不信我是陆梦吗?那你听着,‘若人生如此,刘彻与陆梦,脱离繁华,携手山林,花为食,河为镜,情织衣裳,岂不快哉?’这是你对我说过的话吧?”
刘彻身体霎时一僵。这几句话确是他仅仅对陆梦一个人说过的话!难道这个天仙才是陆梦吗?他当即吩咐:“住手,都住手!”
侍卫们收刀,陆梦从袖袋里拿出了锦帕,正要把它交给刘彻,忽感身后一阵剑气,为了自保,她旋身便是一脚,这才发现是那个白衣女鬼来了。陆梦的一脚准准踢在了白衣女鬼的手腕上,当即就把她的剑踢飞了。女鬼追着剑纵向空中,抓回宝剑再度袭击陆梦,与她交战在一起。打斗中,女鬼的招招式式取向陆梦致命地方,似对她有极大的仇恨。
这女鬼的招式怎么变了?她又是怎么进来的?轻功了得啊!陆梦不敢轻敌,认真迎战女鬼。打斗了几个回合,她心中疑问渐浓:这个女鬼和那晚在林中交手时武功路数截然不同,难道不是同一个人?
留心观察,她发现女鬼的长裙与那晚在林中打斗时穿的不一样,于是出招逼向她的下身,试图掀起她超长的裙子来看看。
而女鬼看出了她的心思,故意留出一个漏洞,趁着陆梦扫出腿来攻击自己身下时,突然跃起扑向刘彻。陆梦随即抽身去拦,却嫌慢了。眼看女鬼的剑已经劈开两个侍卫,即将勾中刘彻的衣袖,紧要关头,当空又落下一个白衣女鬼,“呛”一声震开了她的剑,救了刘彻。
这一来,局势混乱了。后来的女鬼一面攻击先来的女鬼,得空又去攻击陆梦,而陆梦出于自卫,必须同时对付她们俩个。
见三个女人如此乱战一气,侍卫们便坐山观虎斗,小心的提防着。片刻,郎中令石建带着禁卫军和银驽队赶来护驾了,他指着陆梦她们,命令禁卫:“悉数拿下!”
“不急!”刘彻抬手阻止。他想看看这三个女人究竟作何表演?
众目睽睽下,新来的女鬼一边应战先前的女鬼,一边对刘彻说:“陛下,你快回宫去!陆梦记得你的情,以后定会来会你!”
她也自称陆梦!这可让陆梦、刘彻、长裙女鬼都惊讶不已,更听那女鬼念道“‘若可惜兮,纵来落华无根梦,却开心中绽迷情。’陛下,你形容我的话,对我的情,我铭刻心中。这份情义,值得陆梦永生相还,怎么会不回来找你呢?”
语落,三个女人都停了手,彼此看着,互疑之情昭然脸上。
舍身相救
陆梦仔细观察两个女鬼,发现她们的外表几乎一致,唯一不同的就是裙子。先后来的两人,一个裙长及地,看不见脚,而另一个则可见。先不管她们来历如何,拆穿她们的谎言是关键,于是她笑着拍起手来,满含嘲讽的赞道“表演得很精彩,可惜啊,你们的谎言就要被拆穿了!让我来看看鬼话被拆穿时,女鬼们会做些什么吧?”
说着,她再次把手伸进袖中。怎么会这样?她不免一惊,刚才去对付那突袭的女鬼,匆忙把白帕揣回袖袋,现在竟摸不到了!应该是掉落在某处了,她即刻向四周地面察看,就听俩女鬼怪笑起来,齐齐的拍着巴掌起哄,也是重复她刚才的那段话:“表演得很精彩,可惜啊,你的谎言就要被拆穿了!让我来看看谎话被拆穿时,你会做些什么吧?”
陆梦心头那叫一个恨啊,为什么她们要利用刘彻的感情欺骗他呢?他会相信谁的话?
刘彻此时的心情糟糕得无法形容。眼看三个人互相拆台,他绝望到了极点。三个陆梦同时出现,真是太荒唐了,这是天底下最可恶的欺骗!哼,就算她们知道自己曾和陆梦的情浓私语又如何?陆梦不会把那些话告诉别人吗?秋秋出事了,紧接着就出现了这若干个“梦”,无疑,害了秋秋的人就在她们当中,并且依情形,她们全部都是假的!
想到秋秋的死,想到被人利用了感情,他不禁又气又恨:“这三个女人,饶她是鬼也好、仙也罢,竟拿着朕的感情当戏耍,胆敢在昭昭白日、朗朗乾坤公然欺君,显是不知道世间还有个‘怕’字!”
越想越郁闷,越想越难过,忽然他喉咙一腥,便觉得有口温血涌了上来。绝不能在这三个居心叵测的人面前示弱!他咬住牙关,努力压下不断上涌的血气,沉下眼睑,冷冷的吐出一个字:“杀!”
“是!”当即石健高扬起手臂,用熟练的手势指向正对面的宫銮,继而一指三人:“放驽!”
随着他手臂一落,锐利无比的驽箭从殿顶飞来,密密麻麻的,如箭雨一般飞向陆梦和俩女鬼。两个女鬼各自施展轻功逃躲,长裙女鬼在向见梦亭跳去之际,徒然向刘彻打出了一枚暗器。
陆梦正在躲箭,可是那点寒光,那点别人不易发现的寒光恰巧就是从她身前过去!
紧要关头,陆梦忘记了自己的生死。不能让刘彻受伤,这就是她全部的意念。她要去他的身边,要把那颗小小的暗器抓住。
因为肩上有伤,她的身法无法达到最快。
无情的利箭从背后追来,噗噗刺进她的背,她仍没有回头、没有停顿,一直奔向他、奔向他,飞入了人圈,终于,就在他的身边,摔倒在地。背后Сhā了多少箭她不知道,只知道疼,具体有多疼,已经无法弄清了。生命的迹象正在消失,她挺起上身,紧紧握着手中的暗器,缓缓向刘彻抬起头来:“彻……”
一个字出口,她的手触着他光洁的袍边滑落了,小小金钱镖从她松弛的手心里掉落了出来。圆形的铜片在地上转了几个圈,随着红金色的光芒渐渐消失,它无力的趴在了地上。
“彻,你的梦,就算她的心碎了,她还是在爱着你。你知道吗?当你追着女鬼跑进无边的森林,她就注定要爱你千年万年了,哪怕变成鬼,也还是会回来找你,因为,她知道了,终于知道了,就算她变成一只又丑又坏的鬼,你一样愿意追随她……”她的话,已无力说出口。
生死抉择
刘彻发现陆梦不顾生命危险来救自己,不免动容。
“她会不会真是我的陆梦?不,朕被这份痴情搅得糊涂了,想把全天下的人都当成梦。每个人都想打着梦的名义来骗朕,结果都不是梦,朕的梦,她不会回来了!”
怕再一次失望,他没有顺应自己的直觉。同时被头痛困扰着,尽管怜爱已在心间滋生,他却没有俯身去扶起受伤的陆梦,只是吩咐侍卫们:“把她带去医治吧!”此时心力交瘁至极,他忘了交待一句徘徊在唇齿间的,重要的话:“定要拯救她的性命!”
他想救她,尽管不敢轻易相她就是陆梦,却是千分之千、万分之万的希望她就是。当侍卫们抬着她走,他情不自禁的跟出了几步,想要守到她醒来,亲口对她说:“若你是梦,告诉朕,韩嫣他好吗?若你是梦,告诉朕,十年了,当年那块让朕书名的凤帕,现在何处?”
可惜,头痛使他神智迷离,才走出几步,便觉天旋地转,只得任由侍卫们架着返回了寝宫。
乌嘟尔无法接受陆梦受伤的场面,不由得拦住了众侍卫,抱起全身是血的姐姐,哭得死去活来。这情形,侍卫们不知如何处置,等了片刻见乌嘟尔竟哭晕了过去,干脆把她和陆梦一起送回了思贤苑,而后泒个人去太医属简单传话说:乌孙公主的侍女受伤有待医治,就算完了差事。
接下来的几天,陆梦因伤势太重并且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始终陷在昏迷中。
“陆梦,陆梦!”熟悉的声音在脑中回荡,她的意识渐渐苏醒:
在一片虚无浩瀚的蓝沙上,她见到了微笑的卫青。
“卫青哥哥,你怎么出现了?这是什么地方?”
卫青穿着他的白色工作服,摸摸宝蓝色的镜框,仍在微笑:“梦梦,这是第九空间,我是来接你的,回来吧!你想办法把身边的人都支开,我来为你开启时空门!”
“不,不回!”陆梦坚决的说:“我的任务还没完成呢?”
“你不能完成任务了!”卫青温和的笑着,眼神中掠过淡淡的哀伤。
“为什么?”
“你的身体损伤严重,在汉朝无法修复!如果你不回来,万一死去了,你将在这个世界永远消失!”
陆梦心中顿时很难过,缄默了许久许久,悠然她扬起脸来,竟带着坚强的微笑:“卫青哥哥,谢谢你!不过,你说过,人类无法克服时空在同一个小的人身上索取的时间代价,也就是说,如果我回去了,再回来的时候,又是十年后了,那么早过了完成这项任务的时间。是,关于任务,警队可以泒别人来,我也可能还有机会再回来。但是,我再回来,也是在十年后,那样,他就又等了十年了!我不想让他再等了!再见!”
毅然睁开眼睛,卫青消失了,指甲上的信号在强烈的呼唤她回到第九空间,陆梦用尽力量,摸到了自己左手的小指,“喀嚓”掀飞了那片指甲,信号中断!
她哭了。
“苜人夕,你醒了?”乌嘟尔抹着泪叫她。
陆梦看着她,颤微微的说:“嘟嘟……好妹妹……能不能帮我一个忙?”
“能!能!你说啊!”乌嘟尔使劲点头。
“你去……帮我……给刘彻讲个故事听吧!”
托付
忍着几欲晕厥的疼痛,陆梦颤着干裂的唇,一点一点的,把与刘彻的曾经讲给了乌嘟尔听。乌嘟尔深受她的故事所感动,真的没想到,人世间会有这样的真情挚爱。听着哭着,她记下了陆梦所说的每一言每一语,带着她的托付去找刘彻了。
刘彻的病更重了,彻底卧床不起。
乌嘟尔谎称自己能治好他的病,要求晋见。太医们正对皇帝的病束手无策,如今有一线希望都不会放过。他们相信乌孙公主没有必要冒死说谎,也相信她没有害皇帝的心,因为刘彻已是游走在生死边缘了。这个时候,有人敢站出来称自己能治好他,应该是有些神奇之术的。
于是,太医令到太后那里把乌嘟尔鼓吹成了一个活神仙,说眼看着她医活了一只死鸟。太后对他的话将信将疑,却也万般无奈,有人说能治皇帝的病,难道不给他治吗?如今正是国运兴衰的关键时候,能让皇帝的病就这么拖下去吗?万一他有个三长两短,王太后想,自己这把老骨头怕是也难以残存于世了。虽说这些年苦心经营,树立了不小的权势,可儿子才是真正的靠山啊,他要去了,自己首当其冲就是被别人迫害的对象。
她比任何人都希望乌嘟尔能医好刘彻,遂下令太医属全力配合她对皇帝的医治,而后又下懿旨令皇后、夫人等嫔妃一概不得在此期间探望皇帝。她太了解那些女人们了,在这个时候,她们不旦帮不了忙相反只会添乱。
得到了太后的支持,乌嘟尔很开心可也暗暗担忧,自己哪有什么奇方妙法医治皇帝呀?只不过是想替陆梦做件事罢了。陆梦央求她冒充陆梦的身份来照顾刘彻,用爱的力量,把他心中的阴暗驱走,帮助他从疾症中康复过来。并且,陆梦还很肯定的保证,说刘彻是绝不会死的,所以她一定能帮他康复。
乌嘟尔来到刘彻的榻前的时候,他沉睡着,于是她便静静的坐在他床边等待。等着无聊,她就去看刘彻的五官,先是对这个年纪轻轻却威名远播的皇帝有些好奇,他怎么就有这么强大的治国能力?他怎么就能这样痴情呢?她一会儿在他眉毛上吹吹,一会儿又在他鼻子上摸摸,像观赏着一个稀世珍宝。渐渐的,看得久了,她发现他如此安静的睡着,微锁剑眉,似有痛苦却煞是让人心疼,煞是好看。他的五官,无论是组合起来还是分别欣赏,都近乎完美的迷人。
“这个男人是优秀,难怪苜人夕,不,难怪陆梦喜欢他,不顾一切的喜欢他!”
“咳!”弱咳一声,刘彻的睫毛动了下,他吃力的睁开眼睛,看见乌嘟尔正贴在自己脸前,不禁皱皱眉:“谁让你来的?”
“我……”乌嘟尔的脸霎时红得粉桃儿一样,忙躲开他半眯着、于病弱中仍不失毅美的眼睛,拿来一杯水,慌慌道“你,我知道你不渴!”
宫女的搀扶着刘彻坐起来,又在他身后堑了块鹅绒靠枕。刘彻半倚在白玉床头,调适了会儿体内混乱的血气,终于对她笑笑:“我不渴,你端着水杯做什么?”
乌嘟尔咬着唇笑,接过宫女手中的金制小勺,羞涩的,取了一勺水递到刘彻唇边。刘彻犹豫片刻,喝下了。乌嘟尔高兴极了,又喂他喝了几口水,刘彻抬手示意够了,她便抓着帽上的红雁翎,在自己的粉脸上轻轻扫动,俏皮的问:“你很奇怪我在这里吗?其实,你不该奇怪。你应该感觉出来,我是不是像你生命中的一个人啊?”
真假不分以慰心
乌嘟尔的话才一出口,刘彻便沉下了脸。生命中的一个人?难道嘟嘟真的要自称是陆梦?他不能容忍别人再来冒充陆梦了,那对他是侮辱,对他的梦更是。
“你想说什么?斟酌好了再讲!”他用寒凝凝的目光看她,让她不敢轻易说话。
乌嘟尔却是从来不善察颜观色的,根本不管刘彻什么态度,她一心一意的只想达成自己的目标,于是继续自说自演,神秘兮兮的贴近他脸边,还眨眨间,轻声说:“我说我是你的梦!”
霎时一股怒火在刘彻心口燃烧,他剧烈咳嗽起来。宫女们见状赶紧过来伺候他躺下,被他一掌推开。强撑住精神,他问:“有何为证?”要是乌嘟尔也重复他说过的话,毫无疑问,就会被他治罪。
乌嘟尔贴近刘彻面前,恰巧把他苍白的唇看了满眼。他的唇隽气十足,唇线曲美,于柔和中藏着刚强;他的唇上沾着刚喝过的水,因而饱满莹亮,令她在惊羡中“啵”亲了他一下,才说:“我知道有关于刘彻、陆梦、韩嫣在汉朝,还有韩嫣在2000年后的一切一切……”“你说!”刘彻的精神为之一振,不为别的,就因她提到了韩嫣、提到了2000年后,他隐隐感觉到,她接下来的话可能真是自己想知道的。
满怀期待的,他等着她的讲述。
乌嘟尔便把陆梦告诉她的,那份生死恋中的点点滴滴,像讲故事一样的道了出来。讲到刘彻体力不支的时候,她就沉默下来任他睡去,然后回到陆梦那里把他的情况告诉她。
陆梦听说刘彻的精神恢复了一些,微微笑了,继续忍着伤痛,把自己的故事讲给乌嘟尔听,拜托她再去传话。
就这样,乌嘟尔每天都到刘彻的身边讲陆梦和他的故事,其中有些他知道,也有些他不知道的。像是陆梦在冷宫思念他时的心酸,像是陆梦将离去时望着他的背影流下的泪,像是陆梦回到了2054年对他的思念……种种,都表达着一个女子千古亘深的爱,让刘彻真真切切的感觉到:陆梦回来了!
在爱的滋润下,他的心结解开了,不再为自己十年的等待郁闷了,血气竟奇迹般的畅通了。终于,经过太医们和李少君的精心医治调理,他康复了。
康复后的头脑又恢复了睿智。冷静的时候,他分明觉得乌嘟尔和自己所认识的陆梦有很大的差距。他试探着询问乌嘟尔一些细节,乌嘟尔逐一答出来了,然而回答得有些生涩。他本想继续试探,可乌嘟尔说如果他不相信她,她就即刻离开。这一来,刘彻不敢追问过多了,怕一追究,连这个能讲故事的“陆梦”都失去了,毕竟,她的故事能让自己重温和陆梦在一起时的幸福,也能想像出陆梦离去后的情形,仿佛真的一样。
渐渐的,和乌嘟尔相处久了,他发现她很调皮、很率真、想爱就爱,而且是个一紧张就会说反话的小姑娘,可爱极了,遂决定马上为她举行纳妃礼,赐她封号
最后心愿
而乌嘟尔呢,很欣悦的同意了刘彻的提议,因为她在这一段时间的相处中,也对刘彻产生了深深的爱慕。他的雄心壮志,他的雷厉风行,他的细腻风趣,他对她的哄爱有加,这一切都让她痴迷,让她在陆梦那里失落的情感一下子找到了新的寄托。
刘彻全然不知自己成了别人感情缺口的添补,更不知道这添补的,恰是乌嘟尔对陆梦的欲爱不能。不知道这一切,他盲目的高兴着,告诉乌嘟尔她有什么要求尽可以提。
乌嘟尔想了想,合着巴掌,闭上眼睛说:“我希望陛下能在纳妃礼上能穿上你们汉人大婚的衣裳!因为我在民间游玩的时候,曾看过一个男人穿着火红的衣裳拜堂,真是好看!不知道你穿那样的衣装,会不会同样好看?”
“呵呵!”刘彻有些为难。自己的大婚早就过了,除了皇后,他还没为哪个女人穿过婚装呢。就算是自己曾经最看重的卫子夫,也不过是姐姐平阳公主用一驾喜车送进宫来的。后宫三千女人都默默待宠,没人敢要求他用一袭婚装昭示他的爱誓,要为她破例吗?看看乌嘟尔闭着眼睛,虔诚而可爱的样子,他略做思考,默默的问着:“梦,你想看朕穿婚装吗?”
忽然心中很难受,他摸着乌嘟尔帽上的蓝翎,黯然说:“朕答应你!你是陆梦,别说让朕穿红挂彩,就是终年穿着吉服度日,朕,亦不会拒绝!”
“谢谢陛下!”乌嘟尔灿笑着拥住他。脸颊藏在他的胸前,默默的,她咬了咬酸涩的唇。
“陆梦姐姐,对不起,我想嫁给他!你会怪我吗?请你不要怪我,你不是也想让他开心吗?他和我在一起很开心,因为你就要离去了,所以我帮你照顾他好吗?”想着,她不自禁的掉了一滴泪,继而抿着唇笑了,笑得很甜美。
……
刘彻和乌嘟尔即将成婚,陆梦却已被伤病折磨得油尽灯枯了。
她能苦苦的撑着,就是为了听乌嘟尔带回来刘彻好转的消息,然后,再把想对刘彻说的话讲给乌嘟尔听,企求着刘彻早日康复起来。终于这天,乌嘟尔推门进来的时候笑得比蜜还甜,就连两扇木门也咣当咣当的,像在喝彩。
“什么事这么开心?”陆梦抬抬头,又无力的躺了下去。
“姐姐……”乌嘟尔尴尬的笑笑。把一旁坐着睡觉的宫女打发出去了,她问陆梦:“如果我告诉你,我帮你把他治好了,你要怎么谢我?”
陆梦吃力的回笑:“呵,嘟嘟……我会在冥冥中祝你天天开心!”
“真的吗?”乌嘟尔拉起她的手贴在脸边,无限依恋:“姐姐,如果你的伤也能痊愈,那该有多好啊!”
“谢谢!”陆梦含着泪对乌嘟尔眨了下眼睛。她也想活下去,心里有一个爱着的人,总想活着,想爱他,也想被他爱。
“姐姐,我真希望自己能再帮你做些什么?你还有什么心愿吗?”
心愿?陆梦呆呆望着殿顶,试着有泪从脸边滑了下来。不想被乌嘟尔看到自己哭,她把脸转向一边避着她的视线,哀婉的说:“我想……我……想见他!”这是她真实的想法,就这么简单,想在他怀中死去。
“见他!”乌嘟尔惊呼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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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见亦心伤
怎么?
乌嘟尔的惊呼让陆梦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难道刘彻又有什么不妥吗?
“没什么!我,我……”乌嘟尔忽然有些慌。陆梦要见心上人,她是那么爱他,当然应该在死前见他一面。可是,他们一见面真相就要被拆穿了,如果刘彻知道了自己不是陆梦,还会待自己这么好吗?不会,一定不会了。幸福就在眼前,别让它从指缝中溜走!
“姐姐会原谅的吧?应该会的,因为我本来就是乌孙国送给刘彻的女人啊!再说,她还欠我一份情呢!谁让她女扮男装,害得我痛苦,就算还我一个幸福吧!”她深深呼吸,镇定了下,小声说:“姐姐,我想,他刚好,哦,不,还没好,如果见到你病成不治,一伤心,也许又会病成从前那个样子了!你看,你还要见他吗?”
陆梦没想到她会这样说,隐隐感觉到了,刘彻在嘟嘟心中的位置超越了自己。难怪她近来都是听完“故事”就急匆匆的走了,也不似从前,还问问自己的伤痛,还给自己端杯水喝,原来是着急去会刘彻了。
“他们……”只想了一点点,她就难受得窒息,不禁闭上眼睛,额上渐渐出了冷汗。
乌嘟尔见自己惹得她这般伤心,也于心不忍,本来还打算告诉她自己即将大婚的,现在也不敢说了,心虚得紧,她匆匆给陆梦整理了下被头被尾,逃了出去。
她的举动让陆梦对自己心中的猜测深信不疑了,一时间除了难过还是难过。也说不清为了什么,本来也是希望刘彻好,本来也知道嘟嘟来这里就是给刘彻当妃子,可想到他们的良缘是经自己一手促成,这种难过还是令人痛不欲生。
“刘彻,你喜欢嘟嘟吗?你知道我快要死了吗?如果你知道我病成这样全是为了你,你还会有心情去爱别人吗?你可知道,我多么想见你!”
对于一个濒死的人来说,最大的遗憾是见不到心爱的人一面。
陆梦不想带着这么大的遗憾离去,怀着强大的动力,她硬是咬着牙爬了起来。坐到梳妆台前,病弱的手颤动着举起,她为自己摘下了假发,拿起乌嘟尔从前落在这里的鹿骨梳,沾着水,把一头红色的短发梳得闪闪发亮。之后,没有力量换衣服,就穿着一身宽松的白袍,光着脚,她一步一步艰难的出了房门。
刚出来不远,就见到刘彻了。
世事就是这么巧,刘彻就在离她不过五十米的地方,隔着镂空景墙,站在乌嘟尔的宿院内。面带笑容,他从随丛手里接过一件锦盒,打开来,取出一顶闪闪发光的金冠。那是一顶异常华丽的凤凰天冠,红色的莲花形冠帽上点缀着无数亮灿灿的小金珠,一只九尾金凤凰悬在冠顶。凤凰的蒲尾高高扬起,翅上金丝颤颤,似在飞翔。
刘彻亲手把凤冠戴在乌嘟尔头上,眯着笑眼赏看了她一会儿,和声说:“陆梦,你是朕的小凤凰!”
物归原主
乌嘟尔笑了,头微微一低,冠上的金珠玉环轻打着她淡粉的腮颊,那模样,真似个幸福的凤凰小仙子。
她的幸福感染着周围,这一刻,陆梦的心却碎了。
刘彻把乌嘟尔叫作梦,当成梦来娶她,呵,他真的不知道她不是陆梦吗?以他,就凭他,他会被乌嘟尔骗了?若说一时麻痹可能,可是日日相处啊,怎么就区分不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懂了,他等得累了,他要为他的等待要一个补偿,那个补偿就是乌嘟尔。她也很可爱不是吗?
“刘彻,本来被你的情感动着,为了你,宁死也不回去。可是,你的爱真的深刻到值得我这么做吗?若深刻,你不会那么急不可耐的细数着我的离期,生生把它当成一个合约。真正的爱,没有归期,就算等上一千一万年,也永不会终止!不似你,你爱不到,便会找其他的来替代,三千佳丽、乌嘟尔,她们都是你用来排解情愁的工具,你真正爱的人是你自己!你时时在掂量你受了多少伤,得不到抚平伤口的药,你不甘,你想不通,所以你会病倒!此时,你抓住了乌嘟尔,就像得了一株救命草,根本就不曾想,不愿想,你的救命草恰是我的伤心草!好,算我错,我错看了你!”
跌跌撞撞,她跑开了。
不知怎么跑入林中的,脚下的路在晃,前方的树在摇,她管不住自己的身体,摔了一跤又一跤。身前的衣服摔脏了,皮肤摔破了,背后的伤摔裂了,她也没停下来,忍着身心间的剧痛,强行复强行。最后走不动了,她就趴在地上,一寸一寸的爬。
如此执着的,她要去一个爱情的伊甸园——那片撒满了夜明石的空地。
她要去那里寻找那个曾经爱过自己的刘彻。如今,没有了亲人,没有了朋友,生命也将走到尽头,心灵深处渴望的那片温暖只能去回忆里找了。那份回忆,就是那个小空地,那里,她曾度过了人生最浪漫的一晚。
地上的草、泥、石……每一样、每一样都在虐待她虚弱的身体。它们用尖利的刺阻止她前进,在她身上划出道道伤口。每爬一下,身上都有些地方跟着疼,可是,相比较来自背部的伤害,这些疼又算什么?背上的伤口这些天没有好好医治过,太医属的人知道她已必死无疑,没人愿意最后揽上一身腥,这几日都不来看她了。而这些天,乌嘟尔的心都在刘彻身上,也顾不得管她了,于是就连宫女们也常常偷懒不来,因为她们都知道乌孙武士竟是个女人了。
把陆梦当成男人的时候她们争着来照顾她,一旦知道了她是女儿身,竟没有人愿意来了,于是,陆梦就这样独自苦了许多天。身上早被汗水和血水熏臭了,伤口也化脓了,皮肤粘在衣服上。随着她的爬行,衣服抻扯着她身上的皮肉,害得她连肉里面的筋骨也跟着疼。
“呃!”轻声颤呼,她终于再度昏迷。
醒来吧,醒来,她对自己说:还没到终点呢!你不想看刘彻为你铺的雪光粼粼的广场了吗?你不是冷吗?去那里,那里有他为你燃起的篝火,去那里,带着温暖离开。
“你醒醒!”熟悉的声音传入她的耳际,陆梦动动手指,试图唤醒自己的意志,模模糊糊,有两个声音在脑中说话了:
“陆梦,快睁开眼,能帮你的人来了!”
“等等,要他帮吗?难道还要去找刘彻?刘彻就要新婚了,还值得去找吗?”
“值得,因为你没有给他一个机会来选择,你应该让他知道,你就是陆梦。”
“那乌嘟尔呢?她来到汉朝就是和亲的,这样的结果对她多重要啊!一定要在她新婚燕尔的时候破坏她的美梦吗?”
“美梦,每个人都有啊!可是,她的梦要靠她自己去争取,而不是借着你这个梦。你的梦可以不实现,你也可以祝福他们相爱,但绝不能,让他们打着你的旗号去爱!”
“对,不要放弃,去找刘彻,去找乌嘟尔,说出真相来!”
艰难却坚定的,陆梦睁开了眼睛,看到张汤关切的脸,还有,他手中握着的白色锦帕。
……
情切切,纳妃礼
上林苑,夜明池畔,观池阁。
黄昏时候,红阳西斜,橙美的阳光透过空墙洒在楼台上,把数百平米的楼阁照成一个锦光四射的舞台。
今天的楼阁格外喜庆,顶覆红布,周围的雕栏扶手都被红绸缠裹,上面Сhā满了翠绿色的卷柏和金合欢。卷柏屈卷附生,象征妇人对丈夫之服从;合欢花枝则象征着夫妇好合。
这就是刘彻正式纳娶乌嘟尔的地方。
站在高高的楼台上,他望着烟波渺渺的夜明池水,微微含笑,摘了朵金合欢扔下去。
轻风徐徐,吹荡着池水,合欢花也随着水波漾漾起舞。
“陛下,”一名侍中怀抱着青竹向刘彻施礼。他是今天的迎亲官,身前有黑红相间的蔽膝,怀中那连根带叶的青竹也很吉祥,它象征着初嫁贞妇將与夫婿白头偕老永相随。
刘彻转过身来,迎亲官说吉时已到,问是否可以起乐迎新人了。刘彻同意后,观池阁内钟、磬、鼓、瑟等齐奏,群臣落座,热闹非凡。
礼乐声中,来自乌孙国的婚仪法师从玉阶下缓步上来,手中抱着方形金斗。他一面念着吉词,一面把斗中的粳米、香草、金钱等物撒在绣着龙凤呈祥的大红地毯上。
跟随法师后面,乌嘟尔头戴凤凰天冠,身穿玄色(黑中扬红的颜色)礼服,踩着一地的吉祥物款款走向端坐于飞龙宝座之上的刘彻。走到阁台中央,法师站至一旁,迎亲官怀抱着青竹过来,把青竹恭敬的递给她,说了几句吉祥话后,接替法师,带着她走向刘彻。
一路上,看着刘彻,乌嘟尔始终咬着唇笑,两颗小白牙露在红唇外,憨俏可爱。
乌嘟尔参拜过刘彻后,刘彻便起身离座,与乌嘟尔共同举杯三敬天、地、日。继而,有两名宫女托着喜盘过来,上面放着两杯合巹(一分为二的苦葫芦瓜)酒。侍中拿起酒杯,恭敬的奉给刘彻和乌嘟尔,只要他二人行过交杯礼,这个纳妃礼也就算成了。礼后,俩个新人将同榻而座,乐宴到场的群臣,接受他们的贺福,那么乌嘟尔就是刘彻的新夫人了。
至于乌嘟尔的封号,刘彻已经想好了,明日就下旨,封她为娙娥。根据新定的封制,皇后之下依次将分为倢伃、娙娥、傛华、充依等,之所以想给乌嘟尔封为娙娥,就是因为她有两条细长而弯美的娥眉。刘彻喜欢看她的双眉,每次她说话的时候,它们就会在她圆杏样的眼睛上不停的跳舞。
吉钟敲响,二人手中的瓜杯即将相碰,突然一声高喝:“陛下且慢!”
紧追着声音,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张汤扶着陆梦走向刘彻。
惊相见,忆旧容
众人见到张汤并不奇怪,奇怪的是他怎么会搀着一个破衣烂衫、浑身是血的红发女人,而那女人则是病态奄奄。一时间,窃窃私语声轰然而起,打破了婚乐的和谐。
刘彻也是诧异,自己没让张汤来呀,他怎么私自就来了,居然还带着一个满脸泥水的红发女人!?不是又带来一女鬼吧?
“张大人,你这是做何?可知这里是陛下纳妃礼当场,怎么能带领衣着不整的女怪物上来?”迎亲官问。
张汤不屑理他,扶着陆梦又走前了几步,对刘彻一低头:“陛下,微臣前来,实非得以,因为臣身边的人有一件东西,那东西让臣不得不听她的话!”
“何物?”刘彻并没有怒,他知道张汤为人谨慎,不会轻易犯错,来闹婚仪定有缘由。
张汤的出现确实是有缘由的。
今晨,在追查女鬼案的线索时,他在见梦亭外的草石缝丛中找到了陆梦遗失的凤帕。深知此物之重要,本想交给刘彻的,可又怕因此而为乌孙武士招上杀身之祸,出于对“武士”的好感,他决定把这块有皇帝御笔批名的凤帕还给乌孙武士。可惜他到达乌孙武士的房内时,里面已经空无一人了。
满室是药味,灰尘处处,榻上还有斑斑血渍,张汤倒吸了口凉气,有些捉摸不透了,乌孙武士既然是陛下的亲信,为何会落到这步惨境?这其中定有隐情,一个大大的隐情!
于是乎,他开始寻找,追着值岗禁卫们提供的线索,在林中找到了陆梦。当男变女装的陆梦呼唤他张大人时,他便明白了,乌孙武士果然是个女子!难怪美赛天仙!
陆梦已经浑身是伤,气息微弱,却用坚定的目光看着他,说道“张大人……我是刘彻的故人,他不知道我回来找他,把乌嘟尔当成了我……请你……带我去……”
后面的话张汤没听清,但是猜出来了,她想去皇帝的纳妃礼。
他对陆梦的真实身份并不知晓,只是知道她有块皇帝亲书的凤帕,只是猜到他们关系非同一般,再加上听说皇帝不知道她回来,便预感:如果自己把她带到纳妃礼上,陛下定会感激,反之,若置之不理,很可能就是亲手把自己的人头悬在腰间了。
之后权衡再三,他就带她来了。
……
听刘彻询问,张汤便把凤帕交给了宦官,宦官又去呈给刘彻。
眼望着宦官手擎白帕走来,刘彻先是奇怪,一幅白帕会有什么稀奇?张汤说这东西让他不得不听那女人的话,难道,这东西能当圣旨不成?圣……顿时他脑中白光一闪,不由得快步迎向那名宦官,一把夺下了白帕,飞速的展开!
书友群2:4643000(讨论情节,了解更新)
惊相见,忆旧容2
当绣着凤凰的白色锦帕在手中摊开,两个熟悉的字清晰映入眼中,刹那,刘彻的呼吸静止了,身体不由自主的踉跄了下。
十年没见这凤帕,今天,它终于又出现了!十年前,它还是一片空白,只有周边绣着金凤。是她,清脆的叫了一声:“刘彻!”轻盈若燕的跑过来,从怀中摸出了这块白帕,命令他:“帮我在上面写上刘彻两个字!”他还记得,她说这句话的时候,眼中闪着烁晶晶的光芒,自己当时何其愚昧,只觉得她的眼神迷人,却没体会到那醉人的光芒竟是她的泪啊!
“陆梦……梦……”呓呓的呼唤,他缓缓抬起头来,发现周围都是雾朦朦。朦胧中,陆梦接过凤帕亲吻样子又浮在眼前,仿佛那深深的一吻其实是贴在他的脸上,刘彻的手颤抖了。凤帕在手,似有余香,那么,凤帕的主人呢?她是乌嘟尔吗?不是,看也不必、想也不必,他心中比谁都明白,她不是!
乌嘟尔此时的心情万分复杂,尴尬、失落、怨恨……还有一种很微妙的情感——解脱。真相就要大白了,姐姐终于可以找回刘彻的爱了,她轻松的笑笑,继而嘟着嘴,默默摘下了自己的凤冠。
许多人都注意到了新娘的奇异举动,身为新郎的刘彻却再也不屑理她。模模糊糊中,他寻着心中的方向,一步、一步的走向陆梦,左脚、右脚,左脚、右脚……左脚是惊,右脚是喜,左脚是情,右脚是爱。他就这么缓缓地、缓缓地走向她,一步步都是那么沉那么沉,仿佛积攒了几千个日日夜夜的脚步都叠在一起了。终于走到陆梦的面前,他眨去挡着视线的泪,从上到下,一寸一寸的盯着她看,看她脸上的泥水,看身上的伤痕,每一处、每一眼都让他的心跟着疼一下。
他痛苦的摇摇头,狠狠纠结着眉宇,颤声问:“张汤,她……她是……?”
“她是乌孙武士!”张汤机械的回答一句。
“乌孙武士……”
一瞬间,乌孙武士往夕的音容在刘彻眼前连串闪过:
他绝色!
他见自己时双眼含有泪光,充满眷恋,那是多么熟悉的眼神!恍然间,重病时那些模糊的记忆清晰起来,他终于想起了:在御宿苑中,曾有个女仙子,她不顾背后射来利箭,执意扑向自己。她曾努力抬头,留下了眷恋的眼神!她的那双眼睛和乌孙武士的一样美,乌孙武士、女仙子,她们有着同样完美的五官……
“难怪啊!乌嘟尔可以把陆梦离去前后的事描述得惟妙惟肖!难怪……”心口一阵颤悸的疼痛,他再也没有力量去想一千一万个难怪了,想什么,此时都让他懊悔得痛不欲生。为什么没有早点认出她,为什么没有?
“陆梦,是你对不对?真的是你对不对?你回来了?你早就回来了!你……”千言万语一齐往喉咙里涌,让他哽咽难言,只觉所有的器官都已被遗憾和悔恨挤满。
同样的泪落无声,陆梦擎着沉沉的眼睑打量他,他头戴红底金面的盘龙通天冠,穿着黑红相间的婚服,大红色的蔽膝上绣着龙凤呈祥图,真是一身的喜庆。是啊,喜庆,这是天底下所有女人都梦寐的喜庆,是他为了让他的女人幸福而准备的。她也曾想做他的女人,可惜今天的女主角不是她。顿时,悲愤交加,她倔强的推开张汤,独自站着,尽量大声的说:“我,就是陆梦,我回来了,来,还你破手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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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聚泪十觞
手绢这个词不必细品,刘彻知道陆梦说的是凤帕。
她的声音如此涩哑虚弱,可说出那个“破”字却让他如雷贯耳。听后他脑中震了一下,痛苦的自责接踵而来:区区一个字,道出了她内心多少的酸苦和悲伤啊!
若凤帕真是“破”,会保存得这样完好吗?若是不在意,又怎么会舍生忘死的要来归还?还,还的不是一块帕,还的也不是他的字,还的是他那份让她失望的情!
他恨自己。眼看着,陆梦的目光长时间停在他的婚服上,双眸上那对原本逸扬的娟眉失望的垂着,泪珠一颗接一颗的坠落出来,他恨不得立时把自己身上的衣冠烧成灰烬。想解释,想安慰,想道歉,有一肚子的话在嘴边,可是无论如何也张不开口,而今最想做的,就是马上拥紧她,真真切切的感受她的归来,把自己的爱传递给她,让她也感受到:他的这副躯壳里面,有一颗快碎了的心,那是为她而存在的。
迫切而期待的,他抬起了双臂,刚要去拥抱陆梦,她骤的退了步,朝天竖起食指,端端正正的伸到他的面前,顷刻间他的世界一片汪洋。这么细小的一个动作,别人无法体会它的份量,没人能知道它在他心里掀起了多大的波澜。这是一个特定的动作,是他们之间的“约定”,是表示他不可冒犯她的约定,他永远也不会忘,她做这个动作时的神态,洁傲如莲,却又是谁能模仿得来的?
亦哭亦笑,他的声音在颤抖:“梦,原来你一直就在朕的身边,而朕竟没能发觉,竟任由你在身边孤独!任由你变成了这一身伤痕累累!朕愚昧,朕要弥补你,用一生弥补你!梦……”他的倾诉再次被泪水阻截。
痛恨着自己,痛爱着她,他深情的凝望着她含水的眼睛。这双在泥水的包围中,仍然澈亮得醉人的眼睛,它们有着脱俗的美,正是他千思万想过的眼睛。她的眼睛会说话,说着她心里的怨苦和失望,让他切身感受到了她的难过,为她泣不成声:“陆梦,多少次,你试图用含泪的双眸告诉朕你就是梦,可朕都却麻木的忽视了。这麻木,是朕对你爱得不够深,是朕……对你那份心领会得不够深啊!梦……给朕一个悔过的机会!”他带着觉悟和忏悔再去抱她,陆梦毅然决然的转身,只回敬两个字:“做梦!”
如果有力气,她会说:“以为我还会青睐你的怀抱吗?别做梦了!”奈何体力不支,别说骂他,就连站也站不稳了。饶是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尽管努力的想要离去,她却抬不起腿,眼前的大红地毯在水光中摇晃,摇晃,渐渐消失,彻底消失了。
她的身体不由自主的向后倒去,弱柳般的,被他抱进了怀中。
抱着她绵软而滚烫的身体,看着她憔悴的容颜,他的心疼得打滚,嘴角渐渐渗出血来。
“陛下保重隆体啊!”众人齐声跪下来相劝,他根本没听见,此时眼中、耳中、心中已没了全天下,唯有她。他紧紧贴着她的脸,任由自己的泪和她的泪融合进伤痕中,心碎的呢喃着:“陆梦!你怎么了?你不要睡啊,你要听朕说话,朕有十年的相思要讲给你听呢!你睁开眼睛,即便不想再听朕的一言一语,也请你睁开眼睛,睁开眼睛来教训朕!朕的梦是何等的厉害和坚强,你不会有事的,朕不会让你有事,不能让你有事!”霍然他起身,抱着昏迷不醒的陆梦,不顾大家的跪劝,亲自抱着她,飞似的奔下了观池阁,丢下了纳妃礼,丢下了乌嘟尔。
刘彻的身影很快便钻入銮驾中,迎亲官追不上,只能目送御驾离去,抹着鼻涕自语:“皇帝也是人啊!”他服侍了皇帝五年,从没见过他这样紧张一个女人,从没见过他为任何人担心得血泪满襟,不免感动得一塌糊涂。
“你还愣着干什么?”张汤追上来踢了他一脚,嚷道:“还不去传太医!传最有用的!”
……
怒为佳人
回到御宿苑,刘彻把陆梦轻轻放在了自己的龙榻上。
抱着颤动眼睑却无力醒来、虽有呼吸却全身冰凉的人,他感觉五脏六腑都在相互纠扯一般的疼,被折磨得冷汗涔涔。天天盼着梦回来,盼得肝肠寸断了,却没想到她回来后竟受了这么多伤。见她双目紧闭,奄奄一息的样子,他简直无法接受这个现实,这个现实让他深深感到:宁可梦不回来,宁可自己痛苦一辈子,也不想让她回来受这份罪。
她的脸没有血色,身上污秽不堪,干裂褶皱的唇半天才能颤动一下,迷迷糊糊的,竟在念着:“刘彻!”
“我在!我在!”他吻着她的脸,不断的重复着:“我在啊,梦,你睁开眼睛看看,朕就在你身边!”
陆梦隐约听到了他的声音,奇怪,刘彻怎么会来呢?他不是要和乌嘟尔成亲了吗?听错了吧?她的意识有些混乱,万分疲惫,就想睡一会儿,睡着了,身上也就不疼了。
她不醒,刘彻忧虑得却几欲昏厥了。
生有何欢,死有何畏?此时,他明白了:所谓怕死,是怕最最爱的人死;所谓想活,是为最最爱的人而活。如果陆梦就这样在他怀中永远睡去了,他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心思去繁荣江山万里,还有没有心思去平定战乱连年……他只能确定一件事,这会儿,只要她能康复,他愿意用一切一切去交换。
……
宫女们排着队拿来了干净的衣物和清水,刘彻便退出屏风外,等着她们为陆梦梳洗更衣。隐隐的,听到陆梦在迷迷糊糊的呻吟,他一脚踢倒了包金嵌玉的檀木屏风,吓得正在为陆梦擦身的两名宫女尖叫一声跪倒在地,其中一个颤呼:“陛下饶命啊,奴婢们已经很小心了,可是这位姑娘的身上尽是创伤,轻轻一碰就会流脓流血,奴婢……奴婢们都不敢替她擦背了!”
“滚出去!”刘彻勃然大怒,但是看到陆梦千疮百孔的背,他的怒火立即被心中的泪水浇灭了。她的背本是白晳水嫩,可以看得出来,曾经也是在荣华富贵中被娇宠的女孩儿,可如今,那些干涸的血渍和青黄的脓水交汇在她的背上,红肿的伤口高高的凸起,哪还成个人样儿?
“软帕!”他噙着泪吩咐,要亲手还她最洁净完美的肌肤。
奉常都尉眼疾心快的递了块软帕给他,刘彻接过来却不敢下手了。
仔细瞧着她溃烂的伤口,他气得不能自持,颤抖着指向奉常都尉:“去,传旨,把太医属负责医治乌孙武士的人悉数斩首!把那些丢下病人不顾,任由她汗血腐身的宫女拖去刑房,戮挞处死、一个不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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爱,会不会迟?
