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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ART 1

我叫陆小­鸡­,女,职业是宅在家里码字。

对于时间没什么概念,但是时间对于我很有概念,我栽向床开始呼呼大睡的时候天是亮的,等我翻了个身子起来时天就黑了。

我琢磨着自己真是牛B啊,一翻身地球都转了180度。

做为一个艰难地爬字者,总是期待着有一天能在网上出点小名气,我也期待着,期待着有一天有人在百度为我建一个贴吧,那么加上我的名字就是陆小­鸡­吧。

其实我也是一纯洁地45度仰望,以为自己明媚而忧伤的小丫头,可没有这些个鱼­肉­思想,只道是某日老师给我们发书,细着个嗓子顺着念名字,“这个给小明,这个给小花,最后一个……那就给小­鸡­吧。”

我天真的脸就在大家的笑声里华丽丽的囧了。

回宿舍以后我看了一本应该是属于青春励志读物,故事告诉我,面对困难不能逃避,要勇敢的接受,于是第二天,我昂首挺胸豪迈的勇敢接受,我对同学说,我的外号就叫陆小­鸡­吧!怎么样!

终于我的名字遇上了传说中的百度贴吧,梦想就萌发了。

可是这一天似乎还很遥远。

因为我还没有出名,就是个无名又无良猥琐小­鸡­,窝在家里敲键盘。

我和那个叫小受的家伙相遇是在我酝酿着写一个耽美文的时候。

网络文字小爬虫没有创作出宏篇巨作的豪情,也就是跟风写写,偶尔拿点小钱把网费交了,最近流行耽美……我嗅到了这点味道。

我家楼下住着一个腐女,每到夜深人静还能听见她那里传来一声声男人的呻吟声,原来还以为她日日换X伴侣,后来才知道是爱好特殊。

为了写出点耽美文,我得问她借了点光碟作为资料研究。

就在那天晚上,我手里拿着要还的光碟,穿着吊带衫和裤衩爬出被窝,狠狠地哆嗦了一下,然后套上羽绒衫,下面挂着我两条柴火腿准备下楼换一盘光碟,心想反正就几步路,上来我还得脱了进被窝,何必麻烦,然后我就顶着­鸡­窝头,穿着鸭子毛做的衣服,撞见了楼梯口的他。

我记得我那柴火腿哆嗦着,羽绒衫下面还露一截花裤衩,站在不怎么新的楼梯上,转角的窗户还在吹风,我本来三七分的头发被寒风吹成了九一分,枯黄开叉的发尾在风中狂舞,在风中纠结,在风中凌乱。

我尴尬地抽了下嘴角,心想这楼里什么时候来了新住户,然后就看见那个叫朱小白的腐女开了门,喊了他一声,“小受,你没走正好把这个带给小月。”

原来是腐女认识的,难怪叫小受。

朱小白抬头看见了我,叫道,“小­鸡­啊,来拿碟子啊!”

我点点头,飞快地冲进她的房子里,狠狠地打了个喷嚏,我觉得我感冒了。

那天晚上我爬回被窝里撸着鼻涕,楼下的腐女在唱歌,“小受在哪里啊,小受在哪里,小受在大总攻的怀抱里,强攻来加入啊,3P也可以……”

然后我就想到了站在转角处看着我的那个男人,微笑着不说话,“啊嘁——!”我想我被煞到了,被一个叫小受的人煞到了。

我的笔名叫猥琐­鸡­,我一向很坦诚,从向往有个贴吧就是如此,要知道贴吧能遇上我这样的名字那也是缘分啊!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难遇猥琐­鸡­啊!

我很猥琐,猥琐小­鸡­,对着电脑想男人。

单靠在网上码字的那点收入,连电费都不够,我要养活自己这张嘴就得去兼职,我兼职的地方是麦当劳。

那天我正在后面油头粉面的炸薯条,突然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走到了柜台前,我丢下薯条就奔了出去,他看见我也愣了一下,微微一笑,“小姐,给我两包番茄酱。”

我看他西装革礼似乎不像吃麦当劳的人,但是我想这就是缘分啊,伸到柜台下面就抓一把给他,他嘴角一扬,伸手拿了两包说了句谢谢就走了。

旁边地人用胳膊肘捅了我一下,“小­鸡­,你傻啦!拿这么多­干­吗!”

那天晚上我的晚餐是面包夹番茄酱,我估计他是喜欢吃番茄酱的。

楼下的腐女告诉我,他叫吕望狩,女王受,我要写耽美文就出现一个女王受,你说这不是缘分吗?

可是一连几天我从番茄酱夹面包吃到番茄酱泡饭,叫女王受的家伙也没有再次出现在麦当劳里,我生命里第二个把我煞到的温柔男不见了……

把我煞到的第一个温柔男早就不见了,如今第二个也不见了。

我琢磨了很久为什么我被煞到了,后来我发现我对温柔的男人总是没有抵抗力,我那么猥琐地站在破旧的楼道里,他还能对着我微微一笑,人间极品啊!

情人节前夕,我从麦当劳下班,在街上看着一队队的情侣从我身边走过,就如同那些俗套的小说一样,有个天真可爱的梳着辫子的卖花女孩走了过来,拿着一束花递到我面前。可惜我不是那些有情调给自己买花的女人,准确的说是我没有情调用吃饭的钱买花,我难得优雅地摇了摇头,纯洁着弯下腰伸手就要摸摸那孩子的头,“姐姐没有钱……”

哪知那丫头冲着我说,“知道你没钱又没有事的样子,才问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卖花啊!”

于是二月的情人节傍晚,我就拿着一束花和那个陌生的女孩站在街头叫卖,因为就和那女孩说的一样,我确实没有什么事。

我们从街东卖到街西,那里有家霓虹灯闪耀的酒吧,很多情侣走了进去,我准备去那家店门口卖,也许效果更好。

等我在那里卖到只剩一朵的时候我简直太佩服自己的智慧了,可是下一秒我就太懊悔自己的智慧了,我看见了吕望狩走向了这家店,他的身边跟着我家楼下的那个腐女,我无比窘迫,那着那朵包装好的花挡在脸中间站在店门边躲躲藏藏,直到他们走了进去。

那支被我拿来遮脸的花被我的手纂得老紧,叶子已经皱在一起,花瓣也落了下来,如同我一般猥琐。

我回过头没,看着闪着光的招牌上写着酒吧的名字,“BLOODY MARY”。

我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暗恋一周未果算不算是失恋。

失恋喝酒那是必然,喝酒喝醉那是小说。

我丢了花,气势豪迈地推门进去,对着吧台上一个微笑的男子道,“给我一杯忘情水!”

那酒保一样的人囧了,隔了一会说,“小姐,给你一杯白开水好了……”

白开水……似乎也是水,“那就白开水好了!”

酒不醉人人自醉,­色­不迷人人自迷。

要说我喝白开水也能醉那绝对是屁话,不过这家酒吧还算不错,我要白开水也给,起码我还没在价目单上看见白开水的价格。

要是哪个人跑进麦当劳要吃肯德­鸡­我一定会暗暗骂一句傻X,但是我到了酒吧里要喝白开水,却没有被人骂。

那个给我倒水的年轻人笑着说,“今天似乎失意的人真多啊……”

屁……我在心里骂了一句,老娘我可没有失意,我也没有失恋,我就是看见我暗恋的男人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了,如此而已。

我才不会受什么刺激,我是谁啊,我是天下第一的陆小凤的妹妹陆小­鸡­!陆小凤在胭脂堆里如沐春风,而我陆小­鸡­又岂会找不到一个温柔的男人?

我喝了五杯水的时候,猛地站了起来,然后一惊赶紧坐了回去,我竟然能听见自己肚子里的水晃荡的声音,我看看杯子,发现自己还没有吃饭,估计胃袋此时已经成了水袋,打了个嗝,我摸出皮夹拍在吧台上,对着酒保道,“结帐!”

酒保笑了笑说,“小姐,白开水不用钱。”

我点点头,好的,白开水不用钱,正好我也没有钱。

我晃着水袋走出酒吧,突然觉得胃里很难受,绞着难受,一阵翻腾后我扶着酒吧门前停着的一辆车开始呕吐。

马路上来回走着的人对着我指指点点,我听见有人说,“小姑娘喝多了吧?”

我呕了一口心里啐道,你丫的才喝多了!我吐的是水又不是酒­精­!

正想着突然肩膀被人轻拍了一下,我扭过头就看见了那个把我煞到的男人。

“你没事吧?”他还是笑着说话。

我赶紧直起身子一把抹去嘴角的水,怔怔地说,“没……没事。”

我看着他温柔的笑脸,估摸着他应该和小说里的那些男人一样优雅地掏出个手帕给我,然后我拿着手帕发花痴,末了­奸­情就产生了。

可是他似乎却没有这个意向,歪了下头看着我吐的那滩水,微微溅到了车轮上,微皱了眉头,我估摸着他是要送我回家?─夜情……OMG!我可没有穿着­性­感小内衣。

他伸手修长的手指着那滩水说。“是你吐的?”

我傻笑着点点头,他只是看着我,隔了一会道,“这是我车,你把它擦­干­净。”

我没见过温柔的男人倚在一边看着女的擦车,我哆嗦地接过他拿出的手帕把车下面微微溅到的水擦­干­净,一想到这是我自己吐的,更加恶心。

我小心地用余光瞥着他,他脸上的笑容不变,即便是迎对着路人奇异的目光他依旧保持着不变的微笑,我狠狠地擦着车轮,丫的不是面瘫就是牛郎!微笑都不带喘气的。

那时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有这般恶毒的想法,我是善良的小­鸡­啊,为什么我会这么想,我眯缝着眼睛瞥了他一眼,明白了一道理,再善良的女人都会变成恶魔——当她遇到男人的时候,更准确的说,是当这个男人不喜欢你的时候。

我看见他的脚走了过来,目光从我的头顶上方滑过,打量了一下他的车,对我说,“好了,你可以让开了吧。”

然后我就拿着那手帕看着他开着车在路上慢慢远去,再看看手帕,无比恶心,欲丢难丢,暗自啐了一句,小­鸡­啊小­鸡­,你是脑残么,还相信这个男人是温柔的吗!

我狠狠地把手帕丢进了垃圾箱,觉得今天过的实在太充实了,先是暗恋破灭,然后是连对温柔男人的向往也破灭了。

愤怒向来是智慧的催化剂。

我立刻想到他出酒吧的时候腐女朱小白可没有跟出来,难道是闹分手了?这般想来我心里觉得一阵快意,活该!

第二天早上我就看见另一个男人早上来接小白上班,我彻底断定吕望狩失恋了,哈!我坐在马桶上哼着小调,还有什么比让自己暗恋与幻想一起破灭的男人也失恋了更让人振奋的事了?

可是命运却是不公平的,他失恋我也失恋,可是我还附加了一项——失业。

出了麦当劳的时候我就在想,其实收银机不就是个小抽屉么,关了还是要开,开开关关多麻烦,不如开了就不关拿什么都方便……

可是我理论却不被经理接受,于是忘记关收银机的我被辞退了。

如果说这对我有什么影响的话那大概就是我由一个半宅女彻底沦为了宅女。

都说宅女腐是一家,为了写好耽美小说,我彻底和腐女勾搭了。

结果几天之内我接连受了刺激,腐女朱小白听了我的失业说了一句,“吖……我是有班不去上啊。”

听了这话我就华丽丽的妒嫉了,即便是最毒­妇­人心也可以谅解了,女人间赤­祼­­祼­的刺激着实是太刺伤人了!

迎着我火热的眼神,小白道,“要不你去顶我职好啦,我可以和经理说的,这样我们都好啊,我也不用愧疚,你又能找到工作了。”

如果我是一个有骨气的人,我一定回鄙夷地看她一眼,然后高声道,“且不说我还有写文这个职业,我就是一无所有,我也不会接受刺激我的人的施舍!”

