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少千忍不住笑意,咧嘴道:“师父发疯的功力比他的武功高多了。”
“难怪了,这个疯老头。”
“你才疯呢。”天玄停止和上天的沟通,对花朵朵翻了翻白眼。
“清明,午饭做好了吗?”
“师父,早就好了。大家请到饭厅来吧,开饭了。”这个叫清风的童儿似乎对这样的场面见怪不怪,天玄老人闹了半天他仍然可以不卑不亢地做自己的事,还真不容易。连骆少千都不得不出门躲半日清闲。
午饭是四菜一汤,吃得酒足饭饱,花朵朵的睡意浮上来。骆少千让清明收拾了一间客房,让她午睡,他自己与天玄老人不知又去商量些什么了。
就这么吃了睡睡了吃,他们在天玄老人的家里住了两日。花朵朵对他们的事情不感兴趣。反正她已经知道自己是当年的小郡主了,其他的新闻再具有爆炸性也没这个有震撼力。她到现在还无法适应自己是个落难郡主这个事实,怎么看自己也没有个郡主样子呀。
骆少千知道她的身份之后对她恭敬不少,但是他晚上也不像前两天晚上偷偷溜到她的房间,不再肆意抱她亲她。他每次吃完饭后够跟着天玄老人那个怪老头关在房间里不知捣鼓什么,连陪她说说话的时间都没有。
她只好去找清明玩,可是清明更是个闷葫芦,半天倒不出一个字来,白长了一副聪明相。
“骆少千,我们什么时候走啊?”花朵朵终于忍不住在第三天的晚饭时间开口。既然确认了那个劳什子王爷是他亲爹,总不能让她还没见上一面就莫名其妙“薨”了吧?
“你想何时走离开?”骆少千反问。
“立刻马上现在。”
“还需再等一日。后天一早如何?”骆少千略一沉吟,马上做出决定。
“好吧。”花朵朵有气无力地答道。
“臭丫头,还没见到你亲爹呢就想着让我们师徒为他卖命了?”天玄老人笑ⅿⅿ看着她,嘴里叼着一片牛肉。
他不疯的时候看起来竟比正常人还正常。花朵朵低头猛扒饭,最好不要开口,惹到他老人家他要跟第一天那样疯个半天了。
“没礼貌的小丫头,怎么不回答我?”这小丫头竟然不理他?天玄老人自觉面子挂不住,胡子又要往上翘。“你老爹对我也要必恭必敬哩。”
“老爷爷,对不起。”花朵朵蔫蔫地回答,“我从小就是孤儿,现在突然听说有个爹爹,却又惹上大麻烦,心里担心很正常的。”
“哦,也对。”一想到造成|人家骨肉分离的罪魁祸首就是他自己,天玄老人惭愧得脸都红了。
“对了,小花,当年你随身带的诏书还在吗?”骆少千确信诏书已经不在她手中。
“你当我有病?一张破纸保存到现在?”更何况那张破纸弄的她成了弃婴,如果还在的话她也要它粉身碎骨。
弃婴?好象是天玄那老头一不小心把她送到现代,让她度过了这凄惨的二十四年。
“破纸?丫头,好象诏书是用黄锦写的吧?”天玄老人怀疑地瞅了她一眼。这丫头有没有常识?
“我又没见过。”反正不在她这儿。皇宫里的人也是为了得到先皇的那份诏书才对她下手的吧?
“不在了就好。”骆少千替她轻轻松口气,如果不在她身上,或许八王爷和她都逃得过此劫也说不定。
“乖徒,给我盛碗汤。”骆少千乖乖起身。
“丫头,别皱着脸。我这几日已经跟我乖徒商议好对策,如果八王爷没有野心,应逃得过此劫。”天玄老人一本正经地安慰花朵朵。“五月初的好天,也需配得小女娃的笑脸方好。”
花朵朵对他做了个鬼脸:“我爹怎么会有野心?”
“帝位的诱惑,谁人抵挡得了?”他天玄老人疯归疯,看得却透彻。
“对了,你们商议好什么对策?”花朵朵不理他的感叹。
“一切都在你身上。”天玄老人神秘地笑了笑,没有比她更适合的人选。
“我?”花朵朵一下子不明白他说什么。
骆少千已经给天玄老人盛好汤,回来落座。
“皇帝不是派人从你身上下手,要找回遗落的诏书吗?”天玄老人似乎对自己的安排胸有成竹。
“啊?原来是皇帝要杀我。”花朵朵怪叫一声。“当初不是刘皇后追杀我吗?”
“刘皇后,就是刘太后,已经去世十几年。”
“那皇帝追杀我干嘛?”
