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厨房让三娘准备一些黄雀鲊,快点拿来。”
“是。”小四一溜烟跑远了。
骆少千从花朵朵手里的鸽子腿上搜出卷得小小的一张纸条,把鸽子放出门外。
“黄雀鲊也一样好吃吗?”花朵朵留着口水,早把鸽子忘了。
“是,更好吃。”
骆少千返身进了厅内坐下,打开纸条,只见几个歪歪扭扭如同三岁小儿的字迹:乖乖吾徒,速把你在山上拣来的宝贝带来见我。
“喂,这谁写的字,丑死了。”花朵朵凑过来看上面写了什么,“你在山上拣了什么宝贝?”
“无可奉告。”
“不说就不说,有什么了不起的。”花朵朵抬眼看着天花板。
小四抱着一只小小陶罐和一双筷子奔进来,立在门口,顺了顺气,规规矩矩走进来。
“花小姐,这就是黄雀鲊。”
“小四,谢谢你啊。”花朵朵一把抢过来。“你热不热,我帮你扇扇风。”
花朵朵抓起桌上骆少千的扇子一阵猛扇。
骆少千冷冷地看了小四一眼,小四顿时觉得全身发寒,连退了好几步。
“花小姐,小的突然觉得太凉快了,要去加件衣裳。”小四吓得逃也似地奔出去。让少主瞧着不顺眼的人都没什么好下场,他只有一条小命,禁不起折腾。
“他是不是发烧,这么热的天他怎么还觉得凉快?”花朵朵一边觉得奇怪一边打开罐子,夹了一块往嘴里送。
“你从哪里来?”
“临安。”花朵朵头也不抬,又夹了一块。
唔,真好吃。比一般的卤味都好吃。应该再来一块。再次将筷子探出。
骆少千眼明手快拿走罐子,眼睛闪闪发亮,如同一头小兽:“我要听真话。”
“你怎么知道我撒谎?”看来自己的技巧太差,还需多多练习。
花朵朵想了一下,又舔舔嘴唇:“你要答应我三个条件,不然免谈。”
“好,我答应你。”
水亮亮的眼睛仍然灼热地盯着她,花朵朵脸上划过一道热浪。
“第一,你不能不相信。就算你不相信我,也不能追问我来自何处。”骆少千笑了一下,花朵朵的脸更红了。整天有人问你的来历想来不出几天她就疯掉了。
“第二,你不能跟任何人说起。以后跟我单独也不能说。”她不想被人当成异类。
“第三,这罐黄雀鲊给我吃。”她还想吃啦。
骆少千觉得好笑,还是点点头。“我答应你,说吧。”
“我从九百多年以后来的。”骆少千呆若木鸡。自从拣回花朵朵,他不知呆过多少次,且震撼一次比一次大。
“真的。骗你我是小狗。”花朵朵怕他不信,举双手发誓。
“给我吧。”她从发呆的骆少千手里夺回小小罐子,大块朵颐,不亦乐乎。
骆少千却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九百多年以后?那是什么样子?她突然而来,是不是也可以突然而去?他觉得身上冷飕飕的。
他无法怀疑。花朵朵的言行举止与他们迥异,衣裳头发也是怪异。她,真的是九百年后的人?
骆少千叹一口气,这种问题让人伤神,他拒绝再想下去。
抚摸着花朵朵齐耳的短发,他轻轻地问:“好吃吗?”
恨不得连小罐子一起啃掉的花朵朵乖乖回答:“好吃。明天还有吗?”
“下个月你陪我去临安拜见师父吧。”师父让他去找的,就是她了。
只是他不明白。这件事,他不明白的地方太多。比如,花朵朵来自九百多年以后,今天早上那人的目标为何是她?
接下来花朵朵的小日子滋润得她自己都不太相信这是真的。每天的小吃轮流上阵,王楼梅花包子,曹婆婆肉饼,薛家羊饭,梅花鹅鸭,徐家瓠羹,郑家油饼,段家爊物,石逢巴子肉。古代的食物比她平时吃的垃圾速食好吃百倍。
大夏天的,冰淇淋是没有啦,但是有清凉解渴又好喝的饮料,甘豆汤豆儿水鹿梨浆,卤梅水姜蜜水木瓜汁,沉香水荔枝膏水苦水,金橘团雪泡缩皮饮椰子酒,梅花酒五苓大顺散。光是数下来她都要中途喘口气了。好吃好喝,又不用上班做苦工看老板脸色,简直是神仙的日子呀。
真是人生至高享受。躺在花阴下的花朵朵又喝了一口雪泡缩皮饮,清甜爽口,名字取得也很现代,不比香槟,白兰地逊色。
“团儿,把那盆姚黄牡丹往搬到这儿来,别晒坏了。”
骆夫人知道她那天碎了一盆黄牡丹,特地送了她一盆自己培育的姚黄牡丹,据说开的是千叶黄花,把她乐得飞飞的,当宝贝一样,生怕日晒雨淋的。
团儿说牡丹不晒太阳会生病的,她才把它放在太阳下一会。又担心晒坏了。
“花姐姐。”有人叫她。
花朵朵抬头一看,大队人马浩浩荡荡开进冷香园。红玫,小豆豆,小三,小四,骆少千,还有那天早市上讲话慢得像乌龟的柳涣。
他们这是要干什么呀?