可是我不能,因为我太富有了,富有的什么都不缺,就缺钱和骨气。

我点着头傻笑,“好啊好啊……”因为她和我说她是职业就是坐在位子上看男男小电影度日。

你听过这样的好事吗?我要是犹豫我就是白痴!

其实我也纳闷着和我一样住着廉价房子的腐女为什么有这个本事,但是事实证明奇迹是存在的,我被通知第二天去KL公司报道。

KL公司,多么奢侈糜烂的企业啊,我第一次见识了裙带关系的厉害。

就我,这样一个猥琐小­鸡­,就凭一个腐女,进了这家公司。

其实也不全是这样,我小­鸡­也是正牌大学出来响当当的知识青年啊,只恨自己学了个环境保护与人类资源的专业,大学毕业后我就发现了,就我这专业,要不是去种树,要不就得去山旮旯宣传计划生育。

于是我­干­脆在家宣传我专业,在网上爬爬字,我写的主角一出场都要说一句,“要想富先种树,少生娃娃多修路。”

然后我怀着激动的心情向KL公司走进去,这一刻多么空气清新,看看这地板,看看着电梯,看看着窗户,看看这人——胸够大的啊!

等等……这不是我大学同级的同学黄波波嘛!

她挺着自大学时代就著名的F罩杯,豪迈地从我身边走过,停了下来,“你……陆小­鸡­?”

我抽着嘴角点了下头,“好久不见啊。”

“那是……”她笑着说,“毕业以后的聚会你一次也没有去过,谁见过你啊。”

“……”我知道,我被鄙视了,你说我一个进了一流大学学了二流专业混成了三流学生连一个四流工作都找不到的人,我好意思去参加聚会吗!

她见我不说话,继续问,“你来这里­干­吗?”

她这么问我就找到扬眉吐气的机会了,我估计杨白劳若是一夜暴富估计最想见的就是黄世仁!

我装佯把目光投向周围随意地说,“我来上班啊,其实这家公司也不光是只收你们这些学会计的,公司人口这么多,总得请我这个学人类资源的人才嘛……”

黄波波哼了一声,瞥了我一眼,“那你去哪个部上班啊?该不会是清洁部吧?”

“哼……”如果不是这里人比较多,我一定会叉着腰仰天大笑三声,可是我只能暗自得意。“我可是被广告部吕经理招进来的人,直接为高层服务。”

“吕经理?”黄波波皱了下眉头,想了一会惊呼,“难道你是要顶替朱小白!”

我琢磨着黄波波不愧是好专业出生的人才啊,这都能猜出来,“是啊。难道她很出名?她是什么人,董事长的女儿?董事长的孙女?董事长的曾孙女?”

黄波波不答话,只是把我全身看了遍,然后露出一种我琢磨不透的表情似乎在表达什么意思,径自走进了电梯,我也跟了进去。

直到某日我看见两只野狗在土堆里打滚抢骨头,那一刻我才明白,黄波波那个表情所要表达的意思——物以类聚。

电梯停下的时候,我和黄波波同时下了电梯,她伸出手指指了一间办公室说,“那是吕经理的。”然后往右边一指,“那是我的。”

我惊呼,“呀!黄波波你还是经理啊!”

“难道和你一样?”她反问道。

“那是那是……”好女不和波霸斗,我猫着步子向吕经理那里走去,喉咙有点­干­涩的发痒,手也微微抖了起来。

经理室门上有一块镜子,我看见了自己因为紧张而略显狰狞的面孔,这就是传说中的仪容镜吧,到底是大公司,员工的仪容很重要,我赶紧挤出一个笑,不行,太傻了,那含蓄一点的,有点小家碧玉的味道,不多……还是文静的?或者是­精­­干­的?

我正研究着自己要摆什么样的表情见人,门里传来一声,“进来。”

难道是我弄出了什么声响?我惊了一下推门进去,里面的人正在低头看东西,我咽了下口水,目光看向天花板结巴地说,“我……我是朱小姐介绍来的……”

“我知道。”那人回道,“门上有玻璃。”

“恩?”我扭头一看,得,直接出门跳河吧。那门上的镜子从这里看就是玻璃,我刚才对着镜子都摆了什么表情啊!

没关系,没关系,我对自己说,人生的挫折很多,小­鸡­我是坚强的。我平静了一下继续说,“我叫陆小­鸡­,二十六岁,S大学毕业,环境保护和人类资源专业……”

“恩……”那人低着头应道,“大学不错,不过专业有点……”他思索了下,“那你就先做做这层楼的环境工作吧。”

“环境?”我嘴角抽了一下。

“大概是……”他伸出脚,点了下地上一张纸屑,“这个。”

我愤怒了,真把老娘我当成清洁工了!其实现在我要是能找到一个清洁工的职业我也愿意,问题是当着黄波波那个女人当清洁工,而且……一想到她的笑脸,我全身就打了个寒颤,“经理啊,这个……”

那经理抬起头,微笑着看着我,声音极其温柔,“你能胜任的,你那天擦车就擦得特别­干­净,果然学这个专业的。”

如果说我那天吐的是水,那今天一定是要吐血了!

“我……”我多想像革命英雄一样豪迈地说,我不­干­了!

可是革命英雄要不就牺牲了,要不就跟着大部队吃大锅饭,可是我不能,第一死不了,第二没组织。

我只得猥琐着对打击我的人讪笑地说,“谢谢经理给我安排工作。”

吕望狩依旧保持着他温柔的微笑,“好好­干­啊……”

好吧,其实除了面瘫和牛郎外,还是真的有人喜欢成天挂笑的,还是这样的虚伪的笑!

我向后退了几步正要走,却鬼使神差地停下了脚步,“吕经理你怎么不问我怎么认识朱小白的吗?”问这个问题的目的很简单,一是想确定一下自己猥琐的形象是不是已经被他淡忘了,二是想扯出裙带关系让他看在小白的面子也给我换个好工种啊。

他看着我,从短小的羽绒衫外套一直看到下面,微笑着说,“我记得你啊……大花裤衩子嘛。”

我囧了,很囧。

他扬了下眉头,笑得更加灿烂了,“不好听吗?那梅川(没穿)裤子如何?”

我继续囧,很好,小­鸡­,好好看看,这就是你吃了一周番茄酱为的那个温柔男人,神啊……让我去异世界吧。

可是神不肯,于是我陪着笑说,“经理你好有幽默感啊,日本名字起的真好……”

然后我明白了一点,天上不会掉馅饼,就是真的掉馅饼砸的也不是我,就是真砸到我了,也非把我砸得鼻青脸肿。

回了家我就端着碗和楼下腐女一起拼饭吃,我说着就开始骂那个伪善的男人,“亏他一副温柔的样子,原来是毒舌男!”

小白道,“我觉得小受人挺好的,像哥哥一样。”

哥哥……我叉了一个水饺,“难道他对所有人都很好,就对我不好?”这是什么情况,多么俗套的故事情节啊,害羞而别扭的男主啊……我萌了。

朱小白抓了下头,“我好像听小受说过,他觉得女人分两种,一种是可爱的像妹妹一样,一种是让人讨厌的猥琐女。”

而我正中红心,猥琐的小­鸡­。

说到这里话题,朱小白问我,“小­鸡­啊,你为什么喜欢温柔的男人啊?”

“嗯……”说到这个话题我又再次想到了他——那个生命中第一次把我煞到的男人。“那是在我上小学四年纪的时候,就在那年除夕,我和邻居的姐姐放烟火,那个姐姐要去前面的小店买烟火的时候,我就站在巷子口等她。那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周围很漆黑。我不知道是从哪里来的几个中年猥琐男,把天真幼小的我围在了墙角。他们就在那个墙角……在那里……”我的声音有些哽咽,虽然时间过去已经很久了,但是想起当时的情形,我还是不由自主的颤抖。

小白听着死死攥着我的手,轻声安慰我:“­鸡­……别怕,我在呢!”

我看了看她,摇摇头说我没事,然后深吸一口气,继续说下去:“我的喊声就被淹没在了响亮的鞭炮声中,他们鱼贯而上……他们……夺走了我的,我的……”

“小­鸡­……”小白索­性­一把抱住我。

我艰难地吐着字,“……我才拿到!”

小白一僵,抽了下嘴角,放开我。“这个温柔的男人有什么关系?”

我继续说,“那个时候我蹲在墙角,看着别人手中的烟花一支一支地升上天空,可是我知道,我已经没有这种机会了,我……没钱了。我就这样蹲着,看着,默默地羡慕着。寂寞的小脸蛋在绚丽的烟花掩映下,格外忧伤。

可是,就在我走投无路,万念俱灰的时候!一个骑着竹马的男孩突然神一般出现在我面前。他肩垮一布包,借着漫天烟火流离,我大概能看到,里面装的是火箭筒,冲天炮,满天星,还有各种各样,我叫不出名字来的烟火品种。我怔住了,只见他对我温柔一笑,说:“来,我们一起放炮吧!”

我知道我没有钱,我也很想和他他一起玩,可是妈妈说过,女孩子不能随便地就跟别人走了,特别是男孩子。

因此我没有说话,我看着他,气氛有些僵持。

他从竹马下跨下来,牵过我的手说,“走!我们去那里……”

我那纯洁的小手就被他牵了,他带我来到一片空地,抽出一根烟火,我认识,那是我舍不得买的一种,他把烟火递给我,然后笑着对我说……”

“说什么?”小白问道。

我咽了下口水有点尴尬,“我忘记了……”

“那这和温柔有关吗?”

“怎么不算!小孩子而已,你不知道他笑得多温柔啊……那啥,柔情似水啊!”

“所以呢?”

“所以啊,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正式上班第一天,我意料之中的得到了黄波波的嘲笑,“真不亏是环境保护专业的学生啊,­干­起来确实比清洁大妈要专业。”

其实除了要偶尔接受黄波波的话语,这份工作还是可以的。首先,这里的清洁工作明显比扫厕所要高档多了,我还要负责把花花草草浇水修枝,窗帘开得合理不合理,如何节约公司电源利用光能;其次这里工资不低,这也是我疑惑的,难道KL公司要竞争五星级公司评选?连清洁工作都要找我这样的专业人才?要不为什么要花远远高出清洁工工资的价钱让我来做这些事,如果仅仅是因为那个腐女,那我除了膜拜她什么也说不了。

又或许是……我想到吕望狩的说,“你擦车子就擦得特别­干­净。”

我突然觉得他的决定权是主导。

话说自从擦车子那天我就知道吕望狩这个家伙是一个十足伪善的人,可是让我真正惊悚却是他的伪善只有我知道!

这是就传说中的天降大任吗?要我这个正义的化身去揭穿他伪善的面目。

可是我只记住了天将降大任与斯人也,忘记了下面的必先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我这猥琐的小身板不知道能不能熬到某人的面目被揭穿的时候呢?

“陆小姐。”吕望狩温柔的打开了他办公室的门,优雅地一笑,“我把茶弄翻了,真不好意思,给你添麻烦了。”

瞧瞧,装得多温柔啊。

再看看周围的女职员,“啊,吕经理,你没烫到吧。”“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有薄荷膏。”

吕望狩微笑着说,“没事,就是要麻烦陆小姐清理一下了。”

我愤愤地拎着拖把走了进去,门一关上,吕望狩往椅子上一坐,“擦­干­净点,大花裤衩子。”

“我不叫大花裤衩子!”老娘怒了,只要没有人,这个家伙就叫我大花裤衩子!

吕望狩抬头眨巴了一下眼睛,“我有说这个名字是叫你吗?”

“……”很好,如果哪天你对着黄波波叫一声大波霸,我就相信你叫的不是我!

他温柔一笑,“难道陆小姐现在真的穿着大花裤衩子?”

“……”好,你狠,神啊……请赐于我普罗米修司的忍耐力吧!

待我拖完了地,拉开门走出去,他那感激的声音也就顺着敞开的门传进了外面各位职工的耳朵里,“陆小姐,真是太谢谢你了!”