这道圣旨一出,皇宫上下人心惶惶,太医属的人吓得当场晕过去几个。
没人胆敢去给陆梦医治,去医治一个无药可救却被皇帝视若生命的人,注定是死路一条。然而皇命难违,若真的没人去,整个太医属的人怕是都得被问斩。最终,大家讨论来、讨论去,一致推荐李少君去给陆梦治伤。
李少君通晓一些独到的药理和药方,听说是为陆梦,他一直暗恋在心中的女神医治,自然是义无反顾、竭尽所能的。他请求刘彻让他亲自查看陆梦的伤势,刘彻答应了。虽然这些年由于女德渐渐归范已经不准男宫医直接接触宫中女人了,但是为了救命,也只有打破阵规。
仔细为陆梦诊过伤后,李少君不但冥思苦研昔日所积累的经验和药方,还亲身尝试一些没用过的草药,终于为她配制出了一味八珍续命丹。这味丹药由八种珍稀药材为主,用青铜制的丹炉提炼而成,并且此丹必须要由十九种草、虫熬煮出的毒汁送服。它没有起死回生的功效,却可以延续陆梦的生命。
吃过这种神奇的药后,陆梦的体力得以恢复了些许,她终于再次有了知觉。恍恍怱怱的,她能感觉到有一双温柔的、湿滑的手在抚摸自己,一点一点的,从前胸摸到小腹,像是在用温水帮她擦身。擦一会儿,这双手又会拿着软软软的干毛巾,小心翼翼的把她身上的水吸干。如此精心呵护,用最温柔的手法来擦她身上的污垢,以求避开身上任何一处细小的伤口,这种体贴入微的关怀真是久违了!陆梦心怀感激的睁开眼睛,惊讶的发现了刘彻孜孜不怠的身影,险些又昏过去。
“他怎么可以触碰我的身体?以为我还是占用着他的阿娇皇后的身躯吗?恬不知耻!”
骂归骂,气是气,其实她也明白他想好好照顾自己,却无法接受他这份亲近,更无法原谅他的多情。就算带着一身污垢去死,她也不想让他那双抚摸了无数个女人的手来碰自己一下,于是愤恨的撑起身体,用力打向他一拳。
刘彻起先并没发现她醒了,发现时她已经坐起来了,他高兴得无以言表,本想去扶她,怱见她的小拳头打了过来,一愣之际,便见着那只拳头又弱无力的,随着它主人向后倾倒的身子滑了下去。
“梦!”他接住她的身体,轻轻把她放下。
陆梦强烈喘息了几口,颤着唇想骂他却骂不出声,只能用眼睛瞪他,忽然刘彻笑了,同时一滴泪从他微笑的嘴角滑下来,落在了她的脸边。
他把手中的毛巾递给了宫女,柔声问她:“你在怪朕是吗?朕不该冒犯你冰雪一样的身子!可实在是怕她们弄疼了你!好,你不愿意,朕就不碰你,别气了,啊?”
他轻轻擦去她眼角的泪。
陆梦把脸撇过去不看他。他这么了解自己,连自己为什么急都知道,想必,知道的还不止这点皮毛吧?他应该知道每个女人都渴望一份纯粹的爱吧?可他对乌嘟尔笑的时候,不是也把叫陆梦的女孩儿扔在九宵云外了吗!这样的人,还有什么值得去爱?虽然他此时满脸悲楚,满眼呵护,可这一份呵护——来得太迟了!
“出去!”她流泪喃语:“请你,让我死的安静!”
以药当羹
“你不会死!”这是刘彻坚定的回答。他不知道她会不会死,可是在他记忆中,她不会死。陆梦没再说话,微微蹙眉,闭上了眼睛。
她不理自己,刘彻就独自说话给她听。他没有如期对她讲述长长的思念,那些积攒了十年的话太沉重,这个时候,他扔了所有早先想过的字眼,扔了那些可能让她感到沉重的只言片语,只是讲着她,讲她真迷人,讲她就是自己心中的样子,讲此时坐在她身边,感觉她从来未曾离去……
陆梦静静听着,心里不是没有感动,可也怨他。哪一个女人愿意自己所爱的人是个花心汉?她陆梦这一生,对两个男人动过心:曾爱韩嫣,也得到了韩嫣的厚爱,只是那份爱见不得光,她不能接受;爱上了刘彻,爱他雄才大略,爱他内外兼修,爱他风度卓然,爱他柔情似水,爱他调皮,爱他无畏……爱他太多太多,然而,他却有一处最最伤人的地方,他太博爱了!
她气,想起这点就气,待他有如仇敌。
刘彻也明白陆梦为什么气,为什么冷待自己。他不愿意受她冷待,在这个世上,一千一万个人冷待他,他都可以不介意,可是陆梦用恨怨的目光看他,那比别人用剑捅他还难受。十年没见了,想看她笑,想看她含情脉脉的目光,如今看不到,以后恐怕也看不到了。想到她即将离去,他又万分珍惜她恨怨的目光,甚至希望她有力气起来捅自己一剑。
如何能把她留下来?他苦苦思索。
“陛下,娘娘的药汁煨好了!”小宫女怯怯的禀告。
刘彻接过宫女手中的药碗和八珍续命丹,对陆梦说:“用膳的时间到了,朕命人煮了一碗灵芝百合羹给你,补气养神,可否品几口?”陆梦懒得睁眼,一是确实没有力气,二是堵气要这样惩罚他,不看他,至死也不看他一眼!他沉默了片刻,黯然道“你不吃,那……朕帮你吃吧!”“不行,陛下!”小宫女劝:“那不是灵芝百合羹,是娘娘的药引!您不能喝,喝了会伤身的!”刘彻假装没听到她说的话,喝下一大口,才说:“梦,是羹还是药,不重要!你可知道,你不在的日子,朕,哦不,我,我每天用膳都像在喝药。梦,看在我对你痴痴的思念,就不能原谅我一次吗?乌嘟尔,我会治罪于她,哪怕与乌孙国就此反目也不会轻饶了她!阿娇,我从此不再踏入她椒房宫半步!子夫,就让她恨我入土!一切嫔妃、内宠,皆不再见!只求你,喝一口药,给我一点希望,刘彻此心足矣!”
陆梦仍闭着眼,在心中轻轻一笑:呵,誓言,可信吗?他曾说过愿意与自己“一夫一妻”,然而却变成了佳丽三千。可见,历史是不能改变的,他终究将是妻妾成群。
正想着,就听到刘彻吞咽药汁的声音。
渴盼奇迹
听着刘彻喝下药汁的声音,陆梦仿佛看到他苦涩的表情。那是药啊,用树根、草根、毒虫之类煮出的药,味道能好吗?更何况,听说这是李少君配的药!李少君擅长钻研以毒攻毒,总喜欢在药中加一些本身就有毒性的草果。他配的药,她以前领教过,何止是苦,味道让人作呕。
当然,她也知道这是刘彻的“苦肉计”,但还是睁开眼睛,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他拿身体的健康开玩笑。
健康在她眼中是多么的的珍贵而又遥不可及!
“难道没希望就不争取吗?”她努力的撑起身体,在他惊讶的目光中,推开他相扶的手独自坐起来,亲手拿起了药丸送入口中。咀嚼碎苦不堪言的药丸,她屏住呼吸,喝下了他递到面前的臭毒汁。一口气喝完,她正视他欣慰的笑脸,他的笑容依旧暖人,只是写满了疲惫;他的眼睛随着笑容而迷人的弯曲着,却明显的浮肿了。
“他到底守了我多久?身为养尊处优的帝王,正值青春鼎盛,竟憔悴成这个样子了!”一阵揪心,突然她吐出一口血,再次昏厥。
刘彻即时抱住她,刚刚看到一点希望的心又沉入了千年冰潭。擦拭血渍的手在颤抖,他哽咽着吩咐:“快去宣李少君!”
李少君又一次把陆梦从阎王殿拉了回来,却战战栗栗的向刘彻禀说:
陆梦真的熬不过三五天了。
刘彻听后怔了半晌,竟莫名其妙的一笑,随即扶起了李少君:“少君,辛苦你了,回府休息吧!”
李少君意外受到这样的待遇,不禁感动莫名,非但没有回府,并且自此茶饭不思、一心一意的钻研药方,只求能有奇迹发生。
几天过去了,李少君没能找到医治陆梦的方法,就连他自己也病倒了。
这些天来,刘彻更是没有好好休息过一时半刻。除非不自觉的睡着了,他是寸步不离陆梦的身边。她醒着,他想尽力法逗她开心;当她睡了,他含泪吻着她的指尖祈祷,盼她能奇迹的康复。一次偶然,他发现陆梦的左手上少了片指甲,以为有人虐待了她,就命人把乌嘟尔传来问话。他本来是下令杀了乌嘟尔的,可是陆梦不准他那么做,当时她虚弱的,只说了一句话:“乌嘟尔是我妹妹!”
乌嘟尔来了,满脸惭愧的跪在陆梦榻边,告诉刘彻:
当日陆梦发烧,迷迷糊糊喊着“我不回去,我不回去,我不要让他再等十年!”喊着就把指甲抠下来扔了。
刘彻听着,痛着。为陆梦这一份痴痴的情自己竟没感应到,为陆梦这一身深深的苦自己竟没替她挡住。
为的太多太多了!
他用力舒展着已经纠结到一处的眉头,告诉乌嘟尔:“你去把那片指甲给朕找回来!”
龙心
乌嘟尔不明白刘彻让找那片废指甲做什么,亦不敢违命,幸好她当时曾看到,陆梦扔的指甲嵌进了一座镂空的玉石花翁中了,于是火速返回那房间,命人敲碎了花翁。
拾到了指甲,她一刻也不敢耽搁,把它献给了刘彻……
夜深人静。
刘彻独自站在月下,把玲珑剔透的指甲片握在手心里,紧紧贴在胸口上,冥感着陆梦款款深深的情。怱尔他心窍中生出蓝光一束,眼前的世界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汪洋般的蓝沙,卫青博士就站在沙上。他手中拿着一片薄薄的东西,表情严肃。
“是你?”刘彻四处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卫青仍沉着脸,看了一眼手中的数码纸,认真的说:“没有时间!陛下,请好好听着,记下我所说的药方,照着此方配药,能救陆梦!”这纸上的药方是他走遍了几个星球,聚集了N个星际知名科学家研讨出来的,是专门根据陆梦的情况而配的中药。
刘彻立刻集中全部精神听着。
卫青一口气说了三十几种草药,声音越来越轻,终于抵不过时空的克制,被吸回了自己的时代。
他一消失,当即刘彻打个激灵恢复过来。他顾不得细想刚才是怎么回事,赶紧让宫女拿来竹简,迅速的书写自己记下的药方:水母雪莲花、蜘蛛香、珍珠伞……蛇胆……
最后一味药材:龙心
龙心!他手上一颤抬起笔:世上真的有龙吗?去哪里取龙心?略一思忖他明白了,卫青在指责他对陆梦的伤害。惭愧袭上心头,隐隐的,心脏真的开始疼痛,仿佛被挖出来了。
……
陆梦彻底康复是一个月后。
在养病期间,从有力气说话开始,她就把刘彻赶了出去。他不敢不从,怕一不小心惹她生气便在室外徘徊,饶是牵挂难耐,可更多的是高兴:“朕的梦终于回来了!”
虽说见不到她,可她哪时喝药、哪时用膳、吃了几口……事无具细,他了解得一清二楚。
有皇帝的关心,陆梦得到了奴婢们无微不至的照顾,比皇后还尊贵。
她也听说了,刘彻每天只要抽出时间,都会在她门外站着,就算实在抽不出身过来,也会命人送来鲜花几箩,花都是他亲手摘的,每天把陆梦的房间堆得满满。
这一切,陆梦感动。
她原谅了他,莫名其妙的原谅了。
不过,那原谅只是在心里,她不想见他,对自己说:重生了,就让一切重新开始,别再和他有感情纠葛,相信卫青哥哥的话吧!
为了避开他,她选在一个他没来的日子,离开了他的禁苑。
冒死相救
该往哪里去呢?顶着骄阳,陆梦漫无目的走,来到一座湖畔。
此湖不大,周围长满了开白花的树。
四下无人,白花静水,时尔蛙鸣,这景致留住了陆梦的脚步。刚好前方不远有棵大树,树上的白花格外繁茂,把整个树冠都添满了,在地上遮出一大片荫影。
陆梦靠着树坐下,浴在花香里,看着湖景,静静思考。
这次一病就是一个多月,不知道那两个女鬼去哪了,还有没有出来兴风作浪呢?
战争还没开始,在等待任务到来的这段时间,是不是顺便把这桩离奇的女鬼案给破了?
那俩女鬼到底是什么人?她们为什么要伪装成自己?
陆梦觉得,那俩个人必定和秋秋的死有关。她们说的那些话,都是刘彻私下告诉自己的,而自己又曾告诉过秋秋。这一想,似乎秋秋的死又是自己造成的了!
“不,是刘彻造成的!”她鼓着腮吹吹眉上的假发,骂道“死刘彻,采花大盗,摧花大盗!老天会惩罚你的!”“老天已经惩罚他了!”刘彻的声音由远处传来。
陆梦的心怱悠一颤,却故意冰冷冷说:“离我远远的,否则的话,别怪我对你不客气!”
他仍在接近,步子很沉很沉,沉得有些拖遢,且越走越慢、越走越慢……
怎么这么小心翼翼?陆梦察觉些异样,没有妄动,微微侧目用眼角去看,刘彻的手渐渐伸了过来,渐渐挡住了她的脸。他的修美的手在向上抬,隔着他的指缝,她看到了一条红线,霎时惊出一身冷汗——此时,她的“天敌”,一条吐着红信的金环蛇就挂在她的头顶!
“刘彻别动!”她轻声唤,不敢用力喘气,心也提到了嗓子眼。怨他,却生怕他被毒蛇咬上一口,这就是爱,是滋生在她心里的爱,一扎生根,永远不希望爱过的人受伤。
陆梦想拦住刘彻却没有机会行动。
只见刘彻的手骤然一动,“吱”的一声,蛇头就掉了,同时他的拇指上也多了两个红牙印。就是在刚才,刘彻的手挡住陆梦的脸时,小蛇正发起攻击,他没有办法,只好就势掐死它,也避无可避的被它咬了一口。
“快去找李少君!”陆梦腾的站起来,一把抓过刘彻的手,想也没想就把他受伤的手指含在了口中。“你做什么?”刘彻用力抽回手指,“我能做什么?”陆梦瞪他,声音也是又急又火:“我帮你这个采花大盗把毒吸出来!”她又扯过他的手指。
刘彻当然不依,万一毒蛇过到她身上怎么办?俩人便争执起来,你来我往,扯着刘彻受伤的手指。最后陆梦怕消耗的时间太长毒素会上行蔓延,出奇不意踢他一脚,趁他分神,拉起手指就塞进了口中。
一下、一下用力的吮吸,她及时吸出了几口黑血,接着扯下他金冠上的系带,利索的系在他臂上近心的位置。
这一个过徎,刘彻没有再争,只静静看着她。当陆梦替他包好了手指转身要走,猛然他从后面环住她,把她整个人禁锢在自己怀抱中。“梦,朕此生可以没有天下,可以没有一切,唯独不能失去你!若你就此离开,朕宁愿就此长眠不醒!”
“那你就去死吧!”冷冷的回了一句,陆梦反肘就是一击。这一击打得刘彻松了手,她则头也不回的离去,怱听“扑通”一声有东西落水!
惊心动魄
是刘彻落水了吗?陆梦当即收定脚步,却没有马上回身。以她对刘彻的了解,确定他是不可能自杀的。
“他会为了我做跳湖这样幼稚的行为吗?不会的,他可是个皇帝!怎么不会?上次他不是喝下了那些毒汁吗?”
“如果他真的用这种方法挽留我,那就让他在湖里游泳健身吧!”她这么想,却快速转了回来,树下已经没了刘彻的身影,只有一地刚刚掉落的新鲜花瓣。
此时陆梦的心仿佛被谁狠狠攥了一下,她不安的向四处看,到处空空,湖面上荡着几圈涟漪。随着不断绽开的涟漪,几朵白色的小花在水面上悠悠的晃动。
他真的落湖了!她一个猛子扎进了涟漪深处。
刘彻会在哪里?看不到人,她只有不断的向深处游去。
“彻,等我,再等我一次,就算是死,也等着我!我还有几千年的话没对你说呢,还有几千年的怨气没向你发呢,等我!”
不断的游,她不断的懊悔。刚才把全部心思放在感情上,竟忽视了一个问题:这深宫内苑,怎么会有一条剧毒无比的蛇到处活动呢?再说,这种金环蛇它也不生活在中原地区呀,可它不但出现了,又恰好出现在她的头顶,应该是有人蓄意放的。
可是奇怪,自己刚坐下不久刘彻就过来了,如果有人在那时候放蛇,他应该会看到的。难道那蛇早就在树上了?不,如果没有人在附近,刘彻不可能落水并且瞬间不见了踪影,他一定是被人挟持去了。是谁挟持了他?那个劫犯又藏在哪里呢?想起树下新落的白花和湖面上的花,她恍然明白了:放蛇的人也就是劫犯,一直就藏在树上。
藏在那棵洁白无暇的树上,若是穿着其它颜色的衣服也实在难以藏得完好,莫非是那两个女鬼之一吗?
她为自己的想法打了个冷战,顿时迸发出更大的能量,加速向湖底游去。
湖水虽算不上清,可也不十分浑浊,陆梦向下追出十几米远,已经可以看到前方有巨幅波动的水纹了,于是她更加确定了方向,继续运用少林方丈亲传的闭气功,一路直追。
约十分钟后,人落湖底,刚好看见湖底的浮沙打着旋儿向一个中心覆盖,她伸手摸索,在中心深处摸到个铁球,用力旋了几下,霍然见一黑洞,紧跟着身体便被强劲的吸力拽了下去。下去的时候是一个陡坡,速度极快,陆梦也来不及回身看刚才被自己开启了的暗门,不过试着水流冲下来的力道越来越小,她判断:门已经关了。
顺着水流,陆梦被冲进一个类似于排污渠的地下暗河,暗河的水不深,刚好及膝。借着微弱的光线,她向前后看看,河流上游极窄,勉强能容一个人爬过去,于是便选择向下游追。
沿着河疾行了一会儿,陆梦怱的试到有只手在河底抓自己的脚,一惊,本能的抬腿,却轻轻的就抬起来了,刹那一个不好的预感在她周身蔓延开来:不会是只断臂吧?
果然,抓在她腿上的就是一只残断的手臂。
破庙匿鬼
陆梦捞起手臂来看,它已是皮肉残缺,不多的筋肉勉强连着指骨和上臂的骨头,有十几只肥大的白蛆虫在里面蠕动,惨不忍睹。
这是什么人的手臂?这条暗河在皇宫内,难道是早前失踪的御女被抛尸在这里了?
轻叹一声,她放下了断臂。惦念着刘彻的安危,她火速追赶了下去。
追出很远也不见刘彻的身影,陆梦暗暗奇怪:劫犯劫持着人质行走,怎么能比她单枪匹马一身轻还快?除非那人质也配合着劫犯的行动,可刘彻为什么要配合别人呢?他不知道自己可能在后面追踪着吗?
忽然她的心弦被弹动了,全身漾过一丝暖流。这份温暖夹着疼痛、夹着感动,把她的泪驱出了眼眶。
相爱的人,若心心相映,便能透过迷雾看到藏在对方内心深处的关爱。
此时陆梦体会到了:
“是啊,你知道我会来,所以故意要甩掉我。谢谢你!”
她想,如果自己遇到了危险,而又预料到刘彻会追来,她也会选择顺从歹徒,跟着危险走,甚至催着危险走,这样做也许傻、也许懦弱、也许糟糕到极致,却有一个最最重要的好处——让深爱的人远离危险。
“刘彻,你真傻!笨猪,大笨猪,不知道我是个女超人吗?告诉过你我是个很强的女非警的!等着吧,我会让你们通通领教我的厉害!”
踏着冰凉的水流,她又追出几百米,渐渐看到了光亮。光线是从上方井口射进来的,借着光往河下游看,深不见底,越来越黑也越来越窄了。
这井口连着什么地方呢?她移到井壁观察,突然发现潮湿的泥壁上有浅浅五个指坑儿,浅到几乎和壁上的其它痕迹相混。
摸着五个小坑,仿佛能感受到刘彻的温度,陆梦凝起俊眉,瞪起果敢炯灿的双目,仰望一天隐霭,毅然展开双臂,踢着凹凸不平的井壁飞了上去。
井口外是一间残破的庙院,此时天空阴云密布,周围昏暗极了。
寒凉的湿风吹着陆梦的发丝,缕缕青丝随风上下拂动,翻飞若舞。
风声呼啸而起,一阵凄厉的尖叫从院墙外传来,陆梦莫名打个寒颤,寻着声音看向院墙。那面院墙残破不堪,到处是大大小小的洞缺,透过洞口一眼就可以看到墙外茂密的树林。
这时叫声又响起来,她渐听出是猫头鹰在叫,遂不再理,淌着蒿草走向庙宇。
这座庙不大,孤零零的座落在院落东角,庙外的墙壁上亦是长满了蒿草。
见庙门关着,陆梦当即提高了警惕,加快了脚下步子。
一间弃庙,一道周身是洞的破门,还有什么必要关起来?想必是劫犯知道她追了来,故意关上门的。
门内会有什么阴谋?
她向来胆大心细,既没有推门,也没从门上的破洞向内窥探,只用脚尖轻轻踢了一下门,同时纵地而起。门开之际,十数支金钱镖飞了出来,而她也升至半空,待金钱镖发尽才落下来。扫视草中的金钱镖一眼,她就知道它们和早前在林中打向刘彻的金钱镖同出一门,看来,绑架刘彻的人,无疑是那个女鬼了。
患难与共
庙门大开了,陆梦在门外观察,庙内看不到人影,地上散布着破瓦和腐木,并且有大滩水迹,显然,那劫犯和刘彻来过这里了。
现在他们还在庙中吗?
她再看,正对着庙门有座缺了上半身的佛像,佛像的脚下堆满碎石屑。除佛像外,这庙内四壁空空,唯一挡住视线的,就是佛像边上的一根圆形土石柱子,柱子旁边有小堆干柴。
佛像和柱子两者都可以避身,陆梦没有马上入庙,而是顺着柱子向上看,发现全凭它撑着破庙的梁,这个庙堂才得以保全了到处是破洞的房顶。
房顶原是青瓦铺盖,此时向下倒长了许多篙草。忽尔一道闪电透过破洞划进庙里,借着这一闪即逝的明光,陆梦看到了嫩绿的草叶正从房上落下,碎碎扬扬。
立刻她心中了然:鲜草不会无故断落,有人藏在房顶上。
十分小心听着两旁边的动静,她迈进门去,经过门边的时候更是格外小心了,并没听到门后有异动。站在庙堂中,距离落草有三米远,她停了下来,静候着上面和周遭的变化。
房顶上的草仍在萧萧落下,只是比之前少了许多,房上的人也迟迟没有下来,陆梦侧耳倾听,在风声、鸟叫声等大自然的声响中区别异常。忽然背后传来沥沥嗒嗒的声音,似水声,又不若水声那般清脆,不安莫名浮上心头,猛的她原地旋身,不禁倒抽了口气,呼吸嘎然停滞!
“喀嚓”又是一道闪电扎下来,一瞬间她看清了刘彻的样子。他紧贴庙墙站着,双臂平伸,人呈十字形。有四把短刀,分Сhā在他的双臂。鲜红的血正从刀口汩汩流淌出来,染红了他亮美的黄|色袍袖。他浑身是水,皇冠也不见了,湿漉漉的马尾发顺贴在脸侧,神情淡定,嘴角浮笑。
谁这样折磨他!不!不!陆梦摇头,她不能接受这个现实,心疼得一阵阵的抽搐。他是何等的尊贵,怎么可以被人这样虐待?看着鲜血从他的胳膊流出来,汇集在地上,在暗夜里反射出幽冷的光亮,她的心越来越疼,一时间忘了自己所处的险境,忘了头顶的女鬼,不顾一切的飞奔向他。
“陆梦!别过来!”刘彻大喝。他一直在默默注视她,一直在忍着疼痛不出声响,怕的就是她见到自己后,会乱了方寸。果不其然,她真的就不顾一切的跑过来了,同时,藏在庙顶的女鬼,那个劫持他的人,也飞速的跳落下来,当空向陆梦射出一枚金钱镖。
“小心身后!”他急喊。
陆梦身形一侧躲过了镖,同时也瞥到有片绰约的黑影直扑下来,正要躲,又见一道金光射向刘彻,仍是一枚金钱镖!
女鬼使用了同样的手段,试图通过袭击刘彻而诱使陆梦赴险。
陆梦也明知道那枚金钱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目的就是引她过去截镖。
“宁可牺牲生命,也要保障他人安全!”这是她入警时宣过的誓言。
任何有危险的时候,她都默默对自己说过“舍己救人是我该做的”此际更不例外了。
那个等着她去救的人就等于是她的心肝啊!心肝要坏了,人还能活得踏实吗?她宁可再一次中计,也不愿意让刘彻的身上多一个伤口。他身上多一个伤口,她心里就多一处疼痛,这种不见痕迹的疼痛,就算过去了,也会让她闭上眼睛就感到害怕。
毫无迟疑的,她就去救他了。
虽说那金钱镖发得快,可凭陆梦的功夫,仍然是追上了,把金钱镖捏在指尖的那一刻,她微舒了口气,身法却没有停,而是就地一滚试图躲开在头顶上追来的黑影。
可惜,稍稍晚了一步,她终究被一张当空追来的大网捕住了。
患难与共2
陆梦急中生智,用金钱镖划向网丝,这才发现,这张网竟是金属制成,无法割破逃生。
刘彻见她被网住了,再也不顾四肢上的疼痛,硬是把刀拉出了墙壁向她奔去,顿时他伤口处的血喷涌如注。
陆梦这时后悔了,早该想到啊,一旦自己遇险,他的危险系数就会成倍扩大,谁来保护他呢?清醒已是枉然,刘彻到她身边就因失血过多晕倒了。强打精神,他拉住了她的手:“梦,原谅朕吧!其实朕的心中,真的只珍爱你一个人!”“我……”陆梦已是泣不成声。
女鬼隔着网点了陆梦的|茓道,把她和刘彻背对着绑在了庙柱上。
而后,她又替刘彻把伤口敷了创伤药、仔细包扎好,止住了他的血。
一切安排妥当,她在庙柱边捡了几根柴,在距离刘彻和陆梦约两米远的地方升了堆火,席地而坐,边烤火边盯着刘彻看,一双生得恐怖的眼睛竟有些许柔光。
刘彻苏醒过来,看到火边女鬼,第一句话就是:“放了她,朕答应你任何事!”
“包括把你的江山给我吗?”女鬼用腹语问。
“江山?”刘彻冷冷一笑,虽然体力有几分虚弱,口气却是威严而不可侵犯的:“大言不惭的恶鬼,即便朕给你江山,你能坐稳吗?”
女鬼闷哼一声,拍拍手走过来。
陆梦侧目看着她,勾着刘彻的指尖说:“你看,她可能要吃你呢,可不知她的嘴在哪里?”
“她的嘴,梦,她的嘴可能长在脚底下。”刘彻回碰了她一下,问:“你信吗?”
“切!”陆梦又用手碰他一下,说:“笨!怎么会长在脚上?没看她没有脚吗?”
刘彻继而再碰她一下,哈哈笑起来。
陆梦也微微笑了。
此时被隔柱绑着,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只能用肢体的的接触来传递深深的关爱。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却把女鬼气得疯了。她冲到刘彻面前,发出“嗯嗯”闷吼声,两只鼻孔也冒着粗气。怱尔,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呜呼呼怪笑起来,对他说:“陛下,我想到要什么了,只要你答应我,我就放了她!”
陆梦一听,心里扑通下,知道女鬼准没好主意,接荐就说:“刘彻,你别信她!她是鬼,鬼话怎么能相信?呵呵,你不会那么傻吧?”
听到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刘彻却察觉到了她内心的忧虑,霎时暖暖的。这一生,终于遇到这样一个人,在生死存亡的时候,她总是把他的安危和荣辱放在第一位,这个人,就是他宿命中的至爱,他可以伤,也可以死,甚至可以活活的被火烧油煮,却不能没有她!
为了陆梦,做什么不行?
他轻轻一笑:“梦,朕愿意信她!因为,朕想让你相信,刘彻此生,都不想负你!”
荒唐的要求
陆梦急中生智,用金钱镖划向网丝,这才发现,这张网竟是金属制成,无法割破逃生。
刘彻见她被网住了,再也不顾四肢上的疼痛,硬是把刀拉出了墙壁向她奔去,顿时他伤口处的血喷涌如注。
陆梦这时后悔了,早该想到啊,一旦自己遇险,他的危险系数就会成倍扩大,谁来保护他呢?清醒已是枉然,刘彻到她身边就因失血过多晕倒了。强打精神,他拉住了她的手:“梦,原谅朕吧!其实朕的心中,真的只珍爱你一个人!”“我……”陆梦已是泣不成声。
女鬼隔着网点了陆梦的|茓道,把她和刘彻背对着绑在了庙柱上。
而后,她又替刘彻把伤口敷了创伤药、仔细包扎好,止住了他的血。
一切安排妥当,她在庙柱边捡了几根柴,在距离刘彻和陆梦约两米远的地方升了堆火,席地而坐,边烤火边盯着刘彻看,一双生得恐怖的眼睛竟有些许柔光。
刘彻苏醒过来,看到火边女鬼,第一句话就是:“放了她,朕答应你任何事!”
“包括把你的江山给我吗?”女鬼用腹语问。
“江山?”刘彻冷冷一笑,虽然体力有几分虚弱,口气却是威严而不可侵犯的:“大言不惭的恶鬼,即便朕给你江山,你能坐稳吗?”
女鬼闷哼一声,拍拍手走过来。
陆梦侧目看着她,勾着刘彻的指尖说:“你看,她可能要吃你呢,可不知她的嘴在哪里?”
“她的嘴,梦,她的嘴可能长在脚底下。”刘彻回碰了她一下,问:“你信吗?”
“切!”陆梦又用手碰他一下,说:“笨!怎么会长在脚上?没看她没有脚吗?”
刘彻继而再碰她一下,哈哈笑起来。
陆梦也微微笑了。
此时被隔柱绑着,他们看不见彼此的脸,只能用肢体的的接触来传递深深的关爱。
他们俩你一言我一语说得不亦乐乎,却把女鬼气得疯了。她冲到刘彻面前,发出“嗯嗯”闷吼声,两只鼻孔也冒着粗气。怱尔,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呜呼呼怪笑起来,对他说:“陛下,我想到要什么了,只要你答应我,我就放了她!”
陆梦一听,心里扑通下,知道女鬼准没好主意,接荐就说:“刘彻,你别信她!她是鬼,鬼话怎么能相信?呵呵,你不会那么傻吧?”
听到她故作轻松的语气,刘彻却察觉到了她内心的忧虑,霎时暖暖的。这一生,终于遇到这样一个人,在生死存亡的时候,她总是把他的安危和荣辱放在第一位,这个人,就是他宿命中的至爱,他可以伤,也可以死,甚至可以活活的被火烧油煮,却不能没有她!
为了陆梦,做什么不行?
他轻轻一笑:“梦,朕愿意信她!因为,朕想让你相信,刘彻此生,都不想负你!”
屈尊
女鬼把沾着陆梦血渍的金钱镖擎在刘彻面前,等着他的决定,瞬间刘彻眼中射出凛凛杀机。
忍着腹中渐演渐烈的疼痛,他威耸起两道剑眉,正言厉色的吐出两个字:“过来!”
女鬼愣了一下,带着万分惊讶问:“什么?你愿意吻我?真的愿意?”
这太容易了,她不能相信,怯怯望着他怒容满满的脸。多么让人沉醉的脸庞啊,树间月下,暗里,她曾默默留恋了千千万万遍,从没想过此生还能拥有他,却这么容易就要到手了吗?她犹豫着不敢上前。
“不许吻她!”陆梦高声喝道。怎么能让一个威威帝王为了自己去吻一个恐怖阴森的鬼人?她噙着泪,温温婉婉的说:“刘彻,谢谢你能为我这样屈尊!我很感动!不过,我不许你吻她,如果你敢当着我的面吻别人,那么,我会一辈子都觉得你恶心,再也不想接近你了!不知道你明不明白,在女人的心里,爱情都是自私的,它是神圣的!不管是为了什么,一个懂爱的女人,在她的心里,爱情圣美得宛如一朵雪莲花,绝不可亵渎!我相信,那个女鬼也一样,她不是真的鬼,至于为什么说她不是鬼,我不需要解释!但是我能确定她也懂爱,至少曾经懂爱,因此我相信,她不会真的愿意你去吻她。那样的话,你会知道吻她满是血腥的嘴并不好受,那么,她藏在心里的爱情,就不美了,永远也不会美了!”
“住口!住口!”女鬼捂着耳朵,不停的摇头,口中发出沙哑的声音:“不许再说,不许再说!我不要听你的,我不要!我就要他吻我!”
陆梦心头顿时咯噔下:女鬼的喉咙原来能发声,那她为何要用腹语?
眼下的情势容不得想太多,她见自己话对女鬼不奏效,只得急切的想其它办法,却听刘彻在问:“梦,我……我若吻她了,你真的一辈子也不想和我亲近了吗?”“对!”她马上答:“刘彻,还记得十年前吗?有一天,有个容貌被毁的女孩儿,带着一束美丽的花去找你,当时你说过不屑再看她的容貌,把她气跑了。可惜她没有听到你下面说的那些话,你能重复一遍那几句话给她听吗?”
“能!梦,对朕而言,花颜月貌再迷人也不希奇,若可惜兮,纵来落华无根梦,却开心中绽迷情。无论你的容颜是什么样子,你始终是朕心中最疼爱的女子!”他没忘记曾经说过的话,这是发自肺腑的真情实感。
“那你还怕她伤害我的脸吗?”
“怕!”
“你……?”
“朕怕,怕你会在乎!”刘彻深吸了口气,感到随着腹痛,精神也在一点点恍惚,的确是蛇毒发作了。生还看来无望,他碰着陆梦的指尖,尽力淡定而自然的说:“陆梦,爱这个字在你心中太洁净,朕配不上你!朕吻过的女人可止成千上万,恐是要让你恶心一辈子了!”轻叹在心,他扬扬嘴角,冷冷看着女鬼说:“陆梦说得对,想必你也不是什么鬼吧?是否曾和朕有过缠绵往事?也许,最近朕后宫里的连连怪事,就是你所为!你想报复朕,对吧?虽说你的要求无礼,毕竟有因才有果,既然因爱生恨,若这一吻能化解你心头的积怨,朕又何尝不可为之?过来,让朕细品品你是谁?”
当即女鬼站到刘彻面前,踮着脚,微扬起头,半合上了恐怖的双眼,呜哝道“你会知道的!”
恶臭随着她的呼吸冲到刘彻口中,他试图屏住呼吸接近她的嘴,却觉得腹中有滚滚波涛在向喉咙翻涌,忍没忍住,哗的吐出一大口血。
“刘彻,你怎么了?”陆梦惊问。看不见他,却听到了他在呕吐,她的心被揪得狠狠的。这般作呕还要吻那女鬼?他是多么至尊至傲的一个人啊,是宁死也不会屈服的。他曾把女鬼当成自己都不在乎,真的会为了保护自己的容颜而付出尊严吗?不会!猛然之间,她完全懂了:一定是他体内的蛇毒发作了,他意识到生命的危机了,他想用接触的机会把自己体内的过给那个女鬼!
就在陆梦心疼不已,急欲劝阻刘彻的时候,女鬼正用手去擦刘彻吐在唇边的血。
她这一举动是好心,哪料,手指刚刚碰到刘彻的唇边就被他狠狠咬了一口。
咬开了她指尖的肉,他一扬脸吐出她的手指,猛然低头又开始呕血。
女鬼摸着疼痛的指尖,愤恨的瞪着他,啪一记耳光打上去:“刘彻,你好狠毒!我会让你后悔的!”说着她掏出一个小药瓶,把一瓶液体倒入口中,而后气愤的指着他:“你个薄情郎,枉我还准备给你蛇毒的解药,没想到你竟咬我,把毒血过到我身上!好啊,看我怎么去对待你的梦!”
“你别伤她!有恨……就冲着朕来!”刘彻的声音急切却有些断续了。
女鬼脸上淌下混浊的泪,又妒又恨,再次站到陆梦面前,正对着她的脸,伸出了指中的金钱镖。
生死一问
“不要伤她,若敢伤她,朕定然……查出你的宗室……诛你九族!”刘彻怕女鬼真的伤到陆梦,断断续续喝斥了几声,终究抵不过蛇毒的折磨晕了过去。
女鬼见他都这步田地还在惦记着陆梦,气极了,一心想着要毁了陆梦的容颜,却不知陆梦正默默观察她的方位。
陆梦的身上被绑得很结实,可是双腿却可以活动。
就在女鬼的手向她一划一落之际,时机刚好,她迅速的一闪头,同时啪的一个直立踢腿,鞋尖准准踢在了女鬼颈侧的人迎|茓上,女鬼惨叫一声倒地,噗噗接连喷出两口血来。
她捂着胸口,踉踉跄跄爬起来,用那双绿幽幽的眼睛,阴阴瞪了陆梦一眼,三步一晃两步一摇的奔出庙去,在地上留下两串指甲大小的印子。
难道她不是没有脚,是脚下踩着什么东西吗?
先想办法脱身再去找她!
陆梦猜她不会很快回来的,因为自己刚刚踢的这一脚可不寻常。早前向少林方丈学艺的时候,她不但学会了轻功和以内力增强物理攻击力,同时也学了几种很奥秘的气功技能。刚才踢女鬼的时候,她就用了一式“气珠锁心功”。此功的威力在于把丹田的真气运至手、足,集成一个“气珠”,当气珠集成,一旦发出击中敌方的人迎|茓,便会在顷刻间爆发出强大的能量,在人的大动脉内产生震荡气波,扰乱人体的血气流向,让人心荒气短以至体虚无力。
因此说,那女鬼如果短时间内没有凭内力调理气息的话,很可能因气血逆行而死。
“气珠锁心功”伤人至深,若非不得已,陆梦绝不会使用的。此刻女鬼退出去了,应该是她自己没有能力运功疗伤,兴许去找救星了,陆梦看看周围,希望找到解开绳索的办法。
可惜周围什么都没有,她心中挂念刘彻,碰着他的指尖呼唤:“彻,你怎么样了?刘彻,刘彻……”她不断的呼唤,不断的碰他冰凉的指尖。
终于刘彻的意识清醒了,他赶紧摸着陆梦的手安慰她:“梦,朕无恙,你……可有被她伤到?”他在强忍着一波一波袭来的腹痛,可惜声音已把虚弱暴露得干干净净。
陆梦的泪不禁涌出来,她轻轻拈着他的指尖,声声柔和:“我没有伤到,她已经走了!”
“怎么走了?”他不敢相信这喜讯。
“她中了我的霹雳腿!”她抽泣着。
“哦!别哭啊!霹雳腿?朕的梦……可真厉害!比韩嫣他师妹还厉害!”
“韩嫣!”陆梦一怔,他怎么提起韩嫣了?
“你,怎么提起韩嫣了?”
“哦,朕还没来得及问一声,他……他好吗?”
“他……很好!”这个时候,她不想告诉他韩嫣还没醒来。
“那就好!”他沉默了,心里沉沉的,觉得自己再也不能陪伴她了,可她还年轻,总得有个归宿吧,想劝她回去和韩嫣好好生活,可这么一想,心里好痛好痛,有如万箭戳心,痛得说不出话。
陆梦隐隐觉察了他沉默中的伤感,明白了,他始终放不下自己和韩嫣的那一段缘啊!轻轻摇头,她使自己的声音坚定:“刘彻,别胡思乱想,你不会死的!振作起来!还记得我中毒的时候你和我说过什么吗?你说过,要我的魂魄留在阳间陪着你,厮守百年!我做到了,你呢,你能不能做到,能不能……”
她的声音颤抖了:“能不能,与我厮守百年?”
这一句话,他盼了多少时日啊!与她厮守百年,多么美的一个梦!可是如今这身体?他苦笑,碰碰她:“梦……你想和朕厮守百年啊?呵呵,你不回去找韩嫣了,也不怕朕身边女人众多了,是不是?受这次苦真好……呵……朕啊,又能拥着你,想着众多可爱的人儿了!”
“去死吧你!”突然陆梦哭得极伤心:“臭刘彻,你是不是想让我伤心一辈子?告诉你吧,你死了,我不会掉一滴眼睛!呜……”
“好了,好了,真的别再哭了!你的泪总让朕慌不知措!朕不惦着别人就是了!”刘彻嬉皮笑脸的求饶,忽然郑重的说:“陆梦,生死之间,朕有一问,你可愿,重新做朕的皇后啊?”问完,他静静等着她回答。以为在这种情况下,出于安慰,她至少会应允一声,可是等了许久,只听到她在抽泣,于是他的心也抽泣了:原来她仍然不愿意!
失望重重,伤心重重,一腔鲜血从他的心口涌上来,他强压下去,哽咽道“梦,朕……真的……不能得到你吗?你要的爱,就是这么……彼此痛苦着?”
“别说这些了!等脱离险境了,我再和你探讨这个问题!”她相信他们一定能脱离险境,历史不是不可以更改吗?那他怎么会死?所以她没有答应他,因为他有皇后,那些皇后,没有一个人叫陆梦。
“此话当真?”刘彻感受到了希望,求生的意志强烈起来。
温暖的篝火烤着他苍白的脸,莹莹红光在他虚朦的视野中拉起了条条火线,令他脑中灵光一闪:如何能把火源引过来?
引火求生
左右找找,刘彻发现有堆柴就在自己脚边,立时来了精神:“朕得活下去,一定得活下去,朕要让梦做朕的皇后,做朕的凤凰!”他几乎是看到了陆梦凤冠霞帔时的倾城倾国,浑身的血液也不由自主的伴着对洞房花烛夜的遥想沸腾了。
于是他兴冲冲的把脚伸向柴堆,意图就是要使那些柴棒一根顶着一根连向火堆,连成一条线把火苗引过来,再想办法把自己身上的绥带扯下来,使它连接绳索和地面柴棒,借以引燃绑在腕上的绳索。
想得容易做起来难,他用脚小心的踢着柴棒,要尽量使它们相连,又要使它们把前方的柴棒顶向火堆,还得同时忍着蛇毒引发的腹痛和心衰,想要达成目标是万分艰难的。有好多次,他都把柴棒推到一边去了,甚至于在即将成功的时候一不小心终断了前面连好的线条。数次前功尽弃,他仍没停止,继续努力用脚收集身边的柴棒,重头开始,向火堆推,终于连成了一条木线。
从头到尾,陆梦听着他脚下的声音,听着他渐渐不匀的呼吸,不断的给他打气。想必他从来也没做过这样煎熬耐性的事吧?看来无论是什么人,在生死的边缘,都脆弱得只是一个求生者。
最接近火堆的柴棒终于被烤着了,经过漫长的等待,火焰也一路燃烧过来了,刘彻便要去解自己的绥带。就在他的指尖刚刚能碰到带边的时候,陆梦突然说话了:“陛下,等最后一根木棒点燃了,把它踢给我!”
“为什么?”
“还用问吗?我可以让它烧在我们中间的绳索上!”
“如何烧?”
“踢起来呗,你忘了,我是会功夫的,只要把它踢起来,让它的火苗刚好烧在绳子上不就行了吗?”
刘彻不说话,也不听她指挥。他相信她有这个本事,能让柴棒的火苗接触到绳索上,可又怕出意外,怕她意外的再被烫伤一次。
结果俩人争执起来,争着,下雨了,哗哗的雨水来得很急,从房顶漏下来,顷刻就把所有的火焰浇灭了。陆梦想骂刘彻,却在这时没有骂出口。这个时候,他所有的努力都白费了,并且引火的这条路也彻底行不通了,还能骂他,为他添堵吗?她就生闷气,却听刘彻呵呵一笑,说:“梦,老天想让朕多些时间与你独处啊!”
“恐怕,不行了!”一个黑衣蒙面的女人随着沙哑的声音走进来,长裙在地上拖起一路水痕。
陆梦认识这个黑衣女人,她不就是救过自己的人吗?
获救
“你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梦问黑衣人。
黑衣想也不想,答说:“因为我一直在关心着你呀!”