最近骆府里下了禁止令,不准家眷迈出大门一步。听小豆豆打听到的可靠消息,最近有盗匪盯上了骆府,为此骆少千在府里加派了不少人手。
何必搞得草木皆兵,人尽皆知?害得大家每天只能闷在家里孵小鸡。
最近她才知道宋朝的女人并不是像想象中那么闷,皇宫里的还可以打打驴球呢。虽然她也不知道那是啥玩意儿,想来跟足球篮球的区别不是特别大,都是运动项目呀。
“花小姐,今天有惊喜啊。”小豆豆又要八卦了?
“朵朵。”柳涣深深施礼。“大家这么熟了,我就叫你朵朵好吗?”
花朵朵慌忙从软塌上爬起来回礼,如果古人都像他这样特别多礼的话不是都要腰肌劳损?是谁说的礼多人不怪?不怪反倒怪了。
“谁准你这么叫我们家小花?我不准。”骆少千握紧了拳头,随时准备着挥到柳涣白皙的脸蛋上。
这小子早就欠揍了。自从看到花朵朵就像只苍蝇跟了过来,每天到骆府蹭饭。刚开始是晚饭,现在是到了早饭时间就到他们家报到。他忍了很久了。
“以后不准到我们家吃饭。”
“不要。人家要跟朵朵吃饭。”柳涣有恃无恐。这死小子何时变得那么讨人嫌,又臭又硬。如果不是为了漂亮姑娘,他才不要再做他所谓的好友呢。
花朵朵仔细回忆了一下,她好象没跟他们混那么熟啊。当下决定不理这两个讨厌鬼,拉住红玫走远一点,就算他们要大打出手也不会被波及。
“红玫,小豆豆说的惊喜是什么?”
“大哥决定今天解禁,让大伙儿出去好好玩一玩呢。”
花朵朵看看西斜的太阳:“太阳要下山了,去哪儿?”好象有点困难吧?
“去夜市啊。有很多好玩的,好吃的。很热闹。”红玫兴奋得小脸红通通的像个苹果。因为她年纪小,大哥很少让她出去呢。
花朵朵精神一振,最近的日子过得是很舒服,就是懒懒的像冬眠的蛇,真该好好出去“锻炼锻炼身体”。
“你当初为什么骗我?朵朵才没有名花有主。是你居心不良才对。”柳涣慢吞吞地控诉。
“不准你叫她朵朵。哼,居心不良?”骆少千一脸不屑,“她本来就是骆家的人。心怀不轨的人是你。”
“她姓花,你姓骆,你搞清楚。什么骆家的人?”柳涣咬牙切齿。
“她是我表妹。从小指腹为婚的,年底就完婚。”骆少千撒谎也振振有辞。
花朵朵本来振奋的精神在听到他们两个无聊的争执后偃旗息鼓。她什么时候成了被抢夺的玩具?
“喂,你们两个讨厌鬼,能不能暂停?”
“对啊,大哥,柳大哥。我们早点去用晚膳,早点出门玩,好不好?”红玫像哄三岁的小娃一样温言软语。“你们不想花姐姐开心吗?”