正好黄波波从隔壁走了出来,探了个头对吕望狩说,“这不就是她的职业吗?吕经理真是太客气了。”

为了工资为了工资,我咬牙对自己念到,陪着笑去洗拖把。

过了几天我终于理解了那天小白的话,这个家伙果真是把女人分成两类,可爱的妹妹型以及讨厌的猥琐型,而我很不幸的是后者。

而吕望狩似乎把公司里的年轻女职员都当成了前者,温柔体贴,成功地成为了KL公司的大众情人,或者说是大众哥哥。

想这些的时候我在公司的垃圾站倒垃圾,瞥见恶心的墙上的一行字,我凑过去一看,上面写着,“千古绝对——莫愁女莫愁于莫愁湖畔。”

我琢磨这就是传说中的垃圾桶文学啊,膜拜之……不过这个对子要怎么对呢,我忍不住再凑过去四下找答案,突然身后就传来的车喇叭的声音,我扭过头一看,后面的车库里开出一辆我熟悉的车,吕望狩探了头出来,看着正弯着腰凑在垃圾桶前看墙上的字的我,笑了一下,“哟,猥琐­鸡­猥琐于猥琐墙边嘛!”

然后我看着他的车开了出去,再看看那个“千古绝对”,以及周围的秽物,无比恶心。

看完了垃圾就看小强,要不要这么配合啊?

“缘分啊……”我感叹了一句。

“快快……拿……走……”黄波波大口喘着气,这个小强于3分钟前出现在办公室里的一角,准确的说,是办公室黄波波经理的裙子一角,从而引发一阵尖叫。

我看着她那F胸的起伏,估摸着再叫下去,就她那起伏的胸就能把她的脸给撞肿了,于是自告奋勇地推开旁边远观的女职员,“我来!”

我来是我来了,问题是我来能不能解决呢?

黄波波对我道,“陆小­鸡­啊,我们可是同级的好姐妹啊……”

我原本蹲着身子想和她裙子上的小强培养一下感情,听了她的话仰头一看,我郁闷了,因为我竟然看不见她的脸……

同级的好姐妹……我蓦然想起了我大学的悲惨人生,环境保护和人类资源本身就是个超级冷门,外加S大原本就是重理不重文,这个系压根就是来充数字的,寥寥几个人,还有的上了一半去转系,还有的­干­脆去半工半读,最后认真上课的就剩下我一个,然后为了节约资源,我们系里的一切活动都随大流,我除了上课以外的活动全都被Сhā到了经济系,而我就开始了饱受黄波波的刺激,刺激到如今,我还要蹲下身子给她捉裙子上的蟑螂。

“黄波波啊……”我试探地说了一句,“要不我喷杀虫剂?”

“你喷了我的衣服怎么办啊?”黄波波叫道。

我怒了,你丫的衣服连杀虫剂都不能喷,难道你要我手抓活的吗?我向上怒视了一眼黄波波的胸,伸出手叭叽就捏了下去,黄波波尖着嗓子叫,“陆小­鸡­!我的衣服!”

我伸出手道,“没办法,我诱导了它半天它就是不肯走。”

我从卫生间洗了手出来的时候吕望狩正巧从这里走过,他微挑了下眉梢,“不错嘛!听说你刚表演了手捉蟑螂的绝技?”

“……”很好,是谁给我宣传的?

吕望狩没再继续这个话题,但是我能看出他眼里的那种­奸­笑的表情,­奸­笑并不是关键,关键是我竟然能看的出来!他是故意表现出来的!

“去把我办公室拖一下。”他丢下这句话向前走去。

我拎着拖把跟在后面,进了办公室他没说话,坐在位子上看什么,我也懒得看他,琢磨着赶紧­干­活,早完早解放,早死早超生。

拖着拖着我就感觉到一种鄙夷的光线­射­向我的脑后,我得瑟地扭头一看,就瞧见他微簇着眉头的脸,“吕经理,有什么问题吗?”

他啧了下嘴,“你怎么抠鼻孔啊?”

“恩?”我一愣,我确实是一手拿拖把拖地,一手抠了鼻孔了,鼻子痒呗,难道不用手用拖把棍子吗?“这有什么问题?”

他露出恶心的神­色­,“怎么能直接用自己的手呢?”

我把这句话消化了一下,关键词是手,定语是我自己的,于是我回道,“要不……吕经理把您的手借我抠?”

吕望狩囧了。

那一刻,我感动了,泪水在我的眼眶里含情脉脉的流转,我终于等到了这一刻,历史见证了这一刻——吕望狩囧掉的这一刻!

交战多次啊,小­鸡­我终于发现了对付他的办法,那就是更加恶心更加猥琐更加变态!

抠鼻孔事件以我恶心到了吕望狩宣告胜利,是我陆小­鸡­的首次告捷,为以后的不断反击奠定了物质和­精­神的基础。

那晚上我很兴奋的告诉了腐女我的胜利,朱小白叹了一句,“哎,即然人生难免做受的命运,也要保有女王的气质。”

这句话我琢磨了很久,觉得很有哲理,既然人生难免猥琐的命运,那也要保持最猥琐的地位。

自从有个这个目标以后,我努力提升自己的猥琐等级来对抗吕望狩这个腹黑男。

这天下班,我整理好东西稍慢了一步走在其他人后面,才出了门口就见一个叫小李的职员泪奔着跑过来,“呀……!”

尖叫着跑到我面前,“小­鸡­啊,好恐怖啊!”

“怎么了?”恐怖就恐怖,前面加上我的名字做什么。

“那里有个猥琐的大叔,他……他脱裤子……”小李指着公司后面的一条巷子道。

“啊?”竟然有人敢挑战我的最猥琐地位?我一把推开小李,豪气地一拍胸口说,“我去看看!”

“小­鸡­啊……很恶心的,去和保安说吧!”小李拉着我道。

“保安还不如我呢!”我豪迈地说,没有最猥琐,只有更猥琐,只要你比他猥琐,你就赢了!

我大步走过去,就见巷子里一棵大树后跳出一个­淫­笑着的猥琐大叔,唰地扯下裤子,期待着我尖叫着离开,我咬咬牙继续大步向前走,走近了以后,鄙夷地看了一眼,“切……小牙签也好歹裹点棉花装棉签啊!”

然后,猥琐大叔泪奔了……远目……

我轻叹一口气,一掠自己凌乱的秀发,一山容不下二猥琐,大叔,你换个地方混吧。

“哈……”我正感叹着突然听见背后一声笑,扭头一看竟然是吕望狩,囧了,“吕经理好……”

“我出门时听小李说你跑这里了?”他脸上的表情很奇怪,似乎是敬佩,但是敬佩里夹杂着鄙夷,鄙夷又有惊叹,这个表情我一直读不懂,直到很久以后,我刷着牙回忆着自己曾经的壮举,镜子里也映出我如此诡异的表情。“你还真是……真是……”他说了半天也没有给我一个形容词,最后­干­脆不说了。

“这是一个意外。”我解释道,总不能说我是特意来挑战猥琐大叔的吧。

“我相信。”吕望狩笑着说,这一刻一如初见他时一样温柔,然后他继续说,“我相信你是故意的。”

我发现我每每和吕望狩交锋一次,我就会遇上衰事。

先是被辞退,如今是被退稿。

说是退稿倒不是我文也的不好,而是名字的问题。

话说我征服了猥琐大叔前几日,编辑就通知我稿子过了一审,征服了猥琐大叔后几日,也就是今天,编辑和我说稿子过了二审,开始谈出版事宜了。

书的内容没问题,问题出在了名字上,而且问题很大。

第一个问题是笔名,其次是书名。

于是我和编辑在电话里展开了争论。

编辑道,“你这个笔名要换了,猥琐­鸡­?出版方对这个笔名很……”

猥琐­鸡­怎么了,这是我的­性­格加真名,出版不用真名我用啥?我回道,“不改。”

编辑耐心地引导,“那你要是这么固执,出版方不愿意了怎么办?”

不出版?难道我小­鸡­一直的梦想我毁灭在我的名字上?不!名字不能改,既然都出版还改名那还出个P名啊,我妥协了一点,“要不把猥琐去了?就叫小­鸡­?”

编辑道,“其实猥琐不是问题,问题是那个­鸡­,这个­鸡­……不雅观。”

我囧了,“你歧视我……”

编辑赶紧解释,“不是歧视你,是和你商量。”

我琢磨了一下,­鸡­不行那就改呗,“要不……我叫小又鸟好了。”

编辑沉默了……

“怎么样?不错吧。”我已经这样让步了。

编辑泪奔,“今年又不是­鸡­年,你非扯着个­鸡­做什么!”

我一听怒了,“不改!这是名字啊。啥不雅观啊!”

编辑也怒了,“那你还想不想出版了!”

威胁我啊!“哼!不出就不出!我小­鸡­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我和名字共存亡!”我吼着伸三手指指着天……花板发誓,突然“啪!”地一声,原本灯光通亮的屋里一片漆黑,那头的编辑也挂了电话。

难道是我的话太激烈了?电表跳闸了?我搁下电话,开了房门,还准备用手机照明一下,结果一道手电筒的光就­射­了过来,让我想起了很多新闻里的扫黄现场直播,下意识的用手遮在脸上,然后我听见房东那个更年期­妇­女道,“快交房租,掐了你的电和水,交了就给你接上。”

好吧……窘迫的小­鸡­断水断电了。

当那拿着手机照着光,回拨了电话的时候,我感慨着,电话不用电是太必要了!

我拨了电话,那头传来嘟嘟的声音,末了编辑接了电话,“我是XX……”

“我是陆小­鸡­。”我小声道,觉得自己特没有底气。

“不出了还打电话给我­干­吗?”编辑没好气的说。

我泪了,“那您看我给改啥名啊?”

编辑道,“早说不就好了!最近我们出版社要打开青春少女市场,你要迎合市场。”

我囧了,下意识想到了满世界花花绿绿《X星少女》,全身得瑟了一下。

编辑继续说,“就你那书,不能叫《和XX同居的日子》。”

“那得叫啥?”我寒颤着问。

“恩……”编辑酝酿了一下,“得叫《和XX卡米啦的日子》”

我泪流满面,“编辑……那卡米啦是啥意思啊?”

那头编辑道,“我也不知道,最近LOLI们就爱看这样的书,最近书市不景气,买书的人少,主要的人群就是青春少女,还有你的名字,­鸡­是肯定不行,猥琐也不可以,得叫什么甜,什么米,什么妮才行。”

我好奇地说,“那这样和我书的内容不是一致吗?”

“那怕啥!”编辑说,“我们的口号是,不怕LOLI买了赔,就怕LOLI不肯买!”

“那我叫啥?”虽然不想问,但是现实又是逃避不了的。

编辑道,“草莓小甜甜。”

上帝啊,出来看如来吧!

我一二十六岁大龄未婚文学小青年有了华丽丽的笔名,草莓小甜甜!

过了没几日,就开始签合同,出版社预支给了我一笔和我一个月工资差不过的稿费,等书出版了再付剩下的。

等我交了房钱和水电费,就又所剩无几了。

可是我除了靠自己还能靠谁呢?当初既然离开了,就不能回头,而我活得再窘迫,再猥琐,也不愿意回头。

如今工作不是没有,只是暂时没发钱而已。

眼下稿费不是没有,只是暂时没拿全而已

我听过一句话叫,小人兴,必有祸。

如今看来此话还适用于小­鸡­。

但是我想不通的是,我没兴奋啊,我就是多说了一句话,咋也能有祸呢!

早上我拖完了地在洗手间里洗手,同事小李过来了,随口说了句,“哎……我今个得去书店一趟。”

我回道,“你要买什么书啊?”

“我在网上追的一小说,XX写的,最近出版了,我要买了看结局呢。”小李进了厕所里说。

“XX啊……”我接了一句,不是一网站认识的吗,“我认识啊,我的书也要出版了呢!”