语落,她远远抬袖打出一只小飞刀,刚好打在二人中间的绳索上,绳子当即就断了。
这一瞬间,陆梦脑中闪过一串疑问:她的手法好熟悉!而且,她见了我这身女人装扮,为何没有半分惊讶?难道她真的一直在暗中监视我吗?这么多天监视下来,我会没有察觉?
迅速扫了黑衣人一眼,陆梦挣脱了绳子。
绳子诈一脱落,她就跑到刘彻面前,见他的嘴角和鼻下竟都有血,脸色也发青了,不禁轻轻抬起了手抚摸他的脸,如和风细雨般轻柔。
刘彻勉强扬了扬唇角,想对她笑,身体却骤然向后靠去,重重撞在了柱子上。
“刘彻!”陆梦抱住了他宽厚的背。
“没事!”刘彻拥着她,仿佛又是多年未见,深情的拥着,轻声问:“梦,朕有句话,一直想问你,若朕不是皇帝,你愿意与朕结为连理,朝朝暮暮,握雨携云吗?”
“还说这些?”陆梦扶住他:“快走吧,赶紧回宫去解蛇毒!”
“回答我!”刘彻坚持不动。
“重要吗?”陆梦质问。
“重要!”
“笨蛋!”她扬声而骂,抿起眼睑忍住即将夺眶而出的泪,侧眸瞪他:“彻,知道刚才被绑着的时候我想过什么吗?”
“什么?”
“就让这一刻定格吧,陆梦和刘彻,再也不会分开了!”她冲口说,同时泪珠儿滚落出来。刘彻帮她擦泪,忽然闭上眼睛,脸侧的颧骨紧紧的绷起来。此时他身体的痛苦已到了难以克制的地步,强忍了一会儿才说:“梦……一语惊醒梦中人。朕与你相爱至深,何在乎一个形式!朕在你心中,你亦在朕的魂魄里。朕不忘记你,即便离去了,变白骨,化轻烟,亦会在冥冥中念着你、护着你!”
“刘彻!”嗔唤了一句,陆梦的脸被泪水迷漫了。她能体会他此时的痛苦,曾经,她也痛得死去活来过,好在那时李少君及时赶来了。而他呢,从中毒到现在算算也近六个小时了,想必是支撑不下去了才说这些话的吧?无论如何,必须把他带回宫去,他不会死不是吗?
“刘彻,你不会死,别灰心,坚持下去!”她高声说,格外坚定。
刘彻点点头,再度开始吐血。这一次,乌紫的血流甚至从他的鼻孔向外涌,陆梦真的手足无措了,只能尽力扶着他,却又扶不住,终于任由他沉重的身体跌坐在地上。
怎么办?陆梦想自己先回宫去找李少君。可是又不放心刚才那个黑衣人,急切的转头去看,这庙内哪还有她的身影?就在她刚刚站过的地方,一大滩水迹上面,座落着一个小小的白色琉璃瓶。
雨中情
那是什么?
陆梦跑过去拿起瓶子,略一思忖,对刘彻说:“你有解药了!”
刘彻在生死边缘,已经没有犹豫的必要,当即喝了小瓶中的药液,果然就摆脱了蛇毒之苦。又在地上盘坐个把时辰之后,他的气色便恢复了大半。
二人于是出了破庙,顶着雨下山。
绵绵细雨温柔的击打着林间的花叶,发出碎碎挲挲的声响,如青涩少女细语低吟的歌声。绵雨凉风中,刘彻背着陆梦走在又湿又滑的山地上。
陆梦本不让他背,相反的,她是想扶着他下山的。他胳膊受了伤,又刚刚从蛇毒的痛苦中摆脱出来,她怎么会舍得让他背呢?但是刘彻坚持说,如果不让他背,他就不告诉她走哪条路回宫最近。看着一身铮铮铁骨却孩子气的他,陆梦无奈的摇摇头,伏上了他山一样的脊梁。
他也的确是很健壮,有伤在身,竟能背着她健步如飞。这可出乎陆梦的意料,本来还想等他累了自然会屈服呢,哪知道他背着她走到天光微亮,仍然没有丝豪疲惫的意思。一路上,他滔滔不绝的讲着这些年来对她的思念,讲到她泪流无语时,他就引用一些有趣的故事,来逗她笑。
“梦,朕讲件趣事给你听吧!有一次,朕微服狩猎到了柏谷,投宿到一家店中,那家里的男人误把朕当成了一般富户,纠集了一群青年想劫财,结果被朕打了个落花流水。后来,朕想治他的罪,忽然听到他对他内室说‘死猪婆,脸比鞋长,牙比屎黄,人比猪笨!我为什么没早点休了你,要不是你这扫帚星,我怎么会这样倒霉?’他说完,他的婆娘哭着骂他没良心,可是朕却把他放了,并且还封他做了官,你猜为什么?”
陆梦一面听一面寻思:“史上可是记载过的,有一次汉武帝夜间到旅店投宿,受到冷遇。由于被怀疑是盗贼,险些受到打击,还是那家女人把她男人灌醉了才救了他。呵呵,这家伙好像在编谎话骗我!看我不整整你!”
悄悄的,也不答,也不嗔,她抬手从头顶的树冠上摘了一片挂着雨露的叶子,用叶子去搔他的唇。
“干什么?”刘彻的脚步顿了一下。
“这片叶子就是答案,敢不敢吃下去?吃了,就知道我的回答了!”
“呵呵!一叶知心,叶绝离而活树,梦好聪明啊!那么这片心叶,朕当然要吃!”刘彻一口咬住了叶子,还没等陆梦反应,“噗”他就把叶子喷了出来。
“怎么真吃呀?”陆梦以为他因叶子难吃才吐的,哪知他却放下了她,不发一语,看着树冠,面色凝重的把她推向一旁。
怎么回事?陆梦随着他的视线向上看,硕大的树冠枝繁叶茂,刚好有滴水珠儿从冠上落下来,刘彻迅速伸出手接住了。
“是什么?”陆梦本能的警惕起来。
刘彻摊开掌心,晨光中,一滴红亮亮的水珠儿就在他手心里颤。
“血!”陆梦锐目一扬,脚掌点地提身而起,如只冲天的飞燕,钻进了树冠。
树冠里竟然藏着一双脚!
雨过天晴
更可怕的是,那是一双断脚!
两只脚鲜血淋淋的,由一根树枝挑着,搭在树叉中间。
这一幕,让陆梦惊得险些掉下去。好在她反应快,及时的扶住了身后的枝干,同时手也粘在了树干上。看着手上的黄油,再看看树干上大片的树脂,她略一垂目有了主意,随即取了截长枝把那双断脚挑过来,搭在了距离树油不近不远的地方,若有人要取过来察看的话,应该就会碰到树脂。
她在上面忙碌,刘彻看不太清,仰着头喊:“梦,看到什么了?快回来!你一个人在上面,朕不安心!”
“哦!没什么!”陆梦应着跳下来。
“什么在滴血?”刘彻紧张的拉着她,上看下看,像是她流血了一样。陆梦笑笑勾了下他的下巴:“我没事!”
“那就好!”他舒了口气,可眼睛仍没放松对她的审视,一副不放心的样子。
陆梦转身就往山下走,心事沉沉的说道:“刘彻,那上面……是一双女人的断脚!”
刘彻听后静默了一会儿,突然过来紧紧拥住了她的背:“梦,朕的罪过太多!报应也多!可朕只怕一样,怕你受到牵连!不管这次事件到底是谁谋策,朕定要把他全族诛灭才能安心,断不能给他机会伤害你!”
他这番话完全出于对爱人的担忧,可陆梦却听得格外刺耳。她爱刘彻,不由得就希望他是个完美的人,自然听不得他动不动就说杀说诛的,并且,这一连串的女人遇害事件,根源还不是在他嘛,怎么他就没有一点自责的意思呢?
她有些失望,便不再理他,一路默默无语走在前面。
雨停了,丽虹挂在当空,二人也走到了半山腰。这里树木稀少,陆梦有些累了,便停下脚步,远眺对面山间的七色彩虹。梦幻般的彩虹跨着对面的两座远山,两山间有层层的烟雾飘来飘去,飘来飘去,穿梭于虹桥下。这景致如仙似梦,让人感到轻松,她闭起眼,深深吸了口气。
雨后的林间,空气格外清新,陆梦的心情也多云转晴了。
阳光一波一波扫射下来,划过翠绿翠绿的树叶,叶子上那些小雨珠儿反射着灿灿晶晶的亮光,十分好看。她发现身边的树下有株高大的野百合花,便蹲到树下,摸着花瓣,闭起眼睛感受花的芬芳。这时刘彻追了上来,站在她身后,缄默无语。
陆梦已经不恼他了,回身相看。刘彻正背着手远眺,气宇不凡,只是臂上仍绑着女鬼系的破布条,有些杀风景,她嫣嫣一笑,嘟着嘴说:“还看什么风景,快回宫去处理伤口吧!”
刘彻抬了抬手,指着对面山间,忽然他苍白的脸变得异常严肃,并且未发一语就大步向山顶走去,陆梦紧跑两步追着他,边跟边问:“你去哪?”
“回宫!”
“回宫!”她一愣,他不是说回宫要下山吗?
阴暗的礼物
刘彻心中有事,并没告诉陆梦,陆梦也不想多问,她知道,他不喜欢女人过问政事嘛!
于是,就紧紧跟着他,很快便回到了上林苑,她这才知道,原来从那破庙出来,向西走不多远,穿过两片林子就可以回到上林苑了。想毕刘彻不顾伤势、不顾女鬼的出现,故意带着她在林间兜圈,只是想和她多一些时间独处罢了。
看着他魁美的背影,看着他缠着烂布条的胳膊,她心里又暖又甜,抿着嘴笑了。
回到上林苑匆匆更换了衣装后,刘彻首先令人去调查那座池底的暗道和林间破庙,而后又亲自把陆梦送回到御宿苑门口,这才准备乘上御驾赶往未央宫。
临别,陆梦嘱咐他要小心伤口,他则神色凝重的说:“你回来了,朕就不再有伤了!而今城外亭燧(烽火台)烟起,恐怕稍后便有紧急军情来报,朕必须马上还朝!你安心等我,哪也不许去!”言罢他紧凝着眉,直到陆梦反复保证了三遍,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回味他紧张的样子,似乎生怕她又离去了一样,陆梦一路走一路笑。
“姐姐,你笑什么呢?”乌嘟尔似乎等她很久了,小跑过来拉起她的右手,脸蛋微微一红。
陆梦想起她差点被刘彻封妃,而这一切都因为自己成为泡影了,不免有些尴尬,脸上也是热乎乎的:“我……”
“哎呀,我替你说吧!你和皇帝陛下相认了,所以就该笑,就这么说就对了嘛!”乌嘟尔调皮的用一只手摇着她的胳膊,满脸歉意的说:“姐姐,对不起,我……我不该冒充你的名字和陛下成婚,其实我也是……”
“别说了!”陆梦抱抱她,说:“乌嘟尔,都过去了!这事以后我们谁也不提了,你依然是我的好妹妹!这会儿,我真的有些累了,想好好睡一觉,你要没别的事,我们改日再聊好吗?”
乌嘟尔恩恩啊啊的半天,不说话,也不离去,只是低着头看她。
“怎么嘛?”陆梦急了。
“姐姐,我想……我想送你一个礼物!”
“送我礼物?”陆梦注意到她有只手一直藏在身后。
乌嘟尔咧开小嘴儿憨憨一笑,从背后拿出一个盒子,双手向陆梦面前一递:“打开看看!”,陆梦没有接,盯着盒子看了片刻,正色问:“这盒子哪来的?”这个盒子和早前见过的两只竹胎盒外观基本相同,黑底,彩绘图谱,金边,只是比前两只都要新一些。
由于陆梦的追问,乌嘟尔回忆了一会儿,告诉她说这只盒子是使官元弥帮她找的。陆梦听后把盒子打开看看,里面装着一只精美的白色小琉璃瓶子。看着它,陆梦的记忆之门被打开了,这个瓶子早在上次小的时候就见过呀,那不是“地道集团”用来装瘴毒解药的瓶子吗?并且,昨天夜里给刘彻留下解药的黑衣人,也是用的这种瓶子,看来,在这陌生的汉朝,有个故人想和她玩一场游戏啊!
这个人会是谁呢?又为什么专向她挑衅呢?疑团得马上解开,陆梦清楚的意识到,礼无好礼,既然对方送瓶子给她了,那么他或者说他们就一定是要有什么行动了。
“乌嘟尔,我问你,你再说一遍,这个瓶子真的是元弥送给你的吗?”她突然厉色问。
乌嘟尔吓得一跳,紧张的退了两步,拍着胸脯说:“不,不是元弥给我的!”,过一会儿,她又跺着脚说:“看你把我吓得,反话都说出来了,就是元弥给我的啊!”
“他现在哪里?”
“在思贤苑啊!”
“谢谢你,乌嘟尔,礼物我收下了,你就留在这儿吧,暂时别回去,我先去看看!”陆梦匆匆嘱咐了乌嘟尔几句,顾不得休息,赶往思贤苑找元弥去了。
思前想后,从装着秋秋的盒子被换,到这个盒子的出现,她认为,应该都和元弥有关。
元弥之死
思贤苑和往常没什么不同,内外都有汉宫的禁卫军把守。
元弥的房门外,还有两个乌孙武士在值警,陆梦敲了敲门,听到元弥说“进来”便推门进去了。
元弥的寝室是两间套房,进门就是一个小厅堂,向西则是他的内寝。陆梦进来后,见堂内没人,便站在门口没动,听到里面说:“是苜人夕吗?你请入内厢说话。”便问:“元大人在做什么?”她不想冒然闯入一个男人的寝室。
元弥回说他正在清对皇帝给乌孙国的礼单,做回国前的准备,比较忙,请陆梦进去帮他清点礼品。陆梦在堂内漫步查看了一周,没发现什么异常,便转过黑屏风进入了元弥的卧房,当即愣在了门口。
元弥竟死了,身首异处!
陆梦异常惊讶,警惕的环顾了整间卧房,里面根本没有窗子,那元弥是谁杀的呢?她细细查看了下,元弥刚刚死去,热气蒸蒸的血正顺着齐唰唰的断颈往外冒,甚至有咕咕的响声。他的身体直直趴在地上,身前有喷射出来的血渍,身后半米多远是他的头颅,脸向上翻着,眼睛嘴巴都睁得异常的大。
尸体和头颅之间有柄刀,闪着寒光,刀上面并没有血。
这个命案不一般啊,陆梦微微攒起娟眉,上前拾起了凶器仔细看,发现这是一柄异常锋利的刀。她摘了根发丝扔上去,纤细的发丝只轻轻一触刀锋,即刻就断成了两截。哦?陆梦若有所思,转头看看身旁的石砌墙壁,墙壁上有只麒麟浮雕,这麒麟雕巨大威猛,比陆梦还高半头。它的脸正对室内,右眼珠上嵌着夜明珠,左眼珠处则是一个深洞。
左眼上的夜明珠呢?她知道历代帝王都把麒麟看作是太平盛世的象征,那么,汉官们会如此疏忽,把乌孙国使臣安顿在一间麒麟壁破损的房间内吗?这不是有损国威吗?
她正疑虑,门外一阵嘈杂,继而张汤带着大批侍卫涌了进来。见到陆梦手执利刃站在死尸旁边,并且身上有血垢,他一惊,问:“你为何杀他?可知他是乌孙使节,关系两国交好?”
陆梦没回答,看看张汤身后站着成群的侍卫,明白此时是众目共睹,百口莫辩。况且,纵思前后,自己果然就是被人请进翁中了。其实当看到乌嘟尔送来的琉璃瓶时,她就猜到有人想引诱她来,索性将计就计,对乌嘟尔不盘不问,以便更深入的发现敌人的阴谋。却没料到,竟遇到这样一桩血案。很明显,有人想栽赃给自己,要向张汤解释吗?不,那样太浪费时间,现在事件越演越烈了,凶手的行动也越来越明目张胆了,必须要取捷径破案。
严肃看着张汤,她沉声说:“张大人,我不是凶手,但从你的角度,势必会抓我,对不起,我不会就捕,你看怎么办吧?”
张汤背着手,侧目审视陆梦,陆梦衣衫上的血垢呈黑紫色,并且已然凝固了,不像是尸体上溅出来的,于是转过身去,背对着她,仰起头来,阴阳怪气的说:“哎呀,这可就奇了,乌孙武士怎么变成女人了?乌孙使官死得这样惨,竟把她吓晕了,看来,她必定不是凶手,凶手既然敢杀人,又怎么会被吓晕呢?”
他的话音一落,陆梦扑通倒在了地上。
不多时,她就被人架上了抬轿,抬向了御宿苑。为了伪装得昏迷,她一直闭着眼睛,哪知由于太累,再加上轿子颤颤悠悠、颤颤悠悠的,竟不知不觉睡着了,再睁开眼睛时,人已经躺在了床上。
“谁把我抱到床上来的?”她一扭头,立即就看到了一张带着怒意的脸,刘彻竟然回来了。
女警的皇帝男人
“你怎么来啦?”陆梦笑着坐起,心想他不是有要事要还朝吗?
刘彻不说话,刚毅而润美的唇紧紧抿着,胸脯起伏不安,愠怒的眼睛闪着忧虑,似乎,当下他正调整心绪。陆梦猜他是因为自己又招惹了事非而生气,却又不舍得对自己发火才这样的,于是对他眨眨灵动的眼睛,嘴唇美美的向两侧一弯,挂着两个小酒窝,甜笑着,拉过他的手轻轻摇晃:“彻,我没听话,让你担心了!你生气了吗?”
“没有!”刘彻当即回答。
她的样子娇羞乖美,太可爱了!他着迷得忘了一切,怔怔盯着她看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轻轻把她拥在怀中,语重心长道“梦啊,朕如何能让你不受伤害?朕可以征服江山万里,却为何就不能使你远离危险!你可知道,听传你出了事,朕撇下了在前殿侯驾的一朝重臣,在半路上骑着快马赶回来了!一路上,竟觉得万分的惶恐,只怕有一天……”一阵揪心的不安,他哑然不语。
“这么快,竟有人向他传报?看来他在暗中泒了人注意我的行动啊!”
一阵暖流涤荡在心头,陆梦紧紧偎在他的胸前,抚着他的胸口,如春泉涓涓,温婉的说:“彻,我明白你的心,可是也希望你知道,做一个女警的男人,你必须要学会承受担心,就像我,要爱你,也得承受你的江山和那些女人们来瓜分我的爱!这两方面虽在本质上不同,可都是我们本身所固有的特质,如果硬要去改变,那就是要改造一个新人出来了!谈何容易?”
“梦,你愿意做我的女人了!”刘彻高兴的抬起她的脸,双眸中闪玉样温润的泪光。陆梦前面的话,说让他做个女警的男人,他听着是天真好笑的,可当她说到要做他的女人,就这几个字,让他一瞬间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幸福,正愁要如何安置后宫那一群女人来取悦她呢,她竟如此深明大意了!
他把陆梦说的“忍受瓜分”听得清清楚楚,直以为陆梦就此愿意做他的夫人了。
“呃!”陆梦缓缓离开他的怀抱。一时动情说了刚才的话,可她明知道自己做不到,怎么能和别的女人分享他的爱呢?不行,她摇摇头,严肃的解释:“你理解错了,我是说做你身边的女人,意思就是……”她特意强调“身边”两个字,想投机取巧的转变刚才的话,让他有所顾忌,不要以为她可以和别的女人一样容忍他的花心,哪知话才至此,他突然厉色问:“就是什么?陆梦,你太让朕失望了!如此的若即若离,可是有趣?好,朕误会你了,你就在此自圆其说吧,等你圆好了,想好了,再来和朕说话!”
毅然步出房门,他顿了一顿,却没回头,说:“元弥的事,你无须放在心上,张汤自会查清的!”继而他闪身离去。
“你这个火暴脾气!”陆梦抓起玉枕向着他的背影狠狠砸了过去,玉枕嗵的一声落在地上,她也气得扑通躺下,却试到有个东西硌了自己一下,爬起回头看看:
嗯?一个小布人儿,上面写着“刘彻”,翻过来一看,背面绣着大大的“死”字。
寻爱瓶的阴谋
谁这么大胆?
陆梦看看床边的宫女,问:“我出门这段时间谁进来过?”“禀陆姑娘,皇后来过!”宫女张口就答。“哦!”陆梦揣好小人,吩咐道“不许把这事声张出去!”
宫女应下后,陆梦又一次匆匆出门了。必须尽快破案,拖得越久,将发生的变故就会越多,现在的魔掌已经伸到刘彻枕边来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
出了御宿苑,她直奔了思贤苑找乌嘟尔,正好乌嘟尔在庭苑中望着月亮发呆。
“嘟嘟,夜凉了,怎么还不回房休息?”她亲切的问,却把乌嘟尔吓了一跳。
“啊!”乌嘟尔叫了声,赶紧转过头去用袖子擦脸。
陆梦这才发现,她刚刚哭过了,于是伸出手帮她擦泪,和声问:“怎么了?为什么哭啊?”“姐姐,对不起,我害了你!”乌嘟尔羞愧的低下头。这出乎了陆梦的意料,嘟嘟这么急于承认错误,难道早知道元弥会死,早知道自己会被栽赃?
突然之间,御宿苑的一幕跳进她眼中。
乌嘟尔送竹胎盒的时候,她曾突击审问乌嘟尔盒子和琉璃瓶的来历,当时乌嘟尔拍着胸脯,先说盒子不是元弥给她的,后又解释说因紧张说了反话,盒子就是元弥给她的。对她话中一前一后的矛盾,陆梦没有多想,因为知道乌嘟尔有一紧张就说反话的毛病,又见她在说前一句时神态紧张,故而认定她前面说的那句的确是反话,与反话对立的事实就是,东西是元弥给乌嘟尔的。
因此,她才会直接去找元弥而中计。
现在想来,乌嘟尔的第一句是反话没错,她本意要说的是“东西是元弥送的”也没错,只不过,她想说的那句话本身就是一个谎言,因为要说谎才紧张,因为紧张反而达到了效果,让陆梦相信了她。
“那么,现在,你愿意告诉我,到底是谁给了你那两样东西?又以什么借口诱惑你来找我的吗?”陆梦拥着她的肩向房内走,景苑中说话被窃听的机率太了,房内要安全一些。
乌嘟尔抽泣了一路,回到房中,捧着陆梦倒给她的热茶,边擦眼泪边向陆梦讲述了事件的经过:
今天早上,她正按习惯在景苑中对旭日进行膜拜祷告,忽然一个黑衣人出现在她身边,悄无声息。当时乌嘟尔吓坏了,连救命也喊不出,可让她意外的是,那个黑衣人并没有伤害她,反而送给她一个盒子,就是她后来送给陆梦的那个。黑衣人把盒子留下后就转过身去,用沙哑的声音说:“我是人类感情怨气所集成的冥魂,专门替那些在感情上受了背叛和伤害的人出气。如果你有怀恨的人,就把这个盒子和里面的瓶子送给她,然后,你就能得到爱人的心!”
黑衣说完就飞身不见了,乌嘟尔惊魂未定根本不敢碰那盒子,正好元弥走过来,打开盒子就呼:“寻爱瓶!”
“你认识这个瓶子?”乌嘟尔好奇起来,开始有点相信黑衣人的话了。
元弥答道“是的,小臣听说过,世上有种白色的琉璃瓶,闪闪发光,晶莹剔透……”说着他把瓶子对着阳光,点点头:“嗯,应该就是这个瓶子!”
“那这到底是什么瓶子?”
“是一种能让人找到真爱的瓶子!哦,公主,我还有事,瓶子您收好,这可是个宝贝呀,不要弄丢了!小臣告退!”右手一拍左肩,他施个礼就匆匆走了。
而后乌嘟尔考虑再三,终于觉得应该把瓶子送给陆梦。既然来了汉朝和亲,总不能不明不白的就主么空等着吧?反正瓶子又不是害人的,送给姐姐,自己能得到刘彻的爱,得到他的爱,再劝他把爱分给姐姐一半,不是很完满的结局吗?于是她怀着侥幸,去找陆梦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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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弥的秘密
乌嘟尔流着泪讲完了她送礼盒的经过,语意诚诚的哀求:“姐姐,原谅我好吗?我太笨了,没想到会中了别人的阴谋,元弥竟然死了,而且是在你去的时候死的!世事哪会有这么巧呢?我猜,他和那个黑衣人所说的‘寻爱瓶’应该不存在,他们骗我,就是为了要引你上勾!”
陆梦漠然看了她一眼,淡然问:“你笨吗?”
“笨死了!”乌嘟尔跺着脚答,全没领会到陆梦的意思,娇滴滴眨着一双梨花带雨般的眼睫,唤着:“姐姐!”
“呵!”陆梦的嘴角露出一丝冷蔑。此时此刻,她的心情真是既沉重又难过,她相信,乌嘟尔应该真的不知道敌人的阴谋,然而,不管她知不知道,她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用不正当的方式来和自己抢夺爱情,这是一个妹妹对姐姐的所为吗?
陆梦终于彻底被伤害了,她眼中,爱情与友情,它们本该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类在血缘之外净化出来的,最美好的情感,偏偏乌嘟尔为了她自己的爱情,要让这两条平行线相交,要让爱情践踏着朋友的友情得以完美,未免太自私了!
这种自私,无论结局如何,都让人欲哭无泪。
也许在嘟嘟的心中根本就没有真正的友情吧?陆梦感觉到,自己已经被一只残忍的手推进了窒息的夹缝当中,滋味好难受!骗了自己的人在一滴滴掉着的眼泪,似乎在诉说她比任何人都痛苦,似乎在向全世界宣告:她要友情,只是她战胜不了爱情的诱惑,她不过是一个可怜的、爱情的奴隶。
“可是,朋友,你可知道,你的眼泪一滴滴都在打击我的心吗?你可知道,要让我谅解你,那得用我后半生的郁闷做代价吗?我可以为了朋友承受痛苦,但有个前题,必须是为了我真正的朋友!”突然间陆梦的双眸沉冷至极,宛若千年不化的冰山,默默凝视乌嘟尔哭红的眼圈儿和鼻头。良久,她沉下脸,厉声道“别哭了!告诉我,元弥会死,事前你知不知道?”
一刹那嘟嘟愣了,她断没想到,一贯温和宽容的姐姐会有这样严厉的一面!这一愣,她手中的茶杯“叮铛”落翻在地。怔怔看着在地上咕噜噜翻滚的茶杯,她仿佛看到一个人头在滚动似的,惊魂难定,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他不是自刎的,不是自刎的!”
“自刎!看来嘟嘟的确知道元弥的一些秘密。”陆梦心中有数了,却不动声色,把杯子拾起来,递到她眼前:“嘟嘟,你看这个双耳虎头茶杯,上面那两只硕大的虎眼睛,像不像元弥人头上的眼睛?”
乌嘟尔惊恐的睁大圆溜溜的眼睛,捂着胸口,连连后退:“姐姐,你别吓我!我,我什么都会告诉你的!”
可怕的真相
这是什么?
陆梦把干屑放于鼻下闻闻,有腥气,果然是血渍。那也就是说,黑衣人来的时候,她身上正在流血,并且出血量很大。那么,她是怎么受伤的呢?她又是怎么找到破庙来的?这个人来来去去无声无息,如此好的轻功,陆梦思来想去,这次回到汉朝,曾遇到过两个有如此好轻功的人,黑衣女人和长裙女鬼,她们同样能做到来无影去无踪,而另一个女鬼,虽说轻功也在上乘,却相比她二人差之甚远。
细细回想,陆梦发现,黑衣人和长裙女鬼有许多共同点:
眼睛同样恐怖,皆穿长裙,行过路面没有脚印,并且,她们一个声音沙哑,一个用腹语,皆没有正常人的嗓音;
送给乌嘟尔琉璃瓶的是个黑衣人,破庙的黑衣人也有琉璃瓶;
还有,黑衣人在进入破庙的时候,看到她穿着女装没有一点惊讶,很自然的对待她从男到女身份的转变,似乎之前就已经知道她是女儿身了。究竟是什么时候知道的呢?会不会是她在御宿苑中以女装现身抱着刘彻的时候?
想着想着,有个猜测逐渐在陆梦头脑中定型,她不禁打了个冷战。
难道说——
长裙女鬼就是黑衣人,黑衣人就是长裙女鬼!
她以两种不同的身份出现:以黑衣身份伪装,以女鬼身份做恶!
霎时之间,一个早前在脑中盘旋过的疑问迎刃而解了:难怪黑衣人问也没问就知道刘彻中蛇毒了,原因竟在这里!
既然她们是同一个人,陆梦确定了一点,秋秋必是长裙女鬼杀的!因为那女鬼不但说出了只有秋秋知道的话,并且从秋秋被弃尸那时开始,她就以黑衣的身份来故弄玄虚引诱自己去林中了。
那么另外一个女鬼呢,她和宫中的连串命案有没有关系?这个陆梦暂时还不能确定,不过她相信,那个女鬼和长裙女鬼绝不是同一路人,而且和秋秋的死也应该没有关系。
为什么这么说呢?那个女鬼也知道刘彻说过的话呀!
是,那个女鬼也知道,但她重复的是什么?
“若可惜兮,纵来落华无根梦,却开心中绽迷情。”这是卫子夫重复过的话呀!
“卫夫人……”陆梦缓缓站起,面色渐渐凝重,卫夫人会和女鬼有关吗?她希望卫子夫不要牵扯近来,根据史实,她不但会位居皇后,并且和刘彻做了四十几年的夫妻,如果她真的是居心险恶,那这么多年下来,刘彻要如何与她相处呢?
不知不觉的又替刘彻担心,担心的同时,免不了把他与卫子夫想到一处,想着他们四十几年夫妻情份,陆梦的心里很别扭,酸楚难言。
揉揉眼睛,她想自我安慰的笑笑,可惜动了动嘴角没能笑出来。
又在庙里搜查了一会儿,没发现其它异常,陆梦便要离去,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回到刘彻身边,狠狠的抱一抱他,正在移动脚步,突然身边的厚草堆里窜出只老鼠。
老鼠慌慌的逃窜,却是拖着只伤腿在跑,腿后面牵着一小截泥绳。这引起了陆梦的注意,她赶紧追了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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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鬼之死
那只老鼠因为腿瘸跑不快,被陆梦抓住了。
老鼠黑黑毛毛的,身上又有腥臭味,陆梦一手捏着鼻子,一手抓着它,发现它的右后腿上扎着根粗针,针已经锈在鼠腿上了,针后面的线还没有断,显然是一种十分坚韧的线。她屏着呼吸拔下了锈针,一不留神被老鼠咬了一口,
“啊呀!”陆梦松开了老鼠,揉了揉被咬的地方,那里渐渐浮现了几个小黑点。“老鼠有病菌吗?”她没多想,拿起锈针,仔细的除去针线上的泥,发现针后的粗线和缝秋秋嘴唇用的线一样,这又进一步说明了,破庙中的女鬼就是残害秋秋的凶手没错了。陆梦把线收好,准备回到宫里找绣女们打听一下这种线的由来。像这么结实的线,在古代应该还不多见吧,想必不是一般人家能够拥有的。不管怎么说,任何一个细小的线索都不能放过。
她带着一点点收获离开了破庙。
返回上林苑的路上,偶然听到金属撞击之声,陆梦停了一下,这密林山中哪来的金属声响?她再细听,感觉像是兵刃相交之声,于是循着声音找去,发现了黑衣人和白衣白鬼。
咦?陆梦躲在树上看,怎么白衣女鬼和黑衣蒙面人打起来了,那个白衣女鬼长裙飘飘,腿下是空的,当她跃起的时候,可以清楚的发现她没有脚,只有两只裹在缠布中的断腿。
难道长裙女鬼和黑衣人,她们不是同一个人吗?陆梦微微眯起眼睛,陷入了思索。
正当她还想继续观察的时候,怱然白衣女鬼执剑直刺向黑衣人。这时,她不及细想,一来白衣女鬼伤害过他们,肯定不是好人,二来无法确定黑衣人曾经做恶,当然要帮助黑衣人了。所以她及时从树上飞出,一身彩衣拂飘,宛如横空出世的花仙子,飞到白衣女鬼身侧,一掌击飞了她。那女鬼倒地之际,居然发出呃呃啊啊的声音,这使陆梦一愣,怎么不是沙哑的声音,而是仿佛舌头被人割去后发出的声音?她急欲近前看看她的真面目,突然黑衣人扔出一剑直戳进白衣女鬼的心窝,把她杀死了。
“你为什么杀她?”陆梦瞪了黑衣人一眼,忙去查看女鬼的脸,发现她面前那张绿皮是假的,是用一张白布染了绿颜料贴在脸上的。一把揭下女鬼的面具,她不禁愕然了,真正的女鬼,竟是一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儿,长得眉清目秀,临死还睁着眼睛,嘴巴里面少了半截舌头。
这一慕让陆梦想起秋秋,她难过的闭了会儿眼睛,又拆开缠布查看女鬼的脚,很费力的才把那些粘在她腿上的布条拆下来,女鬼的断肢随即又开始流血。
“她的脚似乎刚被切去不久呀!”一丝寒气袭上了陆梦的发根,突然背后响起沙哑的声音:“你的手怎么回事?”她循声一看,黑衣人正指着她手上被老鼠咬过的地方。
“哦,在那破庙中被老鼠咬的!”似顺口一答,陆梦不再看她,继续查看女鬼的尸体。
片刻黑衣人“啊!”的惨叫起来,并且捂着肚子,像是十分痛苦。
“你怎么了?”陆梦站起来,打量着她,黑衣人摇了两下,说:“我……中毒了!”扑通倒地。陆梦把她扶起,搀着她回了上林苑。刚进苑门,就见一匹白马驼着黑衣冉冉的刘彻飞驰而来。
帝王神马,在迤逦的花海中破风蹋浪,陆梦莫名的一阵欢喜。
缘情绮靡
快至陆梦身前,刘彻猛勒马缰,白马扬蹄嘶鸣,尚站立在空中,他就跳了下来,快步流星的跨至她面前,揪过她身侧的黑衣人甩进了花匍,一把将陆梦揽进怀中,紧紧的拥着。
听着他剧烈的心跳,陆梦的心也跟着不安的跳动起来,难道发生了什么事?什么事能让如此惊慌?
顺从的抱着他,她伏在他宽厚的胸膛中,酝酿出醉人的温柔,像哄着小孩子似的,小心的问:“彻,怎么了?心跳得这么快?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担心,没有事情能难倒你的!”
“有!”他放开她,却紧紧抓住了她的手,两只手一并抓着,仿佛数十天前刚刚找回她的时候那样珍惜,就连眼睛也舍不得眨一下,仿佛一眨眼她就不见了。直至许久之后,千真万却的感受到她的温度顺着细滑的小手传到了自己的体内,他才略松了口气,努力舒展开眉宇,灿灿一笑,带着嗔怪,轻轻说:“梦,我一转身,你就走,嗯?”
陆梦恍然间明白了他的紧张,瞬间被温暖包围了。不知怎么的,明明是温暖的,却有浅浅的泪花泛在眼中,她低下头悄悄抽下了鼻子,嘟着嘴,似恼非恼,捶了他一下:“臭脾气!不是嫌我的言辞若即若离,让我斟酌好了才向你圆话吗?我斟酌不出来,所以找个地方凉快凉快、冷静冷静去了!”
“呃!”刘彻清了清嗓子,看看近前只有那个黑衣服女人,不屑的瞥了她一眼,贴在陆梦耳边说:“夫人,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你要是还恼,就打我、骂我,只要不离开我,对我做什么都行!”
“虚伪!”陆梦怏怏的推开他,扬着脸问“要是真心话,怎么不大声说?”
“大声……说?”刘彻吞吞吐吐的重复着,脸上有几分尴尬。他左右看看,不断的下决心,但发现骄阳下矗立着一排排庄严的禁卫军,还是正色道“金口御言!大声小声还不都是朕的话?”
陆梦对他吐了吐舌尖,没再强求,虽说有点点遗憾,心里仍然甜得打转儿。刘彻喜欢她顽皮的样子,喜欢得浑身痒痒的,不禁想和她亲昵,却又发现了那个黑衣人,厌烦透顶,便问陆梦:“你把她带来皇苑之中干什么?”
“她中毒了,我想让太医帮她解毒!”
“你呀,事无大小,总喜欢揽在身上!”他说着皱了下眉,陆梦便安慰道“别担心我!不是和你说过了嘛,我是个女警……”“对!”他打断她,轻轻捏她高挺的小鼻尖:“小东西,你是哪朝哪代的女警?我们大汉朝没有警卫兵卒吗?要你来以身涉险?”
陆梦一把打掉他的手,蹙起眉来嚷嚷:“最讨厌别人摸我鼻尖了!”
“只怪你的鼻尖太美,高高挺拔,峰上还顶着颗小珍珠!”他笑着又摸她的鼻尖。
“放手!”她一拳击中他肩头,刚想撤手,小拳头便被他用力握在掌中。
“陆梦!”他顿了一顿,极其严肃的说:“朕知道你放不下秋秋的死,你没说,但朕能明白你对朕的怨恨,对不起,朕没能帮你照顾她!不过,死者己矣,你又何必太执着?把此事放下来,朕的廷尉府能把它查清!你可知道,你这样乐此不疲的Сhā手进去,朕的心总是悬着,想要踏踏实实的去处理政务,想要去军营巡视一番,都静不下心,放不开步!”
“好啦,好啦!我多加小心就行了!你不要操心我,想想吧,哪次你有危险不是我救了你?我的本事大着呢,你呀,就安安心心管你的江山吧!不要管我,管我,我会生气哦!”陆梦能体量他的忧虑,但也无法放下秋秋的死因不去管,噼哩啪啦的进行了一通说教式安慰,不想继续争执了,便走向黑衣人,却被刘彻一把拽住了。
他抱起了她,径直走向白马。
“哎,她中毒了,不医治会死的!”陆梦故意大声嚷嚷,刘彻不悦的说:“莫要在朕耳边提些不相干的奴才!”也不管她愿意与否,就把她放在马背上,继而跳上马背,抱着她,纵马回宫。
陆梦坐在他怀中,悄悄的,回头看了一眼黑衣人,暗暗一笑:“蒙面人,想必你对这宫廷比我熟悉吧!我等着你,再来找我吧!”
打情骂俏
骑在马上,刘彻把陆梦拥得紧紧的,陆梦扭了扭身子,回眸一嗔:“太紧了!”
刘彻笑笑:“越紧越好!”
“少吃我豆腐!”
“豆腐?”他一愣,“怎么她又说豆腐?”略一思索,坏笑着把手摸向她的胸脯,一本正经的轻语:“怪不得软软的,原来藏着两块豆腐!”
“色狼!”陆梦回肘就是一击,却出肘出得太急了,恰好撞在了他右臂的伤口上,刘彻咝一声收回了手,忍着痛,强笑道“这豆腐可真不如别的豆腐易吃!”
“你……”陆梦举起了拳头,却见他额上一层浅浅的汗珠儿在太阳下发光,当即意识到自己那一肘击得太重了,心间一软,看着他笑得优美仍略带棱角的下巴,把拳头探上去,笑嘻嘻用食指勾了下,刘彻一把按下她的手,“啵”亲了她的小嘴儿。
“啊!”陆梦愕然吸了口气,摸着自己的唇,秋波漾漾的瞪了他一眼。
“梦……”他勒住马,久久凝视她有几分羞涩的黑眼睛,直感到心跳越来越快。
“梦……朕想死你了!”他终于再度俯身吻她。
“停!”陆梦做了个停的手势,挡住他深情投入的唇齿。
刘彻就势在她手背亲了一口,扫兴的直起身来,却没有再次策动马匹。
“怎么还不走呀?”陆梦问,刘彻沉默不答,呼吸渐渐急促,似乎非常不安,涩涩道“呃……梦,后面有些狭窄!”
陆梦坐在他身前,紧贴着他,渐渐也感受到了他身体的变化,悄悄往前移了点,但看已没有位置可以再移了,羞嗒嗒一笑:“彻,前方也有些狭窄,我看,我还是下去吧!”
“不!”他放开双臂,跳下马,把她按在马上,深情的拉着她的手,目光烁烁,问:“梦,十年前,你究竟多大?”
陆梦被问得很尴尬,故做不解,调皮的耸耸肩:“干嘛这么问?”
刘彻却万分认真的补充:“为何一别十年竟还不屑风情?”
“风情,风情,难道你口口声声爱我,就是为了风情?”陆梦佯怒着瞪他。
“唉!”刘彻无奈的说:“朕也是人啊!到底如何能度过这煎熬修成正果?”
被他问得这样直接,陆梦想起了临行前卫青哥哥的一句嘱托:
“梦梦,有句话,我要真接说出来……你此次回去,不要做武帝的夫人,你们俩个是反物质,就像一个磁场的正负极,如果原身亲密的交合……咳,就是MLOVE,会对历史的时空门造成干扰……”
言犹在耳,她矛盾重重,回答刘彻:“先考验你一年半载吧!”
霎时刘彻万分失落,同时对她的冷傲也万分无奈。他也不明白,在陆梦面前,自己怎么就不像个皇帝了呢?别说皇帝了,似乎连个男人也不像了。恼她吧,还不忍心对她发火,想爱她吧,她还拒人千里之外,这不是熬刹人吗?
重重无奈,他拍拍马身,望着远处说:“朕想起件要事,你先回宫吧!晚些时候朕再来找你!那个黑衣人,朕会命石建带去医属医治!其它的,容后再议!”
听他说要走,陆梦也有些失落,怎么男人都是这么没有自制力吗?这样就要走嘛,去哪里,去找个人来解决他的生理需要吗?她鄙夷的瞥他一眼,轻轻策动了马儿,淡淡的说:“刘彻,你的要事,就是去找你的夫人吧?我劝你,好好待她们,别再来找我了!”说完,她走了,走出不远,便又忍不住回头去看,他已经不见了。
“哎呀!”她当即驱马回来,四下看看,就是不见他的踪影,而远处那个黑衣人也不见了。
快活人间花好月圆
“刘彻,刘彻!你在哪里?”她跳下马四面呼喊,顷刻间就到了焦灼的边缘,似乎有种预感,他要出事了!不要,不要出事!她急速的转动身体,在花海中寻找他的身影,真希望有奇迹出现,他能凭空站到自己面前。然而,四面拂拂空风,火红火红的花海之上,全无刘彻的身影。
这怎么会呢?以她的判断,黑衣人既然有意在自己面前充好人,并且又留下解药救刘彻,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绑走他呀?这说不通!可是,又有什么说不通呢?陆梦后悔不已,怪自己太大意了,明明知道那个黑衣人不简单,竟按常理去推断她,这不是饭锅冒烟——迷糊了(米糊了)吗?
“刘彻……”她惶恐不已,眼圈一阵酸涩,四周的花忽尔在水光中朦胧了,整个世界变了血红的一片……
“梦,春之花好,秋之月圆,华丽光阴转眼即逝,你我到底何时才能花好月圆呀?”他温和的声音又在耳边响起,霍然,她的一颗心实实的落地,泪水却禁不住倾然而下,连哭带笑的,责道“傻瓜,春花秋月不曾老,只因人间有情在!情不老,人心健,人若常健,花则常开,月更常圆,这个道理你不懂吗?”说到此,她嗖然转过身来,刘彻正躺在花丛里,仰面含笑呢!
几下抹去泪珠儿,陆梦娇愤的瞪着他,掳起裙子。饶是宽大的裙袖外包着嫩黄的绯纱、缝着易碎的翡翠片,她也不管,只把几层衣袖一股脑的挽了上去,快速卷了几个折,赤祼出一双小臂,握起小拳头,直冲着刘彻就敲了下去:“混蛋,敢吓我!”
“陛下!”几名侍卫喊着,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过来,却见刘彻一面挨打一面盈盈笑着,也不去招架陆梦的拳头,只是时不时的用手搔她的肋骨,惹得陆梦拧着腰,边叫边笑,这样一来,刘彻便笑得更开怀了,似乎这天地间再没有烦恼事,只有一个灵蛮可人的陆梦。
陆梦疯闹着,忘了一切,竟骑到他身上去捶打他魁健的身体,当然都小心的避过了他双臂上的伤,而刘彻则笑眯眯的说着好痒、好痒。
“到我来惩治你了!”他轻轻捏住她双腕,翻身而起顺势把她按趴在了自己腿上,拍打着她的ρi股,仿佛在打一个舍不得打的孩子,轻柔的拍着:“再不许胡言乱语,再不许说什么‘不许找你’的话,记住没有?记住没有?”