团儿和小豆豆机灵地各自捧出一碗绿豆甜汤,双双笑道:“请两位少爷喝口绿豆汤,降降火气,润润嗓子。”
然后两个人躲到花朵朵和红玫后面扑哧笑出了声,反笑得花朵朵满脸红晕。
骆少千和柳涣不再火拼,这顿饭也吃得安静。
及出门,因为打算只用两辆马车,两人又争执起来。花朵朵带着团儿坐一辆,红玫带着小豆豆坐一辆,柳涣和骆少千争着要上花朵朵所坐的马车。
不知不觉天色已经大黑。
听他们吵了半天的花朵朵怒从胆边起,对着两个人大吼:“你们两个乘一辆,吵个够吧。我去跟红玫坐一辆。”
马车之争才算告一段落,众人开始出发。
途中,花朵朵掀开马车上的窗帘儿,马车正经过一条街道,灯火照亮的纸窗映出几个人影,人影不住晃动,像皮影戏一样有趣。她只看出一个是铁匠,还有一个是织布的女人。
马车稳稳前行。
不一会又入了另外一条街道。花朵朵看到人手一只灯笼,所有的人都往一个方向流去。
“小豆豆,这些人到哪里去啊?”她忍不住问小豆豆。
小豆豆探起身向外面望了几眼,兴奋地说:“我们马上到马行街了。这些人都是去马行街的。”
不多时,马车便在一处热闹的街角停下。
还没下马车,大家就听到一阵又一阵从旁边的酒楼,茶馆传来的丝竹管弦之声,人群的欢笑声。空气中弥漫着各种气味混合在一起的香味。
花朵朵跳下马车,回身扶了红玫下来。
除了衣服不同,来往没有各色汽车,她真的要怀疑自己是回到了二十一世纪,正站在一条繁华的商业街上。
整条大街灯火通明,店门林立,往来的人群,打着口哨,边逛边看,仔细品评,悠闲地打发这似白天一样的光阴。
夜市千灯照碧云,高楼红袖客纷纷。
这是落后了将近千年的宋朝吗?花朵朵呆掉了。
“小姐,走啦。”团儿拉走呆立的木头人。
一队人马融进了人流。
花朵朵看得眼花缭乱,还没能从刚才的镇静中醒过来。就算在这里过一辈子也不觉得吃了什么亏。
走了半条街,小豆豆已经吃掉五根糖葫芦。团儿买了两条粉红绣花手绢。红玫直呼要走不动了。也难怪,一行人只有她养在深闺,不太出门。
“前面有家胭脂店,进去瞧瞧吧。”带着女眷出门,骆少千想得比较周到。
一群女眷欢呼不已,几乎跳进人家店里。最好的胭脂水粉可都是从这家店才买得到。
“啊?”花朵朵犹豫一下,买胭脂干什么?
“朵朵,你喜欢什么,尽管挑。”柳涣希望为美人锦上添花。素面都这么美了,真是不敢想象她上了妆是何模样呢。
骆少千用紧迫的眼神盯着她。
真是麻烦啊。花朵朵慢吞吞踱进去。
殷勤的店主正满脸堆笑,给红玫她们介绍产品:“这个是燕地的胭脂,正宗货,那个是我们店里新研制的玉女桃花粉,涂在脸上,姑娘们肯定要更美三分。”
旁边一个女子杏眼桃腮,很是标致。见了花朵朵不禁多看了两眼,拿着两包胭脂出门了。
骆少千向跟在门口的小四瞟了一眼,他马上会意,追了过去。
花朵朵对店主介绍的化妆品不感兴趣,涂上去那粉不会哗啦哗啦往下掉吧?她平时也只涂|乳液保养一下下就好的。
她走到旁边瞧了瞧,一只只小小的瓷盒子,扁扁的,精致可爱。其中一只很像粉饼盒子。她打开瓷盖,并无多少空间,里面可以放什么?
“喜欢就选一只吧。”骆少千悄悄站到她身后。他一直没发现她原来没有这些上妆之物,是他太疏忽,女人都希望自己变得更美。不过他以为她素面朝天的样子已经很美了。
“唔。”花朵朵把玩着一只胭脂盒。盒子上是一枝荷花,茎叶的线条娴熟流畅,如在风中飘摇,那盛开的花瓣,欲放的花苞,好像散发着一股清香。
骆少千伸手覆盖住她拿着胭脂盒的手,若无其事道:“这只荷花栩栩如生,跟你很相配。”
花朵朵不知道他是正经还是不正经。他不止一次一脸正经,若无其事偷吃她豆腐。
她涨红了脸,使力想甩开他的手,却无法动弹。
无奈她只好开口:“那就买这只吧,老板,”她转向讲得唾液飞溅的店主,“这个东西我买了。”
骆少千马上松开了她的手。真是有些舍不得。
“姑娘真有眼光,这可是上好的湖田窑。”
“把你店里最好的胭脂和玉女桃花粉各拿一包,再加上你旁边那三个丫头挑选的东西。你算算多少银两?”
店主连忙拨算盘。
“朵朵。”柳涣跑得上气不接下气。
“你去哪儿了?”难怪刚才没听到他跟骆少千吵嘴。原来跑出去了。
“我看到对面有一家首饰店,去给你买了一只玉簪。”柳涣咻咻喘气,还不是为了讨好美人,博佳人一笑。
花朵朵笑了笑,接过玉簪,在光溜溜的头发上比了比,对他说:“你让我Сhā在哪儿呢?”
柳涣一时忘了她的头发还未长长。
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连正在算帐的店主也忍不住停下拨算盘的手,笑个痛快。
一向文静害羞的红玫憋的脸蛋涨红,下一刻便功亏一溃,笑出声来。
柳涣好不尴尬。佳人是被逗笑了,不过跟他所想的笑不一样。而且所有的人都笑了。
他顺带娱乐了所有的人。
“人家一时忘了嘛。”他不好意思地说。
“老板,一共多少银两?”骆少千笑完了问还在笑的店主。
店主连忙清算出来:“一共是八两银子。”
骆少千掏出银两,递给店主。
“骆郎如此大方,可否也为我付一次帐?”一个清扬婉约的声音从门外飘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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