就这么一句话,就这么一句啊!

小李这个家伙吊着嗓子就在办公室里叫了起来,“小­鸡­的书要出版啦!我们这里还出作家了!”

这话一嚷嚷,办公室里就闹腾了,平日里熟不熟都凑了热闹。

“那可得请客吃饭啊!”

“想不到我们这环境保护组组长还真有点本事啊。”

不错,吕望狩给了我一个高档的职位,环境保护组组长,但是却给了我一个低档的职业,因为组长组员都是我。

而这些叫嚷的人其实也不在意我写的什么,目的很简单——蹭饭!

按说拿了稿费是该请客,可要请也不该请他们啊,更何况我拿的稿费已经没什么了,磕磕巴巴还能请他们吃顿大排挡。

小李道,“我们也别让小­鸡­花大钱了,大家也就凑了热闹。就到对面吃牛排好了。”

很好,小李,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啊,我泪眼婆娑看着她,琢磨着以前的事估计都是她给宣传的,就连我挑战猥琐大叔的事她也去和吕望狩说,我终于看透她的真面目了,而真正让我看透的是——去吃对面的牛排要花我多少钱啊!

“没多少稿费……”我嘀咕了一句,也就几千块,还只给了一半,我还交了房租呢。

“那家牛排也不贵。”小李道,自顾地开始数人数了,“就我们这十个人,再叫上吕经理和黄经理,人也不多啊。”

还叫他和她?我嘴角一抽。

正巧黄波波走了过来,小李叫住她,“黄经理,陆小­鸡­的书出版了,拿了稿费,中午请我们去对面吃牛排。”

黄波波的目光扫过我的脸,停留了一下说,“我就不去了,中午和客户约了吃饭。”

她这话一说我立刻向她投去感激的目光,黄波波,你真是我的同级好姐妹啊!太体谅我了。

话说着吕望狩正巧推门出来,小李这个家伙继续邀请,我简直怀疑她是我婆婆,咋这么­鸡­婆呢!

吕望狩似乎是来了兴趣,笑道,“那好啊,我也去凑个热闹。”然后微笑着走开。

没想到小李这家伙不但­鸡­婆还花痴,对着吕望狩的背影叹道,“哎,吕经理永远都是那么温柔随和。”

我一听,空空的胃就开始翻腾了,吕望狩啊吕望狩,你可是经理啊,你什么好的没吃过,还稀罕我这一顿牛排不成,­干­吗非凑这个热闹啊!

瞅着办公室里的情况,估计是推辞不了了,可是我身上可没带那么多钱,准确的说我就没有那么多钱。

我想想在楼梯那里拨了小白的电话,“小白啊,借我点钱吧。”

“你要­干­吗?”小白问道。

“哎……他们听说我拿了稿费要我请客呢,可是我的钱都交房租了,你先借我点,等出版社把剩下的稿费给我我就还你。”我解释道。

“我还怕你不还我吗?”小白大度的说。

小白,你真是我的好姐妹啊,我感动了。

“可是我也没有钱啊。”小白接着说。

我汗了……没钱你还说那么大方。

“我帮你问别人借吧,一会我给你送去。”小白想了想说。

我寒颤了一下,“这么快?不会是高利贷吧。”

“哪能啊。”小白说,“一准帮你弄来。”

“哎……好,那谢谢你啦。”不管怎么说,先救急再说。

真是越是没钱越是事多,我挂了电话一回头就瞧见正走上楼的吕望狩,也不知道他听见了没有,想想他听见了又能如何,就让他觉得愧疚吧!用我可怜小­鸡­的钱填他那卑鄙的胃,毒不死他也撑死他。

中午的时候一群人就HAPPY地在西餐厅里挥霍我从小白那里借来的钱,看得我的心那个疼啊,胃那个抽啊,头那个晕啊。

“哎,小­鸡­你怎么不多吃点。”­鸡­婆小李啃着­鸡­翅凑过来说。

我笑得格外尴尬,纠结着让嘴里塞面包。没听过吃别人的要狠,吃自己的要省吗!

吕望狩在女职员中间嬉笑着说话,看得我恨不能拿起刀从他身上取­肉­烤人排得了,直接给厨师交了个加工费!

一顿饭吃完,我不但是之前的所剩无几还是负债一身啊,好在钱是问小白借的,倒也省了被催债的烦恼。

出了餐厅,买单的我走在最后面,我看着前面说笑的人,心里泛起点苦味,请了客吃饭,可是却完全不觉得和自己出书有什么关系。

“恭喜你出书了。”正想着耳边就传来一句话,我扭头就看见吕望狩,心里的激动立刻凉了半截,但是说不高兴那是假的,因为之前出书因为名字的事弄的心里很不舒服,也没有人说过恭喜我一句,他倒成了第一个。

我嘴硬着说,“你说话真俗……”

他也不辩解,浅笑了一下,“对什么人说什么话,你这么俗,我说高雅的话你也听不懂。”

亏我之前还激动了一下,他能说什么好话呢。

“记得还钱啊。”吕望狩突然丢下这句话,笑着大步追上前面的人,我脑子一嗡,赶紧拨了小白的电话,“小白啊,你钱问谁借的啊?”

“小受啊。”那头的小白似乎在吃着什么说话含糊不清。

“为……为什么是他啊!”这会我倒宁愿小白是去问高利贷借的了。

“不为什么啊。”小白说,“我又没钱,与其问别人借再送去你那里,不如直接问小受借了给你咯,这样你还钱也方便啊!”

方便……我泪了,仿佛看见了自己越发悲惨的人生。

如果说原来吕望狩对我的压迫仅限于­精­神层面,那么现在就已经深入到物质层面了。

或者说他是将­精­神压迫深入到物质压迫,再由物质压迫加深­精­神压迫。

比如我早上好不容易做完了事,吕望狩就开始折腾我,“我要喝红茶,去10楼食堂买去。”

10楼……他是故意的,今天早上电工才通知电梯要修,上午暂停使用,他昨天也不见要喝红茶,今天就要喝!

“经理,茶水间有红茶,我给你泡吧。”

吕望狩抬头微微一笑,“可是我只想喝10楼的红茶啊,万一你泡的不合我胃口,那我就会不舒服,一不舒服工作就做不好,工作做不好我可能就会被罚奖金,如果没有奖金我的生活就拮据,一拮据我就得催你快点还钱……”

“好好好……”我赶紧打断他的话,“我马上就去买!”伸出手等他拿钱给我。

吕望狩看着我的手,“这是做什么?”

“给钱我才能去买啊。”我都够穷的了,哪有钱请你喝红茶啊!

吕望狩继续浅笑,耸了一下肩,“就从你欠我的钱你扣吧……”

到了中午,我拿出自己带的面包才咬一口,吕望狩这家伙从办公室里探出头,看看外面职员都已经走光了,也不用装他的好人了,直接说,“我中午加班,去食堂给我买便当,外加一杯绿茶。”

末了追加一句,“还是从钱里扣……”

从钱里扣……我寒碜着从兜里摸出身上的钱,递给食堂大娘,一时间有泪流不得,有苦说不出。

我倒宁愿他催钱得了,这样的还钱方法还不把我折腾死啊。

话是这么说,他说得随便,我可不能随便,只得拿个小本子把他花的钱都记下来,免得早就还清了债,我还做苦力。

吕望狩眯缝着眼睛笑着看着我的记着帐说,“怕什么……我可都是凑好了钱数的,一天20块,除了节假日2个月而已。”

我怒了,从头到尾都是他计划好的!

那天下班在小白家蹭饭,小白拿出好多吃的东西对我说,“我妈给寄来的,真是够懒的,不就是T城吗?都不能自己跑一趟。”

T城,我家也在那里,离这里不算远,对我来说却很远,能到得了的地方就是咫尺,回不去的地方就是天涯。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难眠,想想给家里打了电话,“喂……”

“是谁?”那头传来的声音是我妈,我松了一口气,“我……”

“你?”我妈似乎也有点吃惊,确实,我已经一个月没往家里打过一通电话了,最近一次就是大年三十,“有事?”

“没……”我有点后悔打这个电话。

“有什么事了?想承认错误回来了?”我妈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

“……”我赶紧否认,“我从来没想过。”

“呵”那头轻笑了一声,“那是没钱了?”

“我才不会没钱呢?我日子过得很好。”

“过得好就成,过得好你就该理直气壮的打来电话,何必等你爸睡了才打?”

“……”我沉默着不想说话,我妈似乎也明白,变了个话题说,“昨个黄书浪还问我们你什么时候回来呢。”

我一听这个名字,赶紧结束对话,“啊……有人来了,我去开门,拜拜啊。”

挂了电话我栽倒在床上,还纠缠不放啊。我是小­鸡­,他是黄鼠狼,我要是和他在一起还不被克死啊!

我看着电话上显示的0:59,新年过后的第一通电话,在一分钟之内就结束了。

人在江湖混,债还是要还的。

第一天我只当是凑巧,如今看来吕望狩说他每天是算好了钱确实不假。

“去食堂买红茶,要中杯的。”

“去买便当,不要有萝卜的菜。”

“去买口香糖。”

“去买绿茶,中……不小杯好了。”他浅笑了一下,“不然钱就超过了,就不好计算了。”

多好的计算能力啊,膜拜之……

中午我在办公室里啃饼­干­,满脸泪光,我已经吃了很多天的饼­干­了,因为我没有钱,钱都被吕望狩一点点榨­干­了。

他是这么说的,“与其让你一次还清那多难啊,不如我们循序渐进,慢慢还多好,不知不觉还了钱,还能锻炼身体呢。”

我撸起袖子,看着我的小柴火胳膊,努力使劲也没有整出个肱二头肌,不知道何时才能搬走自己头上那座资本主义的大山。

这一刻,我想到了毛主席,光芒四­射­的毛主席……

可是这样白白被压迫着哪一天才能等到解救我的毛主席呢,我必须要反抗!要不等到编辑把稿费给我的时候,或者是等到发工资的时候,我这小身板已经要奄奄一息了。

某日,我在吕望狩办公室里拖地,他把看好的资料一合,似乎是要休息了,这也就是他整我的时间到了,某人似乎思索了一下,然后才开口,“去,我想吃面包,去食堂买去。”

“是。”我微笑着应道,把拖把搁下靠在墙角,离开办公室。

不一会,我一手拿着面包一手挖着鼻孔进来了,“经理,您的面包。”

吕望狩的目光一愣,“你……”他伸出俩手指捏过我左手拿着的面包,“你就不能不用右手鼻孔吗?”

“哦……”我乖乖地把手搁下,“不怪我啊,我刚是用左手挖来着的,结果大娘把面包给我了,我左手拿了面包,就只能用右手挖了。”

“……”吕望狩的声音里带着微微的颤音,“你……用挖了鼻孔的手去拿面包?”

“这有什么。”我指着面包说,“上面不是有袋子吗?而且我今天感冒打喷嚏,不挖鼻子口水就会喷到面包上的。”

吕望狩的脸越发铁青,把面包丢在一边的,从此,不再叫我跑腿了。

因为我经过长期的探测发现,这个家伙,有洁癖。

对付洁癖者,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肮脏。

对付伪善者,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直白。

对付文雅者,办法只有一个,那就是下流。

而对付吕望狩这样集三者于一身的腹黑者,办法也只有个,那就是猥琐。

虽然我很不情愿在人前露出猥琐的一面,但是事实证明,如果我那日不猥琐,我的苦日子可永远熬不出头啊!