陆梦趴在他腿上,嘻嘻笑,踢着后腿,哀求:“记住了,记住了!我的陛下,我再也不敢说了!呜呜!”她假装揉眼睛。
刘彻爽爽而笑,望着悠悠浮云:“梦,你看,那些云朵多自在?你可是从那云端漫步而来?”
陆梦闻声坐起来看,还没看清什么便被刘彻轻轻揽着肩头睡下去了。
继而笑声渐起,随花香弥漫。
这一幅场面好温馨,侍卫们从没见过皇帝这样放松过,彼此间挤眉弄眼的,偷偷笑着避到一旁去了。
闹够了,笑够了,刘彻和陆梦终于停下来,卧花毯,相枕肩,笑看浮云。
这时世间,一汪天蓝,一对快活人。
躺于花海中,俩人隔衣相拥着,在晴阳下饱饱的睡了一觉,再一睁眼天色将晚。
晚膳过后,刘彻说要去处理一些政务,便离开上林苑回未央宫了,临走嘱咐陆梦晚上哪也不许去,明天一早他就会迎她一同去朝日,陆梦表面上答应,心中则是想去找张汤问问,他早晨怎么会闯到元弥的寝殿?
神秘的夜晚
夜深人静,陆梦一身黑装出了上林苑,择小路,避众人,神鬼不觉的去了与刘彻相守过的林间空地。在空地拾捡了一些细小的夜明石后,她便去廷尉府找张汤了。
可巧张汤正在府中,见陆梦来了,他屏退了左右,两人轻声攀谈起来。
陆梦直接了当的告诉了张汤她在元弥房中发现的疑点以及乌嘟尔的供述,张汤点点头,神情肃然,说:“元弥果然是自刎,与我查到的线索相吻合!只是,没想到他的死竟和乌孙王子有关,这件事事关重大,我必须及早向陛下禀报!”
“哦!”陆梦不好意思的笑笑,自己到底没在官场混过,没想过这有什么事关重大,要不然,就直接告诉刘彻了。
“对了!”她问张汤:“你清早怎么会来得那样凑巧,刚好在我进房之际赶到?”
张汤便把早上去元弥房中的经过如实相告。
原来,他之所以匆匆带兵赶去,是因为有个宫女报案说元弥私会女鬼。
陆梦在张汤的带领下找到那名报案宫女问了几句,宫女交待说她的确是见到一个白衣女鬼进了元弥的房,当时吓坏了,想到张大人一直在查女鬼的事,就跑来报案了。陆梦见她说的不像是假话,与张汤耳语交待一阵后便回御宿苑去休息了。
夜半,她在低泣声声中醒来,睁开睡眼一看,灯光昏昏曳曳的,眼前怎么有几只白衣女鬼呢?她想起身,可是胸口被一只女鬼的手压住了,十分疼痛,她用力去挪也挪不动,便去咬她。咬上的一瞬,忽然感到自己的手很疼,便“啊!”的一声倒在床上。
再次睁开眼睛,陆梦发现自己站在一扇窗外。
今夜月圆,几片轻云覆盖着天空,云移月走,满天神秘莫测的星斗眨着诡异的眼睛。
吱噶一声,窗子被人从里面打开了,一个女人看到她就大叫:“鬼啊!!”
“我像鬼吗?”她看看自己,一身的白袍,再摸摸头发,假发被摘掉了,露出原本的短发。
“我这是在做梦吗?”她嘟囔着,掐了自己一下,说:“果然不疼啊!”
而后任由着脚步,她追着前方一束蓝光游走,所有见到她的人都在喊鬼,更有人拿着灯笼和刀剑来抓她,她就漫无目的的跑,最后在棵树下停下,偎着树坐下去,忽然试着ρi股底下很软,低头一看,竟是坐在了一具无头尸体上。惊魂未定呢,头上有液体落到脸上,又湿又粘的,她伸手一摸,发现竟是血。
隆隆的呼喊声从四面八方传过来,她用力捂着耳朵,仍能听到他们在喊:“那女鬼藏这里了!快点包围她!”
接着有无数明晃晃的灯火照在她脸上,一群侍卫拥过来围住了她,把她绑起。忽然人群哗的散开,皇后和楚服微笑着走过来。
“你们要干什么?”陆梦晃了几晃。
皇后不屑回答她,她不想和一个抢了自己夫君的人说任何话,只想治她于死地。如今机会来了,众目所睹,陆梦穿着鬼衣,梳着红发,并且出现在一个御女被残杀的地方。那么自然可以顺水推舟,把这一段时间以来的御女被害案皆推到她身上。
沉池之变
皇后为了治办陆梦而又保全她自己,把张汤请了来,命他秉公处理。
张汤夜半睡在床上被人传到这里来,在路上是一头雾水,来了才知道自己成了皇后借刀杀人的道具。他自然不会杀陆梦,她可是皇帝最心爱的女人,更何况,也是自己最仰慕的女人,可依眼下的情势,要想不杀陆梦,必须得巧妙周旋,正在思索,却听陆梦开口:“张大人,一切都是我做的,看你们能把我怎么样?如果有胆,就亲自来绑我,小心看着脚下的路,当心被石头绊了摔了,弄个鼻青脸肿就不好了!”
“石头!”张汤心里咯噔一颤。
于是陆梦这一激,张汤真的把她绑起来了,正想带走,皇后说此案牵连后宫,身为后宫之主,她要亲自过问,而后就把陆梦带走了。
皇后等人把陆梦带到一座池边。
宫灯下,略泛着红光的池水随风浮燥的涤荡,散发出子夜特有的冷腥气。
皇后指着池水说:“你的名字叫陆梦是吧?这一座池的名字就叫遗梦池,做你的归宿,如何?”
陆梦不语,看着池水的东面,那边有片景林,像是连着苑外的山林。
皇后见她怔怔的站着,以为她吓傻了,冷冷一笑:“把这个蛊惑君心、残害皇帝内宠的女人扔下池去!”话音刚落,侍卫中接连两声惨叫,还没待众人弄清是怎么回事?突然一袭黑衣直扑过来,意图解救陆梦。
“有人劫囚!”侍卫们快速向陆梦云集,恰在这时,皇后大叫了一声:“救命啊!”侍卫们这才惊见皇后落入池中了。当即一批人分出去救皇后,而黑衣人也利索的解决了几个分神的侍卫,劫着陆梦快速向池边景林移去。
上林苑处处有树、有园,景致虽美却也为不诡的人士提供了许多得以避身逃遁的道路,黑衣人带着陆梦,在景林中穿梭如飞,很快就躲过了所有警卫的岗哨,钻入山林中。
她们一路向东北方向疾行,挑着近路,很快就进入了未央宫。
陆梦暗暗奇怪:怎么来未央宫了,刘彻不是在未央宫吗?
刘彻此时并不在未央宫。
本来,因为陆梦保证得好好的,说是要安分的休养,他才安心回到未央宫处理政务。哪知道,当他忙了一夜,拖着疲惫的身体刚睡到榻上,便听到侍中慌里慌张的进来禀告,说陆梦让皇后给抓起来了,听说要带去沉池。
听到这个惊人的消息,刘彻赤着脚就跑出了寝宫,还是侍衣宫女追着帮他穿上了鞋。
一路扬鞭策马,他在心中不停的祷求,只求陆梦不要再受伤害。
“梦,朕就来了!”他深深的惶恐,怕万一去晚了,从此与她天人永隔怎么办?所以他不敢停留哪怕一时半刻,挥舞着马鞭,不停的抽打他那匹宝马良驹。从未央宫到上梦苑,为求近路,他策马跳过了几处沟壑,小了几处险林,终于看到遗梦池了,可是,哪有陆梦的身影?忽的他眼前黑了一瞬,定着神,稳着心,他勒住宝马,焦急而又惶惶的深锁着眉宇,问向站池的侍卫:“人呢?”
真怕侍卫张口就答一句:“沉池了!”所以刘彻大气也不敢出一下,唯有静静等待着侍卫的的嘴唇开启。
等待着,他感到心渐渐的冰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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侍卫不知陛下为何这样紧张,愣了一下,看看远处皇后的背影,怯怯的说:“陛下,您问的可是被劫走的囚犯?”话音才落,“啪!”一记鞭响,侍卫胸前的盔甲被抽开一道半尺多长的口子,他吓得当即跪到地上:“陛下饶命,陛下饶命!”
刘彻霍然把玉柄金丝的马鞭砸到他身上,真想活活把他抽死,可现在情势紧急,只得压住心中的怒火,喝道“谁说她是囚犯?快说,她被什么人劫走了,往何处去的?”
侍卫战战兢兢,又抖又喘的,把陆梦被黑衣人劫走的情形简略向刘彻禀告了。
刘彻全身浸出一层冷汗,虽说陆梦没被沉池,可是,黑衣人会不会伤害她呢?恰好这时石建赶来,刘彻便令他去集合驽队,并且拿下了石建身上的驽弓,带上箭支,用力一驱宝马,循着黑衣人逃走的林子追去。
朝日初升,林子在一片湿气中苏醒,泛着昏红的光。在晨光中,鸟儿发出了婉歌一样的叫声,它们叫得饶是欢快,却不知道,此时在林子里,有一个穿着华贵睡装的皇帝,他的心都快急碎了。
望着茫茫林海,刘彻不知何去何从,急得心口一阵慌痛,不由得捂着胸脯俯了下身,这一俯身恰发现,在花花点点的树荫里,藏着莹莹亮亮的光芒。
“这不是朕命人打造的雪石(夜明石)吗?”他跳下马去仔细查看,发现这石头每隔几步就有一颗,恍然间,他猜到了,这些石头很可能是陆梦留下来的。情急势迫,顾不得想太多,他再次上马,沿着石子标记寻找下去,心中抱着坚定的信念:“梦,朕定能找到你!”
……
陆梦随着黑衣人入了未央宫,不禁暗暗惊叹,此人对未央宫的熟悉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虽说未央宫守卫森严,黑衣人挟持着她,却大摇大摆的行进在墙边、廊下等的暗路上,旁若无人,似乎已经知道这些地方不会有人来一样。最终,她们来到一道黑漆木门前,推开木门进去,是座清静的小庭苑。庭院内栽满了形态各异的玉兰花树。白色的花朵在枝头硕美的绽放,隔着花,隐约可以看到园林的角落里座落着一座雪白的殿阁。
黑衣人把陆梦带进了殿阁扔在地上,陆梦打量周围,到处是白色的帐幔,正对着门的帐幔后,摆着一个香案,上供香果,案后的墙上挂着元始天尊的画像。
如此雅致的一个地方,竟无旁人,难道是黑衣人的居所吗?陆梦侧目看她,黑衣人闷声一笑抽出剑来,步步逼向陆梦,哑声说:“看什么看?我救了你,你怎么不谢我呀?”
陆梦的手被反绑着,只能用肘撑着地面,问:“你为什么救我?”
“呼咕咕咕!”黑衣人笑着把剑指向她:“为了在你脸上划几个口子!”
哦?陆梦略一思量,装出怕极的样子,曲着腿后退:“那,那你还不如杀了我,一个女人,如果失去了花容月貌,岂不是生不如死?”
黑衣人闻言果然激动起来,高声嘶喊:“你也知道啊,陆梦,冤家路窄啊,老天可怜,叫我再次碰上了你!哼,想当初你害得我毁了容貌,今天,就尝一尝同样的滋味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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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你毁了容貌?”陆梦惊问。
“对呀,要不是秋秋告诉我,我还以为是皇后娘娘做的呢?秋秋那丫头的嘴可真严,守这个秘密守了十年,还好我的手段高明,不然她怎么会说出这个天大的秘密呢!也是老天保佑,不但让我在无意中听到了秋秋和刘彻谈论你,更让我在偶然中听到了你对刘彻承认你就是陆梦。呃呵,本来我只把你当成一个可以利用的异国美男,没想到,最后竟可以一箭双雕,既利用了你,又可以报了毁颜之仇!”
“秋秋果真是你害死的!”陆梦愤恨的看着她,厉声责骂:“用那么残忍的手段害死她,你是蛇蝎心肠!”
“我害死她?我没有害死她,是刘彻害死了她!他不仅害死了秋秋,他还害死了很多、很多的女人,包括你!”
黑衣人的话充满愤恨,似乎对刘彻有很深的积怨,可她这么恨他却要留下解药救他,显然是因爱而恨。恍然陆梦想起件事,当日在御宿苑,那打出金钱镖的女鬼,也就是黑衣人,表面上是行刺刘彻,其真正的目的应该是为了引诱她去救刘彻,从而使她在迫不得已之下中箭。
“她如此恨我!……她说我害得她毁坏了容貌……”
陆梦快速穿了一遍回忆的长廊,突然,有个人从她的脑海中蹦了出来——刘雪,那个曾经要杀她灭口而不幸引火上身的翁主,她不就是和地道集团有关吗?
所以她会有一个装瘴毒解药的琉璃瓶;
所以她四肢被烧伤,很可能脚也烂掉了,这才会出现无脚的长裙女鬼。
可是不对呀!刘雪不是在那场火灾后就死了吗?她曾打听过刘雪的状况,宫女们都说她烧死了呀,并且宫中还为她做了法事。这又怎么解释呢?陆梦当然不相信世上有鬼,因而她断定如果黑衣人是刘雪,那么她当初的死就是一个弥天大谎。有人谎报了她的死讯,而她又是刘彻的情人,在她烧成重伤后,他会不闻不问吗?难道……?
陆梦的眼皮跳了下,心思一转,接下黑衣人的话,说:“对,刘彻是坏,他害了很多人,可是他对你始终是有情的,所以,他在你烧伤后,顺手推舟宣布了你的死讯。因为你不但有历史重罪,同时耳后有蛇形纹,因而说,只有对外宣称你死了,才能让你脱离了带罪之身,脱离别人的指责,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存活于世,对吧?”
黑衣人的身体忽然一抖,“你怎么知道的?好啊,是他告诉你的对不对?”她把剑递在了她的面前,恨恨道“我看他对你倒真的是一心一意,等我毁了你的脸,看他还会不会喜欢你!”
“会!”陆梦以坚定的回应逆驳她的语气,一副深信不疑的样子,说:“你忘了,当你装成鬼,以我的名义骗他时,他不是也跟着你去了林子吗?”她并不百分百的确定那天引诱刘彻的女鬼就是刘雪,却故意这样说,就是想套出她所有的阴谋,探一探她有没有同伙。
“哦?”刘雪的剑收了下,两只恐怖的眼睛直盯着陆梦:“看不出,你不但长得漂亮,人竟也有这么聪明!你怎么知道那个女鬼就是我?”她奇怪,自己绞尽脑汁才想出这么一个妙计:一身饰两角,一个黑衣,一个白鬼,一个行善,一个行恶,以便屠杀御女的计划更顺利的进行。
为了使陆梦把黑衣和白衣女鬼区分看待,她更是煞费苦心,不惜用别人来装成白衣女鬼和自己打斗,居然还是被识破了。这太让她意外了,不免也勾起了她的好奇,想知道陆梦是怎么识破自己的身份的。
“很简单!”陆梦坐起来,甩了下短发,说:“你和那女鬼一样,恨着刘彻,又爱着他,想抱负他,却不对他本人下手,而是拿他后宫的女人们开刀。那些御女们的失踪,就是你干的吧?你把她们杀了之后弃尸到湖底暗河里了,对不对?”
刘雪点点头,继而又摇摇头:“你很聪明,可惜呀,这么一个又漂亮又聪明的人就要葬送在这无情的剑下了!”
“不可惜!因为……”陆梦扔了绳索,拍拍衣裳站起来,炫然露齿一笑:“那柄剑它喜欢我,舍不得伤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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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梦这一站起,霎时刘雪的魂都吓飞去了九宵之上,不禁连连退了数步,举起剑,慌张的指着陆梦:“你,你,你,你,你没有被绑?你是在骗我?”
“骗你?”满脸狐疑的问着,陆梦用食指挠着粉腮假意思考。继而她伸了个懒腰,揉着手腕,俏脸一歪侧目看向刘雪,反问:“我被人冤成了女鬼,被人绑了起来,与你何干呀?又何来,说我用这件事骗你呢?”
“我,我……”刘雪沙哑的声音夹着不平静的呼吸。陆梦居然提到被冤成女鬼,这让她震惊,摸不清陆梦到底还知道多少秘密,索性她把心一横,甩了一式空剑,愤愤说:“少装了!好,我承认,是我们把你打扮成女鬼的,是我们要陷害你,你就想知道这个真相,不是吗?”
“是!”陆梦忽然厉色,心头也更加沉重。刘雪口口声声说着“我们”,显然和她早前的预料没有错,黑衣人不是一个人做案,并且她的帮手身份显贵,能够随意安排人出入刘彻的寝宫,试问这宫廷中,又有谁有这样的大的权利?必是某位后宫的主子或主理后宫之事的人,她既然得到刘彻的信任,竟不念皇恩、不怵皇威,伙同刘雪在后宫兴风作浪,这样的人,何其险恶?如果是这样,应该说,那个诅咒刘彻的小布人也是她或她们放的。
那个人是谁呢?她比刘雪还要狠呀,竟想咒死刘彻!
为了进一步探查刘雪背后的隐情,陆梦略一思量,紧紧纠集起俏美的眉毛,故作惊讶,问:“什么?是你们把我打扮成女鬼的?你们好阴险!哦!”恍然大悟似的,她步步靠近刘雪,说:“我知道了,那个在林中被你杀死的人也是被你们打扮成鬼的,你用她做替身,以使我把你的黑衣装扮和女鬼装扮区分开来,误会成白衣女鬼已死,彻底的相信你!”
说到此,她的脸上写满了愤恨,仿佛正为对黑衣人的信任而生气。实际上,自从目睹了黑衣人用以作秀的那场杀鬼表演,她就知道黑衣人不是好角色了。一个疑点是因为那被杀死的女鬼双脚刚被斩断,她不会是绑架刘彻的女鬼;另一个疑点就是当时黑衣人过于心急的杀死女鬼的行为让她不解,分明女鬼已经必败无疑了,不正是问出有关秘密的大好时机吗?黑衣人为什么要“灭口”?那只能说明黑衣人的心里有鬼,一个心里有鬼的人,硬要屡屡的装成好人来行事,她背后的阴谋则更深更险恶,所以当时陆梦没有质问她,就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彻底拆穿她。
现在时机成熟了,刘雪已经因为一个接一个的意外而乱了方寸,必须乘胜追击,让刘雪沿着自己的思路步入圈套,供出所有的秘密,是以陆梦虽然早知道那个女鬼被做替身之事,却装出恍然大悟,让刘雪的情绪随着意外而波动不定。
刘雪这时真的又意外了。先听陆梦一语道破了被冤成鬼的事,以为陆梦知道了一切秘密,哪曾想她居然才知道那个被杀的女鬼是替身,不禁找回了几分得意,呜呜一笑,说:“对呀,她就是我找来的替身!不过你仍然猜错了一点,她可不是我打扮的,我没动过她身上一尺一寸!”
“没动过她身上一尺一寸?”须臾的惊疑,陆梦掩饰好内心的惊讶,再次逆着刘雪的思路,突然问道“不,说错的不是我,是你!谁说你没没动过她身上一尺一寸,你不是把她的脚从腿上搬下来,放到别的地方了吗?”
“啊!”刘雪倒抽一口气,怯怯退了一步,突然发狂了一般,把手中的剑狂挥乱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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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你怎么知道她的双脚是被我斩下来的?”刘雪这时的恐慌到了毛骨悚然的地步,暗下里,居然开始怀疑陆梦是鬼了。若非是鬼,哪有那种本事,能把别人在暗中做的事一一道出,仿佛早已看在了眼中一样?当初把那个和自己一样扮鬼的人打败后,她就把她的双脚切下来扔进水沟里了,而后又故意趁着陆梦去破庙返回的路上把那被斩了双脚的人放开,诱使她和自己打斗,以欺骗陆梦,本以为这一切做得天衣无缝,却被陆梦左一句、右一句的全说了出来,这又做何解释呢?
“那要问你为什么把那双断脚挂在树上了!”陆梦提点她一句,面前正在乱舞的剑忽然停了下来,似乎刘雪听出了什么破绽,迟疑一会儿,冷哼一声,道“还当你是神是鬼,可以洞察一切呢?却原来还是靠蒙的,不妨告诉你,我是把她的脚斩下来了,不过是扔进水沟里了,哪是把它们挂在树上?本翁主可没那闲心!”
看她样子不像说谎,陆梦也有些意外:“不是她把那双脚藏在树上,难道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人和这个案子有牵连?”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把一双死人脚挂在树上都有些不可理解,像是孩子般的作为。当然此时,她又确定了一件事,那双脚果然就是被刘雪杀死的替身女鬼失去的。
“刘雪,你太残忍了!居然硬是把她的脚切下来,就为了要掩饰你的女鬼身份。其实,你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你的黑衣身份是个迷,女鬼身份同样是个迷,同样会达到迷惑我的目的,引着我一步一步追进你设下的圈套。可是你却做贼心虚,非要煞费苦心的找个人假扮你的女鬼身份,如此一来,反倒欲盖弥彰了!”
“你!”刘雪气得有些哆嗦,不甘心,嘴硬,说:“你以为你多聪明吗?你若聪明,怎么会被破庙中的那只该死的老鼠咬了?怎么会中了鼠疫?让我们有机会把你装扮成女鬼?”
“你能确定我中了鼠疫吗?”陆梦沉声问,刘雪忽然退了一步,眼中流过深深的惧畏:“你什么意思?你要是没中鼠疫,怎么会任由我们摆布?难道说……你之前的神智不清都是装的?”
“恭喜你,答对了!”陆梦啪啪拍着巴掌,“唉,为了将计就计,可怜我当着你们那几个假鬼咬了自己一口,现在还疼呢!”她吹了吹自己的手,指指手上的黑点,踱着步靠近刘雪,边走边说:“你熟悉这样的黑点是吗?所以你那天看到的时候会关心的问我!”
“我问你?”刘雪想起来了,那天见到陆梦手上有黑点,她是本能的问了一句,难道这一句问话也能引起她的警觉?她到底是何人啊?
陆梦收住脚步,和刘雪间隔一剑的距离,笑笑:“愣什么呀,想不通那一句有什么不妥是吗?我告诉你吧,当时我正在察看女鬼的尸体,按理说,你应该关心的是我在她身上发现了什么,而你则不然,第一时间里,你只顾关心我手上的黑点,这让我想起了你的手。在破庙中,你伸出手来狠掐刘彻的伤口时,我看到了你手上的老鼠牙印,虽然已经没了黑点,可是牙咬的坑痕还在。你被有鼠疫的老鼠咬过,得过鼠疫,并且那老鼠曾被你的缝针戳中了,直到现在,它还拖着那支挂着线的针!”
“这你也知道?”刘雪的声调高了,“你怎么知道那根针是我用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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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雪屏息等着,等着陆梦高深莫测的答案。
哪知,陆梦一摊手,做了个气死人的姿势:“我猜的!”
“猜的!”刘雪的声音因情绪波动而再度颤抖了。
“呵,对啊,只是猜的!那么一个破庙,除了你,应该没有哪个变态会在那里缝缝补补!”陆梦淡然相告。想到刘雪很可能就是用那根针缝了秋秋的舌头,不由得她恨到唇齿皆寒,愤愤然,又补了一句:“以为我和你一样得了鼠疫就会有神智不清的过程,就会糊里糊涂的任由你们摆布吗?蠢猪,变态!表演闹剧的小丑!杀人狂!恶鬼!”
“你骂我!”刘雪恼羞成怒,气愤的向陆梦砍了两剑,都被陆梦躲过了,于是她不依不饶的向陆梦发起了进攻,边打还边还嘴:“你分明被毒鼠咬了,为什么没有事?看来,真正的鬼就是你!让我来替天行道,驱除了你这只恶鬼!”“你还真会贼喊捉贼!”陆梦边招架边说:“我要不是凡人,也只欲做仙不做鬼,绝不像你那样龌鹾!”
“仙!”刘雪的剑顿了下。当日秋秋就是这么告诉她的,说那个叫陆梦的女孩儿,她像神仙一样好。此时见陆梦对自己处心积虑已久的阴谋一清二楚的,她心里有些没底了:“难不成,她真的是仙?”
刘雪哪里知道,陆梦从小就打过万能疫苗,像鼠疫这样的传染病,根本侵犯不了她,反而提醒了她,可以利用这一点,引诱黑衣人(刘雪)行动。
果然,夜里就有人装鬼来试探她了,于是她装睡,任凭她们给自己换衣裳,梳头发,哪知道那些人手忙脚乱的把假发给梳掉了,当时红色的短发露出来,还把几个扮鬼的小丫头给吓了一跳,有个人吓得趴在了她身上,双手按在了她胸前,她一疼不由得睁眼,只得装成迷糊,咬了自己一口。而后发现敌人的诡计就是把众御女遇害的事栽赃到自己身上,陆梦略一分析,便猜想到,如果黑衣人只是想害自己,完全可以在床边直接对她下手,绝不是通过陷害,于是便在皇后等人来拘捕时,暗示张汤配合自己的计划,以便继续伪装下去探清凶手下一步的目的。
当时她有意提醒张汤注意脚下的石头,因为早在她去廷尉府时,就已经耳语告诉张汤:“如果我有事,追着夜明石,就能找到我!”
张汤脑筋转得何等之快,当即就明白了陆梦话中的意思,所以绑她,并在绑的时候故意做了活扣。
那么,这场栽赃的真正目的到底是什么呢?
陆梦看看门外,晨光渐浓,地上有几个圆形的黑影,像是人头的影子,不禁替刘雪有些遗憾,真心说:“刘雪,你真不该用自己的堕落来惩罚别人的罪过!更不该把一切都看得极端。不错,我当日是错手导致了你的伤害,可是你没曾想过你自己的衣服有问题吗?如果你的衣服不是被人做了手脚,怎么会一接触到烛火就迅速引燃了呢?”刘雪顿时收了剑,静静聆听,陆梦又说:“刘雪,有一种磷粉,如果涂在你的衣服上,那么你的衣服一碰到火苗就会燃烧。我记得当初奸细红枫也曾脚跟一旋引燃了他自身,你的事故,毫无疑问,就是他和白玉联手策划的。你本就不该恨我,你自己也怀疑对不对?所以你在诬陷了我之后又救了我,就是想弄个明白!”
“不恨你?”刘雪各再次抖起剑来:“看来你也不是什么神仙!否则的话,你就不会这样说了。告诉你吧,就算我的被害与你无关,我也不会放过你,谁让你是刘彻的女人,所有迷恋他的女人,都该死!”
“也包括皇后吗?”陆梦紧问。
“她是最该死的!”刘雪想也不想就答:“我陷害你,就是要置她于死地!一旦你死了,刘彻肯定要牵怒于她,那么我就可以一箭双雕了!呵呵呵!”她沙哑的笑着。
“该死的是你!”门外的人头影子突然晃动,张汤带着一队侍卫闯进来。
皇帝救美
张汤的到来使刘雪心中大震不已,惊问:“你们,你们怎么来的?”
“是我一路上撒下夜明石子引他们来的?”陆梦答道。
张汤高举起一卷竹简,厉喝:“刘雪,你的罪状,已经一字不漏的记在这上面了,你还是束手就擒吧!”言罢他一个手势,众侍卫同时去抓捕刘雪。刘雪冷笑呃呃,左臂一扬:“都来送死吧!”立即有枚金钱镖飞向当空,击中了墙上的画像,霎时间数十支冷箭从香案中射了出来,速度奇快无比。几个侍卫纷纷中箭倒地,陆梦也不得不抽身去抵挡躲避,而刘雪则趁机从她背后偷袭。经过这十年的修练,刘雪的一身武功也是大有长进,虽然身手不及陆梦,可脚下的轻功却不输给她,是以,只在陆梦一个转身,她便悄无声的把剑递到了她的背心。
寒光在剑尖阴森的闪烁,杀气与血腥同行,陆梦双手双脚和口齿都在应对陆续射出的飞箭,纵是感受到了来自背部的危险,却也无暇顾及。
千钧一发,剑尖已经挑到了陆梦的衣衫,只听得“噗噗”两声,刘雪手中的剑叮铛坠地。
此刻香案射出的飞箭也终于尽了,陆梦手中抓着、口中衔着十向支箭,顾不得扔,就转身去看是谁救了自己,一眼就看到刘彻提着银驽站在门口。他只穿着单薄的夜宿衣,乌丝扎成堕马髻,如瀑的垂在肩头,显然是从睡梦中匆匆起来、未待齐装就赶来了。顿时陆梦心中流过一丝暖流,她深情款款的看着他,在这个时候,在最危急的时候,能看到他的身影可是多么大的安慰和感动!当他清卓的面容带着未散的惊悸,步似流星款款走来,她的双眼渐渐湿润了。
刘彻目中闪烁着柔情,亲手取下了她口中的箭羽,方自鼻中呼出一丝重重的气息,抚着她的短发,看着她一身沾着血的女鬼衣,凝着眉头缄默不语。虽然陆梦又一次从鬼门关逃回来了,他仍心有余悸,心疼如绞,已是无法用言语表达自己的心境,只想好好看着她。
“你怎么来了?”陆梦嫣然一笑。刘彻被她笑貌感染,略舒眉锁,带着嗔责却是轻轻的问:“梦,朕一路上发现了不少雪石,可是你留下的?”陆梦点头,调皮的对他竖起拇指。刘彻沉下脸,追问:“这么说,此次被抓,你是早有准备?”他对她这种以身诱敌的行为又爱又恨,爱她勇敢无私,恨她不知珍重,矛盾中不知不觉就提高了声调,责怪之意渐重。
对他的这份不悦,陆梦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中温暖,温婉而笑,小小声回答:“是的!那些石头是我在找张汤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原谅我没告诉你,其实我早就猜到黑衣人会来找我了,虽然不知道她的具体计划,但是我想将计就计,趁她这次行动找到她的藏身之处,于是就沿路投下了石子,为的就是给张汤留下的暗号,让他查找蛛丝马迹,谁知,竟把你给引来了!”
“张汤也参与了!”刘彻看张汤,张汤当即跪地,双手擎起案书,战战兢兢的禀道“微臣该死,没能阻止陆姑娘犯险,请……”
“什么陆姑娘?”刘彻勃然怒吼,把之前压抑在胸中,不舍得对陆梦发的火一并发到张汤身上,咆哮着骂他:“蠢材!对她,当呼皇后!”
“那我算什么?”一声娇啸,皇后阿娇带着她的随丛进来,脸上恨意昭然。
醋火焚,皇后寻死
刘彻见皇后来了,怒火不禁腾地烧了起来,两条浓眉骤然锁起不动了。
正要找她算帐呢,可好,她自己寻上前来了,找死还嫌晚?
看看陆梦一身的狼狈,刘彻恨不得把皇后的脖子,掐小树条一样,喀嚓掐断它,顾及到身份,这才强压着火,冷森森道“陈阿娇,你胆子不小,妄敢将她沉池,可知她是何人?”
“陛下?”皇后故意作出一副无辜的表情,眼睛睁得大大的,问:“她是何人我为什么要知道?妾只知道你是我的夫君,我是你的皇后,她胆敢扮鬼残害后宫御女,妾主后宫,处死她有何不妥?”边说着,她走到二人身边,用鄙夷的眼神端详着陆梦,问:“你是从哪里钻出来的妖媚?哦,我记起来了,你不就是乌孙武士吗?你到底是男还是女,为何来我汉朝蛊惑君心?你到底用什么方法迷惑了我陛下?”
陆梦不想说话,眼下这个情形,哪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可她不吭声,皇后却不依,居然戳了她脸颊一下:“问你呢!”
这一下彻底把刘彻激怒了,本想着她是皇后,好歹在众人面前给她留一分脸面,可她竟然往陆梦脸上戳,这比戳他的心还让他疼、让他愤然。愤然到无可节制,他一把抓住她还未及撤回的手腕,用力一掐,只听咯的一声,皇后的手腕就断了。说时迟那时快,不待皇后反应到疼,刘彻的巴掌又重重掴上了她的脸,一掌就把她煽出了老远。
皇后的随丛慌张去扶她,却听皇帝厉声咆哮:“不得扶!”当即大家都跪在地上,没人敢动一寸。皇后只得咬着牙自己爬起来,用双凄怨的泪眼看着刘彻,问:“何故打我?”
刘彻轻轻揽过陆梦瘦削的肩,眯着眼睛看向自己的皇后,沉声道“陈阿娇,打你是轻的,你以为,这十年来,朕甘心姑息你这无法无天的秉性吗?告诉你吧!”突然他提高了音量,指着皇后:“忍了你十年,全是因为她!你却如此居心险恶的待她,是该有你的去处了!”
“你?”皇后心中大惊,看着目光如利剑般割人的夫君,她预感到,自己的前路当真堪忧了。不过她出身高贵,自来娇纵,就在这时也放不下骄傲的姿态,遂打肿了脸来充胖子,以强硬的口气,说:“你若有个好去处给我,我也乐得!”
“皇后!”陆梦替她捏了一把汗。从史上看,皇后似乎就要被打入冷宫,从此孤苦至死了。虽知历史不可逆转,陆梦仍不忍心皇后就这样,因为自己,因为刘雪的一个阴谋而失位。于是她匆匆唤了一声皇后,对刘彻说:“陛下,您先别怪皇后,这一切,都是刘雪的阴谋,皇后并不知情!”
“你住口!”刘彻语气严厉,显然是怒到无所顾及了。何况,他早就想废后了,越早废后,就可以越早把皇后的位置给陆梦留出来,哪怕陆梦永远不肯当皇后,他也想为她留着那个位置。
陆梦张了张嘴,还想为皇后辩解,却被刘彻用力一夹,便紧紧贴在他身上动弹不得了。刘彻霸道的搂着她,任她挣扎也不放手,当着皇后的面,就在这个不适宜的场合,字字坚定,说道“陆梦做皇后,强过你陈阿娇百倍千倍!”
这句话令皇后的身体栽了下,令众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他和陆梦身上。
此时他们亲密相拥着,皆是一身简约洒脱的雪白,两张脸庞,一张刚毅卓然,一张美赛天仙,足足可以迷倒众生千千万万。并且他们站在缥缈的纱幔前,陆梦的脸刚好贴着刘彻方正的肩头,看上去是那么温美而娴雅,他们,宛然一对神仙眷侣,惹得皇后妒火中烧。
醋火越焚越旺,她竟觉得生在世间真没什么意思了,于是向着一旁的殿柱就撞了过去。殿柱旁站着侍卫呢,哪能眼睁睁看着皇后寻死,皆挺身去拦。皇后却撒泼样的推开了他们,侍卫们顾及礼仪,不敢强行去碰皇后,而皇后则执意要撞向殿柱,这时她的随丛侍女皆爬起来相劝,一时间,几个女人拉扯着,乱成一团。
她们在拉扯,一旁的刘雪早已悄悄做了几个小动作。大家的注意力都被皇后吸引着,没人注意到刘雪的举动,只有陆梦,凭着职业的警觉,一直用眼角瞟着刘雪,发现她动了动未受伤的左臂,当即就意识到她的用意了。于是就在刘雪抬起手臂之时,突然陆梦脱开刘彻的怀抱,一个飞身,似只白色的天鹅,拂过雪白的纱幔,落于皇后等人的面前。
问此情,何处是归
陆梦落下之时,刘雪打出的暗镖刚好到她身前,只见寒光一没,刘彻的呼声顿起“梦,小心!”不但他以为陆梦伤了,众人皆是惊魂未定,却见陆梦笑眯眯的把手抬起来,修长秀美的剑指中夹着一个圆亮亮的铜钱,便是刘雪打来的金钱镖——她没有受伤,并且救了皇后。
刘彻喜出望外,却因刚被吓飞的魂还未归窍,如何也笑不出来。
众人的心都落了地,皇后更是。刚刚想寻死呢,这会儿真的有危险了,她又不想死了。
皇后没死,刘雪最后的报复行动被破坏了,她气极败坏,黑袖一拂,竖起的五指缝中竟夹了一十二枚金钱镖,恶狠狠道“陆梦,你不想让她去死,那好,这些镖就送给你吧?”说话间,她便作势要把满手的暗器发向陆梦。如此近的距离,不过三米,倘若这么多的镖齐时发出,就是功夫再高的人,也很难悉数接住。诚然,陆梦可以纵身而起,若那样的话,她身后的皇后可就难逃一死了。
救人一命是一命,并非因她是皇后而救,更不会因她是情敌而不救,这就是陆梦。
刘彻深懂她,不由得一颗心再度悬上了头顶,望着刘雪,他的仪态稳如磐石,声音却前所未有的,微微颤着:“住手,若敢伤她毫发,朕定会将你五马分尸,断叫你体无完肤!”
“体无完肤?体无完肤?”沙沙哑哑,重复问了两遍,刘雪的情绪越来越激动,高擎半空的手在颤,脸上的黑纱不安份的起伏。突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她一把扯下了脸上的面纱,号叫:“看看吧,我怕不怕体无完肤?”
天,多么恐怖的一张脸!
碳黑的脸上布满了弯弯曲曲的沟壑,每一道沟里都有脓血,没有鼻子,两个黑黑的小洞挤在眼睛下面,最可怕的,是她脸上有一张没有嘴唇的嘴,嘴边的肉向外翻着,把尖黄的牙齿露在外面。
如此丑陋的面容震惊了在场所有人,皇后吓得当场晕了过去。
刘彻更是看呆了。这个时候,他有一种非常不好的直觉,这个黑衣人应该就是那日自己咬过的女鬼。当时光线昏暗,只知道她口臭,却不知道她的嘴原来这么的恶心,他不自禁的用拳头堵了下嘴,心中不由得窜升起一个念头:还好当时没吻她!
“你看到我就想吐是吗?”刘雪转尔走向刘彻,几个侍卫则并肩挡在刘彻面前,刘雪一抬袖,十二枚金钱镖划出十二条金线,绝无一例虚发,恰好打倒了十二个侍卫。余下的侍卫挥刀向她砍来,她正要赤手招架,身后又是一阵疾疾的脚步声,石建带着驽队赶来了,十几名驽手一字排开瞄准了她。
问此情,何处是归2
“不要伤她!”陆梦喊道。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喊,是为了案子吗?案子没破,可秋秋的死因已经查到了,这不正是自己一直以来苦苦追查的动力吗?是,刘雪对这个宫廷还有其它的阴谋,她还有同伙,可是那关自己什么事呢?就像刘彻说的,他汉朝有司法机构,自然可以断案。如此说来,凶手理应得到惩罚,然而此时,陆梦再一次做了件让所有人意外的举动,她站到了刘雪前方,隔断了众驽手射击刘雪的路线。
这一举动,同样震惊了刘雪。她一直把陆梦当成头号敌人,危急的时候,替自己说话,要救自己的竟是敌人,她无法相信,问:“你又有什么花样?我既然已经落到了眼下这个田地,可还有什么要怕的?”“有!”陆梦转过身来,面看着刘雪,“你应该怕,你该怕自己这许多年的思念无处倾诉,你应该怕他连你的名字都不知道,轻易的,就把你忘得一干二净了!”
“我的名字……”刘雪恐怖的脸上淌出混浊的泪。
“她的名字……”刘彻看看陆梦,又看看刘雪,紧了紧眉,这个女人,生得这么恐怖,可千万不要是自己的故人!这样想,厌恶之情不由得浮在了脸上,他逃避开刘雪的脸,看向她身后的陆梦,“这张脸多美,多舒服!”心声未表,浑身畅然,他只对陆梦微微一笑。
刘雪在朦胧的泪光中,看不太明白,仿佛看到昔日的恋人在对自己微笑,情不自禁,抬起了伤臂:“陛下,雪儿好怕,你能牵着我的手回家吗?”
“雪儿!雪儿!啊呀……”刘彻明白了,这个不人不鬼的女人,她是刘雪呀!可不是吗?这里可不就是自己当年为刘雪准备的别苑!
震惊重重而来,失望重重而来,他无法想象,竟是雪儿做出这一系列恶行!很显然,那日在破庙中用短刀戳穿自己的双臂的也是她了。
最恨女人无情无义,他怒冲发冠,厉然道:“雪儿,竟是你!曾经,朕给了你一个家,为何你不好好呆着,偏要装鬼来故弄玄虚!到了这步田地,却又想朕带你回哪一个家?”
闻言,刘雪捂住了脸,哗哗不停的泪水从她的指缝溢出来,她的身体在颤抖,发出哀伤的腹语:“陛下,你是给了我一个住的地方,这里很美,也很雅致,却不是家!自从我烧伤后,你再也没来看过我一眼,呆在这个无人问津的地方,我算有家么?”
殿内的恐怖都被她悲凄的述说驱散了,一时静得出奇。
只听刘雪哭了一会儿,又说:“彻儿弟弟,你还记得吗?你对我说过,天大地大,我就是那一朵小巧的雪花,你的掌心就是我的家,哪怕我从再高的地方跌下,你也会接住我,让我快乐的融化!你说过的,记得吗?记得吗?记得吗?”
刘雪的质问一声高似一声。
“雪儿……”刘彻略一垂目,心渐渐软了。
帝有恻隐心
刘雪见刘彻缄默无语,继续埋怨:“我记得,八岁那年你说过,长大了就娶我当太子妃,可惜,长大后你娶了阿娇姐姐。当不成太子妃,我又得到了你的诺言,你说等你皇权稳操的时候,会给我一个封号,可惜你又失言了。可怜我,比那成群的内宠都还不如,她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当内宠,而我呢,却要偷偷摸摸和你私会。那时候,我有一句怨言吗?没有。我怕一个怨字,你就再也不来找我了。可是,你还是来得越来越少了,我空虚,才会去吃那些糟践人的花粉,才会惹上了杀身之祸!可是你呢,虽然用一个巧妙的办法让我脱离了带罪之身,却也让我从此过上了孤苦无依的日子,所以我恨,所以我要报复你,要报复你的女人们!”
原来是这样!刘彻背着手,缓缓转过身去,仰望着元始天尊的神像,他的心在敬慕中纯净下来,也终于意识到,自己罪孽深重啊!千不该万不该,竟把刘雪这个人给忘了。当时只顾着处理刺客和陆梦的事,陆梦离去之后,恰逢朝野动荡、干戈四起,他忙起来,渐渐的,就把刘雪忘得干干净净了!
现在怎么办?她虽然凄苦,却也着实残害了许多人,尤其是,她把秋秋害得那样惨,若不处罚她,何以平众怒?何以面对陆梦?可若处罚她,似乎于心不忍,终究说,与她携手度过了一段快乐的少年时光,如何是好呢?
他陷入了沉思。
“陛下,你在想什么?”刘雪用腹语问。
“想……”刘彻并未转身,声音沉沉:“雪儿,你总是朕的难题!”
而后刘雪沉默了,良久良久。
整间殿阁沉静得出奇。
众侍卫和驽手们都小心注视着刘雪,却没有对她动手。
陆梦同情刘雪,却因为刘彻对刘雪的旧情,心里很不是滋味。哀伤中,她悄悄闪过脸,避开了他的身影。
刘雪瞥到了陆梦的举动,“陆梦,你是个好姑娘!”,哑哑的一语,她缓缓的移动步子,走去拾起了自己的面纱,重新戴在脸上,站到刘彻的背后“陛下,我,有个秘密要告诉你!”
“讲!”刘彻仍背对着她。
陆梦不禁好奇刘雪还有什么秘密要说,难道是想交待她的同谋吗?
突然有人惊呼:“刘雪要行刺陛下!”