“那份诏书的存在对他的地位是一种无形的威胁。”
花朵朵不明白这种前朝旧物对皇帝能有什么威胁。毕竟现在做皇帝的是他,独掌大权的人也是他。她那未蒙面的可怜老爹不过因为他兄弟的一时冲动就倒霉大半辈子,听说闭门谢客在家里孵了十年。
“我们会安排你进宫去跟皇帝交涉。你一定要让他相信诏书已经在二十几年前就被毁,不然连你也搭进去了。”
好像这个不难,那个什么鬼东东早就不知被丢到哪个垃圾堆里了。
“师父。”骆少千与他商议两日,仍然无法同意让花朵朵去冒险。
“你我不是皇族中人,还有其他办法吗?”
骆少千闻言马上垂头丧气。
“好了。明日做好准备,保证这丫头的安全。”皇族有皇族的危机,布衣有布衣的为难。
花朵朵又百无聊赖地在天玄老人的家里赏赏花,拉清明教她下下棋。
到了宫里怎么跟皇帝那老头说呢?她只说被她不小心弄丢了他会不会信?万一他不信她要怎么证明?
“郡主,该你了。”清明不满地叫她。她拉他放下手头的工作来陪她下棋,现在她自己却一直发呆。
“啊?”花朵朵被从云端拉回来,心不在焉地走了一步棋。
“郡主,你有心事?”清明看出她的烦躁。
“没有啦。只是不知道入宫是什么情形。”
“应该比较顺利啦。”清明对师父和师兄可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希望这样啦,花朵朵胡乱地想。她只要能顺利摆平,没有人追杀她跟她没见过面的老爹上帝就待她不薄了。古代的皇帝连自己的弟兄都可以杀,她可没蠢到以为自己可以轻松过关。
当皇帝当久了人都变得多疑凶狠,她要怎么说才能保住自己这条小命?
花朵朵反复地在心里演练见到皇帝怎么跟他解释才能让他更容易接受,直到头脑发昏。清明看他发呆,早已离开去伺弄园内的花草。
园中树木葳蕤,光线本来就有些晦暗,待天色暗淡下来,园中已经完全黑暗。
骆少千从房中出来,伸伸懒腰,深深吸一口园中清新的空气。忽然他停下来,看到园中有个小小的身影。
“小花,天色这么暗,你呆在园中做什么?”
“啊,没做什么。我只是想事情。”花朵朵连忙站起身来,却发现腿脚已经麻了,只好坐回去。骆少千连忙快走几步打横抱起她。
“你是为进宫的事担心吧?”骆少千明白她复杂的心情,但现在也没有别的立竿见影的办法。
“当然啦。又不是吃大白菜那么简单。”花朵朵一张小脸皱成一团。
骆少千看到她可爱的样子忍不住低头轻吻了一下她洁白的额头。
“咳,咳,咳。”从厨房门口走出来的清明托着两盘菜用力咳了几声。
“唔,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吧。”花朵朵把脸埋到胸口,声音小得像蚊子。
骆少千涨红的面孔在昏暗的夜色中隐没,把怀中温软的身子放下,只讪讪问道:“开饭了?”
“是,开饭了。”清明嘴角滑过一丝讥讽的笑意。现在虽不是青天白日,师兄和郡主也有些放肆了。
骆少千和花朵朵有些尴尬地跟在清明后面进了饭厅。
天玄老人已经在饭厅等着开饭,见到他们鱼贯进来扑过来大叫一声:“清蒸河豚,我的最爱。”
两个男人倒是若无其事,已经习惯了为师的风格。可怜花朵朵被他一声惊人的嚎叫吓得晚饭没吃多少,清蒸河豚她碰都没敢碰。
有毒的东西啊。她可不想再次中毒。倒不是中毒完全不好,至少她中毒后就糊里糊涂把骆少千变成她的男人。但是她两次中毒的后果是竟然错过了最最刺激的场面,想到她就想撞墙。等找到那个对她下毒的人,她一定要让他后悔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害她没了瞧热闹的好机会。
花朵朵单是看他们大啖那堆白花花的肉胃里就如同翻江倒海,寻了个借口就先回房休息。明日还要赶回汴京去救她素未蒙面的老爹呢。
翌日一大早,骆少千早早叫她起床。她到古代一个多月,已经养成早睡早起的好习惯。骆少千叫她的时候,她已经醒来。
披衣出门,园内花香弥漫。穿枝扶叶走到园子门口,马车已经套好。骆少千把他们的行李都塞到了马车上。
花朵朵的焦虑的心情比昨日好些,但上路之后也是闷闷不乐。
天玄老人隐居了二十年,竟也跟他们一起出山了,看来此次非同小可。
骆少千偷偷握了握她的小手。他的手干燥温暖,很能安抚人心。
花朵朵对她笑了笑。
骆少千看着她的勉强的笑脸心中五味杂陈。他见到的花朵朵都是漫不经心的慵懒模样,所以人看起来笨笨的,可爱得让他想一口吞下去。不过几天之隔她竟然笑得如此落寞,郁郁寡欢。她还是原来那个只会傻笑的小笨蛋吗?