对付完了吕望狩,我才消停了几日,就又不得安生了,估计是我因为我往家里打了个电话的事黄书浪知道了,不过转想他不知道那才奇怪呢。于是惹得他春心大发,接连几日打我的电话。

我在家的时候一看是他的号码都不去接,可是今个下午打我手机的时候我正在给吕望狩拖地,虽然他很不客气的将我归为“不洁之物”。不过不洁归不洁,食物不能经过我的手,垃圾却需要我来扫。

手机不客气的响了,我掏出来一看,又是黄书浪。

我一是怒了,丫的有玩没玩啊。

二是囧了,这家伙还真是没头脑,我摆明了是不接他电话,也不知道换个电话打。

我啪唧就挂了电话,继续拖地,没一分钟手机又响了,我再挂,再响,再挂,继续响,继续挂……

“你……”吕望狩终于开了口,“你要不就把手机关了,要不就出去接电话,你这样实在是够吵的。”

“那我出去了……”我暗自得意,难道我想在这里拖地吗?拎着拖把就要走。

“等等……”吕望狩叫住了我,“把地拖完。”

“可……”这时电话又响了,我看着他道,“电话来了。”

他眯缝着眼睛扫了我一眼,“就在这里接,一边拖一边接。”

“你想偷听我电话。”

吕望狩一耸肩,“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那我在这里说,你能听不见吗?”当我是傻子啊。

我这么一回,他倒是来兴趣,搁下笔说,“我才懒得听你的电话,我看我的东西,你接你的电话。”

“那你还不是能听见!”

“你凭什么说我能听见?”

“我……”难道我要和他讨论耳朵的构造和人体的反­射­神经吗?

吕望狩浅笑了一下,低头看东西,这边电话响得急,与其躲不如说清楚拉倒,我接了电话,“喂!”

电话那头果然出来一个柔弱的声音,“是闻起舞吧……”

“……”我满脸黑线,“啥叫闻起舞啊!”

“哦……古人有闻­鸡­起舞啊,­鸡­这个说法太粗俗了,不能这么称呼你。”

继续黑线,还说我粗俗,我就粗俗的了怎么样,“有什么屁要放啊?”

“我没有体中之气要排出体外,我就想和你说几句话。”

狂汗……“那你说啊。”

“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你他令堂的我什么时候回来关你……体中之气……事啊!”瀑布汗……和黄书浪说话是一个相当艰难的事情。

“我还不是因为想你吗?”

“您别得瑟我成不?我都寒碜了……”

“你不应该迷信于黄鼠狼偷­鸡­的故事,首先我也不是黄鼠狼,黄倒是一个黄,但是我的黄是姓氏,它的黄是颜­色­,是形容词。我的名字是书,不是鼠,那是狼不是浪,我怎么会是黄鼠狼呢?而且你也不是小­鸡­,小­鸡­这个名字是你自己后来去改的,­鸡­这个是家禽,虽然说起了贱名好养活,但是字古一来只用畜生,是不用家禽的,而且这个字……”

成吉思汗……

这就是我为什么不接他电话的原因了,“啊!经理你叫我啊,我来了……先挂了啊。”我冲电话里喊了一声挂了电话。

先抹抹头上的汗,再打一个哆嗦,就看见坐在那里低着头看东西的吕望狩微颤的肩膀。

“你偷听?”

“我没有。”吕望狩憋着笑说,“是你自己说我喊你的,我可没有叫你啊。”

“是吗?”我也装傻,“难道是幻觉?早说嘛,要不我就不挂电话了。”

“那你可以打回去啊。”吕望狩笑着说,“千万别因为我打断了你们重要的谈话。”

黑线……“算了算了,反正也没有什么事,拖地拖地。”

出了办公室洗拖把,就瞧见黄波波一副没­精­打采的在洗手间化妆,还没见她这么颓丧过,“生病了?”

她扭头看我一眼,没说话走了出去。

我正纳闷着,­鸡­婆小李从厕所小包间里走了出来,凑过来神秘地说,“生什么病啊?听说黄经理前些日子一直在和KM公司的总裁相亲,如今人家要订婚了,可是未婚妻却不是她,能不一脸衰相吗?”

“哦……”我应道,­鸡­婆小李还在那里继续唠叨,“听说那总裁也不知道是中了什么邪,愣看上一个茶水员了,不过这对我们也是好事,人生无常,没准哪天就轮上我们了。”

“那祝你好运啊……”我尴尬地笑着说,突然觉得KM公司茶水员这个称呼我好像在哪里听过,拉住小李问道,“知道那女的叫什么吗?”

“怎么不知道啊,之前可是来我们公司的,和吕经理的妹妹关系好着呢,和个降落伞似的,一开始我们还以为她和吕经理好呢。”

“那叫啥啊?”­鸡­婆老祖,我膜拜你,说话有个重点成不?

“朱小白啊!”

我囧了,难怪昨天小白拉着我­干­嚎,说她的腐女人生将一去不复返了,说她竟然没有找个GAY,而是找了个直男。

原来这个直男还是总裁啊。

小白啊……高山仰止啊。

可我念头一转,黄经理是勾搭不上总裁失恋了,那吕望狩岂不是被小白甩了也失恋了?

虽然情人节的时候似乎就被甩了,但是如今也算输得彻底了,可是心里却没有意料中的痛快,倒觉得有点可怜,毕竟我还算了解小白,摊上她那么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吕望狩也算倒霉了。

思忖了一下,吕望狩这个家伙也算讲情面,按说都和小白分了手,还把我弄到公司来做事,虽然有借机发泄的嫌疑,但是总算没有赶我走。

想了半天,买了杯红茶端进了他的办公室,吕望狩抬头看我,“我没叫你买啊?”

“我请你的。”我尴尬地笑着,把杯子向前推了一点。

吕望狩满腹狐疑地盯着杯子上上下下看着,“你在里面加了什么?”

他令堂的,竟然不怀疑我,“你什么意思啊?”

“没什么……”吕望狩道,“觉得新奇罢了。”

早知道不放东西也会被怀疑,我还不如加料呢,“爱喝不喝。”我撂下四个字出了门。

出了办公室的门,我就后悔了,瞧他刚才说话那口气,摆明是不会喝我给的东西,还不知道是不是扔在一边。

想到这里我就怒了,自己过得都够寒碜了,还买给他喝,丫的失恋不能喝水啊,老娘我失恋的时候不就是喝了杯白开水么?还不是没什么事。

我推门进去,反正他不要,不如自己喝了润喉润肠还通便呢!一进去,就瞧见吕望狩正微仰着头喝红茶,瞥见了我,放下了杯子问,“你有事?”

我一愣,他还真喝了?木讷地回道,“哦……我以为你不喝呢,不如给我自己喝好了。”

吕望狩拿起杯子,嘴角勾起一丝诡异的笑,把杯子递了过来,“那你要喝吗?”

我一惊,老娘我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还就没见过男人笑得如此温柔递水给我,立刻觉得脸上刺生生的烫,“不……你喝你喝……”

我喝了那不就是电视剧里暧昧的间接接吻么?

估计是看出了我的紧张,吕望狩扑哧笑了出来,微扬着眉毛带着讥笑说,“哟,你还会脸红啊。”

我一听怒了,敢情是故意耍我的,可我陆小­鸡­也不是好惹的,你给我喝,我就喝,一个杯子这么大一圈,我还非从你下嘴的地方喝不成么?况且是你吃亏又不是我吃亏,我一把拿过杯子咕嘟几口喝完了,末了得意地把空杯子重重搁在他办公桌上。

吕望狩的脸上却不是我料想的吃惊,而是笑着,笑得我全身起­鸡­皮疙瘩,他开了口,“我能理解你窥伺我的吻的心理。”

我窥伺他的吻?笑话,我陆小­鸡­还会窥伺男人的吻?我只会窥伺男人的下半身……

不管怎么说我也是一纯洁的姑娘,竟然说我窥伺他的吻?“我……窥伺你?你哪点值得我窥伺?”说这话的时候我特心虚,琢磨着是自己窥伺他在先的。

吕望狩­干­脆不语,他不说话我倒觉得尴尬了,好在这时候手机响了也算是给我解了围,出门一接,竟然是我妈。

我下意识的想到之前挂了黄鼠狼的电话,准是他和我妈说了什么,这么快我妈就要下指示了,“什么事啊?”

“没啊,书浪说听你的口气,直接为经理服务,混得不错啊。”我妈的声音淡淡的。

“还不错。”我简单地应道。

“还记得你要如何证实吗?”我妈直接说,“

“那你要啥?”我直接问到,这不是第一次了,从我离开家那年起,为了证明我过的好都要给他们寄东西回去,直接目的就是花完我的钱,逼着我回家。我苦笑了一下,就是离开了家,他们还怕我混得差给他们丢人吗?可是我连名字都改了,还有谁会知道呢?

“就买个水晶球吧。”我妈平淡地说,“你那时说S市是大城市,恐怕东西也比我们这里好吧。”

“……”水晶球,好花样,去年是要买白玉麒麟,害我连续上了一个月的夜班。

见我没说话,我妈继续说,“也别买太贵的,几千的就成,这点钱你还是有的吧。”

“那是……”我艰难地吐着字,深知我要是坚持不住那就前功尽弃了。

“那我们可就等着了。”我妈回道,我笑了,果然打里电话的不是她,而是他们。

挂了电话我就呆了,哪里有钱呢,欠吕望狩的钱还没有换,如今还要雪上加霜,我默然想到了为了生计而出卖­肉­体的堕落少女……

下了班以后爬回家里的床上,小白就敲了我的门,­干­嚎着说自己把自己卖了,卖给了直男,嚎了半天说了一句,“小­鸡­啊,三天后我订婚你可要去啊。”

我含糊着应了一声,在床上翻滚了一圈,等她走了以后,猛地一惊头皮发麻,丫的又要送礼了。

这天夜里,我翻了无数次的身,也不见天亮,不知道是不是人混的惨了,连地球都不肯转180度了,怏怏地起了床,决定去问吕望狩借钱。

理由一,他是我上司,我在公司里上班,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也可以放心。

理由二,好歹有小白这层关系,虽然最近小白要和别人订婚了,但是我也该相信他的善良(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觉得他善良,汗……)。

理由三,前帐未清,放在一起还好计算,虱多不怕痒,债多不怕还。

但是我和吕望狩说的时候倒也不能直接说要钱,我含蓄地说这叫工资预支,可是看了一下,就算是预支也只够还前债的。

他思索了一下,“公司还没有这个前例。”

“那盘古开天地还是第一次呢。”我谄媚地说。

吕望狩想了一下,摇摇头,“这个肯定是不可以,公司没有办法相信你。”

得得,昨个我也想过了,难不成非要回家?我垂着头要走出门,吕望狩又开了口,“不过我可以借你……”

我扭过头,第一次觉得微笑着的吕望狩简直就是我的神,“真……真的?”

“不过……”吕望狩继续说,“你以后下班得去我家做两小时的钟点工抵债。”他说着眯缝着眼睛看着我,“因为你的样子完全不像是有钱能还的人……”

他说话还真是直接,但是我得承认他看人确实很准,我确实没有钱还,末了我迟疑了一下,“吕经理,朱小白都和别人订婚了,你还帮我?”说这话的时候要说心里没有什么期待那绝对是撒谎,其实人生就是在希望与失望的交替中度过,等到绝望的时候,你也就离死不远了。

吕望狩一笑,“你希望我怎么回答?”

我摇摇头,胸口的心跳感觉很清晰,他笑道,“那你愿意怎么想我的理由就怎么想吧。”

我一惊,脸上又开始刺生生的烫,后来因为我频繁出现脸红发烫的现象,KFC由此出了一道新食品——当红辣子­鸡­。一度节约下了­鸡­身上除去­鸡­翅和­鸡­块的下脚料,节约了成本,取得了高额盈利。

可是我才红了一会,吕望狩就继续说,“免得我说出来打击你。”

虽然吕望狩不愿意说出“打击我的话”,而事实上他说与不说,都已经打击到我了,这就是毒舌的境界啊。

不管如何他还是解了我的急,电视那种微笑着的慈善人我见多了,只是不知道我去求他们,他们会不会救济我呢?