这一声叫喊把众侍卫的戒备都引到了刘雪身上,就在他们紧盯着立地不动的刘雪时,骤然几束金光从殿侧的屏风后面射出。
数十枚金钱镖径直逼向刘彻,他全然不知。
魂去未安
陆梦再次凌空而起,似一位翩然仙子,飞去截镖。然而镖出的位置离刘彻太近,虽然她以惊人的速度和身法接住了几枚镖,仍是漏掉了跑在最前方的镖王。眼看着,金钱镖王即将刺中刘彻,突然刘雪横身出现,替他挡住了飞镖。
众人此时回过神来,张汤当即带领侍卫们闯进屏风后的寝室抓刺客去了,石建则指挥驽手和禁卫加紧防范。陆梦扔下手中的镖,默默垂下了头,她刚刚看得很清楚,那枚闪着寒光的镖王已经钻入刘雪的身体中了,正击在她的左胸。
刘雪倒下的身体被刘彻接在了怀中。
鲜红的血如血泉一般从她胸前向外喷涌,只须臾,人便奄奄一息了。她勉强抬起手来,颤动着手指,指了指香案下方,刘彻当即吩咐侍卫:“去看看!”侍卫掀起香案下的布帘,发现了一排排的竹胎盒子。
“知道那是什么吗?”刘雪吃力的问,“什么?”刘彻向那方看看,侍卫们赶紧把盒子逐一搬到他面前。大小相同的盒子加起来有二十几个,每个都是黑底彩绘。刘彻的目光被盒上一幅幅人物彩绘吸引了,看着看着,他眼睛湿了。缓缓抬袖,他犹豫了片刻,终于握住了刘雪疤痕累累的手,问:“那些图案……是你亲手绘的?”
“亏你还能想起来,雪儿死也瞑目了!”刘雪的手猛然用力,身体一僵,望空喊道:“师兄,别再为我苦了!”“什么?”刘彻愕然,刘雪笑笑,喘息道“陛下,那些昔日的点点滴滴……是我活下来的支撑……让它们随我去吧……呃……若有来生,我还想……做你手心里的那片雪……”弱弱的话音消失,刘雪的头歪了下去,唯有伤臂,被刘彻抓在了空中。
刘雪的身体逐渐冰冷了,皇后也苏醒过来。
见刘彻抱着之前的女鬼,皇后惊得舌尖都打颤:“陛下,你,你为何抱着她,莫非鬼迷心窍了!快……”她指着刘彻旁边的侍卫:“快把陛下扶起来,把那个女鬼拖出去烧了!”侍卫们上前去扶刘彻,被他给骂退了。此时他正陷在悲痛中,想着盒面上那些彩绘,那些记录了他和刘雪少年时代的画面,他的心情就难以平静。
恍惚间,他又看到了十几年前那个乖巧恬静的刘雪。
她曾牵着他的手,在夏夜,捕捉夜光虫;
她曾早早的摸起绣针,用她幼嫩的手为他缝绣衣裳;
她曾甜甜的笑着,披着一块红纱奔跑,对他说:“彻儿弟弟,你来追我啊,追上了,我就做你的娘子……”
……
刘雪死了,刘彻犹豫:“该不该为雪儿定罪呢?”
定罪吧,他不忍,刘雪走到今天这一步,与自己脱不开干系;不定罪吧,于法不容,那些枉死的女魂无法慰藉不说,就是活着的人,也会因为他对雪儿的袒护而愤愤不平。
矛盾难解,他便命人先把刘雪的尸体烧了,并且按照她的遗愿,把她绘的竹胎盒子一并烧了。至于案情,刘彻则对张汤说事实尚不清楚,命他再加详查。
陆梦对刘彻的做法不以为然。从法律的角度出发,她认为“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是一个铁的道理,刘彻不该因为刘雪是昔年旧好就意图免去她的罪名,应该就此血案,还天下人一个真相。
虽然她也同情刘雪,但同情不能大于法律,事实如此,就当据实定案,因此在刘雪的焚化地,由衷的默哀后,她对刘彻说:“彻,我明白你不想让刘雪带着罪名化为尘烟,可是事实胜于一切,无论是活着人还是死去的人,都应为他们所犯过的错而承受道义的质疑,都应正视过错而不是回避,应该让那些冤魂和她们的亲人知道真相!”
刘彻望着远处黑烟,闻到夹在风尘中的肉焦味道,不禁又想起了当初刘雪被烧的惨况,正悲痛着,听到陆梦直言了自己心中的忌讳,当即别过脸去,以不悦的口气说:“梦,对一个死人,还有什么可妒、可恨?”
轻一拂袖,他竟离她而去了。
博爱薄爱总是情
目送他的背影越行越远,渐渐隐于林中,陆梦的眼睛涩涩的。
“以为我是因为私心才这样说的?我是这样的人吗?不过,既然知道我会妒,为什么还要残忍的丢下我呢!你不知道,这个时候人家想让你抱一抱吗?”
越想越难过,她揉了揉眼睛,向着不同的方向离去。
之后的两天,她对刘彻始终不理不采。
一方面,气他误会了自己;另一方面,虽说这与对刘雪的态度无关,可事实上,她是无法摆脱情妒的,一想起刘彻抱着刘雪黯然噙泪的样子,心情就很沉重。
“他对刘雪是有情的,他对皇后也是有情的,还有卫夫人……他有数不清的女人,他对她们不是无情,只是情太短,经不起岁月的推敲。如此一个博爱又薄爱的人,我与他,应该以什么样的方式相处?”漫步走在林间,她用手中的枝条抽打着身边的植物,不知不觉的,走到了一棵茂盛的大树底下,停住了。这不是那棵藏着断脚的树吗?把那双脚拿下来埋了吧!
她纵身上树,发现早前发现的那双断脚已经不见了。
“嗯?是谁把它们取走了?”她想到了那天故意趁乱向刘彻发镖的人,那个人在张汤进去时早已从窗户逃走了。看上去,那是一个对刘雪住处很熟悉的人,他可能是刘雪的同谋,那么,刘雪没说出口的那个秘密会不会和他有关呢?
很显然,这个鬼案并没有因为刘雪的死而结束,那个和刘雪一样会用金钱镖的人,他下一步会有什么行动?
陆梦希望张汤能早日抓到那个人。她已经把上次发现的小布人交给张汤了,并提醒他那个布人上面的用线和刘雪用来缝秋秋口唇的线是一样的。她认为,那个布人应该和刘雪无关,因为她那么爱刘彻,是不会用盅人来诅咒他的。在汉朝,人们对巫盅深信不疑,用盅人咒人就等于是杀人,所以刘雪是不会那么做的。现在回忆起来,发现布人后她询问过那个宫女,当时宫女想也不想就回答说皇后来过,看上去她一点也不怕这盅祸会牵涉到皇后,似乎有些反常呀!如果她不是个笨得没心没肺的丫头,很可能,就是有意让别人去怀疑皇后。
一个小宫女,哪来那么大的胆量,八成就是被人收买了,那么,是谁和刘雪一样,那么恨皇后呢?
疑问在胸,陆梦去检查树上的油脂,发现油脂上留下了一个不大的手印,似乎是个孩子的手印。就在她低头思索时,目光被脚下树叉上的一撮白毛吸引了。她把白毛拈在手中观察,不禁头皮一凛:刘雪的同谋,会是曾经袭击过自己的少年吗?
那少年有一只白老虎,而在树上发现的白色动物毛又像是虎毛,陆梦决定回宫去问一问,这一带的山林哪里常有白老虎出没。
草青青,情趣趣
云霭悠悠萦绕在山间,葱翠浓郁的山林中响起了悠扬的萧声。
萧声渐渐钻出山林,飘荡在一片白花漫漫的的草坡上。
一个蓝衣白裤的少年,骑着白虎下坡,吹着青色的玉萧。玉萧下方,一串红丝线扎的蝴蝶扣随风拂摆。
陆梦站在山脊上看着少年的背影,不怀好意的动动嘴角,把手中的石子掷向他。骑虎少年冷不防被击中,慌忙收萧于腰间,调转虎头,驭着白虎向坡上快速赶来。陆梦一看,他不正是早前在林中袭击过自己的孩子吗?少年亦审视她片刻,徒然立起了一字浓眉,喝道“你不就是那天的男人吗?不男不女的家伙,为什么打爷爷?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
“呵!口气不小呀!”陆梦抱起双臂打量他,“哎,我问你,为什么要把脚藏在树上?”
“关你什么事?”少年瞪了她一眼,拍拍虎头,“小白,我们走!有人不让我们伤害她,惹不起,咱还躲不起吗?”说完,他又从腰间抽出萧来。
一道清丽的萧音冲天而起,陆梦心神一震:这少年不俗啊!
他是谁家的孩子呢?望着驭虎而去的少年,陆梦便要提步去追,忽然一骑快马从她身边掠过,带起的劲风把她身上的裙袂撩成了朵大大的莲花,她赶紧伸手按住翻飞的裙蓬。
“怕什么,又不是被别人看见!”刘彻潇洒的跳下马来,笑容可掬。
今天,他穿着一件嫩黄闪亮的薄襦,襦衣长不过膝,上绣龙,腰裹带,边饰锦,配着革靴马裤,简单反倒十分的精神,整套衣衫随着他端端而行的步履微微拂动,泛着习习的柔光。陆梦怔怔的看着,竟看得痴了。
“一日不见,卿竟不认得朕了?”他站到她面前,含蓄的笑着。
陆梦扫了他一眼,佯装不悦,一言不发的,转身便向草坡行去,却感到腰间一紧,已经被他环住了。
“梦,今天不要再用什么借口离开朕!朕想你,两天都不曾安眠了!”他的声音很柔,脸紧贴着她的脸。
“哦!”陆梦不冷不热的应了一声,心里被他又暖又滑的脸蹭得痒痒的。
刘彻发现草坡上开了许多白花,星星点点的,饶是烂漫醉人,便抱起陆梦找了一片最舒适的地方,和她一起躺在草地上。
俩人个说了一会儿话,刘彻突然坐起来,“梦,快帮朕看看,背上有什么,有疼又痒!”
“是不是有虫子钻到你衣裳里面了?”陆梦用手在他背上摸,什么也摸不到,“什么也没有啊,还痒吗?”
“痒,你帮朕挠挠,这里!”他反手指着一处。陆梦便帮他挠了挠,可刘彻一直说痒,并且开始轻轻的呻吟,似是十分痛苦,她也有些急了,一拍他的背,“把上衣脱下来看看!”刘彻二话不说,乖乖就脱了襦衣,袒露出一副健美的上身。陆梦在他身前身后找,什么异常也没发现,用手摸了摸他背部的皮肤,又紧又滑的,不像是被虫咬草蛰后的过敏肌肤,那他为什么会痒呢?她又摸了两下,突然指尖像触了电,一阵苏麻麻的舒服。
呀,不会是被他骗了吧?悄悄的,她伸长脖子,窥探他的表情,这个家伙,正闭着眼睛,美滋滋的笑呢!
“好啊!果然是在骗我!”陆梦暗暗点了点头,伸手抓了一只路过的蚂蚱,放在了刘彻白晳的背上。
哎?刘彻不禁一愣,以为陆梦是在用指甲挠自己,笑笑:“梦,可是找到什么了?”
“找到了!”陆梦若无其事的答,暗中憋着笑看那只小蚂蚱。因为在刘彻的背上往下滑,它便不住的用脚在他背上挠,样子十分有趣,可惜挠不一会儿,那蚂蚱就掉了下来,掉进了刘彻的裤腰处。陆梦捏了一把冷汗,忙伸手去抓它,小蚂蚱一惊,嗖嗖就钻进他的裤子里去了,刘彻的身体顿时一僵。
“梦!”他回过头来,愕然看着她,“这如何是好?”
“呃!”陆梦的脸唰就红了,硬着头皮傻笑,“你反应蛮快的嘛!”
眷红偎翠俩缠绵
看着陆梦红晕扑扑的脸蛋儿,亮光光红嫣嫣,直如欲熟的苹果,娇美中藏着可爱的青涩,刘彻不由得笑了,温柔的抚着她的脸,一副如痴如醉的神态,说:“两团羞涩百般娇,一醉云端万里娆,梦,朕带你去云端好么!”
“你……”陆梦有些窘,闪烁着两只亮丽的眼睛,不知说什么。一只蚂蚱钻进裤子里面,滋味可想而知,他好像一点感觉都没有么!难道,那只蚂蚱不在他ρi股下面了吗?她下意识的看了一眼他腰下,“先把蚂蚱捉出来吧!”“先?”他颇有意味的一笑,“那后呢?”
陆梦一低头,未语未嗔,随意扯了几朵小花在手上玩,似乎眼前的一切都不关自己的事了。却不知她这一低头,最是温柔赛百媚,撩得刘彻全身的欲火顷刻喷燃,他怱就压住了她的肩头,缓缓把她推下,呓语般的渴求着,“梦,朕要你,现在就要!”“不要这样,光天化日的,让人看见不好!”陆梦慌慌的推他,他偏没半点退让的意思,亲吻着她的脸、颈,轻挠着她的腋窝,倔强的把她压倒在地,“哪来那许多顾忌?朕到的地方,自不会再有闲人!今天,你是再也逃不脱了!朕要定了你!”“你……”她的一句恶撞之言还未出口,唇舌便被他软润的唇堵住了,霎时的,一阵颤栗从她的嘴角流遍了全身,不由自主的,娇滴滴的,她“嗯!”了一声,闭上眼睛。
两舌的纠缠还在半山,忽然陆梦胸间一痒,试着有个小东西顺着|乳沟爬了下去,赶紧推开刘彻,“彻,该死的蚂蚱,它,它钻到我衣裳里了!”“哦,不怕!”他继续舔着她甜滑的唇,轻语:“朕帮你捉!”说着,一只手已经去解她的罗衫。
今天陆梦穿的是与皇后一样的盛服,是刘彻特地命人为她缝制的,她本不喜欢穿着这样的衣服,只是为了让他开心才偶尔穿穿。这些衣服着实华丽,就是浑身上下繁复异常,衫内衫外的明带暗扣不知多少,刘彻解得心急,又遇上陆梦的阻拦,索性一把扯坏了她的衣裳,三下两下拽下了她纱罗重重的深衣,看也不看当空一抛,呼的一声,火红色的深衣如一张红幔,飞扬至半空又悠然的落下来。
这一刻陆梦的满眼都是喜庆的红色,天红了,地红了,人红了……撩人的红色遮住了她的脸……
一阵轻风过来,草絮柔绵绵的飞过,擦吻着衣裳,刘彻躲在衣裳下面,望着漫漫红光中,绿草白花上,陆梦那半裹罗衫半露雪的身体,缓而柔的抚摸着,从高隆的双峰抚向平坦的小腹……轻轻抚摸着,轻轻呢喃着:“它去哪里了,朕找不到呢!”吻着她的唇,指尖触及她美腿的根部,刹那间指尖一颤,他带着强烈的喘息微抬起头,“啊!梦……从了朕吧……再不点头,朕要死了!”“不许乱说!”陆梦不停的颤抖着,凝望他欲火炽燃的双眸和欲生欲死的俊脸,摸着他的发鬓,蓄美如苞的一笑,眼中泛起了泪光,“彻,我爱你!”“我知道!”一句话,他的眸也湿了。
对望着她美丽的眼睛,他说:“梦,朕想给你你要的一切,但有些事,早在你来之前,上天就替朕安排了!这也正是你心中最大的芥蒂吧?对朕而言,也是一样!若有来生,朕愿意陪着你去你的世界,抛开一切,只为你而生!”“傻瓜!你要去我的世界,得等上几千年!做千年的孤魂,你不怕吗?”“不怕,若真的可以等,别说是做孤魂,就是被火烧油烹几千年,朕也不悔!”“彻……”泪水落向脸边,她缓缓抬头,第一次,主动吻了他。
巫山云雨耐何天
又是一帘白渺渺的草絮飞过,忽尔两只白蝶相咬着从白絮中出来,落在了红裳上。它们静悄悄的趴在上面,听衣裳下面的一对人儿轻声吟爱。
耳语温呢中,刘彻和陆梦享受着十年以来最纵情的一刻。为了给陆梦最温馨和温柔的爱抚,刘彻循序渐近,吻着抚着,老练而用心的点燃她每个细胞的情yu,终于将她服侍得痴痴梦梦。
可是,就在最关键的时刻,当他带着满满的渴望,即将冲云破雨的时候,陆梦突然说了一句:“彻,不好意思,我怕!”她说的不是假话,这个时候,两股激|情即将交合燃烧,她莫名的紧张起来,感到腿部的肌肉越来越僵硬,精神越来越紧绷。卫青的话一遍遍在脑海中重复,他说过她和刘彻是反物质,不能以原身交合,万一真的闯破禁忌,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想着想着,她已经感觉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了:心发慌,血液似在凝固,头晕,舌燥……“彻,我不行!”她的十指用力掐进了他的胳膊。
刘彻一惊,这才发现她的异常。她的汗珠滚滚而落,身体的颤抖越来越强烈,半睁半闭的眼睛精神涣散,“梦,你怎么了!”一个激灵,所有的欲火被浇灭了,他敏捷的拉好衣服坐起来,掀开了盖在身上的衣衫,借着明光,发现她的脸惨白如帛。一阵心疼伴着歉疚萌生,他火速用衣裳裹好了她,又爱又怜的把她抱在怀中,“梦,快告诉朕,哪里不适?”
“没事!”陆梦无力的依在他怀中,强忍着不适。看来卫青说的是真的,难道这一生一世都不能和刘彻共赴巫山吗?这样的爱情,会不会有些不尽人意?为什么是这样呢?不行,得想办法找到卫青问个清楚!
“彻,你听说过有人在思贤苑拾到过一片指甲么?”她想如果嘟嘟或是某个宫女发现了自己的指甲,为了保命,应该会告诉他。
“指甲!”刘彻心头一颤,好端端的,她怎么会提那片指甲呢?莫非又想回去了?犹豫了片刻,他轻轻擦着她额上的汗,问:“什么指甲?有何特别?”
“没,没什么!”既然他不知道,她便不想说出来,免得多生事端。
而后刘彻把陆梦抱回了御宿苑,唤来李少君为她瞧病。李少君隔着纱幔诊过陆梦的脉后,告诉刘彻说她根本没有病,只是思想过于沉重,造成了一时的肌肉痉挛。
“过于沉重?”刘彻听后心中颇不是滋味。她会有什么沉重,总不会,还想着韩嫣吧?
想起韩嫣,心中总有一团散不开的云雾,轻叹一声,他无力的挥挥袖,李少君识趣的退下了,陆梦便起身说想沐浴。刘彻想起了十年前的那一场药浴,朗声一笑,吩咐宫女去为她准备些新鲜的花瓣来。
本想亲自“服侍”陆梦入浴,可是宦官来报说军机处发来急奏:蜀山修路的军卒有人带头暴动,请示圣裁。刘彻的心随即揪紧了,军卒爆乱,这事非同小可!他吻了陆梦了一下,笑着安慰了她几句,匆匆离开去处理政务了。
俩人再见面是三天后。
陆梦正要去打听白虎少年,刘彻来了御宿苑。
今日天阴,整座宫苑阴蒙蒙的,这样的天气,再忙,他也想回到她身边,怕她一个人呆着心情不好。
温馨总被烦事扰
陆梦见到刘彻,真的好开心,抿着笑来到他面前,“你不忙吗?”
“朕想你了!”
“切!”她侧面一笑。
“切什么?尽是些古怪的话!你要去往何处?”
“我……”陆梦想起他喜欢微服去林中猎虎猎熊,也许会知道有关白虎的事,问道:“陛下,你知道上林苑周围的山上,哪一带有白老虎吗?”
“呵,叫什么陛下,听着生疏!”他一把抱住了她,摸着她的唇,“三天没见,想极了!”,陆梦摚开他的手,娇嗔:“问你话就答,动手动脚干什么?”“动手动脚?”刘彻看看左右,随丛们都装作没听见的样子向四处张望,当即他双手一背,沉下脸做出威严的样子,“都退下吧!”“是!”几个随丛退去,他立即换出一副调皮的脸孔,轩着眉梢,对陆梦说:“不是朕想对你动手动脚,是朕的手脚一见了你就情难自禁,它们要抗旨,朕怎么办?”嬉皮笑脸的,他又抱住了她,笑着看她在怀中扭捏。
“放开我!”陆梦对他襟襟鼻子:“手脚抗旨就斩了,你不是最喜欢斩人了吗?”
刘彻登时表情一僵,他是皇帝,被说成一个爱斩人的,那不是滥杀无辜的暴君吗?
陆梦也意识到口无遮拦了,满怀歉意的抱了他一下,“彻,为君之道我不懂,你别怪我!”
“我怎么会怪你?因为这么一句话?呵呵!”他轻轻一笑,表达出自己是不可能怪她的。
“要是别的事呢,你会怪我吗?”
“不会!”
“什么事都不会怪我?”
“嗯,不会!”
两个人,两双脉脉烁烁的眼睛,就这么近距离的对视着,他们的心跳声也越来越强了。
陆梦觉得刘彻的眼睛太深邃了,就算如此近的看着,亦然于幽美中透着神秘,让她沉迷,仿佛自己的身体正被他吸进眼睛里,越行越深。刘彻同样沉醉在她的目光中,她那双绝世清灵的眼睛,脱俗的美,让人感觉在最澈美的水中沐浴过了,浑身舒畅。看到她樱红微饱的唇,他冲动的吻了她,如饥似渴的吮吸。让人兴奋的颤栗瞬间爆发,陆梦情不自禁的,扶着他滑软的龙袍踮起了小脚,怱尔一个踉跄,便扑倒在他胸前了。
“投怀送抱,呵呵,你再也跑不掉了!”刘彻深情的、轻柔的,把她整个人拥在怀中,看着眼前的花枝,轻轻摇曳的花枝上,落着一对亲妮的小鸟,多么幸福!
俩人正相拥着,有嘈杂声自远处传来,刘彻怏怏放开了陆梦,一脸扫兴的样子,纠着眉,问来人:“苑外何事嘈杂?”
来禀事的侍中低着头,惶惶禀道“启禀陛下,宫嫔可环于御宿苑外饮毒自尽,已经被抬去太医属了!”
“为何自尽?”刘彻淡淡的问。
“她说……”侍中不敢说了。
“讲!”刘彻厉喝。
“她说她妹妹可伶死得不明不白,请陛下对行凶的女鬼依法罪谴!”
到底出事了!陆梦看着刘彻,心中暗暗叹息,不知他是否还要袒护刘雪。
情思万缕一念牵
那寻死的嫔妃是早前被刘雪害死的一个御女的姐姐,不知怎么,她知道了有关女鬼已死的消息,但又不见有定案的说法,烈性如火,便来以死相逼,试图促发皇帝早日下令定案,以告慰她妹妹的亡魂。
此事让刘彻心烦,于是他命人传张汤来问话,想看看案子有没有其它破绽。陆梦本欲回避,被刘彻拉住了,“梦,留在朕身边好吗?朕要看见你!”在这个时候,突然之间他感到有那么多女人在恨自己,不禁开始反思自己到底有多可恨了!曾经,那些女人都是费尽了心机来讨好自己,千方百计的,只求一宠。而情尽时,一个比一个,她们都是又狠又绝,难道这天下的女子,她们柔丽的外表和娇小的身躯下,都藏着男人所不及的无情吗?
“梦呢?朕的陆梦呢,万一有天,朕一不小心让她心伤,她会不会与朕反目成仇?”怔怔看着陆梦,他走了神。
“想什么呢?干嘛盯着我发呆?”陆梦轻声问着,已从他冰凉的手心里感到了他此时的孤冷,用力握紧他的手,扬起下颏凑近他黯然的脸,温柔的一吻:“我爱你!”
刘彻飞扬起嘴角,微微一笑,拉着她入了见梦亭。
“梦,你知道这亭子因何得名吗?”刘彻端起单耳龙纹碧玉杯,把茶水递到她唇边,动作之轻柔,仿佛把一腔脉脉柔情融在茶中了。
陆梦接过玉杯,摊开掌心,那杯子缓缓稳稳的升上了空中,继而她仰起头,微张开小嘴,茶杯竟在空中倾斜了,绿幽幽的茶水直似一条纤细的玉柱,徐徐倒入了她的口中。
她得意的晃晃头,稳稳接住了落下的空杯,方说:“难不成,是在这亭子中梦到过我?”
“是!”刘彻的神态变得不自然起来,“梦,你这是什么功法?莫非,你学了韩嫣的内功?”想起陆梦曾说韩嫣在她的世界复活了,又目睹了她的表演,他仿佛看到韩嫣正亲蜜的授功于她,心里酸溜溜的。他哪知道,陆梦只对他讲了事实的一半,韩嫣虽重生了,却一直在昏睡中,与活死人无异。
“韩嫣,你醒了吗?”陆梦被刘彻的话勾起了对韩嫣的思念,渐渐走了神。她这痴痴怔怔的样子,更让刘彻不好受了。他轻轻拿下她手中的杯子,看着空空的玉杯,“梦,这十载,你与韩嫣生活得如何?你归来,他可知道?”
“你!”陆梦气了,他一定又是在猜疑自己,刚想斥责,忽听有人来禀:“启禀陛下,张大人来了!”
“传他过来!”刘彻对陆梦笑笑,笑得有些生硬。
稍后张汤被宦官领了过来,刘彻问他案子追查得怎么样了,张汤擦擦汗,禀道“微臣正要求见陛下,那案子有了新的眉目,另一个女鬼找到了!”
“另一个女鬼?”刘彻看了看陆梦,若有所思,问张汤:“在哪?”他曾听陆梦说过,那个女鬼被刘雪杀了,既然杀死了,张汤为什么要说是新的眉目。张汤马上回禀了,言说是找到了那一个女鬼的尸体,至于藏尸的地点,他略一犹豫,到底说了:“那女鬼的尸身是在卫夫人宫中找到的!”
“什么?”刘彻微微动了动眉头,缓缓端起了手中的空杯,端到嘴边才发现里面已经没有茶,他啪的把杯子摔在地上,喝斥旁边的侍婢:“你的眼睛是看什么用的?”
侍婢惶恐跪地,口口声声求饶,人也抖个不停。陆梦知道刘彻是因为听说卫夫人牵涉其中而心烦,看着无辜受骂的宫女,于心不忍,起身去扶她,对视之时,登时一愣,这个宫女不就是见过巫盅小人的那个宫女吗?
爱,愿为君念
陆梦不想把拾到人偶的事告诉刘彻,她知道这样的事是他的忌讳,并且史上的汉朝就因这种“巫盅”之罪,枉死了许多人。身为一个从科技时代来的人,她不相信一个诅咒就能置人于死地,只是认为这诅咒牵扯着那个不光彩的阴谋。既然是阴谋,贸然质问很难达到理想的效果,同时,也为了避免刘彻在暴怒之下大开杀戮,所以她虽是认出了宫女,却装作若无其事。
刘彻见她亲手把小宫女扶起,体谅她心善,并未指责,而是指着张汤怒喝:“再去查,仔细彻查,若是有半点出入,小心你颈上人头!”他可不希望此事再把卫子夫牵扯进去,一个刘雪已经够让他难受了,如果卫子夫又和此事有染,皇家的颜面何在?
卫子夫在刘彻心中的份量是胜过刘雪的。当初,他对子夫一见倾心,不介意她出身卑微,不计事俗的目光,毅然纳她为夫人,捧为明珠。直至遇到了陆梦,发生了那场不愉快的“皇后小产事件”,才对卫夫人疏远了。然而,细数陆梦离去这十年,他深陷在思念的痛苦中,冷落了其他后宫中人,皇后见了他总是恨目冷眼,别的女人则是不分时机的献媚取宠,唯有子夫,似乎,经过十年前的一错,她已经悔悟了很多,终日虔心向佛、相夫教子不说,见了面更是静怡如月,令他在后宫总算有个寥以驻足的地方。
难道她这十年来的表现都是伪装的不成?不会吧!刘彻脑浮现了卫夫人的端贤之态,颇有用意的看了张汤一眼。
张汤见刘彻的神情不是简单怒意,又回味了一番他刚才说的话,便猜出了几分他的心思,当即说道“微臣谨遵圣意!陛下,据臣先前所查,那女鬼的尸身虽在卫夫人苑中找到,却和夫人无关,是有人把它私藏在了夫人的苑中想陷害于她!”
刘彻低头吹着一名宫女奉上的清茶,说:“既是这样,把那女鬼的尸身悬城示众,给早前的御女失踪遇害案下个结论公示出来,至于卫夫人那边……”他顿了一下,“暂不声张!”
“是!微臣明白!”张汤即刻去办了。刘彻微舒了口气,走到陆梦身后,轻轻环住她,“梦,站这亭边看什么呢?这么安静?”“看这石台上的蚂蚁!”陆梦低头指着亭台,刘彻则侧看着她翻翘的长睫,“你看黑蚁,朕看你!”“不和你说笑!你看这只黑蚂蚁!”说着,她在蚂蚁前方的道路上用手指横划了一下,蚂蚁爬到她划过的地方,便团团转起来。刘彻呵呵一笑:“梦的指太香,连蚁虫都舍不得离去了!”“笨!”陆梦转过来,正视着他,认真的说:“告诉你吧,蚂蚁可靠着气味识路,这只孤蚁正是沿着同伴留下的气味前进。我划了一下,弄乱了它的标识,使它失去了方向,它自然就迷茫了!”
“呵!”刘彻轻而一笑,沉默了片刻,脸色微微沉暗,“陆梦,朕明白你的用意,有律可依,有律当依,行律必严,违律必究,此四则,为普法之基石,若执律者不循不依,则会乱了法之方向。朕乃万民表率,当自律!不过……”他放开了陆梦,踱步到亭边,望着亭外一座如镜的花间池,池中有两只白天鹅,带着四只小天鹅在嬉水。他指着领头的天鹅,“你看,鸟兽尚懂护群,朕虽是一国之君,也是一家之主,想护一护自己的家人,不该吗?朕的家人……她们锦衣玉食,却比平常百姓更难得过上安心日子!生在帝王之家,伴在君王之侧,她们天生埋伏在危机当中,若是朕不适量的姑息她们,她们个个,都不会有好下场!”
“梦……”他转过身来,想对陆梦说“你也是朕的家人,更是朕的心肝……”,想继续对她袒露心声的,却见陆梦转着脸,纠着眉,似不想听了,立刻轻轻揽住她的肩头:“梦,怎么了?朕说错话了,是么?”“没,我累了,想静一静!你……”陆梦轻轻的推开他,躲着他的目光,噙着泪,强颜欢笑:“你去看看你的家人吧!”
刘彻的心蓦然间一沉,叹了一声,说:“陆梦,看来,你我之间,虽可知心,却不能交心!有些话,朕连你也不能说啊!”
“对,所以你去家人那里交心吧!”话是自动出口的,陆梦也不愿意在他有心事的时候用言语顶撞他,也想大方的做他的“红颜知己”,可是做不到。天知道,在爱的面前,人变得多么渺小和脆弱?若是韩嫣,她可以当他是纯粹的知己,听他在淡淡的讲述中怜爱别的女人,可是对刘彻,无论如何也做不到!事实就是这么可笑,韩嫣不会怜爱别的女人,他连看都不屑看别的女人一眼,而自己却无法再回到他的爱里,因为爱了刘彻,爱到不可自拔,爱到没了自己,爱到摆布不了自己的心,所以听他说卫夫人等是他的家人,她感觉自己心在滴血,很疼、很疼!
刘彻其实也体会到了她的伤心,想劝、想慰,可是话已出口了,想收也收不回,更何况,他内心早把她看成了自己的一体,想着她是这世上最能理解自己的人,这才将心中的郁闷说与她听,渴望着,能在她这里听到一点点宽慰,没成想,却伤了她的心。要涂改方才的言语哄一哄她吗?他不想那么做。在他而言,是不屑于用欺骗的手段去宠爱一个女人的,那样换来的情义,有什么乐趣?有那份心神,当用在军国大事上。
所以,轻轻把一杯亲手倒的清茶塞进她手中,说了声“梦,朕即是这杯茶!”,他便离开了。临出苑门的时候,他悄声交待身边的侍郎,命他率侍卫跟着陆梦,不许把她丢了。
陆梦捧着茶没有动,转过身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刘彻的身影了,这时忍了许久的泪水才如断线的珠子,簌簌落了下来。
“滴嗒!滴嗒!”泪珠儿一颗颗掉在杯中,漾着水花儿,惊碎了她在茶中的容颜。
“卫青哥哥,你说得没错,爱他,难啊!”轻轻端起杯,她呷了口茶,涩而苦的茶水在唇齿间流过,留下了怡人的醇香,回味无穷。陆梦破涕一笑,自语:“死刘彻,你是茶吗?那我把你喝了,你就是我的!”一扬头,她饮尽了杯中的茶,擦擦脸上的泪,转而看着那名被刘彻骂了的宫女,“站过来,我有话问你!”
宫女扑通跪下了,“陆姑娘饶命啊!您是个好心人,请救救我吧!我愿意把知道的秘密都告诉你!”
“起来吧!”陆梦下意识的,又向刘彻离去方向看了一眼,只这一眼,就听那宫女闷叫了一声,再一看,她已经被一枚金钱镖射死了。金钱镖侧Сhā进宫女眉心,显然是从宫女右侧方向发来的,陆梦当即循着镖行的方向追去,远远的,看到前方的宫銮上闪过一个人影,又是个熟悉的身影!
追了一阵,那身影不见了,她站在一座宫殿顶上,向四处张望,远方有座养着白鹿的小园林,园林边的玉砌马道上,行着金光灿灿的銮驾,銮驾前呼后拥的都是禁卫军,排场之大,一看就是刘彻的御驾。
“他要去哪里?那个杀了宫女的人,会来行刺吗?”放心不下他,她悄悄跟着御驾,跟到了一座小宫苑。
篱笆围起的宫苑内有个无花无树的小广场,一群孩子正在广场上嬉戏,童真的笑声洋溢着快乐。刘彻健步走向那群孩子,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陆梦孤立在苑外,远远看着他,亦笑了,笑得极为干涩。
萧萧冷风吹过来,吹乱了她的发丝,那是她为他戴起的假发。
他说过:“梦,朕不喜欢你的红发,看了像在流血,朕心里疼呢!戴上那个假发吧,等你的黑发长出来,朕会亲手为你梳起一头最美的黑髻!”
“谢谢!”轻轻遥谢一声,她摘下了自己的假发,转身,向着旁边的树林走去。
莫相问,亲与情
这座位于上林苑一隅的小宫苑,正是卫子夫暂住的承光宫。宫苑中玩耍的孩子,是刘彻最疼爱的女儿,卫长公主。
卫长公主刘妍今年十岁了,长得清秀而高挑,此即正在和随侍女童们捉迷藏。
小公主蒙着眼睛,突然就扑到了刘彻身上,“抓到了,抓到了!”她高兴的欢呼。众人没出声,都给刘彻跪下了,刘彻笑着举起自己的女儿,在她的小脸上亲了下。“父皇!”刘妍惊喜的扯下眼布,一下子搂住他的脖子,撒娇道“父皇把妍儿忘了!父皇不要妍儿了!”“谁说的?谁要是造这谣言,父皇定把他抓起来治罪,妍儿可是父皇的心肝宝贝,父皇就是忘了日月,也忘不了妍儿啊!”“那这话要是妍儿说的呢?父皇也会命人把我抓起来吗?”小公主当即弯下了小嘴儿,似乎就要哭了。刘彻爱女情深,赶紧抚着她的背,亲和的安慰:“怎么会呢?父皇疼你还来不及,怎么舍得让人抓你啊?”“那他们来做什么?”刘妍指着他身后,顺着她的指向,刘彻回头一看,啊?!怎么自己泒去追随陆梦的侍卫都跟过来了!
“梦,你出来!”他放下了当利公主,高声的呼唤爱人的名字。他知道,陆梦亲眼看到自己怀抱着和卫子夫的女儿,心中滋味定然不好受!他想马上回到她身边,她却没有出来。
此时的陆梦心里的确异常烦乱,她抛开了案子,抛开了可能威胁他的刺客,漫无目的的走着,不知不觉出了上林苑,走进山林中。
夜,越来越深了,猫头鹰孤凄的叫声在清凉的林中格外的渗人。
陆梦走累了,靠着一棵树坐下来,夜晚林中的湿气很重,她有些冷,抱起双臂取暖,不由得又想起了刘彻,在他的臂中很温暖,哪怕是最寒凉的夜,也不会觉得冷清。
回到他身边去吧!回到他身边去吧!她不停的劝自己,可是一想到此际他可能正和妻儿共享天伦之乐,就不想回去了。尽管早已经下过决心,正视他是一个帝王,接受他有三妻四妾,可实际上,心里还是摆脱不掉“第三者”的阴影,尤其是见了那父女温情的一幕,总觉得自己抢走了别人的丈夫,抢走了别人的父亲。
眼前又浮现他抱着卫长公主开怀而笑的样子,陆梦不禁想起了自己的爸爸。
小时候,爸爸常把自己高高举过头顶,放在他宽厚的肩头,让她有了巨人的高度,可以看得更高、更远。爸爸问:“小梦,坐在爸爸的肩上是不是看得更远了呀?”“是!我永远也不想下来啦!”她开心的抱着爸爸的脑袋,用下巴蹭他的头发,爸爸呵呵一笑,说:“你会永远在上面的,爸爸的肩膀无时无刻不在扛着你,让你呀,总能看得更高、更远!”“那你不累吗?”“不累呀!因为,爸爸有副用爱做的肩膀,它看不见,可是当你想它的时候,它就会感应到你对它的需要,就会自动出现了!”
“我想它了,爸爸!”她轻声哽咽着,真希望爸爸的灵魂能够出现在眼前,能用他温和的话语和温暖的手抚平自己的心伤。轻轻的,她把头伏在膝盖上、埋进臂弯里,朦朦胧胧,又看到了爸爸的身影,他正从一片虚雾中走来,脸上带着亲和的笑容,用他有力的双臂抱了自己……
天亮了,陆梦被叽叽喳喳的鸟叫声唤醒,感到脸边毛绒绒的,一抬头,发现肩上多了件兽毛领的棉斗篷。华丽的斗篷又软又暖,里面夹着蓬松的鹅绒,面子上绣着金丝龙凤。
“难道是刘彻来过了?他去哪里了?”她缓缓的站起来,看到不远处站着他的贴身侍卫们,有名侍中快步跑过来,一施礼,道“小人是奉圣命在此保护夫人的!”
“陛下呢?”陆梦问,也不去计较他称呼自己什么了。
“陛下在此陪夫人坐了一夜,刚离去不久!”
“我竟睡得这么沉!”陆梦把斗篷递给侍中,“你们回宫去保护陛下吧!别跟着我,我还有事在身!”
侍中恭敬的接了斗篷,却没有半点离去的意思,哀求道“请夫人不要为难我们,我们也是奉命行事!”
陆梦不再理会他们,自顾快步离去。又在林中徘徊了一阵后,她找了一块较满意的空地,准备在此盖间小草屋。学过野外求生课,还记得简易草屋的搭建方法,她开始捡拾有用的木料和蒿草、竹竿等物。可惜人单力薄,工作了一上午,双手磨起了水泡,小草屋连丁点影子都没见到,她觉得又渴又饿,不禁捂着隐隐疼痛的胃坐在草垛上。
“真是学起来容易做起来难!”她轻声的嘟囔,这时林子中跑出一队侍卫,二话不说,就开始帮她清理空地上的杂草、杂石,继而山林中砍、劈声四起,片刻后,侍卫们陆续抱来了砍好的竹料,开始帮她建竹屋了。
至黄昏时,一座绿竹屋就建好了。这小竹屋向东背山,向西面水,两旁边是挂碧竹林。侍卫们用整齐的小栅栏把竹屋围着,又在栅栏边移栽了许多蔓蛇罗花,让小喇叭似的紫色花朵爬满了院栏。他们还在小竹院中栽了一棵长满桃花的树,树上系挂着金麒麟和能发出好听乐声的金铃,陆梦知道,这是辟邪求平安的做法,并且猜出了,这一切都是刘彻的心意。
刘彻其实一直在林中,默默站着,默默注视着她。见到了她拔蒿草,见到了她搬石块,看着她,用那细嫩的手,不顾伤、不顾累,顽强的劳作,他的泪水几欲夺眶而出。她宁可吃这份苦,宁可孤独,也不想回那座宫廷去了,可想而知,心中的伤和苦有多深!
“梦啊,多少伤、多少痛我们都走过来了,还要再怕什么?到底哪一日、哪一时,你才能驱逐掉那些深藏在你心中的恶狼恶虎?到底要朕怎么做,你才能为了我们之间的那份情,放下一切牵绊?你与我,既然能跨越了千年寻到这份百折不变的爱,却又为何跨越不出来自情感的沟壑?一个小小沟壑,你就不辞而别吗?”他朗唇紧抿,双眉紧锁,有一千一万句话想问她,却是没有现身相见。
“就让她在此清静一段时日,好好理清自己的情感吧!你去宫中把衣食用物为她准备好,送来!”他吩咐身边的奉常都尉,摸了摸一直带在身上的指甲,心中踏实了不少,又默默注视了她一会儿,终于迈动了犹豫的脚步,皇宫还有理不完的国事,不能再耽搁了。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一晃儿几天过去,这日一早,刘彻正在寝宫由宫女伺候着梳洗,有人入殿来通传,说张汤求见。刘彻本想一早去看陆梦的,想到张汤这么早来定有要事,便吩咐:“宣他在宴堂候朕!”
张汤请过早安之后始终低着头,刘彻端座在食案后,喝了几口珍珠烩羊羹仍不见他开口禀事,便开了恩口“恕之无罪”,张汤放下心来方才禀说:
承光宫藏鬼尸一案,眼前有了结论。据承光宫值夜警卫的交待,有一晚见过承光宫的宫人抱着个大布袋回来,于是他捉拿了那宫人,千方百计的威逼利诱之下,那宫人招供说女鬼的尸体是奉卫夫人之命从林中寻回的!
张汤的话说到此一停,刘彻的心情已经阴沉下来。缓缓用金勺点击着翡翠碗沿,他问:“可知那女鬼的真正身份?”“暂时不知,宫人死活咬定他不知道那女鬼的来历!”张汤特意强调了“他”不知道,言外之意是有人知道了,刘彻怏然扔了勺子,“午后到承光宫来,听卫夫人答你询问,朕会亲临主持!”
张汤领命后就告退了。他今早来找刘彻的目的无非如此,就是想要得他的应允,向卫夫人求证那女鬼的身份。他认为女鬼的身份应该和早前的乌孙国使官遇害案,以及刘雪殿中暗射金钱镖的刺客都有关。那两桩案子牵涉都不小,虽然皇帝曾暗中授意他维护卫夫人,可事情有了新的变化,他不敢怠慢,一早就来向刘彻禀报,果然圣意如此,亦想追查真相。
张汤领得圣命后没有回府,而是留在上林苑,苦等着午后去承光宫会合刘彻。
甚至午时未过,他便匆匆来了承光宫前,偶遇皇后由楚服陪同着走过来。皇后问他在此地做什么,张汤略做思索,答说:“微臣碰巧经过,远远见着娘娘凤驾,怕愚足闯于路上惊扰慧目鸾心,自当立于原地候着!”这类怆怆编出的奉呈话,皇后自然不信,却也不屑细问,快步就入了承光宫。这让张汤颇感奇怪,皇后如此着急,似乎有很重要的事找卫夫人一样,索性在她进入后不久,也壮着胆子进去了,心想着,就算撞到皇后和卫夫人说什么紧要的秘密,有皇帝稍后来撑腰,那也是万无一失的。
等他入了殿,却碰到皇后抱着卫长公主从夫人寝室出来。皇后见了他当即现出惊慌的样子,骂了一句:“这后宫之地,也是你一个粗臣可以进来的?”没等张汤分辨,她就匆匆离去了。张汤注意到,与皇后同行的楚服随后跟出来,左手从袖子中仓皇抽出,似藏了什么东西进去。
不免的,张汤有些警觉,虽站着未动却竖起耳朵来听,隐隐听到小公主稚嫩的声音:“那个陆梦可真坏!”“呵呵!”皇后的背影伴着笑声消失。
张汤翻了她们一眼,摇摇头。
……
陆梦又度过了孤独的一天,心里又空荡荡的。怅然坐在地上,她用手中的火棍胡乱戳着火堆,心里七上八下:“上级交待的任务到底什么时候来啊?韩嫣现在怎么样了呢?我的指甲到底丢到哪里去了?”想着想着手上的动作没边际了,一个不小心,她把架在火上的铁锅敲翻了,“铛!呲!咣啷啷”一阵乱响过后,突然一声呜哮窜升长空。
这啸声狂燥而凄厉,让人听了心中格外不安。
那是什么声音?陆梦忍不住寻着叫声找去。
钻过竹林,行出两三里,她发现有一只白虎倒在了草地上的血泊中。那不是吹萧少年的“小白”吗?她往旁边一看,不远的地方,那个吹萧的少年,正和一个戴着大边斗笠的女人交战,旁边站着刘彻的女儿卫长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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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欲静,身不宁
很明显,少年即将落败于斗笠女人的梅花枪下。
“不许欺负小孩!”陆梦一个纵身飞去,瞬间劈腿压下了那女人刺向少年的梅花枪。女人枪身一收,随即抖出一势“舞梅花”。旦见枪头闪闪白光,似朵朵白梅飘落,于一眨眼的优美中已逼到陆梦身前,陆梦处变不惊,轻盈却是巧妙的一个弯腰抬腿,一脚便踢中了藏在花雨中的枪头真身,丝毫不差。
“好功夫!”女人一试便知陆梦的身手奇绝,当即虚刺一枪取向卫长公主,待陆梦去护公主,她则趁机逃入了山林。陆梦没有去追,她发现那少年正捂着胳膊,并且鲜红的血正从他的指缝向下淌,赶紧过去看。这时卫长公主冲过来推她,用稚嫩的声音喊着:“妖女,你走,你走!不要你假惺惺!”