“小花。”他轻轻唤她。
没有回应。
“小花。”
还是没有回应。
骆少千扳过她的肩,她却顺势倒在他怀里。骆少千不禁哑然失笑,原来睡着了。
晓行夜宿五日,他们竟然以原来三分之一的时间回到了汴京,大家休息一日。
翌日,天玄老人带花朵朵去王府拜见八王爷。
“我不去。”花朵朵抱着厅前粗大的柱子。
“为何不去?”天玄老人一本正经沉下脸。
“不为何,就是不去。”花朵朵的小嘴很干脆吐出七个字。
“你气死我也。”天玄老人气得直跳脚,脚不沾地在厅内转来转去。
骆少千只是坐在厅内,仔细吹着白瓷碗中浮的茶花,一言不发。
天玄老人情急之下跑去拉扯她的手臂,又怕用力伤了王爷的金枝玉叶。
“你放手。”天玄老人皱得掬花一样的老脸上冒出一层薄薄的汗。
“我不放。”花朵朵抱骆少千也从没这么紧这么有力过。
“放手。”
“不放。”
另一场拉锯又开始了。
直到日上三竿,两人还在僵持。
小四来叫骆少千去饭厅用午膳,在门口看到了一副诡异的画面。
花小姐手脚并用紧紧抱着大理石的柱子不放,像只猴子爬在上面,半只袖子已经扯破,露出雪白的里衣。天玄老人死死抓住她的手臂,大汗淋漓,表情无奈。而骆少千竟然好整以暇坐在那儿喝茶。
难道天玄老人还是个老登徒子?不像啊。再说少爷那么喜欢花小姐怎么在这种危机时刻无动于衷?这个少主真是难以捉摸。
小四心中疑惑震惊,脸上却不敢流露,马上目不斜视对骆少千道:“少主,夫人叫您进午膳。”
骆少千招了招手,示意小四走近。
小四疑惑地走近,他伏在小四耳边低声嘀咕了几句。
小四连连点头,心里的疑惑更多。看到花小姐跟天玄老人那个样子不管,少主竟然让他去请什么王府的什么狗屁王爷。
他们的脑子都坏掉了?小四心里一边嘀咕,经过大理石柱子边时又忍不住偷瞄一眼这诡异的情形。
“丫头,”天玄老人一边粗粗喘气一边开口了,他这把老骨头是熬不住了。“放手吧。”
“不放。要放你先放。”花朵朵从来不肯吃亏。
“我们一起放。今天不去王府还不行吗?我这把老骨头都快被你弄垮了。”天玄说着好象马上要发作的样子。
“好。一起放手。你不准哭,也不准闹,要乖乖的喔。”
“一,二,三。”一老一少同时瘫在地上。
骆少千双手负在背后,走到他们身边,看到他们狼狈又疲惫的样子,忍不住嘴角的笑意。
“师父,小花,快快沐浴更衣,马上要用午膳了。”
“走开,你竟然不帮我。”两个人同时对他吼。
天玄老人和花朵朵一前一后从地上爬起来,怒气冲冲跑出去。
骆少千不禁心里暗暗叫苦,上扬的唇角马上弯下来。一个师父,一个他爱的人,他帮谁好呢?
干脆人他们胡闹去,谁知现在还是两个都得罪。
骆少千慢慢踱往饭厅的方向。
道边的樱花在五月天已经开到荼糜,白色花瓣一片一片倏然飘落,如同细细的小雨缓缓下。
他没有帮师父,是他的私心。
他不想他的小花突然之间变成郡主,变成王爷的女儿。她明明是从千年后来的笨女孩,怎么突然变成了皇室血脉?
在临安不觉得,回到汴京他突然意识到,小花不再是他一个人的。她不再是那个心不在焉的小笨丫头,他是郡主。
他不希望她离开自己,或者私底下盼望那一天永不到来。但他知道,她终究是郡主。
骆少千慢慢踱着,似乎这样那天就会很慢才会来到。
一片残落的白花瓣飞到他的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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