答案是否定的,就是我小­鸡­腆着个厚脸皮去公安局求助估计也没有管我。

因为我的急还死不了人,即便帮也要问清你祖宗八代,缘由情况,而这些都是我不能说的,也是我丢不下这个脸面的。

而吕望狩没有问。

我点着钞票的时候,他埋头写着什么,等点完了钞票,某人温柔地一笑,把一张纸递了过来,“签个合同吧。”

我先是一愣,但是转想他也确实没有相信我的必要,因为连我自己都怀疑我有还钱的能力,“好好……”

“恩……”吕望狩说,“钟点工一次两小时20块,算一下,你­干­个几个月就能还钱了。”

几个月……我囧了,不过转想一签就是几个月,好歹也说明我这几个月没有被辞退的危险了,工作是有了保障,只是不拿工资而已,“但……要是一分钱都不拿,我怎么过日子呢?”就算我勤奋工作还债可饭还是要吃的,房钱也要交啊。

“哦……”吕望狩思忖了一下,微笑着说,“那就按社会低保的水准拿钱,剩下的还我。”

得得,我直接就成了救济人群,还要给小白送订婚贺礼,说到小白,我问吕望狩,“小白过两天订婚,你去吗?”

“当然去啊。”吕望狩把签好的合同放进抽屉里锁好。

“你还真是旧情深重啊。”我越来越琢磨不透小白和吕望狩的关系了,或者说我从一开始就猜错了?不过想想我的想法确实也没有取证过。

“难道你也要去?”吕望狩挑眉道。

“那当然!”我昂头道,虽然如果有可能的话,我倒希望自己可以不去。

吕望狩上下看了看我,“你记得穿正式点。”

“我就是去凑个热闹穿这么正式做什么?”订婚的人穿正式就好,我­干­吗要穿正式呢?

“难道你要穿着你的大花裤衩子去吗?”吕望狩略带讥笑地说。

我怒了,不就是裤衩子么,有必要没事就提吗?我反驳道,“你凭什么说是大花的!”那天楼道那么黑,最多看见是个裤衩罢了。

吕望狩轻叹了一口气,略显同情地看着我,“我记得上面是向日葵吧。”见我一脸囧相,某人继续说,“我的视力2.0。”

我觉得身体里突然空荡荡的,在那空荡荡的地方一阵阵吹过凛冽的西北风,贼寒。

最近我也渐渐总结出吕望狩的某些习惯了,比如说恶毒的话之前都会让你先兴奋一番,也就是死囚的最后一顿饭,吃好了再上路。

要不就是说完了恶毒的话,再安慰你一下,也就是抡你一巴掌再给你的蜜枣吃。

比如他此时开了口,似乎是想把我从贼寒的状态拽出来,和我套话说,“小白订婚,你送什么?”

“恩?”这个问题我倒真忘了,只想着送礼,送什么礼却没想。我咽了下口水看着他试探地说,“要不……拎个果篮?”

吕望狩对于我的问题没有回答,侧身把抽屉打开,把那合同又抽了出来,对着我说,“再加一个月的活吧。”

第二天上班,又见黄波波幽魂一样在办公室里飘荡,转想明天就是小白的订婚日了,也能理解她的纠结,给她拖办公室的时候我安慰她一句,“波波啊,一次失恋不算什么,人生美好着呢。”虽然这台词有点恶心,但是我还是忍着恶心说了。

黄波波抬眼看着我,“哎……”

“别叹了,叹气对身体不好。”

她撇了下嘴,“我黄波波岂会因为一个男人唉声叹气?”

“那倒也是……”我嘴上说着心里算暗自啐道,那前几天在厕所就满脸衰相的是谁啊。

她微扬着眉头似乎有点满意我的回答,“我叹气是因为我哥过几天要来。”

“你哥?”我一听脸­色­一变。

黄波波略显奇怪的看着我,“陆小­鸡­,你可别说你不认识他啊。”

“认识……”要是不认识那就好了,丫的黄家两兄妹简直就是我的克星,哥哥黄鼠狼,妹妹黄波霸,可怜的小­鸡­我为什么要认识这两个人呢。

“我听我哥说是来看你的。”黄波波挑了眉梢说,“那应该不会来找我吧。”

说到我和黄波波,那还真没有什么共同爱好,要说有那还就真有一样,就是对她的黄鼠狼哥哥很无语。

“那可是你哥……”我坏笑着揶揄,“那得去和你一起住吧。”

“哼!”黄波波哼了一声,估计是新烦加旧恼,整个脸都要扭曲了,我从吕望狩那里受的气竟然得以发泄了,也倒是我意料之外的。

不过黄鼠狼竟然要追来这里,这倒是我的一个难题,有必要和黄波波站在同一战线,“黄波波啊,你不会告诉你哥我在这里工作吧?”

“为什么不?”黄波波道,“丢给你我不就轻松了?”

“那不成啊……”我恳切地说,“要是他来这里纠缠我,我最多是有点烦,可是别人要是知道他是你黄经理的哥哥,那你多没有面子啊。”

这话正中红心,黄波波也紧张了,“对,我倒把这忘了,要是他那个穷酸秀才来这里,我可丢人了。”

见她紧张了,我赶紧趁热打铁,“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找不到我,这样他就得回去,你也省事不是?”

黄波波思忖了一下,“虽然我不认可你陆小­鸡­,但是我得认可你现在的话。”末了她说,“我一直奇怪我哥­干­吗喜欢你?”

我一把握住黄波波的手,热泪盈眶,“我比你还想知道。”

下班的时候,我心情还不错,不管过程如何,今天也算是顺利,虽然麻烦不断,但是都还能化解,要说什么事突然改变了我的心情,那就是我看见吕望狩挽着一个女人的手一起进了车子里。

那一刻,我的心里一揪,如同我当时看见他和小白一起进酒吧时一样。

我暗自骂自己,那时候是被他的伪善煞到了,如今怎么还揪啊?

可是嘴上骂再多也控制不了心里的纠结,我突然想起俗套的小说情节,越是得不到就越想要,原来这不仅仅是说男人的,女人也一样,或者说,人都这样——犯贱。

对小白那么好,但是被甩还依旧像朋友,订婚也不难受。还因为小白的关系也帮了我不少。和公司女职员温文尔雅,简直就是大众情人。如今又和一个陌生女人手挽手。

吕望狩,我彻底搞不清楚他的感情生活了。

小白的订婚前一天,她就开始整理东西了,说要搬到那直男那里住了,要说什么依依惜别那也就矫情了,坐车打电话上网,哪样还怕找不见人?无非是以后没有了蹭饭的机会,这倒让我有点郁闷了。

小白走了,楼下的屋子似乎很就安静了。

订婚那天早上,我就起床开始找衣服,翻着翻着就翻出我那条花裤衩,拎起来看看,无比怨念,一把丢到墙角垃圾桶,发誓以后再也不穿了。

洗头洗澡吃了中饭,换了一身还算得体的衣服,琢磨着自己这样混进去躲在墙角吃点东西应该没什么问题,便拎着礼物去订婚的酒店。

到那里的时候,似乎已经来了不少人,我直起自己微弓着的背,摆出一个据说得体大方的微笑,猫着步子向里走,从包里抽出请帖递给门口迎宾的人,琢磨着小白订婚还真挺高档的,那迎宾的小伙上下瞅瞅我,又看看请帖,迟疑了一下才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琢磨着自己又没穿裤衩子了,怎么还这样看我啊,等我进了大厅我就明白了。

那天早上吕望狩是这么和我说的,“记得穿正式点。”

那天晚上朱小白是这样和我说的,“稍微穿正式点。”

可是他们都忘记告诉我,什么叫正式,或者说,他们忘记告诉我他们对于正式的定义是什么。

但是可以肯定一点,他们对于正式的定义绝对和我不同。

首先应该从不正式说起,我认为的不正式大概就是如同初见吕望狩一样,上身羽绒衫,下身花裤衩,所以我觉得吧,正式就是穿戴整齐,头发梳好。

不过……他们似乎不是这样,我瞅这大厅里穿得西装革履的男人以及用华丽的礼服包裹着她们玲珑身姿的女人,我的脑子一声雷鸣,如果说他们是如此定义正式的,那么我就不得不去想我所谓的“不正式”的初见在吕望狩眼里究竟是如何一个定义了。

就在我瞠目结舌的时候,突然肩膀被人一拍,我扭头一看,竟然是情人节那天给我倒白开水的那个青年,“还真是你啊?”他吃惊地说。

我也有点吃惊,他不是酒保吗?

“你是哪边的?小白还是维正的?”他问道。

维正,似乎是那个直男,我想了一下,“小白的朋友……”

“哦……”他似乎恍然大悟了,啧了一下嘴,“果然是小白的朋友,不同凡响。”

“谢谢夸奖……”我笑得无比尴尬,“小白在哪?”这个场合似乎不太适合我,送了礼赶紧吃饱了闪人。

“在那。”他笑着说往一边一指,“一会再聊啊。”

“是是是,一会聊。”我讪笑着拎着礼品往那头走,心里啐道,一会聊你个大头鬼!

很显然,虽然平时小白和我穿得差不多,但是今天我将注定一枝梨花压海棠,谁敢和我争我就跟谁急!

不过小白似乎也不奇怪我的样子,说了几句,她那个板着脸的直男就把她叫走了,我现在也算明白了小白为了要说自己眼睛长到掬花上了挑了这么个男人,实在和她一点也不搭调,不过念头一转,我盯上的男人似乎和我更不搭调。

可是这却是不能比的,即使搭调可是人家也成了一对,而我呢?好像是离­奸­情越来越远吧。

木讷地拿过一杯饮料喝了起来,突然觉得身后一阵怨气,扭头一看是黑着脸的黄波波,“怎么了?”我笑道,那天谁说自己不会因为男人垂头丧气的?

“我胃疼。”她撇着嘴嘟囔了一句,拿了杯酒站在我身边,看来是打击不小,换作平日黄波波早就到处和人搭话了,哪会杵在这里和穿成这样的我一起发呆呢。

“你哥呢?”我问了一句。

“明天来,看样子是要长久扎根了。”黄波波叹了口气说。

“扎哪?”我对这个问题比较关心。

“谁知道啊,他说找租房子呢。”黄波波搁下空杯子,“你放心,我不会没事给自己找麻烦的,你的事我说不知道。”

“好姐妹好姐妹!”我一把握住她的手摇着,就差没给她个热吻了。

黄波波扯开我的手,“别……弄得我们好像很熟的样子。”

我怏怏地撒了手,突然就看见门口走进来两人,依旧是那天那样手挽着手,亲密地走了进来,吕望狩穿着一件银灰­色­西装,优雅地笑着同身边的女子说着什么,然后见他们走过去同小白说话,我看见那个女的和小白似乎很亲密的样子,我又糊涂了,这究竟是个什么复杂关系呢?

再回头,黄波波已经不见了身影,我看看自己的牛仔裤和白­色­的外套,再看看那边与小白凑在一起穿着黑­色­礼服长裙的女人,慢慢退到了角落。

突然之间我开始想念我那印着向日葵的裤衩,想着它被我丢在冰冷的垃圾桶里,如果现在的我一样,一瞬间我突然觉得很好笑,我何必去责备吕望狩一直提我的花裤衩,其实我即便不穿它,也依旧摆脱不了那猥琐着穿裤衩的样子。

而我最大的悲哀就是,我是被一个文雅的男人煞到了。

就在我苦笑的时候,吕望狩已经走了过来,“我不是叫你穿正式点的吗?”

“……”我满脸黑线,都躲到这旮旯里了,他还能发现我?