少年看不下去了,拉住她的腕:“公主,她是来帮我们的!”
“啪!”卫长公主打了少年一耳光,“霍去病,我母亲待你一家不薄,你竟吃里扒外,向着一个伤害我母亲的人说话?”
少年漂亮的脸庞顿时红通通的,昂首道“我没有!霍去病是知道感恩的!陛下要抓姨娘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蝶姨娘的死!”
“少废话,她是女妖,我们快走!”刘妍拉起霍去病向山下跑去。
“霍去病?这个少年是霍去病!”陆梦怔怔望着他们的背影出了神。没想到,自己此次小竟看到了少年时代的霍去病,更没想到,霍去病竟和那个被刘雪杀死的女鬼有关系!他还这么小,怎么会参与到宫廷的阴谋中?对了,他是卫子夫的亲外甥啊,他的母亲,不就是卫子夫的妹妹吗?按亲威论,他该叫卫子夫一声姨母,而从两个小朋友刚才的话中可以听出,他也叫那个女鬼姨母,那个女鬼和卫夫人,她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见他们神神秘秘的,并且跑得飞快连白虎也不顾了,陆梦生疑,正想跟过去,奉命保护她的侍卫们持着长刀从林中钻出来,陆陆续续的足有两百人。一个将官快步跑到她面前施礼,问:“夫人,可要我们去捉拿他二人?”“不用!”陆梦严肃的说。她早就猜到刘彻会泒人监视自己,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要是去追小公主他们,万一把他们吓到了,什么也别想查出来了,于是她命令:“你们速速回去保护小竹屋!”“保护……小竹屋?”将官满脸疑问的重复了一遍,见陆梦面色庄严,没一点开玩笑的样子,只好带领侍卫们离去。
林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陆梦笑笑,怱看到地上的白虎动了一下,赶紧去探查它的伤势,见它还有气息,便取出身上的创伤药,这是刘彻特别交待李少君为她配制的,说她总是受伤,要随时带着药。替老虎上了药,又替它包扎好了后腿根的伤口,陆梦温柔的抚摸它的头:“我不是坏人,上次误杀了你的同伴,那也是情急之下为了自保,请你原谅我好吗?”老虎弱弱的哼了两声,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霎时陆梦绽出一个轻松的笑脸,“那你好好休息,我用蒲草把你藏好,等办完了事再回来看你!”
陆梦施展轻功去追两个孩子,追了一会儿,便看到他们了,霍去病和卫长公主跑到一座小山前,忽然就不见了。
陆梦前后看看,周围比较开阔,只有面前的小山遮挡着视线。山脚下有一圈儿五米左右宽的树林带,林带中的树木都很高大,忽然一阵风来,便有“呵呵……呵呵……呵呵……”含糊的笑声从树林间传出。
心欲静,身不宁2
很明显,少年即将落败于斗笠女人的梅花枪下。
“不许欺负小孩!”陆梦一个纵身飞去,瞬间劈腿压下了那女人刺向少年的梅花枪。女人枪身一收,随即抖出一势“舞梅花”。旦见枪头闪闪白光,似朵朵白梅飘落,于一眨眼的优美中已逼到陆梦身前,陆梦处变不惊,轻盈却是巧妙的一个弯腰抬腿,一脚便踢中了藏在花雨中的枪头真身,丝毫不差。
“好功夫!”女人一试便知陆梦的身手奇绝,当即虚刺一枪取向卫长公主,待陆梦去护公主,她则趁机逃入了山林。陆梦没有去追,她发现那少年正捂着胳膊,并且鲜红的血正从他的指缝向下淌,赶紧过去看。这时卫长公主冲过来推她,用稚嫩的声音喊着:“妖女,你走,你走!不要你假惺惺!”
少年看不下去了,拉住她的腕:“公主,她是来帮我们的!”
“啪!”卫长公主打了少年一耳光,“霍去病,我母亲待你一家不薄,你竟吃里扒外,向着一个伤害我母亲的人说话?”
少年漂亮的脸庞顿时红通通的,昂首道“我没有!霍去病是知道感恩的!陛下要抓姨娘不是因为她,而是因为蝶姨娘的死!”
“少废话,她是女妖,我们快走!”刘妍拉起霍去病向山下跑去。
“霍去病?这个少年是霍去病!”陆梦怔怔望着他们的背影出了神。没想到,自己此次小竟看到了少年时代的霍去病,更没想到,霍去病竟和那个被刘雪杀死的女鬼有关系!他还这么小,怎么会参与到宫廷的阴谋中?对了,他是卫子夫的亲外甥啊,他的母亲,不就是卫子夫的妹妹吗?按亲威论,他该叫卫子夫一声姨母,而从两个小朋友刚才的话中可以听出,他也叫那个女鬼姨母,那个女鬼和卫夫人,她们又是什么关系呢?
见他们神神秘秘的,并且跑得飞快连白虎也不顾了,陆梦生疑,正想跟过去,奉命保护她的侍卫们持着长刀从林中钻出来,陆陆续续的足有两百人。一个将官快步跑到她面前施礼,问:“夫人,可要我们去捉拿他二人?”“不用!”陆梦严肃的说。她早就猜到刘彻会泒人监视自己,却没想到竟有这么多人。这么多人要是去追小公主他们,万一把他们吓到了,什么也别想查出来了,于是她命令:“你们速速回去保护小竹屋!”“保护……小竹屋?”将官满脸疑问的重复了一遍,见陆梦面色庄严,没一点开玩笑的样子,只好带领侍卫们离去。
林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了,陆梦笑笑,怱看到地上的白虎动了一下,赶紧去探查它的伤势,见它还有气息,便取出身上的创伤药,这是刘彻特别交待李少君为她配制的,说她总是受伤,要随时带着药。替老虎上了药,又替它包扎好了后腿根的伤口,陆梦温柔的抚摸它的头:“我不是坏人,上次误杀了你的同伴,那也是情急之下为了自保,请你原谅我好吗?”老虎弱弱的哼了两声,伸出舌头舔舔她的手,霎时陆梦绽出一个轻松的笑脸,“那你好好休息,我用蒲草把你藏好,等办完了事再回来看你!”
陆梦施展轻功去追两个孩子,追了一会儿,便看到他们了,霍去病和卫长公主跑到一座小山前,忽然就不见了。
陆梦前后看看,周围比较开阔,只有面前的小山遮挡着视线。山脚下有一圈儿五米左右宽的树林带,林带中的树木都很高大,忽然一阵风来,便有“呵呵……呵呵……呵呵……”含糊的笑声从树林间传出。
心欲静,身不宁3
见到嘟嘟的样子,陆梦预感到有事发生,快步迎出了竹院。
乌嘟尔一下子扑到她的身上,泪流如雨,“姐姐,我的父王,我的父王驾崩了,母后也被赐陪葬了!”
“嘟嘟……”陆梦忽然哽咽难言。乌嘟尔人在异国它乡,竟听到这样的噩耗,有谁能慰藉她的心呢?
因为可怜乌嘟尔,陆梦再一次放下了心头的芥蒂,抱着她,轻轻抚着她的发,含着泪说:“嘟嘟,姐姐明白你的苦,想哭,就痛痛快快的哭吧!在大汉,我就是你的亲人,你有什么委屈,就告诉我吧!”“姐姐……”乌嘟尔失声痛哭。
这一天,乌嘟尔始终留在陆梦身边,吃陆梦做的菜,在陆梦的怀里睡觉,向陆梦倾吐她心中的哀伤,至天将晚,才恋恋不舍的离去。
夕阳染红了河水,远山一片阴暗,陆梦要生火做晚饭了。吃过饭,又将要度过一个无聊的长夜,继续她的等待,等待那场战争的开始,等待去完成任务。当然,还有一个等待,她在等着刘彻的到来,等着他来,告诉他:“我等了你很久!”
可惜,他直至今日没来,也许,明天就会来吧?
正当她在思念刘彻,张汤带着队人慌慌张张的赶来。一进院门,他就疾步到陆梦身前,紧张兮兮的问:“卫长公主今日可来过这里?”“来过!”陆梦惴惴不安的站起来,脱口便问:“她不见了吗?”张汤点点头,凑近她说:“不要声张,此事别人不知!”“到底怎么回事?”陆梦小声问,“哦,是这样……”张汤把她拉至一边,大致说了事件的经过。
今天早晨,长公主刘妍求见卫夫人,被守卫禁足,她心有不甘,去找刘彻哭闹。刘彻政务繁忙,抽不出身来应对她,只说不允任何人求见夫人,刘妍便吵嚷:“父皇待我母亲如此绝情,定是因那叫陆梦的女妖从中作梗!”此言激怒了正烦于国事的刘彻,他一个巴掌甩下去,生生把卫长公主打跑了。公主这一跑就没了踪影,从早到晚始终未归,刘彻获悉后,不但泒了大队兵马出苑寻找,并且亲自出宫去寻爱女了。
陆梦静静听完张汤的陈述,意识到,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都不简单,遂要求张汤带自己去见卫夫人。张汤犹豫了片刻,点点头。
……
上林苑,半月当空,如纱的乌云时尔随风掠过月影。
陆梦骑着白马穿过东陂池上的一座长石桥,跟随着张汤,来到了鼎郊观,刘彻把卫子夫软禁在这所较偏僻的宫殿里,不许任何人探视。
她和张汤入殿后,有宫人来禀告张汤,说夫人正在昏睡,于是他二人便坐到堂内等候,中间,陆梦向张汤了解案情。
张汤像早就等着她开口相问一样,急不可奈的说:“这案子,至今尚无进展,小人愿详细说与夫人听,还请夫人金口指点一二!”
“前辈言过了,指点不敢当!”陆梦把张汤当史上的老祖宗看,一声前辈把他叫得诚惶诚恐。
“夫人切不可这样抬举小人,小人……”
“好了!”陆梦打断他,“张大人,客套话不必说,也别叫我夫人,就叫我陆梦,把事情的前后讲给我听听吧!”
“是,陆梦仙子!”张汤不敢违她的命令,更不敢对她不敬,便在陆梦的名字后加上仙子,仙高于凡人既等同于高于一切其她女人,这对她算是恭敬了。这恭敬不仅因为她是皇帝最喜欢的女人,还因为,他自己对她亦是倾心未改。
俩个人于殿中对案而坐,张汤详细向陆梦讲述了事件的经过:“这事情还得从那具被藏于承光宫的女尸说起。自从陛下下令彻查女鬼害人案,我就围绕着在卫夫人处发现的蛛丝马迹,展开了详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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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小说已经在其它网上架收费了,收费部分第三部马上出结局了。不过,本网仍会继续更新完免费的部分!(大概到第三部开头一点儿,请大家有空多来支持,流云谢谢你们。)
心欲静,身不宁4
一字不漏的,张汤把昨日向刘彻请旨后发生的事,包括皇后和楚服曾到承光宫的细节,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陆梦。
“那么,皇后走后你发现了什么?”陆梦问。
张汤面现窘态,说:“我当时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卫夫人归来,便去处理其它事务了。而后再来时,听宫女说卫夫人不在宫中去赏桂花了,我便向承光宫西侧的桂花园寻去。哪曾想,发现夫人正和一个男人肩并着肩,手肘相挎,咳!”张汤一低头,似很后悔见那一幕,从他的表情,陆梦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刘彻之前对卫夫人万般维护,而如今竟绝情到不允许她们母女相见了,十有八九是发生了让他无法原谅的事。果不其然,只听张汤继续说道“当时,我觉得事有蹊跷,就静静躲到树后观察,呃……”张汤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说:“大意之下,小人泄气失声……”他看看陆梦,陆梦憋住了笑假装认真聆听,便接着说:“屁声一响,我就被他们发现了!那男人当时侧过半张身来,即将现出相貌,忽然他被卫夫人推了一下,便快步出林了。我隔着花枝未看到他的脸,只记住了他的手里拎着串红丝线编扎的蝴蝶扣饰。”
“红丝线编的蝴蝶扣串?”陆梦记起了:那个骑白虎的少年,即小霍去病,也有一串那样的装饰物,就系在他的竹萧上。他的蝴蝶串会和案子有关吗?略一思索,她接着问:“陛下是因此而把卫夫人软禁的,对吗?”
张汤答:“此其一!”
“晕,那其二呢?”
“其二,我在他们站的地方挖出了一双女人的断脚,虽那双脚已经腐烂,却恰恰是和女尸的腐烂程度相仿,于是我把那双腐足拿回去和女尸对比,果然就是尸体上丢失的一双脚!”
“后来呢?”
张汤喝了口茶,答:“后来……”
他忽然缄口不言了,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陆梦催促道“说呀,后来怎么了?怎么到了关键的地方,你反倒停下了!”
“后来,卫夫人就拒不交待那男人和女鬼的来历!并且一口咬定女鬼的事和你有关,结果,陛下勃然大怒,下旨把卫夫人软禁于此,不让任何人探视,就连长公主哭着闹着,陛下也不允她求见母亲,于是乎,便发生了公主失踪的事……”
“是这样……”陆梦避开张汤的目光,心情十分沉重:原来,他把夫人软禁,真的是和自己有关;原来,他是这么在意自己,不允许别人有只言片语的亵渎,就算是他最最亲爱的家人亦不可以!
“刘彻,这样爱着,爱着江山、爱着家人、爱着我,很累吧?我不是皇帝,无法想像一个人如何能做到兼顾方方面面,不过,也许,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她正思索着,里面的宫女出来报说卫夫人醒了,张汤便陪着她进去审问。
他们进屋的时候,卫夫人正伏在榻上哭泣。
“夫人,请不要太担心,公主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张汤先安慰她。
卫夫人起身,并没看他,只是擦着泪,轻声说:“张大人,我只求你一件事:把陆梦请来!她不来,我一个字也不会说!整件事,我只和她一个人说!”
“她果然是在等我!”陆梦早前隐约猜到了,夫人执意把她牵扯进案中,不惜触怒刘彻,应该是事态紧急,想要见到她,于是她对张汤点点头,张汤会意出去了,她走前两步,递了块香帕给卫夫人,“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卫子夫猛然站起来,打量她,颤动着薄唇,“你是?”
“陆梦!”陆梦正色道“十年一别,夫人风华依旧!”
……
陆梦去往卫子夫处已有近一个时辰,刘彻尚不知情。他刚刚返回上林苑,找寻卫长公主之事没有一点进展,脸上不免有些愁郁。刘妍,那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丢了整整一天,心里怎么能不惦记呢?可恨卫子夫一口乱咬说陆梦和女鬼案有染,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她软禁,更不会一怒之下打了妍儿,害得懵懵懂懂的小刘妍哭着跑开,这一去竟再没回宫!虽然他泒了大批的人马出去找寻,仍然没有她的下落。
她一个小女孩儿,夜幕重重,能藏到什么地方去?会不会,被人捋去了?
刘彻快步回殿,想看看是否有关于妍儿行踪的奏报,刚至御宿苑前,果然有人来报:“启禀陛下,张廷尉泒人来禀事了,说公主晨时曾去过林中小竹屋!”
“什么?”刘彻眉头一紧,妍儿去找过陆梦,定然是去兹事的,不会惹得陆梦伤心难过吧?心里徒然不安,他急问:“他可说陆梦现在何处?”
“说了!陆姑娘去见卫夫人了!”
不好!刘彻预感到事情不妙,陆梦可能又要涉险!
对佳人的牵挂升至极点,他霍然转身,急命:“移驾鼎郊观!”
……
心欲静,身不宁4
一字不漏的,张汤把昨日向刘彻请旨后发生的事,包括皇后和楚服曾到承光宫的细节,都原原本本的告诉了陆梦。
“那么,皇后走后你发现了什么?”陆梦问。
张汤面现窘态,说:“我当时等了半个时辰不见卫夫人归来,便去处理其它事务了。而后再来时,听宫女说卫夫人不在宫中去赏桂花了,我便向承光宫西侧的桂花园寻去。哪曾想,发现夫人正和一个男人肩并着肩,手肘相挎,咳!”张汤一低头,似很后悔见那一幕,从他的表情,陆梦隐隐明白了,为什么刘彻之前对卫夫人万般维护,而如今竟绝情到不允许她们母女相见了,十有八九是发生了让他无法原谅的事。果不其然,只听张汤继续说道“当时,我觉得事有蹊跷,就静静躲到树后观察,呃……”张汤脸上微微泛起红晕,说:“大意之下,小人泄气失声……”他看看陆梦,陆梦憋住了笑假装认真聆听,便接着说:“屁声一响,我就被他们发现了!那男人当时侧过半张身来,即将现出相貌,忽然他被卫夫人推了一下,便快步出林了。我隔着花枝未看到他的脸,只记住了他的手里拎着串红丝线编扎的蝴蝶扣饰。”
“红丝线编的蝴蝶扣串?”陆梦记起了:那个骑白虎的少年,即小霍去病,也有一串那样的装饰物,就系在他的竹萧上。他的蝴蝶串会和案子有关吗?略一思索,她接着问:“陛下是因此而把卫夫人软禁的,对吗?”
张汤答:“此其一!”
“晕,那其二呢?”
“其二,我在他们站的地方挖出了一双女人的断脚,虽那双脚已经腐烂,却恰恰是和女尸的腐烂程度相仿,于是我把那双腐足拿回去和女尸对比,果然就是尸体上丢失的一双脚!”
“后来呢?”
张汤喝了口茶,答:“后来……”
他忽然缄口不言了,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陆梦催促道“说呀,后来怎么了?怎么到了关键的地方,你反倒停下了!”
“后来,卫夫人就拒不交待那男人和女鬼的来历!并且一口咬定女鬼的事和你有关,结果,陛下勃然大怒,下旨把卫夫人软禁于此,不让任何人探视,就连长公主哭着闹着,陛下也不允她求见母亲,于是乎,便发生了公主失踪的事……”
“是这样……”陆梦避开张汤的目光,心情十分沉重:原来,他把夫人软禁,真的是和自己有关;原来,他是这么在意自己,不允许别人有只言片语的亵渎,就算是他最最亲爱的家人亦不可以!
“刘彻,这样爱着,爱着江山、爱着家人、爱着我,很累吧?我不是皇帝,无法想像一个人如何能做到兼顾方方面面,不过,也许,我能为你做点什么……”
她正思索着,里面的宫女出来报说卫夫人醒了,张汤便陪着她进去审问。
他们进屋的时候,卫夫人正伏在榻上哭泣。
“夫人,请不要太担心,公主一定会平安回来的!”张汤先安慰她。
卫夫人起身,并没看他,只是擦着泪,轻声说:“张大人,我只求你一件事:把陆梦请来!她不来,我一个字也不会说!整件事,我只和她一个人说!”
“她果然是在等我!”陆梦早前隐约猜到了,夫人执意把她牵扯进案中,不惜触怒刘彻,应该是事态紧急,想要见到她,于是她对张汤点点头,张汤会意出去了,她走前两步,递了块香帕给卫夫人,“我能帮你什么忙吗?”
卫子夫猛然站起来,打量她,颤动着薄唇,“你是?”
“陆梦!”陆梦正色道“十年一别,夫人风华依旧!”
……
陆梦去往卫子夫处已有近一个时辰,刘彻尚不知情。他刚刚返回上林苑,找寻卫长公主之事没有一点进展,脸上不免有些愁郁。刘妍,那是他最喜欢的女儿,丢了整整一天,心里怎么能不惦记呢?可恨卫子夫一口乱咬说陆梦和女鬼案有染,要不然,他也不会把她软禁,更不会一怒之下打了妍儿,害得懵懵懂懂的小刘妍哭着跑开,这一去竟再没回宫!虽然他泒了大批的人马出去找寻,仍然没有她的下落。
她一个小女孩儿,夜幕重重,能藏到什么地方去?会不会,被人捋去了?
刘彻快步回殿,想看看是否有关于妍儿行踪的奏报,刚至御宿苑前,果然有人来报:“启禀陛下,张廷尉泒人来禀事了,说公主晨时曾去过林中小竹屋!”
“什么?”刘彻眉头一紧,妍儿去找过陆梦,定然是去兹事的,不会惹得陆梦伤心难过吧?心里徒然不安,他急问:“他可说陆梦现在何处?”
“说了!陆姑娘去见卫夫人了!”
不好!刘彻预感到事情不妙,陆梦可能又要涉险!
对佳人的牵挂升至极点,他霍然转身,急命:“移驾鼎郊观!”
……
追悔莫及
金黄车,八匹枣红骏马拉车,左右轻骑兵卫护驾,皇帝的御驾飞快驶入了鼎郊观。
銮驾刚刚停住,车轮还未稳呢,刘彻就疾步下车,匆匆向殿门行去,唱报官赶紧追在他身后报驾。里面的人听到唱报慌慌忙忙的前来迎驾,张汤首当其冲,跪在众人前方。
“张汤平身,何故下跪?”刘彻问。
张汤不敢平身,也不敢说话。刘彻的眼皮颤了下,本就不安,此时更加心慌了。感觉到陆梦出了事,他顾不得等待张汤的回话,阔步奔进了内室,当即一惊。
室内只有卫子夫和一个宫女,卫子夫的臂上淌着血,宫女正为她包扎。
“陆梦呢?”刘彻张口就问。
卫夫人凄凄抬眼,回道“她逃了!”
“她为何要逃?”刘彻咆哮。
卫子夫并未回答,而是有意“啊”了一声,同时捂住伤臂,示意他陆梦的出逃和自己的伤有关。实际上,这臂伤乃是她自己所为,故而并不敢直接出言嫁祸到陆梦身上,那样就有欺君之实了。什么事可以称谎,什么事不可,她拿捏得很有分寸,见刘彻的神情像是明白了自己的肢体语言,便跪于地上,哭诉:“陛下,陆梦说是她藏起了妍儿!您要救妍儿啊!”
“你休要惺惺作态,胡言乱语!”刘彻一把拎起她,“不想死,马上告诉朕,陆梦去哪了?”
“刚出去,应该走不远!”卫夫人被他拎住了伤臂,疼得险些窒息,艰难吐出几个字竟晕了过去。刘彻扔了她,快步出殿去寻找陆梦。
观外的灯笼挂满了树、墙,像无数神秘的眼睛,在夜幕中,在刘彻的眼中,流着泪。
“梦,朕不该,不该恼你不辞而别,不该由着你在那野兽成群的山林中感受孤寂,不该试图让你尊强的心作出让步!不该!不该!不该!”
“朕错了!梦,你那凌于天外的心,它太纯美,和你一样纯美,永远不知道防备这险恶的事俗,朕只该把你留在身边好好呵护着,好好盯紧着,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放手!”
无尽的忏悔着,无尽的惶恐着,刘彻已经跑出了近一里路,依然不见陆梦的身影。周围只有大批的侍卫,一成不变的追随着他。
追随,他被追随惯了,曾盼望陆梦能像一只乖巧的小凤凰,无怨无悔的追随他。可是如今,他的想法变了:“陆梦的存在,从十年前她的灵魂到来,始终就是一个最奢华的梦!上天让她来到朕的身边,已是不可能中的可能,为何,朕还要这般贪婪,竟想以平常人看待她?不能遂愿于她,恪守十年那个诺言,与她一夫一妻,已经对她不起了!回想,她从未以那个诺言让朕难堪,朕呢,又为她做了什么?难道连她默默的哀伤亦不能体谅吗?”
这时,刘彻想起了陆梦骂过自己的一句话:混蛋。
别说骂,他甚至于想打自己了。当婆娑的树影和阴暗的宫銮在夜色中旋转,他的心也跟着旋尽了无边的黑洞。淋漓的汗水伴着疼痛的呼吸淌下来,他收住了脚步,向含糊不清的夜,高声呼唤:“陆梦,回来!莫让朕,第二次,在全然不知中失去最最亲近的人!”
忽然一阵叮叮铛铛的兵刃相交之声,他回身一看,身后的马道上,陆梦和众侍卫打起来了。她一边攻击侍卫们,一边嚷着:“刘彻,不要再对我虚情假意了!告诉你吧,我已经厌倦了你的花言巧语!我见不得你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不能容忍你对卫子夫好!我要报复你们,是我抓了你的女儿怎么了?你就等着为你的妍儿收尸吧!”说完,她跳出人群外,向他瞥了一眼。
夜,含糊不清,然而刘彻分明的看清了,陆梦的眼中饱含着柔情!
她要做什么?为什么把事情往身上揽?
他正欲发问,却见陆梦把剑抖了个漂亮的花式,随即提身而起,似位翩翩仙鸾,凌空飞去。众禁卫军紧跟着追了过去。
他们的身影很快都消失了,望着空空的方向,刘彻静静站在马道上,仿佛是棵木头。张汤上前劝说:“陛下,请不要伤心,她这也是用心良苦!”。刘彻没回声,张汤有些颤栗,心想陛下或许就该回手煽来一掌吧?没有,出乎他的意料,刘彻只是缓缓的说:“张汤啊,去安排下,别让她受伤,只要她不伤,一切,再所不惜!”
“一切,再所不惜!”区区六个字,份量何其之重?张汤此即真正了然了陆梦在皇帝心中的地位,郑重的应了一声“是”,匆匆赶去安排了。他心里明白,若是陆梦有三长两短,就算搭上自己居家老小的性命,恐怕也难解陛下心头的怒恨,是以惊出了一身冷汗,直祈祷陆梦平安无恙。
……
玄机
陆梦逗引着一群禁卫军追她,越引越多,渐渐的宫里各处的禁卫都来追她。面对如此热闹非凡的场面,她逃得更欢了,从上林苑一直逃到了未央宫,直闹遍了未央宫各处的房脊屋檐,直至未央宫的梅园中,方停下来,因为找到了要找的人。
此时的梅园十分萧条,没有花,枝上几片残叶也构不成什么景致,皇后和楚服正在园中漫步。皇后面带笑容的走在梅树林间,楚服紧紧跟在其后,挤眉弄眼的说着什么。
陆梦微微一笑,从树间纵飞过去,口中喊着:“臭刘彻,敢欺骗我,当我是好欺负的呢?”
喊声中,皇后和楚服和还没弄清怎么回事呢,陆梦的剑已经压在了皇后的肩上。
“你,你要做什么?”顿时皇后花容失色。
“做什么?看不出来吗?”陆梦有意恶声恶调的说,悄然以眼角瞄着楚服。楚服微低着头,一双三角眼在额下左转右转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陆梦在心里冷哼一声,一本正经道“皇后,我抓了卫长公主,想必你也听说了吧,你的陛下和你的妹妹卫子夫都想治我的罪,这不?”她扬了扬下巴,示意皇后看那一群呼啦啦奔过来的禁卫军,说:“他们都是来抓我的,没办法,这么巧遇到你,只好借你逃出去了!”
“他们要抓你,你……你抓我?”皇后似乎气得说不出话。
为所恨的俩个人倒大霉,她能不气么?
陆梦不理会她的时尔哀求、时尔质问,执意押着她,逼得禁卫节节后退,就这样出了宫门,向上林苑方向,钻入了山林。这一路楚服始终跟着,陆梦并没有勒令她止步,盼的就是她跟着,否则,这场表演就秀得没意义了。
三人行到一块树木稀少的沙丘,身后的追兵都甩掉了,陆梦装作累了,押着皇后坐在地上休息,这时楚服大大方方走了过来。一边走,她对陆梦说:“既然你恨皇帝和卫子夫,那你就更不应该挟持着皇后了,因为,她更恨他们!”
“是啊,是啊!”皇后看着胸前的剑,瑟瑟发抖,怯怯说:“我和你一样,恨不得他们有个三长两短,你要相信我!放了本宫,我替你翻罪,我们联起手来对付卫子夫,我求陛下赐封于你,我,对了,我可以和你姐妹相称,从此共主后宫,啊?放了我吧!”
“呵,谢了!”陆梦用剑敲敲她的下巴:“说得真好听,怎么相信你呢?你可是皇后,一旦我放了你,你转脸下个格杀令,我到阎王殿里去主后宫吗?呵呵,你和刘彻青梅竹马,能忍心害他?骗小孩子吧!”
“不是骗!句句是真,我虽是皇后,可是却得不到夫君的爱,你应该知道,他很少到我宫中来,我苦守着冷清的宫殿,和守活寡没什么两样!所以我恨他,要诅咒他早升极乐!知道他那段时间为什么重病吗?就是因为我在他的寝宫和几个常去的地方埋放了巫盅人偶!不信的话,你问楚服!”她把求助的目光投笑楚服。
楚服微微讪笑,从皇后开始“招认”,她始终是这副表情,听到问话,才不得不答:“是啊,皇后说得句句是真!”
“哦?”陆梦的剑松了一点儿,略作思量,突然沉下眼睑,“那卫长公主也是你绑的吗?”
“小刘妍?”皇后一脸迷茫,试探着问:“她不是被你绑的吗?你不是说……”
玄机2
“那是气话!”陆梦用力一翘剑身,抬起她的下巴:“看来,她不是你绑的,你前面说的,根本就是在骗我!好啊,反正这里没有追兵了,就那老巫婆一个,不如我先解决了你再收拾她,让你们这对骗子再也不能开口!”说着她似要动手。
“不要啊!不要!”皇后紧张得眼泪都出来了,擎着双手哀求:“女侠,求求你放了我!如果让我替他们去死,那会让我懊恼三生三世!你放了我,日后再来杀我我也没有怨言!至于我说的话,可句句是实!那刘妍……”
“那刘妍也是皇后绑的!”楚服向皇后递了递眼色,皇后不甚明白她的意思,但是眼下命在旦夕,只好糊里糊涂的应道“对,对,也是,也是啊!”“你想好了再说!”陆梦站起来,手中的剑收了两寸,怕把皇后吓过头了,她胡言乱语。皇后见她起身,以为楚服的计策奏效,更变本加厉了,居然神色笃定的说:“是真的,刘妍也是被我绑的,因为我恨她母亲,所以就绑了她!”“不要乱说!”陆梦再次提醒她,严肃的问:“如果你真心想害刘妍,为什么不在卫夫人没有被软禁的时候动手,那个时候,她对你的威胁更大不是吗?”
“那是因为……那是因为……”皇后慌了神,眼珠乱转,就是说不出所以然。“那是因为那个时候不能一箭双雕!”楚服又替她说了。
楚服说皇后之所以选在卫子夫被软禁的时候行动,就是因为可以有机会把事件栽赃到陆梦身上。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她们在刘妍面前说了陆梦的坏话,所以刘妍会把母亲被关的缘由归结到陆梦身上,并且,就连陆梦住的地方,也是皇后告诉刘妍的。
楚服的话说得头头是道,整个过程讲述得十分逼真,陆梦静静听着,心中已对事件经过有了个了解,只是不相信刘妍的失踪和皇后有关,正想继续追问,忽然禁卫军从四面八方涌过来,为首的正是张汤。楚服见势不妙,当即施展轻功,似只灵活的猴子,攀着树木枝岔就逃走了。陆梦马上提步去追,追出一段,在密林中迷失了方向。这时迎面飞奔而来一只白虎,正是霍去病的小白。小白虎似乎是专程找她的,咬着她的裙子,向北面拖她。
于是陆梦纵上虎背,随虎而去。
老虎把她驼到了一处草坡,竟是早前刘妍引她来过的地方。
“它带我来这,难道刘妍藏在这附近?”陆梦仔细的在地面察看,先没发现什么异常。忽然一阵风吹过来,拂着地上的草悠然晃动。晃动中,有一行草根的倒向始终不变,与其它的草形成了对比。这令得陆梦心中灵光一透!
会笑的鬼洞
于是,陆梦拨开地上的绿草。通过很细致辞的观察,她发现,的的确确是有行草向一侧倾倒,似乎被疾行者践踏过。追着这些草的痕迹,她站到了山壁前。山壁前的树随风摇晃着,发出“呵呵……呵呵……呵呵……”含糊的笑声。
这种声音至少听过三次了!
她略一思索,想起来了,刚刚来到上林苑的时候,路过通往未央宫的长廊,曾听到林中传来这样的笑声。现在想想,那长廊的位置,应该就在这座山的背面啊!
相同的声音,来自同一座小山,且每每出声便有一阵不小的风过……
难道,这座山会在风起的时候发笑?
她拢起双手,在嘴前做出一个筒形,用力向中吹气。“呼呜……”一阵声响。
终于陆梦确定了,这座山内应该藏着一个洞,它贯通了山体。
难怪上次霍去病和刘妍跑到这里就不见了!
她从刘妍和霍去病消失不见的地方钻进林带。走着走着,忽然脚下的草丛一空,整个人就坠落下去了。
从高处掉下来,陆梦并没有受伤,而是被一张虎皮挂毯接住了。她坐在毯上打量,前方是一个高3米、宽1米的狭长山洞。山洞深不见底,两旁挂着形态各异的石钟|乳,并有一些仅能容小孩子爬过的气孔斜通向山顶,想必上一次刘妍和霍去病误入了洞后,就是从样的气孔爬出去的。
借着气孔透进的光线,洞边的石钟发出剔透的蓝光,照亮了山洞。
洞内波光粼粼,陆梦试探着下水,发现水面并不深,只及小腿。渐渐前行,听着滴滴嗒嗒的水声,她不禁想起了武帝墓室,全身泛起一阵难言的森寒和痛楚。“人终会死不是么?他终有一天去了不是么?睡在冰冷的玉棺中,一世风云落于身后,陪伴他的,只有凄凉和孤寂!情起情灭,谁又知,千年之后,一颗痴心何处去寻?”
落落沉沉的心境,谨谨慎慎的步履。
山洞越走越窄,挤过一段6米长的瓶颈地段后,前面再度宽阔起来,地面上也没有了水,出现了两条支洞。
“该往哪边去呢?”陆梦蹲下去观察,一边的路上有水痛鞋印,另一边则没有。望着有鞋印的一边,她笑笑,心想这是有人故意引她去往那个方向呀!刚想反其道而行,忽然乌嘟尔早前的一个表现映入了她的脑海中。
嗯?她略一思忖,去了有鞋印的方向。
为什么要这么做呢?陆梦之所以选择将计就计,正是因为想起了乌嘟尔上次骗她时的情形,当时乌嘟尔因为心慌,在说谎时反说出了实话。那件事和鞋印虽是两码事,却提醒了她:既然对方想引诱她,却在并不显眼的路面上下功夫,想必是对她的洞察力深信不疑。既然把她看得这样“高”,又怎么会简单的用鞋印做一个假象呢?没准就是认定让她在发现了鞋印后会反向而行,于是她朝着有鞋印的一边走去。
果然一路顺畅,她走出了山洞,来到一座竹板浮桥前。浮桥两边没有护索,空架在山涧上,山涧有十米多宽,涧壁怪石嶙峋看不到底,却能听到奔腾不息的水声从遥远的涧底传上来。
水声中,夹杂着个女孩儿的哭腔:“救命啊!救命啊!”
“是刘妍!”陆梦快速奔到崖边。
恨不平,终是为情
刘妍就在涧壁间,她被人用一根草绳吊在了浮桥下面。
楚服站在浮桥的对面。她看着陆梦,阴险的笑着:“陆梦,你还真命大,居然躲过了那条死亡之路!如果你进去的话,哼,我看,怎么也逃不出我布下的山崩石裂阵!”
“不过,侥幸一时怕不能侥幸一世吧,除非你不想去求小公主!”说着她已夹着十几枚金钱镖在手,向着刘妍做好了发镖的姿势。
陆梦当然想救刘妍,但也深知救她的艰难,这将是一场和死神的较量!
“怕什么?非警的职责是什么?就算付出生命的代价,也要保障他人的安全!”
草絮轻飞,在陆梦的眼前一闪而逝,似乎传达着生命的脆弱。她微微一笑,眼前浮现了那片开满白花的青草地。在那天作的绿席上,他一扬袖,为她盖上了“红盖头”……
“没有华丽的婚礼,没有白头偕老的誓言,不过我,确实嫁过了!刘彻,希望还有机会让你亲手为我盘发!”
默默一腔心事随风,陆梦看着刘妍,小公主的目光充满渴望和惊悸,便高声对她说:“妍儿别怕,我会救你的!如果我不和你一起回去,帮我告诉你父皇,就说我回到我的世界去找韩嫣了!希望他好好珍惜卫夫人,好好爱他自己的家!只要他快乐了,我在远方也会为他而笑!记住了吗?”
“嗯!”刘妍用力的点着头。陆梦微微一笑,放下了心事。之所以这样告诉刘妍,是以防万一,万一不幸牺牲了,就让刘彻对自己死心吧!让他恨,让他思念,总比让他绝望好。
她对刘妍做个OK的手势,然后气定神闲的看着楚服,问:“可以自由出入御宿苑,指挥宫女,滥杀宫女的神秘人,就是你吧?”
楚服一愣,反问:“你怎么知道?”
陆梦不答,指指她的金钱镖,又问:“当日在刘雪殿中行刺刘彻的也是你吧?”“是又怎么样?”楚服一脸得意,陆梦耸耸肩,很轻松的,似在闲聊一样说:“不怎么,只是觉得你很愚蠢!”“你说什么?”楚服不服,陆梦对刘妍眨眨眼,才答楚服:“我说你愚蠢啊!你想想,既然你想杀的人是刘彻,又有这么一个便于行动的身份做掩护,为什么不想个办法让皇后把他引到椒房殿,找个时机近距离的射他一镖,早就达到目的了!”“你懂什么?”楚服辩解道“以为我只是想杀刘彻那么简单吗?告诉你吧,我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离间乌孙国和大汉的关系,激发乌孙国联合匈奴敌汉!”“哦!”陆梦点点头:“原来你是元弥的同伙!”“错了!哈哈!”楚服笑道“我不是他的同伙,我只是利用他而矣!他找我,想让我帮他达到离间乌汉的目的,我呢,也正想有个机会报复刘彻,何乐而不为呢?”“你也想报复刘彻,难道你和他也是……”陆梦言犹出口,楚服当即对着涧底呸呸吐了几声,骂道“少要胡思乱想,那个够皇帝我才看不上眼,我是为了刘雪师妹鸣不平!”
至此陆梦恍然大悟,所有的疑问顷刻间解开了。
此情若去,愿君珍重
轻轻摇头,她说:“楚服,刘雪死前念着的师兄,原来是你呀!你潜伏进宫,男扮女装,蛊惑皇后,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刘雪,可是你却害了她!你知道吗?正是因为你的帮助,她一步一步的走向复仇,一步一步的失去自我,终日活在仇恨中,过了悲惨的一生。如果你不这样做,不是帮她复仇,而是带着她远离宫廷,找一处青山绿水快乐的生活,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在说话之时,陆梦很自然的折下了身边的树枝并且暗暗运功。在此次小之前,少林的方丈传输给了她一套灌气于物、以物当剑的内力功法。这套功法是方丈自主研创,命名为“无影夺魂剑”,因为这功法可以凭借任何特体当兵器,蕴藏强大的攻击能量于特体中,于无形中便可将劲气逼向对方,使其重创。
楚服不知道陆梦的暗中动作,听了她的话,情绪有些激动,尖声说:“你胡说!不会的,不会的,她只想复仇,她只爱狗皇帝,她不会想跟我走的!不会,不会……”
“你错了!”陆梦厉声反驳。趁着楚服一低头,她徒然出手将树枝打向浮桥对面。树枝半尺长,本来是极轻的东西,但自陆梦手中飞出后竟在她的内力驱动下飞速的旋转,已至于楚服根本看不见它.
只听啪的一声!楚服的手腕就被击中了,霎时她手中的金钱镖悉数落地。
“高!”楚服惊呼一声当空飞起,双臂伸展如只灵活的猿猴,抓着一根树枝弹起来,掠过前方茂密的树冠后,手中竟亮出了把梅花枪,枪头一抖若银梅绽开,寒光闪闪直逼陆梦。眨眼间双方交战在一起,桥上、树尖、崖边,她们打得异常激烈,桥摇树晃,剑啸风吟,山涧周围如地动山摇了一般。
陆梦急于去救刘妍,招招式式发挥到极致,意图迅速擒下楚服。按道理说,如果她的招式直取楚服的性命,取胜会更快,可她是个非警,只想捉人不想杀人,于是给了楚服喘息的机会。当渐败下风时,楚服拿出了备用镖王,只有一枚镖,却是最厉害的一枚镖。抓住空隙,她飞上树梢,嗖的将镖出手,锋利的镖王当空划出一道金光,直奔被吊在桥下的刘妍。此时陆梦的脚步刚离开浮桥,见势不妙当即执出了手中的剑,“叮铛”一响,剑和镖同时向下落去,很快消失在无底的涧谷中。
陆梦虚惊一场,当即飞身而起,一个空中侧翻踢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踢向楚服前胸。楚服急退了几步,借着一棵树躲过她的飞腿,却没躲过她的拳头。陆梦一记重拳绕过树干击在楚服的眼睛上,当即把她打成了乌眼青。
楚服虚递一枪,向后骤退,突然旋身从草蔓中挑出一个人。
“嘟嘟!”陆梦心中一凛。
“害怕了吧!”楚服用枪尖抵着乌嘟尔的脖子。乌嘟尔手脚被绑,又被她点了哑|茓,只能不住的摇头,示意陆梦不要管自己。陆梦皱起眉,怒指楚服:“放了她!她可是乌孙公主,你如果伤了她,意图离间乌汉的阴谋就要失败了!”
“哈哈!”楚服怪笑一声,突然将长枪掷向浮桥。陆梦二话不说,追着剑回到浮桥,就在枪头快要扎上系着刘妍的绳索时,她准准抓住了梅花枪尾。刚刚站定,她反手持枪,一个倒勾翻下桥去,就以脚挂着桥边,伸出左手去拉刘妍的小手。这一幕把乌嘟尔惊得血如泉涌,竟把|茓道冲开了,随即一声惊呼也自她口中爆发出来:“姐姐小心!”
“小心,哼!”楚服冷冷说道“她小心不了!”
“你要做什么?”乌嘟尔感到手上一疼,身体就被楚服提了起来。楚服把她拎到崖边,高声问:“陆梦,你的身法够快,看看能不能同时救两个!”
此时陆梦刚刚抓住刘妍的手,一眼瞥到楚服把嘟嘟推下山涧,她来不及任何思考,臂上一用力便把刘妍甩到了桥上,继而双脚一蹬桥板,身体径直追下山涧去救乌嘟尔。
幸好反应快,就在乌嘟尔落下不足五米的时候,陆梦准准接住了她,借着刚才的冲力,推着她撞向石壁。在撞上石崖的一瞬间,陆梦用剑刺进了石头的缝隙。可乌嘟尔正陷在惊恐中,不但没有采取任何自救的措施,反而不停的陆梦怀中蠕动,害得陆梦刚刚Сhā入壁中的剑渐渐滑了出来。
陆梦一手紧紧揽着乌嘟尔,一手竭力稳定剑身,偏在此时瞧见楚服步步逼向刘妍。刘妍在浮桥上坐着,一点点的往后退,哭着喊:“父皇,快来救我呀!”
嚓嚓声中,陆梦手中的剑即将彻底脱离石缝!她的心一沉,不由得闭了下眼睛。“刘彻,也许我们缘尽了!珍重!”无声的呼唤,两行暗泪更在心间。一场缘,千年情,花开花谢间,注定永生难忘!将别离,怎言心伤?所有的恩、怨、挂、牵、想、憾,一切一切,只能倾注两个字:珍重!
爱难舍,却不得不舍。
危险当头,她毅然拔出了剑,双脚在岩石上一蹬,借着最后的力量,把手中的剑投向了楚服。这迸发出来的能量集合了陆梦全部的渴望——挽救生命的渴望!
伴随着噗的一声,利剑从楚服的左脑进去,带着脑浆,从右脑穿出来。她立时一僵,直挺挺的倒了下去,砸得浮桥颤颤摇晃。
刘妍安全了,她流着泪紧紧趴在摇摆不定的桥身上,看着陆梦和乌嘟尔的身影直坠下去,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消失……
再尝心痛,念卿颜
“不要!”刘妍哭喊着,听到石建的声音在远处响起:“陛下,我看到公主了!”
“父皇!”望了一眼远处的洞口,刘妍晕了过去。当她再次醒来的时候,见到了刘彻和卫子夫关切的目光。噩梦终于结束了,她一头扎进刘彻的怀中,泣不成声:“父皇,我见过了天下最美的蝴蝶,一只黄|色的蝴蝶!”
“妍儿,你在说什么?”刘彻轻轻擦着她脸上的泪,问:“妍儿,是不是有个穿黄裙的女人救了你?”他猜想救了刘妍的应该是陆梦,因为那晚,陆梦穿着嫩黄的纱衣。
“是啊,妍儿,你快说,是不是陆梦救了你呀?”卫子夫也在问。她此时是万分的感激陆梦。不管妍儿的命是不是陆梦亲手救出来的,单单是她答应了自己的请求,为了帮自己救孩子,不惜做戏、以身诱敌,已经足以让人感激一生了!
刘妍看看父皇,又看看母亲,咬着唇想了一会儿,擦着泪说:“父皇,是她救了我!是陆梦救了我!”
“那她去哪了?”刘彻的心已经急得焚焦了一般。
看着父皇焦急的眼神和母亲失落的样子,刘妍狠狠搓着小手,答道“启禀父皇,她杀了楚服后,突然就不见了!儿不知她去了何方,就听见当空有人在说:请转告你的父皇,我回去找韩嫣了,希望他好好珍惜卫夫人,好好爱他自己的家!只要他快乐了,我在远方也会为他而笑!”
“她……这么说的!”刘彻相信这是陆梦说的话,这种有些奇怪的话,只有陆梦才会说出来,小妍儿是想不出来的。
梦走了,她竟走了!
这三天,他一面泒兵出去找寻,一面盼着刘妍醒来,三日未曾合眼,苦苦等待着陆梦的消息,整颗心已经煎熬支离破碎了,依然抱着一线希望,未敢想,结果偏偏是个晴天霹雳!
“活着就好!活着就好!”默默念着,刘彻失魂落魄的离开宫殿。
殿外下着大雨。无情的雨水冲刷着上林苑,冲刷着刘彻痛苦的步子。
朝靴已然满是雨水了,他毫无知觉,茫然走在雨中,一直走,一直走,走过观池阁,走过御宿苑,走过花海,走入山林……走过了陆梦曾留下笑与泪的每一寸地方,直至再也走不动了,直至整个世界在浑浑浑噩噩中消失。
“陛下!”奉常都尉、随行的侍驾宦官等人慌张的扶住了他湿透的身体。
……
伤心过度,又被雨淋了一天,刘彻在高烧中昏迷了几日。
看到病容满面的父皇昏睡在龙榻上,刘妍泪如雨下,“父皇,对不起,我对您说谎了!陆梦,她死了!”
刘妍隐藏了陆梦坠涧的事实,起先这事只有她一个人知道,可就在半个月后的一天,乌嘟尔出现在皇城。她这半月一直在救了自己的百姓家中养伤。当刘彻问她陆梦的行踪时,她也说了和刘妍相仿的话,说陆梦回到她的世界找韩嫣去了。刘妍对此很奇怪,问过乌嘟尔,她笑笑答:“这谎言也许是姐姐所希望的,她一定不想让你父皇因为她的死而伤心!”
乌嘟尔深深的怀念陆梦,因为就在坠入涧水中的时候,陆梦把唯一的一块浮木让给了她,而她自己却被涛涛的水浪拍入了湍急的河水中。怀着对陆梦的感激和愧疚,乌嘟尔很快就向刘彻提出了退婚的请求,刘彻同意后她便带着自己的臣卒们启程回乌孙了,她要回去告诉自己的哥哥,乌孙国的新国王,告诉他汉人都是朋友,有一个最好的朋友,给了她真正的生命,乌孙和汉室应该永远交好。
……
惊喜结局
数日后,长安城的北城门外竖起了一根高高的木柱,柱顶悬挂着一具尸体,该尸体头上有个洞,身上一丝不挂,可以看出曾被重重的鞭挞,已是皮开肉绽。死者梳着女人的盘云髻,下身露着严重萎缩的男性器官,该器官没有前半部分,伤口已完全长死,像是多年前就阉割过了,只是阉割得并不彻底,显然不是行家所为。似乎,此人生前曾想掩藏男性身份而自宫。
此人,正是楚服。
把楚服的尸体悬挂示众是刘彻的旨意,一来要警示那些胆敢图谋不轨的人,二来泄恨。
若不是这个可恶的“巫婆”,陆梦怎么会离去?
他恨的还不止楚服一个人,包括皇后阿娇。
就在昨天,一道圣旨被宣进了椒房殿:皇后失序,惑于巫祝,不可以承天命。其上玺绶,罢退居长门宫。
因为张汤率众在宫中查出了几个诅咒皇帝的人偶,刘彻便以“巫盅”之罪废黜了皇后,收了她的缓佩,自此,一段“金屋藏娇”的佳话姻缘彻底崩塌了。此事在朝野上下掀起了轩然大波,皇后母亲长公主更是不依不饶的哭闹,气得刘彻差点下令把她斩了,终究念着她过去对自己曾有帮助,这才放过了她。
多年的废后夙愿达成了,刘彻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陆梦不再回来,皇后之位空着与占着都不重要了。
来了又走了,她回去寻找韩嫣了!韩嫣或许能做到,她想要的一夫一妻。
“唉,梦,若有轮回,我,亦能做到!”他想起陆梦就伤心,总觉得她和自己开了个天大的玩笑。常常的,他正做着某事,突然就看见她又回来了,微笑着对他说:彻,我再也不离开你了!
“陛下!陛下!”张汤连叫了刘彻几声,他才缓过神来,刚才又看见陆梦回来了,竟忘了正在听张汤陈述女鬼害人案了。
“说到哪了?”刘彻缓步走在城墙上,眺望着城外,漫漫远路、风草萧萧,不久后,他将沿着这条路,率大军亲征匈奴。
“回陛下,微臣正在说卫夫人和那个无辜女鬼的事!”
“继续说吧!”刘彻轻咳一声。高烧过后,他经常干咳。
张汤合上案卷递给身边的随丛,跟在刘彻身后说:“这一段微臣并没有记录在案!”
刘彻点点头,似乎对他的做法满意,张汤放下心回禀:“经过调查,微臣证实了,那天和夫人站在一处,并被她推走了的男人正是卫青卫大人。那个断脚死去的女鬼本名叫红蝶,是卫大人的义妹,她装鬼是受卫夫人所托。夫人委托她打扮成丑鬼,谎称陆梦,是想令陛下因此不再钟情陆梦、结束相思之苦,后来……”
“罢了!”刘彻背手而立:“张汤,此事无需多说了!朕相信陆梦,她既然帮子夫,那就说明子夫所做的事是事出有因;朕也相信卫青,既然那男人是他,也没有什么好追究的了!一切事宜依法处置即可!你只需告诉朕,那个湖底的暗河查清了没有?此事若不治理,后患无穷!”
“查清了!”张汤禀说:“那暗河原为秦时旧苑的排污渠,后在我朝改建上林苑时被埋于地下。至于那暗门,原是先秦一个废弃的井口,筑池工在修建景池时图方便就把它埋于沙土下了。陛下,是否要将那条暗河以及它所牵连的井口一一封废?”
“去办吧!”刘彻交待完又干咳不止。在众人的相劝下,他匆匆结束巡视,乘御驾回宫。途中他越咳越烈,驱驾的御人(皇帝的车夫)不得不把车驾停下,随驾的御医匆匆钻入车内为他医治。
“陛下,把手伸出来!”御医低着头,嗡声嗡气的说。
刘彻不些不悦,心说这小太医太无礼,问:“李少君呢?朕记得出宫的时候是他随驾的!”
御医没答,一把抓过他的手,把两只秀美的长指搭在了他的腕上。
顿时刘彻的脉络流过一苏柔暖,他不禁侧目打量眼前的人,他低着头,只能看到珍珠似的小鼻尖。
“抬起头来!”他激动的说,却因过于兴奋又开始咳嗽,御医赶紧用袖子遮住脸:“哎呀,好重的肺炎呀!可别传染我!”
“肺炎是什么病?你可能医好?”刘彻声音有些激动。
“能啊!药到病除!”小御医答。
“药呢?”
“这不是吗?”御医放下遮脸的袖子,赫然一张无比俊美的女人脸呈现出来。
“怎么样?我这颗药能不能治你的病?”她轩起秀丽无比的眉毛,神怡气爽。
刘彻的泪水瞬间溢入了眼中,默默而深情的,凝视她良久,忽尔一把揽过她纤柔的腰身,把她紧揽在怀中,贴着她的脸,轻轻的喘息,款款的呢喃:“梦,药得吃了才见效!”
“啊?!”陆梦惊呼着,就已被他如火的唇舌侵吞。
“放开我!”她呜哝着,身体却在爱的滋润中频频颤悸,渐渐绵软……
明黄的车幔重重落下,车驾无声的行进,车外人人马马井然有序。车内的人紧紧拥着,躺在珠光宝气、流光四溢的锦席上,疯狂的纠缠着唇齿,摩擦着难舍难分的身体。
突然刘彻一声低吼,陆梦不禁怔怔的起身,瞪着晶黑的眼睛,一脸愕然,怎么他的脸这么红了?刘彻点了下她的鼻尖,温尔一笑:“你的药太烈了!朕还没吃完就被这烈火把精气灼尽了!”
“什么啊!”陆梦羞嗒嗒的一笑,又被他抱入了怀中。
“梦,这回真的不走了吧?”
“若走呢?”
“那就带上一样东西走!”
“什么?”
“朕的心!”说着,他轻轻把陆梦的手Сhā进了自己的衣衫里面,按在嗵嗵乱跳的心口上。陆梦的脸有些燥热,渐渐的身上也有些燥热,微微低头。片刻,却看到刘彻那依然秀美的长指大大方方的伸进了她的衣襟。“不许耍流氓!”她一把抓住他解衣带的手,用力一掰。
旦听,“喀嚓”一声脆响,刘彻的手不能动了。
“哎呀,脱臼了!”陆梦看着他,满脸歉意。
他似无语。
……
(亲爱的朋友们,汉的第二部到此就结束了。大家一路跟来,辛苦了,真诚的说声谢谢!因为很多读者不愿意跟长篇,所以特意写了一个较圆满的结局,跟累了的朋友,到此可以止步了,应该不会太失望吧?至于下一部,将描写陆梦和刘彻以及匈奴太子,包括后来回汉的美男韩嫣,在神秘的昆仑山脉,在浩瀚的大戈壁,在金戈铁马的沙场上,所展开的一段旷古奇恋,纯属杜撰,不过个人觉得比前两部好看,欢迎愿意继续支持的朋友当成一部新书来看。刚加入的朋友,也可以直接从第三部看起,同前两部,也是独立的故事。)
(1)燕语莺声话干戈
(本部中涉及战役人物等多为虚构)
昆仑山,乃万山之祖,圣地。
西汉元光年间,在古老的中原大地上,兴起了一个神秘的传说:
据说,昆仑山即为龙山,其形似龙、其势为脉,哪个国家若能找到藏有龙血潭的龙|茓,把用帝王之血浸过的石头投于潭内,那个国家将得此龙脉神山庇祐,从而威霸四方、千秋鼎盛。
于是各国前往昆仑寻找龙|茓的人络绎不绝,可惜都有去无回。
当时在昆仑一带并存着大大小小数十个国家,其中以匈奴和汉朝最具实力。
匈奴是一支游牧民族,善骑射和作战,当西汉王朝在中国本土完成统一时,匈奴部落也在漠北完成统一,并且日益强大。强大的匈奴骑兵南下进击汉地,烧杀抢掠,严重威胁着西汉王朝的统治。对此,汉王朝在建朝五十年内,大体以和亲政策安抚外患,但是匈奴并未因此而安分。
西汉元光五年(前130年),因匈奴屡屡背约、连年不断南下侵掠,已成为汉朝一大边患,汉武帝刘彻决定从战略防御转为战略进攻,对其进行全面的反击,誓把匈奴驱出天山之外,打出一个“漠南无王庭”的神话。
当时的漠地,匈奴控制着天山北部的优良牧场,并且在天山南部以焉耆为据,统制着天山南路诸国,南路诸国实际已成为匈奴侵略势力的一个重要补给线;三十多万各族人民遭受着匈奴贵族的压迫和剥削。
为了截断匈奴的补给来源,也为了打通天山之路,从而与西域各国交往繁荣,元光五年夏,刘彻决意御驾亲征,在漠边拉开反攻的序曲。
同时,他还有一个目的,要把汉朝的龙脉石置于神山,以镇龙脉。
军之将行,举国动容;王之将行,天下动容。
在刘彻出征前夕,汉朝上上下下已是风声水起、忙作一团,不说军场、民间,就是宫廷之内,也四处弥漫着硝烟味道。唯有后宫,这个住满了女人的地方,依旧如往常的声乐歌舞。
御宿苑,刘彻的后宫本部,是一座被园林美景及重重兵卫呵护着的宫苑。这里远离喧嚣,和谐而宁美。
这里目前的主人不是皇帝刘彻,而是他最最宠爱,不,是最最倾慕的女人,她的名字,叫陆梦。
夏光盎然,一池荷叶铺就了连天的碧美,荷花映着艳阳在绿叶间轻摆,娇红欲滴。
荷池中一叶扁舟,两个燕语莺声的女子坐在上面。
其中一个黄纱为裙,黄绫为饰,袅袅娜娜的,如个仙姬,正用一根翠竹杆挑起的简易抄网捕鱼。
另一个上套白底紫花短衣,下穿嫩绿绸子褶裙的姑娘,年约十八九岁,笑吟吟的拎着编花鱼篓,满脸紧张,看着那黄纱仙姬用抄网在荷叶下面舞动,且不时的叮嘱:“主人,您要小心别掉下去了!”
“拜托,青娅,你不要一直说这句话!我就是掉下去也淹不死!”黄装女子回过头来看着白衣,一张明媚的脸直叫百花黯然。
青娅也是一怔,纵是日日相看,仍然时时会惊愕于主人的美貌。片刻,回过神来,她回道“我怎么能不担心呢?万一您有个什么闪失,陛下还不让人把我的皮剥了!”
“他不敢!”黄衣含蓄蓄的一笑,继续捕鱼。
青娅当即轻拽着她的绫带,“主人,主人,别捕了!您这捕了放,放了捕的,有什么意趣?如今夏意正浓,不如我陪您去御花园赏花听曲吧?现在的嫔妃们都喜欢这样的活动。”
“我又不是嫔妃!”
“您当然不是嫔妃!”青娅一脸得意,抱着小鱼篓,说:“您比她们高贵多了!嫔妃们只有封号却得不到陛下的垂爱,您没有任何封号,却住着陛下的御宿苑,每日得着陛下来给您请安,这不是皇帝的皇帝嘛!”
“不要乱说!你小丫头胆子越来越大了,当心被他听到了命人把你拖去治罪!”
“不会的!陛下说了,千挑万选的让我来服侍您,就是因为我机灵却没有心机。其实呀,陛下还没全说对,我呀,不是没有心机,只是对您,我美丽动人的主人陆梦,我才会忠心不变、痴心不变……”青娅越说越起劲。陆梦不禁回头,瞪着大眼,诧然看她,仿佛听了一个匪夷所思的笑话。青娅被她看得有些羞涩了,嘿嘿一笑,黝黑的脸上现出两抹潮红。
见她可爱,陆梦笑眯眯的掬了一汪水,屈张着拳头向她脸上一弹一弹。亮莹莹的水花溅了青娅满脸,她抱起头来哀求:“别洒了,别洒了!主人饶了我,我告诉你件要紧的事!”
“什么事?”陆梦做状又要用水洒她。
“是军机大事!”青娅急声叫嚷,见陆梦收了手,才擦着脸,一脸严肃的说:“您知道吗?陛下要远征漠塞了!”
陆梦轻轻一笑:“就这事呀,他和我说过了!”
“那您会不会伴驾前去?”青娅把头探向陆梦,直盯着她的表情,似乎在盼着她说会。
陆梦愕然,问:“你问这干什么?”
“不干什么,要是您去,一定要带上我!那您就是青娅的救世菩萨了!”
“哦?”陆梦饶有兴趣的看她,没有问。青娅则明白她眼神中的盘问,垂下柳叶眉,主动回道“是这样的!青娅自幼生活在漠边的陇山脚下,和父母、哥哥一家人以牧畜为生。八岁那年,有一天,我在放羊的时候,被一队官役连羊带人给抓走了,从此开始了做奴才的日子!八年了,这事我没和任何人说过,但是心里很想念爹、娘和哥哥,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回去看看?”说完,她扑烁的大眼睛闪着泪光,满含期待的等着陆梦的回应。
陆梦同情她的遭遇,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却没有马上告诉青娅,而是向她又弹了几滴水。青娅一凛,失落的看向陆梦,却见陆梦挑起眉毛笑了,晴美的笑里透着暖人的情义,立即就明白了:主人一定会带她去漠边。“主人!”她高声叫,“您一定会带我回家乡对不对?”“谁告诉你了?你哪只耳朵听到我答应了?”“不是耳朵听到的,是心听到的!我呀……”青娅虔诚的摸着自己胸口:“我有一颗和主人相通的心,感应到了您的善良!”
“真会奉承人!”陆梦眼珠动动,抿嘴一笑:“你呀,还漏说了一点,你还有颗玩劣的心,需要你的主人来捉弄捉弄!”说着她已提起抄网,里面正有一条活蹦乱跳的红鱼。青娅顾不得笑了,当即伸出鱼篓去装鱼。陆梦却在倒鱼之时,忽然把网扣在了青娅的头上。那条鱼当即就钻进了青娅的双环髻中。“啊!”她一声尖叫,抓下了鱼就扔给陆梦。陆梦再扔还,继而两人嘻嘻哈哈打闹起来,越闹越疯竟弄翻了扁舟。
“扑通”一响,两人齐时落水,再浮出时,只听岸边一声唱报传来:“陛下驾到!”
龙凤床第情绵绵
两人湿漉漉的上岸,看着对面的皇帝。
他今天似乎本来心情不错,穿着亮美的金黄直坠龙袍,袍间一圈红底编金的龙头御带,袍外披淡红轻纱,头戴紫金冠,脚蹋黄缎软底轻靴,冠上嵌红珠,靴上绣龙凤,一身轻盈而喜气的常服。这一身装束衬托着他如夏日般俊朗的脸庞,让人从头暖到脚。
美中不足的,是他的神情,此时尽是威严,把青娅吓得直往陆梦身后躲。
“哎呀,别怕!”陆梦揪出她,问对面刘彻:“陛下,你为什么不高兴!”
刘彻不语,漠然看了青娅一眼,青娅当即跪身在地,这时刘彻上前拉起陆梦湿凉的手,小心的抚了两下,霍然一把抱起了她沥着水的身体,大步向宫殿而去。
殿内,红幔飘飘,红花朵朵,地上,墙上,梁上,榻边……能放置的地方都铺满了红艳艳的玫瑰花,整间殿室香气萦绕。
“这是什么时候布置的?”陆梦一边亲自换衣裳,一边问。
“方才!”刘彻坐在她的遮身屏风外,扶案饮酒。
“有什么居心?”她又问。
“无它,想和你浴着花香共饮几杯!”他暗笑。
几旬对饮过后,天色渐暗,红烛已燃,两人眼中都有了几分迷醉。
刘彻扶着陆梦共坐到铺满鲜花的榻上,取了朵红花Сhā在她盘云流瀑的发间,细细赏看着眼前的人儿。
她有着白晳粉嫩的鹅蛋脸,两曲微扬的新月眉神气十足,一双饱满的杏核眼黑灿摄魂,挺秀的巧鼻侧看成峰,润美而诱惑的红唇如珠似宝。她的脸,不笑则逸美凌云不可冒犯。此时她浅浅的一笑,唇边悄悄浮现了两个可人的小酒窝,同时白贝似的牙齿露出来,闪着莹美的光泽。他沉迷了,情不自禁的吻了她。
当刘彻细滑的舌尖如只调皮的小手,在陆梦唇齿间上下翻飞,时尔如劲风一道,时尔如春雾轻轻擦过,时尔又在她的牙根挠痒,她的舒爽传遍了全身。同时欲望直线攀高,不由的,她自鼻腔发出了一声云梦初醒般的轻吟:“嗯!”
只这一吟,娇娇而轻婉,弱弱而撩魂,刘彻逐步升温的激|情轰然一下膨胀到了极点。强大的波潮一颤一凛的发生,几欲冲破他的身体,把他的灵魂推进了又燥又疯的境界中。他已不知世间其它,只想和她融为一体,粗暴的推着她,倒在了花榻之上。
酒香,花香,体香,两个人醉迷迷的纠缠着唇齿,彼此的身子因兴奋而相贴蠕动,似要蹭掉那两层隔着肉体的衣衫。
轻轻的,斜风细雨般,刘彻把手伸进陆梦绣着飞凤的红缎衫中,碰到了她又软又滑的胸体。手向上滑,他的指肚按着韧嫩的女儿峰,一弹一弹,渐渐碰到了圆珍珠似的峰点。
陆梦颤呻着,感到燥痒难耐的兴奋霎时从那一点放射至全身。然而只有须臾,忘我的身心便从曼妙的云端直坠了地狱。一阵锥心刺骨的痛,她一个激灵推开他,直直坐了起来。重重的喘息着,她理了理自己的衣衫,再次对他推推搡搡:“出去,出去吧!现在还不是时候,我想静一静!”
刘彻满脸懊恼,一拂她的手:“到底几时是时候?朕后日就启程西征了,这一去不知何日能回,你不怕寂寞吗?”
“不怕不怕!我等你回来!”她不由分说的,皱着眉把他推出门去,真的怕他多留一秒自己就要动心了。爱他,怎么不想和他共赴云雨,尽管不愿意做他众多夫人中的一员,因为爱得太深了,也只能接受现实,只能告诉自己要“入古随俗”,总不能让他不做皇帝和自己私奔吧?别说他不一定不肯了,就算他愿意,也不能那么做啊,那不成了“历史的罪人”?
“oh,mygod!历史上会出现一个离奇的记录,某某帝的历史写错了,他因绯闻女友而神秘失踪,振兴帝国的不是汉武帝了,平定匈奴也没他的份了……太离谱了吧!呵呵!”
干涩的一笑,陆梦满心凄楚。“对不起,刘彻,让你煎熬了这么久、痛苦了这么久,都没答应你的求爱,因为卫青哥哥说过,一旦我和你发生Xing爱关系,那么我们各自体内的反物质波就会产生排斥,会影响时空门的稳定,有可能会造成一个时空漏洞,有可能被居心叵测的人借机小!不知道他那番话是不是可靠,但是至少等任务完成吧。等到完美解除了你们大汉军队的危机,一旦有机会,我便向上级请求辞职,再也不做时空门了,再也不回属于我的世界了!死心蹋地的留下来,做你的女人!”
“……”
“……”
“……”
一个人静坐了许久,脑中变成一片空白。不知怎么,手被玫瑰刺了一下,“咝!”,她一惊,摸着自己的小指,想起了早前丢失的一片指甲。那片指甲是她与未来联络的信号器,在一场重病中被她扔了。算算,已经很久没能联络上负责与她勾通的科学家,她的挚友,卫青博士了。
也不知道卫青知不知道自己还活着,如果他不知道,那么组织上是不是会泒别人来汉朝执行自己的任务呢?会泒谁来?当然,不管有没有人会来,自己活着,就应当尽职尽责,竭尽全力完成身负的使命。
那么陆梦的任务是什么呢?和一场战役有关。上级说,元光五年有一次未载入史册的战役,那场战役因为某种神秘因素的存在,险些造成汉武帝亲率的大汉军队全军覆没。她的任务就是来汉朝查出这个神秘因素,帮汉军度过劫难。
为了等待这场战役到来,陆梦一直留在汉宫中,终于听说刘彻要御驾亲征了,她也明白了,自己的任务就和他这次亲征有关,因为史上没有汉武帝亲征匈奴的记载,那么上级所说的未载入史册的神秘战役必是这一仗无疑了。
“彻,你不会想到,当你乘着御驾行向大漠的时候,我会乔装成兵卒,混在你的军队中,默默守护着你!我要摸清任务的方向,所以隐藏身份有利于行动和观察,你也不例外哦,我倒要看看,在背地里,你对我的情是如何的真与忠?”诡诡一笑,陆梦把头埋进了花朵中。
……
皎皎空中,一轮孤月,刘彻只身坐在见梦亭中。表面是在赏月,可他的眼睛不时的瞟着陆梦的寝宫。这一去关山千里,是不是该把她带在身边呢?不行,那边是阵地前沿,生死难料,还是让她留守在宫中享受安逸吧!长叹一声,他端起酒尊:“看来,这长夜漫漫,朕也只有在醉梦里排解情渴寂寞了!”
正当他惆怅之际,中常侍东方朔匆匆走来。东方朔是刘彻的宠臣,目前掌管各部呈与皇帝的文书和传达诏令。他得以出入禁苑,是因最近为了出征的事需要频频请示圣意,刘彻特许,他可以自由行走于皇帝身侧。来拜见后,他抬头的第一句话就是:“恭喜陛下,随军的琪花瑶草为您选好了,皆记录在册,请陛下过目!”说着他直接呈递名册给刘彻。
刘彻动动眉头,并未接册,却是看看陆梦的寝宫,瞪着东方朔:“行军讨伐,要带什么琪花瑶草?女人随军,何用之有,不带!”
“当真不带?”东方朔对他挤眉弄眼,指指名册:“有个人,是专呈来保护陛下的,她的名字叫珍珠,是个绝顶武功高手!”他竖起大拇指,神情很是钦佩:“这样的女人随军,可未必无用啊!”
“珍珠,珍珠是何人?”刘彻拿过了名册,似不在乎的打开,问:“她可是朕的妃子?”
“是,妃……”东方朔顿了下,回道“非也!她是陛下的道友清扬道长的女儿!陛下真的不记得了?”
“哦!”刘彻又看了一眼陆梦的寝宫,似恍然想起般,说:“你这一说想起了,是韩嫣的师妹啊!她的武功着实高超,这宫廷中怕无人能及!”
“非也!”东方朔又鬼笑,嘴上的八字小胡精神的翘起来,他说:“陛下有株奇葩,她的武功不在珍珠之下,可惜她的心却比珍珠高过几重天!若陛下想让她的心静下来,不妨就允了清扬道长的好意,让珍珠护驾同行。女人都是爱醋爱争的,这样一来……”
“一泒胡言!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刘彻怒把名册扔于地上,恼他把陆梦说成爱醋爱争的俗人。
“哎呀,就算珍啊玉啊的无用,可还有一个人实在是有用,陛下怎么把她也扔了?”东方朔拾起了名册,神情变得很严肃:“陛下,这名册上有个人,愚臣我力谏您带她同行!”刘彻冷瞥他一眼,缓步出亭,他便追在后面继续说:“陛下亲征,丞相理国,而夫人薛婵乃薛丞相的掌上明珠……”他有意顿了一顿,话锋一转,似调侃道“薛夫人可真是出身世家,大家风范,上次愚臣得见她一眼,便发现她贤德有佳,若能随军料理陛下衣食起居,可是再合适不过了!”
刘彻不言语,昂首端袖,立于陆梦的寝宫之前,看着紧闭的宫门,轻攒起眉宇。静立了许久,他徒然拂袖转身,轻声告诉东方朔:“就那么办吧!”
御驾亲征
骄阳当空,万里无云,鸿雁高飞,今天果然是个吉日。
祭过天地后,旗鼓三响,刘彻亲率大军,浩浩荡荡出了城门。
大军共分三路:前军、中军、后军。前军为精骑军,中军步兵以及皇帝的銮驾随侍等,后军则是押运粮草军饷等的车马队。三军将士们身披玄铁战甲,战甲下方,皆穿红色戎装。军中皇旗飞舞,前不见首,后不见尾。远远看去,整条队伍仿佛一条长着黄旗背的红龙,蜿蜒游行。
马道两边的百姓皆没见过这阵势,争相着跪到前面为军将们送行,争相着想借此机会一睹龙颜。
刘彻也遂了大家的心愿,他并没有养身在由十匹快马拉动的、辉煌的御驾之内,而是骑着高头大马,昂首行在军前。他一身金甲亮盔,皇威凛凛,惹得夹道的百姓由衷的高呼“万岁”。
陆梦和青娅骑着马,站在山坡上俯视着刘彻,脸上有写不尽的自豪和爱戴。
陆梦头系明黄飞带,在脑后扎出一个乌亮的堕马髻。髻辫刚及腰际,随着风冉冉拂动。她身上是雪亮的短衫、襦裤、白嵌金的小短靴,除腰间一条淡粉的带子,通身泛着微青的明光,煞是精神。
青娅同样短衫短襦,衣服的质地却是平平无奇的纺布。只一身青绿色的民间常服,头发整齐的包在平巾里,足蹬平头无花青布鞋。她看上去就是个贵族家的仆人。
此际她正着迷于刘彻的威风八面,目不转睛的盯着他,问陆梦:“主人,你为什么不随军与陛下同行?就不怕他这一路上招惹花花草草吗?”
陆梦瞪了她一眼:“死丫头,心里尽想着这些事!再要多嘴多舌,你就别跟着我去了!”其时她正为此心烦呢,本想混在军中同行的,哪知道刚打晕一名士兵,正要脱他的盔甲,便被别人撞见了,只好放弃随军,从长计议了。
“不要啊,主人!”青娅哀求:“您答应过我,要带我去漠塞找亲人的!我和父母、哥哥都失散了十年了,你还忍心说这样的话?”说着,她鼓起腮来,圆圆的脸就像个黑气球。陆梦扑哧一笑,准备策马下山。忽然一声虎啸传来,一个少年骑在虎上,高声喊道“大师父,等等我!”喊着已近前,少年从虎背上跳下来,对着陆梦就是一揖:“大师父!”
“我什么时候答应做你大师父了?”陆梦侧目瞪他。
这少年正是霍去病。
听到陆梦发问,他一脸笃定,答:“不管,我敬佩的人,自是要拜她做师父的!”
霍去病在宫中和陆梦有过接触,深深喜爱她的为人并景仰她的武功,打定了主意要拜她为师,这样就可以名正言顺的跟着她了。
陆梦无奈,只好草草答应了他,反正也喜欢这个孩子,有空的话,多教教他武功、顺便带他历练历练未尝不是件好事,因为在史上,霍去病可是一代名将。
小去病终于得了她的应允,高兴得当即翻了几个空翻。开心的笑了一会儿,忽尔他望着山下的军队,似想起什么,拍了下脑门,说:“哎呀,师父,忘了告诉你一件大事!”
“什么事?”青娅替陆梦问。
去病冲她吐吐舌头,转对陆梦说:“听卫长公主说,陛下此行带了两位了不得的女将随军,一个封中郎将,随侍帝侧护驾。那女人名字叫珍珠,是清扬道人的女儿!还有一个是丞相的千金,容貌秀美,原为陛下的夫人,现晋封为傛华,统管军中随行的侍女等。”
“你说这些做什么?”青娅向他举了举拳头。
“你少威风,总有一天让你给我提鞋!”霍去病怏怏冲她做了个鬼脸,驳道“你说干什么,这是我送给师父的见面礼,是我用十二根山雀翎求长公主,她才肯向卫夫人打听出来的!我说师父得马上去军中找陛下,不然的话,他这一去可能就把师父给忘了!”
“少胡说了!快走吧!”陆梦失落的看了一眼大军,用力一夹马身:“驾!”
乌黑的宝马如一袭黑风,瞬间纵下山坡。霍去病和青娅赶紧追随。
陆梦一马当先,远远跑在前面。身侧的树在飞,眼前的路在摇,她的心也飘离不定。
“刘彻,你行军,要用人,我理解你!可为什么偏偏是两个如花似玉的美人?为什么?”
一念至此,当即她掉转马头,直追大军龙头而去。
迷魂女人香
严将精兵,哪有那么容易应对?陆梦根本就无法接近刘彻。
为了不扰乱军纪军心,她没强行闯入,仍然尾随着军队疾行,想等待大军驻扎的时候摸进营地。
这果然是一只训练有素的军队,疾行疾驻,根本不扎营,不扰民,一路直行。
十五万精兵,短短行了半月,就到达了陇西关塞,终于驻扎下来,因为要远征漠南必须经过黄河西岸的河西走廊。那是一条狭长而且并不平坦的、夹在两条山脉之间的荒路,极其难行。更何况,那一带如今是匈奴的游牧之地。刘彻计划就此以陇山为据,扫清河西一带的匈奴势力。
陇山,陕北黄土高原和陇西黄土高原的界山。
陇山地界是历代兵家屯兵用武的要塞重地,也是北方游牧文化与中原文化的结合部。
汉军军营驻扎在一片碎石滩上,滩西临河,滩东背田,南通官道,北障高山,从生活、出兵、防御等方面都具有利条件。
站在山上,陆梦看着一片片的白色大帐,直觉它们宛如朵朵白云,飘在绿幽幽的地上,漫无边际,好不壮观!
壮观是不假,想在这茫茫帐海中找出刘彻的帝王大帐,却又谈何容易?
“主人,我看我们想个办法贿赂一名军士,让他想办法向奉常都尉或中常侍通传一声,他们一听你的名字,定会向陛下禀报的!”青娅出主意了。
陆梦没吭气。
霍去病马上反驳青娅:“什么馊主意,堂堂大汉军人,岂可以贿赂行事?无知的女人,你就是头发长见识短!”
“说我的主意不好,那你又有什么好主意?”青娅不服。
去病挺挺胸脯:“我当然有好办法了!去找我舅舅卫青!他是将军,一定会出入巡营,找他容易!”
“这么大片营地,你知道他负责哪一部分?哼,黄口小儿!”青娅对去病嗤之以鼻。
“你?”霍去病气得立起眉眼瞪她。青娅也不示弱,两人又是你一句我一句的争起来,忽然白虎一声厉啸冲向旁边的树丛。
“小白!”去病放步去追白虎。
陆梦轻踢马鞍纵身而起,几个纵步就腾越到了霍去病的前面,落于一株矮树之上。定目一看,她发现白虎已经扑倒了一个男人。只见那男人头戴尖顶虎皮帽,脸边一圈络腮胡子。
“去病,让小白停下!”陆梦吩咐。霍去病当即吹了一声哨子。小白从那男人身上退了下来。男人抱着伤腿蜷缩在地上,这时候青娅也跑了过来,见到那男人左鼻侧有片山形的青斑,忽然她愣住了。陆梦先没发现青娅的异常,质问那男人:“你是什么人?为什么鬼鬼崇崇的跟着我们?”。他呲牙咧嘴的站起来,扶了扶歪向一旁的帽子,看着青娅,纠着一张痛苦的脸,答说:“我看她长得像我妹妹,所以就跟着你们。”
“你妹妹?”陆梦看看青娅,发现青娅也盯着那男人,仿佛一直在打量他,心头一喜,追问:“你妹妹叫什么名字?你又叫什么名字?”
而后那男人答说,他妹妹叫青娅,他叫青山,自幼和妹妹、父母一家四口相依为命,生活在陇山脚下,日子很贫穷也很开心。哪知有一天,他上山打猎回家,却不见了妹妹,听爹娘说,妹妹在放羊的时候遇上了一伙官役,他们要抢她的羊。妹妹拼死护着那只他们借以为生的母羊,结果就被官役们抓走了,从此一去杳无音信。
还有这样的事?陆梦愤恨那些仗势欺人的官役,也同情他,很希望青娅就是他的妹妹,可世事会有这么巧吗?她看向青娅,青娅此时已是泪眼汪汪,一步一步的走向了那自称青山的男子,手中托起一块半圆形的鸳鸯双蛇红玉佩,呈给他:“哥,还记得这副玉佩吗?阿爹用两头羊换来了它,告诉我们,这玉佩分则为半月,合则为满月。它就像是我们的家,佩上的红蛇就是哥哥,白蛇就是妹妹,哥哥和妹妹在一起,家就团圆了!”
“妹妹!”青山一把夺过了青娅的玉佩,放声痛哭。
居然就是这么巧,那男子竟真的是青娅的哥哥!当青娅呼着哥哥扑进他的怀中,兄妹俩抱头痛哭起来。小去病替他们高兴,呵呵憨笑着。陆梦摸摸他的头,笑着说:“走吧,让他们兄妹叙叙旧!”
二人遂直上了山顶。
霍去病躺在一棵歪槐的树杈上吹萧,陆梦凌于山尖,勒马迎风。
遥望着茫茫帐海,她突然生起无尽的思念。
他此刻在做什么?百忙之中,他可曾想起自己?
自打说去病说有美人相伴君侧,陆梦的心竟再也安静不下来了,甚至于,一刻也不想等了,打定了主意,今天一定要见到他!
此时刘彻正坐阵中军大帐。
稳坐龙案之后,他与左右二十余名将军、参军等人严密商讨着出征攻略。
东方朔、卫青、李广等先后发表了演说。
东方朔认为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当就地养兵,征收粮草,以备它日远征之需。卫青同意他的关点,同时自告奋勇,要带一支骑军去探敌,从而摸清匈奴的布兵和战区的地理环境。所谓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败,前方敌情不清,大军不能贸然出动。
李广则认为不该驻守原地空费粮米和时间,这样会消耗大军的士气,当一股作气打下一个胜仗再作息养。
而后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意见皆不苟同。
刘彻细细聆听着大家的言论,综合着他们的看法,缜思过后,泒出了四道发兵虎符:
这第一道符就授予了车骑将军卫青。命他率三千先行军出攻河西,战探敌军的实力。
其二,命轻车将军公孙贺率两万大军,出玉门北行,由姑师(今吐鲁蕃)沿天山南麓向西,攻匈奴驻地焉耆。焉耆不大,只有区区数千人口,匈奴驻军亦不过万,却是匈奴控制西域诸国的一个心腹之地。攻焉耆是一条远征军,长路漫漫然而意义深远。若能夺下焉耆,那么匈奴将失去他们在漠南的重要粮物供给线,并且失去天山南路各国对他们发兵支援的通路。
其三,泒骁骑将军李广率一万先行军护使节出玉门南行,傍昆仑山北麓向西,经且未(今且未县)、于阗(今于田县),绕过焉耆至莎车(今莎车县)国。莎车国乃东西方陆路交通枢纽,境内河渠纵横,水草充足,宜牧宜农,是西域诸国中富庶地区之一,收复了莎车国,将为今后的军队远征大漠得到一个重要的补给之国。
第四路军只有一千人,由新招收的侍郎楚刑带领,直上昆仑山。楚刑乃江湖中人,是在朝廷的招贤会上胜出的武状员。刘彻把这第四路军交给他,也是事出有因,因为这第三路军所执行的任务与战争无关,是一项特殊的任务:到昆仑山寻找龙|茓,所需的就是一个英勇善斗的江湖人。
以上四路军马,除卫青所率,其余皆取路河西走廊而行。刘彻命他们首尾相接,集结同行,路上若遇敌则当即升起烽烟,待援兵一到,马上撤军北上,各赴使命。
一切安排妥当后,夜已至深,众人皆领命离去了,帐内进来两个女人:珍珠和傛华夫人。
珍珠是一身戎装,净秀的脸上不施粉黛,颇有几分不娇不俗的清灵之美。傛华夫人则是黛眉凤眼,生就一副富丽的姿色。傛华夫人进帐没有别的目的,就是想在一路奔波之后,悉心的服侍帝王。珍珠做为刘彻的贴身护卫,需得定时查看他帐内是否有安全隐患。
她二人各自忙着,刘彻似没看见,头也不抬的看着羊皮地图,揣度自己的讨伐计划。正凝神思考,忽然有双肉嫩的手搭在了自己的手背上,他抬头,撞见傛华夫人如春花般娇媚的双眼。
“陛下,夜深了,您要保重隆体,还是回寝帐去休息吧!”她柔情蜜意的劝。
刘彻还未说话,就听旁边珍珠冷言冷语道“陛下,中军帐中一切安好,奴婢告退了!”
“去吧!你们都退下吧,今夜朕想清静!”刘彻拍拍傛华夫人的手:“薛婵,你也累了,早些回帐去,朕不需你们服侍!”言罢便不再理会她们了。
二人遂不敢再打扰,先后出帐。这时刘彻抬起头来,闻了闻手背上的女人香。很显然,傛华夫人知道他的喜好,手上擦的便是那暗香迷蒙的山野花香。不禁他心里有些氧,现出一脸的遗憾,自语:“陆梦,你个坏东西,可知朕为你受苦了?”
有花不敢摘,有鱼不去尝,这可还是一个皇帝的所为?他自嘲而笑,继而伏案苦思用兵之法,突然帐外一声厉喝清脆的响起:“站住,你是什么人?”
巾帼战
喝声在帐外,刘彻听出了是珍珠在说话,心想:看来她并没有离去,还真是个忠实的护卫!
其实珍珠本是要离去的。出帐后,她遇到了一队护帐兵换岗,风吹火摇之时,偶见有个士兵长得特别好看,不禁多看了两眼,同时也起了疑心:这人的步履怎么这般轻盈?
珍珠出身于武术名门,身负上乘绝技,很快就发现了该士兵是有武术功底的人,于是拦在他面前,出言喝斥。士兵不答话,她又问:“你不是护帐兵,来此做什么?”
“来保护陛下!”士兵答。
“保护陛下?”珍珠撇撇嘴,“陛下用你保护?你是个什么东西?依我看,你是来行刺的吧?”话音才落,她已抖剑向那士兵刺出,直取他的前心。士兵则悠美而迅捷的向后一弯,同时修腿踢起来,直踢珍珠的剑尖。珍珠当即收剑,又换了一式剑法横斩他的膝盖,可他巧妙的一个侧翻,人竟腾空而起踩到了她的剑上。
“好功夫!”珍珠心中暗惊,有如此劲敌来袭,可真不容易对付!如此更不敢懈怠,她徒然扬剑,直逼士兵的跨下。那士兵再次踩着剑身飞起,当空踢了她一脚。
二人激烈交战起来。
不多时郎中令石健带着驽队围过来,数百支劲驽直对着她二人。珍珠见来了帮手,当即跳离士兵,有意让出空间以便驽手射击于他,就听有人沉声一喝:“都住手!”
这不是皇帝的声音吗?珍珠一回头,ρi股上就中了一脚,顿时一个咧斜趴倒在地。她自觉受到了侮辱,起身后愤恨的看着与自己交手的士兵,奇怪皇帝为什么要下令袒护他?
她哪里知道,这士兵正是皇帝朝思暮想的心上人陆梦。
陆梦思念刘彻,又不想扰军,所以选在夜黑之时摸进了军营。她在营地小心翼翼的找了两个小时,才找到刘彻的御帐,又煞废苦心的潜伏进了卫队,正做着见到心上人的美梦呢,没想到竟遇上一个如花似玉的女巾帼相拦,心里不畅,打斗中也没有忍让。若不是刘彻出来了,她便要用出绝技来对付这只“拦路虎”了。
真是只漂亮的“母老虎”!她回瞪了珍珠一眼,低头揉着刚才打斗中碰伤的左臂,便听刘彻焦急的问:“伤了吗?快让朕看看!”
关切着,他已疾步奔至她的面前,轻轻去翻她的袖子。
陆梦一扭身:“没事,不让你看!你去看她吧!”