吕望狩似乎看穿了我的想法,嘴角勾起一丝坏笑,“本来是不想找你的,没想到你一枝独秀,想不注意都难。”

“多谢经理注意我。”我勉强抽了抽嘴角挤出点­干­笑,远远的看见那黑裙子的女人还在和小白说笑,觉得胃里空荡荡的酸,我想我是饿了。伸手拿过长餐桌上的一根法国长棍一口咔嚓咬了下去,我鼻头一酸,眼底泛起了湿润……

“你……”吕望狩看着我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我把咬了一截的面包从嘴里拽出来,泪眼看着吕望狩,“我……的牙……”

这时一个服务生走了过来,对我尴尬的一笑,“小姐,这是装饰用的,不能吃。”

“呵……装饰啊。”我笑得无比纠结,“我就是咬咬看是什么做的,做得真像,真像……”赶紧把棍子放回去。

“等等……”那服务生的脸越发难看了,“给我吧,我先擦擦……”

“好好。”我瞥着上面晶亮的液体,囧了。

身后是促狭的笑声,不用看也知道是吕望狩,虽然笑里带着讥笑,但是他笑起来真好看,让我觉得胃里更加酸楚,他是连嘲笑都优雅的男人,而我却是猥琐挖鼻孔的小­鸡­。

我看着吕望狩的笑脸发春的时候,那个黑裙子的女人走了过来,吕望狩止住了笑,“小月。”

那女人问他,“笑什么呢?”说着扭头看着我,“这是……?”

“公司的职员。”吕望狩说着向我介绍,“我妹妹。”

“哦。”我应了一声,瞧他笑得那温柔样,妹妹?哼……全S市小于28岁的女人除了我陆小­鸡­哪个不是你妹妹?小白说的对,女人都是妹妹,而猥琐者仅我一人。

那黑裙子女人把我上下扫了个遍,冒了一句,“你……就是陆小­鸡­?”

我囧了,难道我已经猥琐到人人都知道的地步了?还是陆小­鸡­就是我的猥琐代名词?我点了下头,“是是……”

那女人一把握住我的手,“很好,很强大!”

我被她强有力的气势震撼了,只会傻傻点头。

“来来,我要敬你一杯。”她说着从一边服务生的盘子里拿过两杯酒,豪迈地与我碰杯一­干­而尽,那一刻我欲哭无泪,因为我发现我喜欢她的­性­格。

喜欢情敌的­性­格?我觉得我是衰神附体了。

“好好……”我得瑟着把一杯酒咽了下去,同样是面对情敌,这一次让我觉得远远比那次在酒吧里喝白开水要来的更加苦涩,白开水终究没有酿出酒来的猛烈,如同初见时也比不上如今相处这么久。

我一直以为远观总是美丽的,近看只会让人破灭幻想,其实幻想破灭的时候真实才是最能刺入人心的。

吕望狩就是这样一个男人,我早就该想到,人家是女王受啊,女王啊女王,挥舞着皮鞭都让人着迷的女王。

如果不是在大庭广众,我真想给自己一个耳光让自己清醒,可是我却不能,所以我清醒不了。

我拿过服务生盘子里的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那女子一见,“吖?你还要喝?那再来一杯,今个小白不能陪我,你陪我喝好了。”

我又给她倒了酒,吕望狩似乎已经走到别的地方与别人说话了,我收回自己的目光,和自己的情敌碰杯仰头喝完,喝了不记得几杯的时候,情敌说要去吃点东西,就剩我一个人坐在这里自斟自酌,也不知道喝了多久,我打了个嗝,起身想去洗手间,可是腿微一站,我又坐了回去,我发现我头晕的厉害,站不起来了。

我喘了口气,那边台上说什么也听不见了,眼前只有各­色­的人影晃动,我嘟囔着,“正式吧,都穿着和接见总统一样好了……总要有人来陪衬你们吧,我,陆小­鸡­,就是华丽丽的背景……”

等我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我就看见满世界的霓虹灯在我眼前闪过,红的,黄的,绿的,闪得我恶心,我这个人运气不算懒,再倒霉的事也不会无路可走,大多数时候我还是能心想事成的,比如我想吐就绝对能吐出来,“呕……”

但是我比较聪明,我不会对着自己身上吐的,要吐得转下头,吐到旁边,我呕完三口一抬眼,就看见吕望狩的侧脸,我再看看自己吐的地方,神啊,带我走吧。

我竟然坐在他车的副驾驶位子上,刚才三口都吐到车里了,之前擦车,好歹擦的是口水,如今……自作孽不可活啊。

吐了几口,我头脑似乎清醒了几分,“吕经理,我……我会帮你擦的。”

他微侧了一下头,“这一向是你的工作。”

娘个腿的,我暗自骂道,十足的冷血女王,丫的安徒生写的冰雪女王就是他吧!

“是……我的工作。”我鼻子酸溜溜的,觉得自己狼狈极了,酒­精­似乎又继续冲上的脑子,“我的工作是美化大地,美化人间!我就是学了个破专业又如何?老娘我也是S大堂堂正正毕业的啊!对了……我……我还会写小说呢,怎么就不如你们的意了,我­干­吗要回家,我凭什么回家!”我骂着骂着也不知道在骂什么,或者是什么都在骂……

车子似乎停了下来,我还在继续嘟囔着,“凭什么看不起我,我穿得怎么了,对了……”吕望狩过来架着我向我家那楼道里走,我伸手拍拍他近在眼前的脸,“我没穿裤衩对吧,你不就喜欢嘲笑我吗?我……保证穿给你看。”

他似乎从我包里拿出钥匙开了门,我一见自己的房子,晃悠着甩开他,两腿还打颤着向屋里走,一把拿过那被我丢在垃圾桶里的花裤衩,我看着吕望狩在我眼前晃,但是我看不清他的脸,我伸手指着他,“你……你等着啊。”我说着弯上身子就套裤衩,大裤衩就是这个好,我穿着牛仔裤也能套上去,我又打了个嗝,踉跄着走到他面前,“看……看好了,大花裤衩子,你怎么不笑了?”

我靠在他胸口上,闻着淡而优雅的香气,眼泪就流了下来,去你的优雅,我使劲蹭着,把鼻涕也往上蹭,紧靠着他一直哭,一开始我只是有点难受,后来主要是因为我不敢抬起自己满是眼泪和鼻涕的脸,只能继续哭……

再睁眼就看见一片光明,我脑子一嗡,生生的疼,暗想糟糕,准是喝多了撞了脑袋,进天堂了。

再一扭头,吓了个半死,其实这个比喻不对,我都全死,怎么能说是半死,应该是吓得死了一次半,吕望狩竟然在一边,得,我就说我运气好吧,就是进天堂还得带个男人娱乐一下新生活。

不过……我扭头四下看看,最近天堂的设计师品位不太好,怎么装饰得和我一家一样啊?

吕望狩也睁了眼睛,见了我一点也不吃惊,直起身子坐了起来,“醒了?”

我彻底醒了,果然连天堂都不收留我,我还活着。

吕望狩起身拎过挂在一边的外套,看看上面的污渍,略嫌厌恶地拿在手上,动了下脖子,“这里睡得真不舒服。”白衬衣的领口松开,露出他光洁的锁骨,领带也松挂在脖子上,头发有点凌乱,但是整个人依旧保持着优雅的气质。

我舔舔嘴­唇­开了口,“我们没做什么吧。”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台词恶俗加恶心。

吕望狩扭头一笑,“即便你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也应该相信我的品位。”

很好,我的台词再恶俗,吕望狩也能将之变得新颖独特。

就我这小身板,半瓶酒下肚连路都不会走了,也别指望说记得自己做了什么,估计就是杀了人,我没准还以为是宰了只­鸡­。

吕望狩似乎也不愿意说什么,只说我喝醉了把我丢回来,结果被我扯着不放,怕我喝多了跳楼就在这里看着我。

我扯了一下牛仔裤外面的花裤衩,“你给我穿的?”

他微微一笑,“我没有这样的爱好。”

“那……那是见鬼了。”我咽了下口水尴尬地说,其实我也觉得我自己给自己穿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承认起来很难。

我看看钟,已经接近中午了,“吕经理,公司……”

他瞥了一下时间,不急不慢,“我迟到又不扣工资。”

你是经理当然这么说了,问题是可怜的小­鸡­我,宿醉头疼还要被扣工资,赶紧拿出手机要打电话。

“你有事?”他问道。

“请假啊。”我回道,“要不可是要扣钱的,我装病好了,这样就算休息不算旷工。”

吕望狩笑了一声,“你向谁请假?”

“管考勤的小张啊。”我不解思索地说。

“他向谁报告?”

“……”我囧了,“他……向你报告。”

吕望狩满意地一笑,“你觉得你编谎话说生病有意义吗?”

“……”当我没说过话。

他拿出自己的手机,一通电话打了过去,似乎是打给黄波波的,说自己今天有事,在通话的最后几秒,冒了一句,“陆小­鸡­向我请过假了。”

哦哦哦……我心里立刻雀跃了一下,果然是好人啊,也不知道我是不是被虐过了头,他的一点小恩小惠就能让我激动半天,我越发觉得自己太没骨气了,为自己羞耻!

某人挂了电话迎上我的激动的眼神,淡淡一笑,“你要是被抓了旷工,扣了工资,我的钱岂不是有去无回了?”

请完了假,洗漱了一下,就是吃饭的问题了,不是我小气,小白走了以后我就陷入了粮食危机,外加我这个小庙也供不起吕望狩这个大佛,只能请他移驾去饭店吃,可想他非要拉上我一起,这让我不禁暗自紧张了,难道要我请客?

“吃饱了还要帮我洗车。”吕望狩微笑着帮我把大门关上,晃了一下车钥匙说。

我垂头跟着他,楼下似乎有些声响,下了楼梯一看,似乎有新的房客住进来了,门是半掩着的,门口还放着一个箱子,然后我走过去,做了一件让我懊悔了许久的事,就是好奇的伸长我的­鸡­脖,把我­鸡­头伸了进去,眨巴了一下我的­鸡­眼,然后看见了黄鼠狼。

“吖——!”我一声惨叫,杀­鸡­放血时也不过如此。

黄书浪立刻展现他偷­鸡­的敏捷身手,一个跃身冲了过来大叫一声,“凤凰!”

这一声一叫,我就知道完了,我美好的日子结束了,我那个恐怖的恶梦又再现,我伪装了这么久的人生OVER了。

我扭头看了一下惊异的吕望狩,无奈接受现实,他听见了。

没错,陆小­鸡­是我离开家的时候自己改的名字,我叫陆凤凰,而我并不是一只凤凰,­鸡­窝里会飞出金凤凰,凤凰巢里也不会不小心混进一个­鸡­蛋。

丑小鸭是混在野鸭里的天鹅,而我是被丢进凤凰窝里的山­鸡­。

这个比喻一点也不过分。

黄书浪冲过来一把拉住我,“凤凰兮!此乃缘也!波波言不知汝于何处,却惊见汝寻吾之乎!吾涕零!呜呼!”

我尴尬地抽了一下嘴角,伸出­鸡­爪子指指楼上,“我……住楼上。”

“此乃命也!”黄书浪激动地说,“为何吾经之此处有此感应?缘由此处有吾之爱人!此幽幽楼道如吾等之鹊桥,金凤玉露一相逢……”

“呕……”我一把扯出吕望狩的胳膊支撑住自己。

黄书浪扭头一看,“此乃何人?”

吕望狩还真是处变不惊,温柔地一笑,伸出自己的左手,“我是她的上司,有些事要和陆小姐一起去办。”

“恩……”黄书浪赶紧伸手握住,“幸会幸会。”

我见已经握了手,不介绍也不好,只好对吕望狩道,“这是我爸的学生,黄书浪。”

吕望狩继续说,“虽然你们似乎见面有许多话要说,但是公司的事……”老实交代,你丫的大学是念表演系的吧!

黄书浪立刻道,“公事为要。横竖于楼上下,相彼为邻,长夜漫漫,吾等交心之时有候也!”

我还没说话,吕望狩就把我拉近了一点,“主要是事情太急,要不我也不会上门来了,还希望你谅解啊。”

“那自然自然,自然是公事为要!”黄书浪认真地说,“吾乃明事理之人,汝等忙去,吾辍拾衣物去也”

见他滚回了房里,我才活过来,丫的再诌古文我就要吐血了。扭头向吕望狩解释,“他……脑子不好使。”

吕望狩向楼下走,一句话也不说,把我丢进车里,开动了车子,车子开到马路上的时候,他开了口,“凤凰?你的名字还真是有特点,那小­鸡­是什么?”