“呃!”刘彻一怔,有些不知所措。
此情此景,众人愕然。石建借着火光认出了陆梦,恍然大悟,难怪皇帝会一反常态,如此的迁就这个“入侵者”?原来是后宫正主到了!于是他马上遣散了众驽手,同时示意珍珠避到一旁。珍珠虽满脸不高兴,却也不得不退到帐边守护。
于是灿星底、柔月下,就只剩陆梦和刘彻。刘彻紧紧拥住了陆梦,道不尽的甜言蜜语,终于哄得她喜笑颜开。他松了口气,猛然咬了她下唇一口。“啊!”,陆梦一抿唇,回咬了他一口。俩人相视一笑,忍不住唇齿缠绵起来。
月亮悄悄躲进了云层。
十里军营一片寂静。
二人携着手,并肩走向不远处皇帝的寝帐。行在营火之间,他们轻轻诉说着这些日子的思念。不时的,陆梦会暗暗捏掐刘彻一下,怪他带着两个美女同行。刘彻不解释,心中美滋滋的。要说别的女人吃醋,那会惹他厌烦,可是陆梦的这份干醋,却是让他如饮琼浆的,因为她越是醋,就表示她越是爱着自己。
入帐后刘彻急欲亲热陆梦,又被她拒绝了。怕再度犯老毛病“临阵患疾”,她说最刻骨铭心的事要在最美好的时候进行。于是他只得强忍着冲动,拥着她,任她在自己怀中说着话睡去。
第二天旭日诈升,晨鼓就响了,军营中一下子热闹起来,人沸马啸声此起彼伏。
陆梦揉揉惺忪的睡眼坐起,发现自己睡在了刘彻的御榻上。一张柔软的绣龙锦被盖在她身上。她掀开被子下榻,伸了个懒腰。这几天太累了,一路上也没好好休息过,难得能在这么舒适的床上睡上一个好觉!可刘彻昨晚睡哪了呢?想象着他为自己轻轻覆上被子,而后又轻手轻脚退去时的样子,她抚摸着锦被,心里暖融融的,也歉究究的: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世上有几个坐怀不乱的君子?更何况他爱着自己,要忍受这生理上的煎熬,可就难上加难了。
她动了恻隐之心,想拼着那锥心刺骨的疼痛成全他一次,可惜刘彻接下来的几天都忙于军政无暇陪她。幸好青娅和她哥哥以及霍去病在第二天就来和她会合了。几个人分住在军中相隔不远的几顶军帐中。
青娅每日陪着陆梦,二人有说有笑的,在这了无娱乐的军营之中一点也不寂寞。
这一天夜里,陆梦和青娅散步在河岸边,圆月映在河中,影影绰绰的非常迷人。二人心情很好,坐在岸边一块巨石后,倚着石头赏河月。忽然一个可疑的人影从旁边一顶军帐后闪了出来。那人出来后前后看看,没发现陆梦和青娅,便鬼鬼崇崇的奔到了河边,迅速从怀中取一个小葫芦,向河中倒着什么东西。
瞬间陆梦头脑中闪过一线危机:那人不会是在向河里下毒吧?
不及细想,她飞身而到那人身边,揪起他一看,竟是青山!
暧昧月下起波澜
见可疑的人是青娅的哥哥,陆梦松了手,眼睛却没放过他手中的葫芦。那个葫芦只有巴掌高,刻画着红色的火云。葫芦嘴处较其它地方都黑,说白了,很像被烧焦的。青山见她盯着葫芦看,抱着葫芦退了两步,对她憨憨一笑:“主人,你,你也没睡啊!嘿嘿嘿,我腿疼睡不着,出来转转!”
陆梦没作声,临水嫣然,风中俏立如仙,洒满月光的脸上亦是沉静如水。她想进一步观察青山的表现可有漏洞。因为他是青娅的哥哥,如若草率的盘问他,会让青娅不安,是以她静观其变,但听旁边传来一阵裙袂扑风而落的声音,转身一看,是珍珠施展飞空步法火速而来。珍珠落定后,提着剑,厉声质问青山:“你的葫芦里装的是什么?”
“酒呀,有点馊了!”青山镇定的答。
陆梦看看他,暗自奇怪:面对珍珠满是敌意的盘问,他也过于镇定了吧?这可不像一个普通百姓的表现。
这时珍珠把剑一抬,指着青山:“把葫芦给我!”“哦!”青山应了一声举起葫芦。随着他双手把葫芦向前一递,一道火舌自葫芦口冲出来,直扑珍珠的面门。女子自是爱美的,珍珠被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吓了一跳,急向后退。借着这个机会,青山抱着葫芦就跑了。他脚下的步履飞快,有如一只奔狼。陆梦不禁大吃一惊,没想到青山有如此高的功夫!随即她也明白了:青山不简单,他刚才一定做了什么歹事,于是放步便追,身后传来青娅高声嘶喊:“哥哥,你回来!”。
陆梦追着青山沿河而上,直追进山林仍然紧追不舍,把他逼到了一座山尖上。青山见无路可逃,二话不说就拿出葫芦,仍是旧招,用火烧她。陆梦灵活的一闪身。躲过了火苗,她就势一个连旋身法,以闪电般的速度转到了青山身侧,徒然击出一掌,打在了他的肩膀上,打掉了他手中的葫芦。青山大惊,慌不择路的向山崖退,一不留神滑下崖去。千钧一发之际,陆梦抓住了他。
山崖下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清,但听着落石发出的回响,可以判定,人若掉下去是凶多吉少的。陆梦不想让青娅这么快就又失去哥哥,再说青山的真面目还需进一步审问。很可能,他会是匈奴泒来的奸细。不能让他死,救上他来于公于私都理所应当,因而她运动了内力,试图把他拉上来。
正在关键时刻,忽然背后一股热浪袭来,陆梦一惊松了手,青山便像个千金坠,瞬间从她手中脱落。这时陆梦顾不得背后的异动了,扑身就去抓他,却被人重重踢了一脚。不待她有任何反应,身体已向崖下跌去。
崖壁下方是坡形的,尽是坚硬无比的石头。陆梦护着头向下滚了一段,偶然碰到一棵树枝,正欲抓靠,头部却不幸撞在了一块硬石上。伴着突然的剧痛,她失去了意识。
天渐渐亮了,晨曦把陇西大地笼罩在一片微黄之中。
青娅正在找寻陆梦。
昨晚青娅寻着陆梦和青山所去的方向出了军营,与同出军营的兵士们失散了。她跑到了山边,沿着山林找了一个晚上,摔了无数个跟头,此时已是筋疲力尽。拖着疲惫的步子行走在山脚下,她无力的呼唤着:“主人,哥哥,你们在哪呀?”刚喊完,就听到有脚步声,她满脸惊喜的转身,却吓了一跳。对面站着个陌生男人,他头戴毡帽、脚穿革靴,竟是一身匈奴人的打扮!
“你,你想干什么?”青娅夺路就跑,被匈奴人一把揪住了。她赶紧高声呼救,希望出来追踪的兵士们能在附近。只呼了一声,便被人用力一击打晕了。晕倒之际,她吃力的看了一眼军营的方向……
汉军大营此时亦不平静。
刘彻早晨睁开眼就心神不宁。第一时间,他牵挂的是陆梦,于是到陆梦寝帐去找她,结果侍女说陆梦一夜未归。他正要泒人去营中各处寻找,珍珠突然来拜见。珍珠神色颓然的向他禀说:陆梦去追击一名图谋不诡的奸细去了,她没能赶上他们。
万军迷踪
珍珠的说法令得刘彻疑问顿生。
这汉营日夜警戒不怠,怎么会有奸细溜进来?他威颜相问,珍珠马上把昨晚所见的情形重复了一遍,说那奸细便是陆姑娘带回来的络腮胡子!刘彻听后心头大震,当即下令传旨:“来人,即刻去通传各部,一切炊饮皆不得去河边打水!传令石建,命他火速带兵封锁沿河!”
皇令一出,各部火速行动。经查证,那条汉军赖以取水的河果然被青山下了毒。好在圣旨下的果断以及汉军行动迅速,一场危难被及时解除了。一河毒水,只毒死了两匹马。不过刘彻并没有因此而轻松。他担心陆梦的安危,泒出了大队人马去附近山林寻找,哪知一晃数天过去,没有陆梦的半点消息。
就在他为此而寝食难安的时候,又一个晴天霹雳来临了:
前方卫青泒快马回报,说另外三路先行军马未能出得玉门。他们在进入河西的山廊后,于焉支山一带失去了消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无声无息,杳无踪迹!
这真是出师不利!
刘彻断没想到,几路军马同时出发,泱泱数万人,竟连玉门都没能出去,并且还是悄无声息的就消失了!数万人啊,倘若遇到敌军交战起来,沿路上的烽火台必会发出警报。如今烽火未起就消失了,不免匪夷所思,让人忌惮!
更不妙的是,此次出征,要想大举压军漠南,必得经过河西走廊那一段路。
河西走廊因位于黄河以西而得名。它东起乌鞘岭,西至古玉门关,南北介于祁连山和北山之间,长约900公里,宽数公里至近百公里,为西北至东南走向的狭长拗陷地带,形如走廊。自汉初建,那里一直是匈奴人游牧的地方,却又是中原历朝历代由东部通往西域的咽喉要道。
说起此路,必行!难行!
除了必行这难行之路,更让刘彻担心的是:万一这桩诡秘的失踪事件传扬开来,军中免不了人心惶惶。这对后面的战役是大大的不利啊!急火攻心,他在一夜之间,唇上、舌上都起了水泡。
站在秦长城的烽火台上,刘彻眺望远山连连,愁郁压胸,紧锁着俊美无比的剑眉。
“陛下,这里风大,你已经站了半天了,别着凉了!”婉婉声中,一身皂红深衣的傛华夫人抱着火红的百龙团纹披风站到他身边。见刘彻无心理会自己,她哗然抖开披风为他披好,一边打着颈前结扣,一边温柔相劝:“陛下,军政要事婵儿不懂,可是婵儿也知道,要有一个好身体才能行百事而思不荒!您千万要珍重啊!”言毕,她小鸟依人般的偎进他怀中。刘彻没有抱她,亦没有推她,只淡淡的说:“婵儿,军前事多,你帮朕细心留意着,若是有陆梦的蛛丝马迹,定要马上来回朕!朕会重重赏你的!”
傛华夫人忙退身一礼:“是,婵儿铭记于心!”
“嗯!”刘彻抚了下她的肩,正要夸奖,忽然远山上升起一股烽烟,他放开傛华夫人,疾步行至垛墙,扶墙远望,龙颜凝重异常。前方似是乌鞘岭烽火台升起的烽火狼烟,定是有大战发生了!是卫青遭遇了敌军还是那三支特谴军呢?他正观望思索,一骑快马直接从坡道冲了上来。
(其实本作品已在心浪上架了
风雪拥佳人
来人未待马停,直接从马上翻下,跌跌撞撞的跑到刘彻面前相禀:“启禀陛下,不好了,探兵回报,匈奴后庭发来十万铁骑。他们连合天山北部诸国五万壮兵,大举南来,已经快要入塞了!”
“什么?!”刘彻心头一凛。自己御驾亲征一行何其之快,敌人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大举兴兵援漠,难道他们早有准备?眼下不是追究敌方来因的时候,他急速在脑中过了一遍应敌之策。首先想守,因为此时三军将士尚未度过行军之疲,再说陇山一带借天势、借地势、借人势,北上迎敌不如就地坚守。可也不妥,近几年,为了迷惑匈奴以便有时间培兵养军,也为了广泛移民实边以断绝匈奴人与羌人的联系,他下达了一系列政令荣边,以至于此地日渐兴旺,百姓广来聚住已成规模。一旦干戈骤起,必将又是生灵涂炭!
念至此,他放眼一望。
此时夕阳正红。落日余辉中,无数的农户正在田海间忙碌;东西方有许许多多的农舍,已然升起袅袅炊烟;有群孩子向城墙奔跑而来,笑声融融,根本不惧怕威武严厉的军将们。
默然望着他们,刘彻心生一笑:既然敌军来了,朕若不敢北上迎击,岂不让孩子们取笑!
继而,他高声下令:“击鼓,聚将中军帐!”
在中军帐中集合众人商议过后,刘彻下令:一万精兵留守陇西,为前方筹备、运送粮草;其余军将随他向北推进,会合卫青兵马,在陇中高原和河西走廊的天然分界处乌鞘岭关驻扎迎敌。
于是,十余万军马浩浩荡荡、浩浩荡荡,离开了陇西,沿黄河以西的山路北上,五天后,到达乌鞘岭。
天不作美,军队刚刚驻扎下来,盛夏的季节,乌鞘岭居然飞起了漫天大雪。寒气彻骨而至。虽然事先探听到这里气侯无常,军中已备有防寒衣物,但因不耐气候的骤变,三军将士中仍有很多人病倒了。刘彻也不例外。平素他为了强身健体常在户外射猎,毕竟乃是尊贵之身,加上连日来对陆梦和那三路失踪军马的牵挂,烦事绕绕,他病得尤为严重。
傛华夫人寸步不离的服侍他,药、膳、水……事无具细,皆亲手服侍到他唇边。
刘彻表面上拒她于千里之外,却也在内心里重新审视了这个一直被自己忽略的夫人:她的确是非常的贤德,兼具有皇后阿娇的高贵和夫人卫子夫的温柔,且会察言观色,从不在他心烦的时候多说一句话。
这样的女人,他渐渐不舍得对她冷面相向了。
一日夜里,风雪又铺天盖地的袭来,军帐中冷得出奇,刘彻咳了整晚,直至天微亮才勉强睡去。睡梦中,他发起了高烧,时尔唤着冷,时尔唤着陆梦的名字,傛华夫人一边用冰帕替他敷额退烧,一边不断的命人增加帐中的炉火,可是刘彻仍然说冷。
无耐,薛婵又命人用兽皮袋子装了几袋子热水。因深爱而体贴,她亲手把水袋放进刘彻的锦衾中,不经意的,碰到了他的男性象征。暖软瞬间滋生,她心里一惊,脸上一红,竟把手停在了那里。刘彻模模糊糊正梦到陆梦,又感到下身被只细柔的手摸着,不禁心里一阵悸动。他连眼睛也未睁开,一把就将傛华夫人拉入了榻上,不断的低喃着“梦,梦……”。在呓呓迷迷中,他让傛华夫人感受到了第一次鱼水之欢,而后又昏昏睡去。
傛华夫人坐起来,望着刘彻安美的睡容,不禁百感交集。忽然刘彻又念着冷,她犹豫了会儿,脱去了自己剩余的衣衫,抱上他冰凉的肩膀,紧紧拥在怀中。
俩人抱拥而眠,整整一个白昼,直至帐外集军鼓击响,刘彻才醒过来。醒过来时他不禁又轻呼了一声“梦”。哪曾想,轻呼着爱人的名字睁开眼,却发现自己一丝不挂的枕在别的女人胸上,他不禁冷冷瞥了她一眼,目光中隐含着难掩的诧异,问:“发生了何事?”
傛华夫人被问得满脸通红,轻轻扯过自己的衣衫披在身上,“没什么,贱妾……”。她没说下去,刘彻亦不多问,只是漠然的掀开被子下榻。直身时,他发现金黄的缎褥之上,竟有一抹女儿家的“破身红”,顿时猜到了事情的原委。这时宫女脆婉过来服侍他更衣,他也就不再理会傛华,待梳理完毕,更是疾步出了御帐,直奔中军大帐而去。
刘彻知道,军中响集军鼓,说明卫青回来了,因为除了他,只有卫青才有号令全军的御赐金符。而今前方情势不利,刘彻急于向卫青了解战况,以便尽早做出应对的策略。同时他也抱着一丝丝侥幸,希望卫青能发现陆梦的踪迹。想起陆梦,他莫名其妙的想起了一身赤祼的傛华夫人,心中懊悔不已:“唉,她竟委身于朕了!朕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若是这时陆梦回来了,当如何是好?”
一声苍鹰寒啸掠过长空,他仰望茫茫苍穹、皑皑远山,默默的呼唤:“梦啊,你在何方?快回来吧!你不在,朕做错事了!也更加的思念于你了!”
……
且说,上次陆梦从山崖坠落下去之后便昏迷着,初有知觉时,朦朦胧胧听到有人在说:“明明看见一个男人在她身边,怎么我们一来,他丢下她就走了?”
误认亲人
陆梦倚着树根倒着,吃力的睁开眼睛,发现周围躬身站着四个男人,都在用惊奇的目光看着自己。见她醒了,其中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大爷笑着说:“孩子,你终于醒了!可把老爹爹急怀了!”
老人语气和蔼,慈眉善目的,陆梦觉得他很亲切,却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他是谁。一阵恐慌伴着失忆袭来,她脱口问道“我怎么了?我是谁?您……是我的爹吗?”
她这一问,老人家眼中突然就扑腾起泪光,怔怔盯着她良久,才点着头说:“哎,哎,娅儿,我的好娅儿,阿爹在这,你别怕!”
话说,这抱着陆梦的老人名字叫格尔牧,他的家里无儿无女只有一个老婆子。见陆梦是个女儿身,又生得漂亮,他喜欢极了,不禁想,要是有这样一个女儿该多好!可巧,陆梦就管他叫爹了。多少年了,他梦寐都在盼着、想着这一声“爹”,如今听到陆梦喊出来,顿时被怜爱和欣喜冲昏了头脑。同时,他也猜到陆梦是失忆了,便顺水推舟,说她是自己的女儿,名字叫格娅,是因为被滚落的山石击中了头部而昏迷的。陆梦脑中一片空白,无法判断格尔牧的话是真是假,只得坐上他的牦牛,跟着他们的牛队,沿着崎岖曲折的山路,翻过一道道山岭,行向了遥远的匈奴领土。
那是一片绿意茵茵的山间大草原。
天蓝欲滴,牧歌悠悠,草原上盛开着五颜六色的野花。彩蝶儿在花间旋舞,快乐而翩翩。远处,洁白的毡房相映成趣,牛、马、羊遍野而栖。陆梦被匈奴牧民们其乐融融的场面感染了,觉得这里就是自己的家。虽然听不懂他们的语言,虽然和他们在本质上长得不一样,她仍然愿意认格牧尔夫妇作爹和娘。老夫妇俩待她也如掌上明珠一般,事无俱细,逄入微?
这样的日子,一过就是一个月,这期间,匈汉之间的战争俞演俞烈了,为了避战祸,草原上的牧民们开始向北迁移。他们由格尔牧做向导,出了河西走廊,来到了大漠之边的一片草滩。那是一片夹在盐碱沼泽之间的草滩。自草滩向西北,翻过一道山岭,横穿过一片狭长的戈壁滩,就可以到达小方盘城。小方盘城坐落在砂石岗上,是这一带经济贸易最繁荣的城塞。
一天,为了采购日用品和粮食,陆梦随着几个年轻牧民一起,翻山越岭,到了小方盘城。
城中饶是热闹。
街道格外的宽,两边尽是土坯草木顶的店铺。有的卖兽皮,有的卖衣帽,有的卖山珍,有的卖野味……经营最广泛的,是玉石行业。
陆梦站在一间玉饰铺前,看着柜台上那些琳琅满目、形形色色的美玉,挪不动步子了。天生的爱美之心,让她特别想拥有一件那样的装饰品。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竟连一件女人的手饰和玉件都没有。这次进城,爹娘特地给了她半吊铜钱,让她添些饰物。
“姑娘,要点什么?”一个留着八字胡子的中年汉子问。
汉子的语言虽然不流利,可是陆梦听得懂。她奇怪,为什么自己对族人的话听不懂,却能听懂被他们称为汉语的语言呢?这一思考分了神,她既没回答汉子的问话,也没听到叮叮铃铃的驼铃声。
两匹挂着铜铃的骆驼昂首扬蹄的行过来。其中一匹被迎便而来的一辆马车撞了下,惊了,便直奔着陆梦单薄的身体撞过去。陆梦正呆呆望着玉饰出神,怱听到满富磁性的男中音在耳边响起:“姑娘,要美不要命吗?”。她还没明白过来是谁在对自己说话,顿觉一股贯力强比惊涛,卷着她的身体斜向路边。同时,一道黑影从身边擦了过去,她这才发现,有头骆驼险些撞上自己!
“是谁救了我?”她赶紧转身打量救了自己的男人,两只眼睛不由自主的瞪大了——站在眼前,救了自己的,竟是个贵气十足的漂亮男人!他的脸庞红润而饱满,略圆。脸上五官生得乖俊之极、和善之极,天生一双月弯目、舟尖唇,仿佛笑看红尘的谦谦公子,却真真的是个俊美而富贵的公子!
只见,他头顶一团半扇髻,髻前有一玫硕大而精致的双狮夺日蓝宝石扣。那宝石幽晶晶的,璀灿迷人。宝石扣下,盘着一圈的兽毛绒带。绒带一尘不染,洁白而泛着青光,在发髻环过一圈后就垂落下来,柔顺的贴在他的脸侧,为那张本就儒气十足了脸更添了几分娃娃气。
他这打扮好别致,可最让陆梦觉得有趣的是,他竟戴着一只银光奕奕的耳环,只有一只,在左耳。耳环下面坠着五只白银嵌饰的小玉铃。风一吹,铃儿们就发出叮婉若歌的声音。那声音不浮不燥,十分悦耳,有几分女人的柔美。
可若看他的身上,此人又透着一股十足的男人气概,且有几分王者风范。
他身高中等偏上,身材不胖不瘦,骨格端端正正,是个天生的衣服模子,穿什么衣装都不会难看。更何况,他穿了一身考究的衣服:
一件以花豹子毛镶边的紧身及膝襦衣。襦衣雪亮的缎子布面在阳光下闪着隽冷的光辉,配合着脚上一双白底紫虎云纹的皮靴.靴上一条皂紫色裹腿布裤,裤子两侧各有一条甩着大尾巴的……什么兽?
兽的上身被衣襟遮住了,看不到,陆梦不由得歪了下脑袋。
男子见状温和一笑,说:“是两条飞天龙!”。随即他轻轻撩起了衣袂,果然,两条猛龙露了出来。
“真的是龙哦!”陆梦尴尬的笑笑,脸蛋红了。
“你真美!”男子脱口就是一句赞美,哗的抖开了手中的檀香饰虎扇,轻轻摇着。
神秘的美男子
随着檀扇摇动,一袭香风扑面,陆梦精神顿爽,亦是马上回了他一句:“你也很迷人!”话音诈落,旦见那男子略一低头,竟也红了脸。陆梦莞尔一笑,转身去追同伴们了。几个同行人怪笑着目迎她回来,嘴里嘟嘟囔囔用匈奴话交谈。陆梦猜出他们在谈论自己和刚才的男子,却听不懂他们具体谈些什么,不过,从他们的表情上看,似乎对那个男子极其的恭敬和爱慕。
他究竟是什么人啊?她带着好奇回眸,恰撞到男子恋恋的目光投过来,不由得心中一颤,对他有种莫名的好感。
“这个人,我似乎曾经见过?也许失忆以前认识他吧?”
自失去记忆以来,隐隐的,她总觉得心中在牵挂着一个人,那个人模模糊糊的,身上有一种慑人的霸气,似乎和刚才那男子身上的气度有几份相似。情不自禁的,她又回头看了一眼,男子已经不见了踪影。淡淡的失落悄然爬上陆梦心间,她略一落眼,蓦感身旁窜过一阵凉风,有匹枣红骏马飞奔而过了。马上的男子勒马回头,温润如春光般的一笑:“在找我吗?”
“也许是吧!”陆梦浅浅回笑。
男子襟了襟两条平展和美的眉毛,似有所悟的点点头,说:“哦,我叫於单,不会有也许,咱们会再见面的!”说完他驱着马向前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微扬着嘴角,爽声道“格娅,你不要去买那些俗玉庸宝,你是仙女,戴了那些东西反而羞辱了你的美!你该戴的,会有人送你的!”
这时与她同行的牧民和周围路过的行人们爆发出一阵热闹的笑,并且他们口中哄哄的呼喊着,双臂激动的向头顶欢举,似在为那男子的话喝彩一般。
陆梦被一群人簇拥在中心,感到异常烦乱,于是推开众人跑了出去。望着身边陌生的面孔、陌生的街道,和於单潇洒又陌生的背影,她陷入了无尽的迷茫:“他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为什么我想不起来?老天,我什么都想不起来了!我,真的属于这个地方吗?”
心烦意乱中,她又被“族人”拉动了脚步。
不久,一行人买好了盐、米等各需的日用品,准备回牧地了。
经过一处宽阔的地带的时候,他们发现那围着好多人,于是队伍中的几个男人来了精神,怱啦啦向那个地方冲过去。陆梦不想凑热闹,却被身边的两个阿姐拉了过去。她们一边拉她一边叽叽咕咕嚷着,似乎那边有极好看、极好玩的事发生一样。
有什么好玩的?陆梦抱着一牛皮袋子米,不情不愿的随着她们走,忽然远处,隔着一排卖猪肉的摊位,有个圆脸的少女不停的向她挥手,喊着:“主人!主人!”
侠义再起
陆梦觉得那少女像是在叫自己,怔怔看了她一会儿,见有个男子过来把她拥走了,并且那男子很不友好的向这边看了一眼。她有些不舒服,心想也许自己看错了吧,人家是在喊别人。
正这么想,她身边经过了几个穿着贵气的人,一看就是“主人”的样子,于是她更加确定刚刚的判断了。这时有人用力拉了她一下,把她拖进了人群。
人群中央,在一块有些破烂的红毯子上,堆放着许多形形色色的石头。人们看着石头指指点点,议论得万分热闹。
从一些讲汉语的人口中,陆梦听出来了,这里在进行一场“赌石”活动。
赌石,故名思议,就是用石头做赌注来碰运气。当然,这里赌的可不是一般的石头,而是有可能藏着西域和田美玉的山仔石。每一块山仔石的外观都看不出它的价值,只有切开以后,才可以知道里面有多少玉的成份,因而卖主以赌的方式来出售这些石头,每一块石头都原封不动的竞价出售。买主在不知内情的条件下,需根据对石头外观的判断给出自己的价格,成交以后,无论得到的石头值不值钱,都不得反悔。
这项赌售活动在小方盘城蔚然成风,已经有了一套比较成熟赌博的流程。
活动开始后,卖方有四名穿着红布衣的西域少女抬来了三个大桶放在场地中央。三个桶中分别装着红、黑、白三色的木条。由于场外有不少的竞买者都是汉人,她们用汉语介绍说:
红色的木条每根代表十两黄金,黑色的木条每根代表一两黄金,白色的木条则每根代表一汉石白米或一两白银。当石爷(主持赌石的人)展出赌石后,大家可以随意选取木条来表示出价,并把木条放在袋子里交给石爷。石爷会对比大家的出价,将仔石交给出价最高的一个人。得石的人需当场拿出真金白银,否则的话将被斩手。
这一点交待清楚后,她们又介绍了一遍有关“赌石”的其它规矩等需注意的事,而后活动便开始了。有个戴黑毡帽的中年男人托着一块石头走到了场地中央。
场内外肃静下来。
像事先商量好的一样,所有的人在同一时刻紧闭了嘴巴,周围的气氛变得诡秘。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赌石活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买到仔石的人会在第一时间把石头拿到旁边破开。真是“一刀穷,一刀富,一刀穿麻布”,有的人花了一两白银买到块不起眼的、风化很严重的石头,一刀下去,里面竟满是羊脂般白润的和田玉,自然价值连城;多数人则相反。
那些花重金买到了糟石粕玉的人,一个个丢下石头,垂头丧气、失魂落魄的离去了!
突然一声惨叫,有个赔了金子的人割颈自刎了,鲜红的血染了一地。
此情此影充满血腥,可赌石活动并没有因此而停滞,所有的参与者,仿佛身边不曾有事发生一样,仍在默默进行着这生死攸关的赌博。
陆梦沉不住气了,她不喜欢眼前的活动,并且很细心的发现:
那寥寥几个赌赢了的玉石商人都像是会武功的人,并且他们的神色过于平淡,在赢了大笔的金钱之后,也只是逢场作戏样的呵呵傻笑。怎么会这样呢?既然是热中赌财之人,会把财运得失看得如此之淡吗?和那些赌输了人相比,他们的情绪未免太过于平常了!
陆梦对此次赌石活动的东家产生了怀疑,虽然不明白这种石头的外表上有什么学问,却确定那些卖石头的人在仔石上做了手脚。
正当这时,一个赌输了的人因拒不交出金银,被两个袒胸露背的彪形大汉按到了一块血渍斑斑的木板上。那木板被行内人称作刑板,被按在上面的人,没有能全身站起来的,至少也得留下根手指头做代价。眼看行刑者的刀就要落下去了,一旦刀落,那个被处罚的人就将失去一根手指头,霍然间一声清丽的高喝震撼了人群:“住手,不许胡乱伤人!”
音落,陆梦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赌石现锋芒
“哟,怎么,小娘子,你要替他受刑吗?”
贼眉鼠眼的黑毡帽阴笑着走向陆梦,似乎就要对她不客气。陆梦沉眉冷目,斜眼看他,不答反问:“你们是求财还是求气?”如此沉着的发问令黑毡帽愣了一下。他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阵,方应道“废话,当然是求财!”“那好!”陆梦看了一眼地上的石头,随便指着一块:“我要买石头!”“好啊!”黑毡帽抱起胳膊,似笑非笑的说:“你买你的,和他没关系。闪开!别耽误爷爷做买卖,否则的话,别怪我不怜香惜玉!”
“此话差矣!敢问石爷,伤人也是做买卖吗?”陆梦面色淡定,根本不怵黑毡帽的威胁。顿时黑毡帽沉下脸来:“这是规矩,没有规矩,自然没有买卖!”。他的语气急燥而怒气冲冲,对陆梦的耐性显然已经达到了极限。陆梦仍是丝毫不惧,立地若雕。
四周的人群渐斩有人议论:
“这个小女子,美若灵仙,胆量可真是大呀!”
“是呀,搞不好是个有貌有谋的奇女子!”
他们哪知道,之前陆梦一时义气站了出来,根本没有想好对策,纯粹是在与黑毡帽的对话周旋中,步步思考的。此时见对方已经动怒了,她适时而问:“规矩是人定的!如果我要救这个人,有什么条件?”
黑毡帽翻起眼睛吹了下八字胡,一副不屑的样子。陆梦猜他是没把自己可能开出的“条件”放在眼里,暗忖:“这条黑黏鱼,他的味口不小呀!”,于是拍拍米袋,自信的扬起脸,眼望浮云,摇摇脑袋说:“这世道呀,想把这一袋坠手的金子送出去,竟有人不想要,果真是视金钱如粪土,视富贵如浮云了!我看,我今天这造化是修不成了,另寻它处造化去吧!”
说着她转身就走,样子十分的决绝。
“等一下!”黑毡帽叫住了她,问:“你想用金子买他的命吗?”
“非也!”陆梦竖起根手指摇了摇:“我想用金子赌他的命!你敢不敢和我赌?”
“怎么个赌法?”
“就用你们的赌法,一石定乾坤!”陆梦踱步到石头堆边。
“妈的!”黑毡帽火了,叫道“你绕来绕去,还是想赌石,少跟老子这卖关子!还是那句话,想赌石一边站着,等我选出来石头,你和众人一样出价,出的多就拿石头,出的少就滚蛋!再啰嗦,小心我把你的手剁下来!”
他这一句话把周围看热闹的牧民吓坏了。他们蜂拥着过来拉扯陆梦,真怕她惹祸上身。陆梦却执意不退,反而绕着圈儿漫步在人群前,环顾大家,高声说:“大家给评评理,这赌石赌的是咱们的命、咱们的血,凭什么只能他挑石头,而不兴我们来挑?凭什么只许他开底价,而不许我们来提条件?今天我就要为大家出一口气,就用我手中这袋金子和他们赌,开个条件!我的条件话不苛刻,那就是:如果开出的石头是无价宝,我把石头留下,只要我的金子和那个受罚的人;如果开出的石头是糟石,那么我不但把金子留下,更把我自己卖给他们做奴隶,终身不悔,这样公平不公平?”
陆梦的话激起了人们对庄家的积怨,人群里又开始窃窃议论,却终究没有人敢大声说话。与陆梦同来的牧民见她越来越大胆,皆吓得手足无措,因为他们知道陆梦没有金子,她那怀中抱着的,根本就是一袋子米嘛!
且说,陆梦的长篇大论倒是说到了大家的心坎里,可是,有人议论,有人冷眼观望,就是没有人附和一声。陆梦微有些失望,蹙眉道“难道你们认为这场交易很公平吗?”问毕,四周是一片安静。黑毡帽的一双老鼠眼眯起来,四下一扫,人们竟不由自主的后退了几步。他们只怕这个时候一出声,那位能呼风喝雨的“黑魔煞”就要发威了。
此情此景,陆梦显得势单力薄,她怅然看着刑板上的男人,心想万一不能巧计救他,就和那些人拼了。正要向黑毡帽发动最后一轮语言攻势,便听人群中响起一声脆亮的回应:“不公平!”,她循着声音猛一转头,瞥见於单走了过来,不禁一愣:“是你?”
“是我!”於单依然和颜悦色,风度翩翩摇着他的檀香扇,以赞赏的口吻说:“你真是一个申张正义的好姑娘!”
“我……”陆梦被他一夸,不知如何回复,只觉得耳边热热的,正猜他怎么这样大胆敢发言,便见四面八方的人都做了同一个动作:躬身,向那富贵男子呼道“参见太子殿下!”,不免心头一动:“太子殿下竟生得这样儒美!”
有了太子主持局面,黑毡帽亦有几分忌惮,遂做出了一点让步,同意陆梦和他们赌石,条件就依陆梦之前所提。而后陆梦沿着一堆石头,装模作样的选了起来。她看看这块,摇摇头,看看那块,呶呶嘴,时不时的念念有词,最后拿起一块不起眼的小石头,用指头敲了敲,佯装听声,听着听着嘴角就浮出了一抹淡如菊、蕴如茶的笑意。她的行为使周围的人一头雾水,都在拭目以待:这个女子似乎真有一套与众不同的选石方法,只不知灵与不灵?
这时候黑毡帽的脸却无缘无故的红了起来,小小的眼睛恶阴阴盯着陆梦手中的石头,几只老鼠牙狠狠咬着扁唇,两撇胡子一上一下的抖动,仿佛一只即将向人发起进攻的公鼠。
他的表现让明眼的人有了第六感:这场赌博,那个如花似玉的女子要赢了!
最终陆梦把选好石头扔给开石工,众目睽睽下,明晃晃的特制劈石斧挥斩下去。石头嚓的一声碎成两半,杂音都没有。两半白脂,豪无杂色的白脂,呈现在人们面前,四下里一片唏嘘不已。
“真神啊!”
“无价之宝啊!”
“我早就看出来了,她是仙人啊!”
等等赞美之词被百十张口嗡嗡出来,陆梦轩了轩眉,大方把玉石举起来炫了一圈,继而淡淡的扫了一眼刑板上的男人,“他可以获得自由了吧?”
黑毡帽铁青着又尖又扁的板船形脸,盯盯审视了陆梦良久。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年纪轻轻的女子怎么会有一双神眼,竟能发现这块被他们涂抹伪装成劣石的优质仔石?
其实陆梦根本就不会分辨。别说是仔石了,就是什么是劣石,她也不知道。只不过,她虽然失去了记忆,可是敏锐的观察力和缜密的思维方式还在,刚才之所以不停的绕着石堆走,就是在留心黑毡帽的表情。因为本身对仔石一无所知,所以她可以抛开仔石表面现象的干扰,细心的观察到了:黑毡帽的眼睛在她三次路过那块不起眼的小石头时,曾三度闪过紧张的目光。就是这么细小的一个变化,让她选对了石头,赢了这场赌局。
黑毡帽向两个彪形汉一甩头,他们会意放了被按在板上的人。那人爬起来,咚咚向陆梦磕了几个响头便跑了。人群对着他的背影指指点点,爆发出一片骂声。按照赌约,陆梦赢了,她可以带着自己的“金子”走了,可就在她一身轻松的向人群外走去的时候,黑毡帽旁边钻出了个白毡帽。他对黑毡帽耳语了几句,黑毡帽当即叫了一声“且慢!”。随声,几个护场的彪形汉子挡住了陆梦的去路。
“怎么?还想和我赌吗?”陆梦故作镇定,心里却暗叫不妙:“难道被他们发现破绽了?”,不禁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米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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俏警PK黑魔煞
担心什么来什么!
陆梦正惦着以米充金的事,就听黑毡帽说:“对了,从头到尾,你还没给爷看过你怀里的金子呢!这么柔美的一个女子,抱着这么大一袋金子,居然如此的轻松,可真是不一般呀!”
随着这刺耳的感叹传过来,陆梦只觉得右耳根一阵劲风,她本能的一个旋身退步,躲过了黑毡帽抓向米袋的暗掌。黑毡帽一扑落空,骂道“妈的,果然有鬼!敢骗大爷,也不打听打听咱们瀚漠神教的厉害,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吧?”话音未落,他呼的探出一式鹰爪功,直取陆梦的咽喉。
他这一式出得极其迅猛,旁边的人皆为陆梦捏了一把汗。太子於单更是高声呼喝:“住手!”。然而他那一式功夫爪出带风、早已擒到了陆梦的脖子!
陆梦修美的脖劲陷在苍劲的鹰爪中,白晳的嫩肉顿时渗出殷殷的血渍。她感到一阵窒息的疼痛,突然之间脑中跳出一双噙满情泪的眼睛,耳边有个柔柔的声音在哀求:“梦,伤在你身上,疼在朕心上!再莫伤了,珍重自己!”
那泪眼多么让人心碎,那哀求多么让人断肠!
陆梦紧了紧眉,暗叫一声:“我不要受伤!”。
霍然的,也不知哪里来的灵力,随着她的求生意志,一股热涓涓的内力自丹田涌出。她全身迸发出的超常的能量,脚跟一抬,一脚踢中了黑毡帽跨下的命根子。黑毡帽当即松了手,捂着要害急退了几步方怔在原地。
众人哄然而动,窃笑声渐起。黑毡帽恼羞成怒,恶狠狠的喘息片刻,唰的展开一式“苍鹰展翅”。只见他,左脚提起,右脚点地,徒然如鹰隼亮翅,再次扑向了陆梦。陆梦立地不惊,眼看着他变出利爪即将抓向自己的胸部,方贯气于足,脚掌稍一用力,人便轻松松的飞上了半空,躲开了黑毡帽的飞爪。随即她一个漂亮的空中倒翻翻至黑毡帽的身后,一脚踩中了他的后脖颈,顺势就把黑毡帽踩趴在地。
陆梦这一套动作堪称出神入化,看得众人眼睛都未来得及眨一下。再看那黑毡帽,他嘴里啃着黄泥巴,双臂前曲挠进土里,双腿勾曲成环形,生生就是一只没飞好掉下来的老鹰,惹得围观者们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
这时候黑毡帽的手下们齐齐围了过来,亮出架势兵器等,便要对付陆梦了。陆梦的同伴们吱吱哇哇的挥舞着手臂求饶,神情俱是关切紧张至极,却不敢靠前半步。在这大漠一带,谁不知道瀚漠神教?
那是一个由“漠神”统治的邪教,杀人、放火,为所欲为。只因他们的教主本领太大,被传成上天入地无所不能,加之教中势力强大,周围的游牧民族及小国家们都怕此教,就连匈奴的朝廷,也不愿意招惹此教。
瀚漠神教以求财为宗旨,黑毡帽正是该教的敛财使,那位给他出主意的白毡帽则是教中的军师。他二人的武功在教中都入不了高手之列,该教最厉害的除了教主漠神之外,就是一个从不以真面目示人的总护法,号称“无影”,其行可谓来无影去无踪。
此时围住了陆梦的彪形汉们正是无影调教出来的高徒瀚漠十二使。他们个个会使一种奇怪的“移花接木功”。打斗中,他们会以奇快的身法绕着敌人转,出奇不意,声东击西的攻击敌人,使对方在防不胜防之下中招。被他们击败的人,往往胳膊腿都移了位,此为“移花接木”。
他们恶名在外,是以此时陆梦有危难了,饶是有人替她担忧,却没有人敢上前半步。危急关头,众声哑然,突然当空又亮起那好听的嗓子:“放过她,我和你们做笔大生意!”众人放目一看,乃是於单太子临危不惧,笑面不改的说话。
瀚漠十二使围着陆梦,正要用“移花接木”,听太子发话了,便看向黑毡帽,等候他的号令。黑毡帽本是恨陆梦恨到牙根疼,欲让她尝尝“移花接木”的厉害的,听太子这么一说,财心起了。
匈奴太子财大气粗,并且一开口就是“大生意”,看来又有油手可捞了!
黑毡帽的心痒痒的,假装犹豫了下,拈着胡子说:“哎呀,既然太子为这个无礼取闹的小丫头求情,那我怎么敢不从命呢?不过,太子应该知道,我们瀚漠教是眼中不揉沙子的!今天的赌石被这个小丫头搅了局,我回去也不好向教众交待!除非……”他阴阴的一笑,眯着老鼠眼睛看於单:“除非太子的‘大生意’真的是很大、很大!”
“放肆!敢对太子这样讲话,我看你们活得不耐烦了!”人群中怱的冲出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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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这个人!
陆梦定睛一看,他身高过人,面黑似碳,两只眼睛大得像铜铃,一张大嘴巴高高的鼓起来与鼻子平齐,长得可真够丑的!
话说,此人正是太子於单的贴身护卫,匈奴的神射手铁穆葛。
铁穆葛一路保护太子,但是太子不让他跟在身侧,是以他到现在才现身。
他的出现让黑毡帽的嚣张表情收敛了些。也不得不收敛,谁不知道啊?那铁穆葛箭出追星,致命一箭,绝不落空。黑毡帽怕真惹上了他自己的小命难保,于是装出和气,对太子拱手作揖:“太子见谅,小人乃草蔻,对你们朝廷的礼仪不甚知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了,您的生意到底是什么?只要价钱合适,瀚漠教愿对太子惟命是从!杀人、放火、烧屋、屠城、抢女人……无恶不作!”
“呵呵!”於单潇洒的展开手中画虎香扇,摇着扇子,说:“不用你杀人也不用你放火,我就要这位格娅姑娘全身而退,价钱嘛,就是这座小方盘城!”
“啊!”周围的人一阵恐慌,不安的骚动起来,怎么太子要把我们交给瀚漠教吗?
“此话当真?”黑毡帽努力竖起耳朵,想再听一遍。
於单微微笑着点头。
“好!”黑毡帽挥了挥手,瀚漠十二使退了。
陆梦的危机被解除了,她感谢於单,对他深鞠了一躬,抱着她的大米走了。“等一下!”又有人叫她,她回头一看,是白毡帽。白毡帽的帽子两侧有两条白飘带,脸下有一撮羊胡子。他一手捋着飘带,一手拈着胡子,对太子颔首致意,说:“殿下,您的出价是不小,可是我们受不起呀!如今汉朝皇帝御驾亲征,领着大军正往小方盘城来,您把这座将屠之城给我们,不是让我们与汉军为敌吗?我们一个小小的贼教,哪有那本事抵御十万亲征大军呀?”
“不是吧?”太子笑着反问,眼中闪过一丝难见的阴暗。他踱起了步子,语气也格外的冷严起来:“羊胡军师,别当本宫不知!你们既然接了左谷蠡王的买卖,那么汉军又如何过得了那河西之地的焉支山飞来此城呢?话说回来,万一汉军过了焉支山,你们不但要损失那笔买卖的赚头,还得被左谷蠡王问罪。届时失去了匈奴做靠山,又要与汉为敌,纵然你们瀚漠教再厉害,恐怕也难有立足之地了吧?拥有此城,就是有了汉、匈必争的筹码,到时候把城向出价高的一卖,既得了便宜又找回了靠山,何乐而不为呢?”
“说得在理,佩服,佩服!”白毡帽连连作揖,“素闻殿下通晓汉文化,果然汉语讲得好,长篇一气,滴水不漏!尤其令人想象不到的是,你的思维也是过人的缜细!好,我们就收下此城,替你守城,待战后再相归还,到时候……”他沉了下眼皮,说:“殿下可得拿真金白银来换!”
“少不了你的!”於单啪一合扇,挽起陆梦的手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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