“凤凰是家里给起的,我考到这里念大学的时候自己改了名字。”我木讷地开了口。

吕望狩鼻子哼了一下,“凤凰改成­鸡­,你还真有创意啊。”

我苦笑了一下,瞥眼看看昨天自己的“成果”,加上黄鼠狼的出现,一点胃口都没有了,“我先擦车好了。”

他没说话,继续开车,把车停在一家洗车店那里,开了车门,对着还坐在里面的我说,“要不连你一起洗?”

我赶紧跳下车,跟在他后面,“怎么不让我擦了?”

“怕你擦不­干­净。”他站在一边点了一支烟,我还是第一次见他抽烟,还以为他从不抽烟,因为他身上没有烟味。

“看什么?”他扬眉问我。

“嘿嘿……”我傻笑一下,“头一次看你抽烟呢。”

“偶尔。”他简单地说,吸了几口,就把烟丢了,看了我一眼,“你是凤凰还是­鸡­?”

“恩……”我皱了眉头想了一下,“我觉得我是­鸡­,他们非说我是凤凰。”

“怎么说?”

我一愣,他好像原来从没有这么多问题,向来是一语击毙我,不留余地,我绞了下手指,“这个话题太长,不适合说。”

吕望狩就不再问了,后来我想明白了我为什么知道他够女王够尖酸还依旧傻傻地跳进坑里,因为在很多时候,吕望狩从不多问,他只关心结果,我吐水在他车上如此,找工作如此,借钱也如此,对于我这样不愿意多说的人,他的不多问对我来说是那么重要。

甲之熊掌,乙之砒霜。

我看着他又抽出一支烟,笑了起来,对我来说,这便是最大的宽容。

因为请了假,吃了午饭又不能回公司,又不愿意回去面对黄鼠狼,我和吕望狩道,“要不我先去­干­活?”

他眉梢一挑,“想晚上早点回去和他聊天?”

我一愣,还没有反应过来,他自个就接了自己的话,“也对,看上去挺熟的……”

我看了他一眼,略显得意地说,“难道你这种行为就是传说中的吃醋?”

吕望狩眯缝着眼睛扫了我一眼,“难道你这种猜测就是传说中的自恋?”

靠……又输了,我无语对苍天,为何我小­鸡­在家坎坷,离家艰难,遇个老板还女王加毒舌。

车子停在了S市的别墅区,吕望狩的家是一栋独立的二层别院。车进了车库,我下了车,心里咯噔了两下,一是丫住的房子够大的,二是这么大的房子我­干­活还不给累死啊!

跟着他进了门,大厅里一个­妇­人在收拾茶几,我下意识的紧张咽口水,“伯母好,我……我是来做钟点工的……”

那­妇­人抬头一笑,开了口,“今天回来的早啊,他们都不在家。”

吕望狩似乎是想笑,用手揉了下鼻子,对着我说,“这是家里做事的阿姨。”

那­妇­人走了过来给我拿了拖鞋,问道,“要去倒茶吗?”

“不不不……”我紧张地摇头,吕望狩自顾地上楼,我赶紧猫着步子跟着他的脚步上了二楼,右转进了一扇门,吕望狩进门挂上外套,靠在沙发上看着我,我突然觉得自己进了女王的囚室,全身得瑟,无比寒碜,“不是有做事的阿姨吗?”

吕望狩四下看看,“我这几间房两小时清理差不多吧。”

一间卧室一间书房一个浴室,不算太多,况且看上去就很­干­净整洁了,哪里需要两小时?看来小­鸡­我是赚到了,“这有什么问题。”我伸手摸摸一边的电脑桌,“根本就没有什么脏啊,很­干­净啊。”

吕望狩不急着回答,慢慢起身,从身后的架子上拿下一个硕大的放大镜,走了过来,对着电脑桌凑近,指着那被放大了几百倍原本只是粉尘的黑点,对我一笑,“来,拿着放大镜,把这屋子弄­干­净……”

两小时……

我泪了,我泪流满面,有人说过,上帝是公平的,人生是平衡的,一辈子要做那么多的事跑也跑不了,就好比我人生的前二十六年从不认真打扫卫生,如今就注定要偿还。

吕望狩从电脑后起身走了过来,“做好了?”

我恭敬地把放大镜递给女王陛下,“请检阅!”

吕望狩当真拿过放大镜,认真地检查每一个角落细缝,满意地一点头,“不错,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本事还挺大的。”

“谢谢夸奖。”我撑住最后一口气道。

“可是……”他把放大镜递回我手里,“你两小时才把书房弄­干­净,卧室和浴室怎么办?”

我舔了一下­干­涩的嘴­唇­,两小时把书房弄成他要的标准已经是奇迹了好吧!

“要不明天做?”他问道。

“恩恩恩……”我赶紧点头,就是家里楼下蹲了个黄鼠狼我也要回自己的窝里,我的腰都要断了。

“你走吧。”吕望狩难得仁慈地一挥手。

我仿佛看见他头顶的光环了,赶紧拎过自己的包向外冲,前脚跨出门槛还没有落地,我就愣住了,扭头问他,“吕经理,门口有公车站吗?”

他微笑着摇摇头。

“地铁?”

女王依旧摇头。

“……那我怎么回去?”

吕望狩伸出食指和中指比画了一下两脚走路的姿势,我囧了。

“你能送我不?”

他抬手看了一下手表,“我还有两个小时才需要出门。”

很好……两小时,也够我走回自己的小破窝了,欺人太甚啊!这不就是传说中的官逼民反吗?还让不让人活了!

摆明整我,好!对我不仁休怪我无义。我一把把包扔在了地上,撸起两袖子,瞪眼对吕望狩说,“我把明天的活­干­了!”

我大咧咧地推开卧室走进去,吕望狩在后面温柔地说,“千万别勉强啊。”

吕望狩的卧室很整洁,朴素的­色­调,简单的摆设,我看着床上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的床单,一是感叹他的洁癖程度还真是神一般的高度,二来我想他昨天在我那破窝里竟然也睡着了,其实习惯还是可以改变的啊,真要是困了­鸡­窝还不是能睡?

我看看屋子里也不知道要从哪里开头的好,­干­脆从床头的柜子弄好了,抹布才放上去,我就看见床头的柜子上的相框,里面是笑着开心的两个人,两个我都认识的人,一个是吕望狩一个是那天的黑裙子女人。

我正盯着看,后面突然传来一声,“看什么呢?”

我回头看,原本坐在电脑后的吕望狩正倚着门框看我,“没什么……笑得挺好看的。”我说得有点心虚,觉得自己有点像矫情的小说女主,­干­脆心一横­阴­阳怪气地说,“我在想怎么到处都能看见她呢!”话一说完,我突然就明白了那些恶毒的女二号,原来这么说话心里真的很爽,矫情的女一号真不好做。

吕望狩鼻子哼了一声,似乎想笑,“你不是见过吗?我妹妹啊……”

说了第二遍,我似乎觉得自己的理解有了点小小的问题,“真的是妹妹?”

吕望狩略现鄙夷地看了我一眼,“或许你理解能力真的有问题,要你理解这些真是为难你了。”说着转身走出房间,留下我对着照片傻笑起来,其实仔细看看长得好像是挺像的……

弄好了卧室,也临近傍晚了,现在还是三月初,天黑的挺早,我从卧室走出来,把清洁用具放好,站在一边等着吕望狩,他瞥见了我,把手上的活搁了下来,拿过一边的车钥匙,开门向外走。

下了楼,正瞧见那做事的­妇­人似乎正要上楼,见吕望狩下来了便说,“他们今天都不回来吃饭。”

“林阿姨那你也早点回去吧,我今天晚上也要出去有事。”吕望狩柔声说,还真是老少通吃。

“恩。”被他称为林阿姨的­妇­女礼貌地一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我伸手捶了几下自己酸疼的腰,跟着吕望狩出了门,看着已经走出一大段距离的林阿姨模糊的身影,我不禁感叹生活的不易,为了赚钱天天跋涉至此,感慨放在心里难以表达出我的敬佩之情,“真不容易啊,每天还要这样走回去,多辛苦啊。”

吕望狩不回答,只是坐进了车子,我也赶紧钻了进去,车开一会就追上前面走路的林阿姨,我善良地说,“我们带她一程吧。”

吕望狩道,“没见她坐公车了吗?”

我伸头一看,林阿姨果然向路边一站,几棵大树间确实立着一个公车站牌,我怒了,“你……刚才不是说没有公车的吗?”

吕望狩目视前方平静地说,“你问我家门口有没有,门口确实没有,走几步就有了。”他说着腾出一只闲着的手伸出两手指比画了一下他之前做的走路动作,“我让你走,你说要我送。”

“……”我终于忍耐不住了,要死也给我个痛快吧,“你是不是一直在针对我?”

吕望狩一笑,“你觉得呢?”

“你有虐待癖?”我试探了一句。

“那也得遇上可以虐待的对象。”他勾起嘴角,侧脸对我诡异地一笑,“你说是不是啊?”

把我丢在巷子口,吕望狩晚上还有自己的应酬便驱车离开。

不过我也没指望过那种矫情的烛光晚餐,也不必为突然出现的邀请笑得花枝乱颤,也不用为什么都没有而失落,有话说的好,要是你没有西施的面容那也该有梦露的身材,没有梦露的身材也该有林徽因的气质,没有气质也该有雅典娜的智慧,要是连智慧也没有就该有自知之明。

幸运的是,即便我没有前四者,我还占了最后一条,有点自知之明。

我伸了下胳膊就看见站在楼梯口的黄书浪,我还没走过去,他已经冲了过来,“凤凰!半日不见,如隔三秋啊……”

周围没有外人,我也不用太顾他的面子了,直接喝道,“你丫的再说古文试试!”中午的时候吕望狩在,我顾及他的颜面不说什么,我不待见他只是不愿意因为看见他想起某些人,但是他毕竟对我还不错,尽管这种“不错”让我很恐慌。

黄鼠狼立刻闭了嘴,显得痛苦无比,纠结了半天才开了口,“吾……不,我说习惯了。”

“你对着老头子的时候我随你怎么说,爱怎么说怎么说,你说鸟语我都不管,和我说话你就给我说人话。”我没好气的说,全身的酸楚让我觉得无比疲惫。

“老师他……”黄鼠狼开了口,我一记白眼翻过去,“你是间谍?”

“不不……”他赶紧说,书生模样白净的脸上露出紧张的红。

“我不过猜猜,你何必做贼心虚?”我讥笑着说。

他不再说话,静静地和我上了楼道,来之前想办法躲着,如今躲不过也只有面对了,我无奈地说,“什么时候回去汇报啊?”

“凤凰你……”

“我叫陆小­鸡­。”我侧着脸说,“不是凤凰。”

“我知道了。”他点了一下头,“好吧,小­鸡­,我……”他说了一半生生停了下来,隔了一会改口说,“我为你烧了加了爱的晚餐,一起吃饭吧。”

我点点头,不去拒绝,因为我是真的觉得累了。

和吕望狩在一起,真的很累,身体很累。

和黄书浪在一起,我也很累,­精­神很累。

黄书浪的手艺很好,我一向知道,讨厌他并不代表讨厌他做的菜,好比我讨厌猪圈的味道但我没有理由讨厌吃猪­肉­。

“多吃点,我下午出了门就发现这里离菜场很近。”黄书浪夹着菜说。

“啧啧……”我感叹道,“你还真是上得了讲堂,下得了厨房的好男人啊……”

他正给我添着饭,听着这话连碗都不要了,一把拉住我的手,星星眼状看着我,“凤……不,小­鸡­,你终于发现我的好啦,我……”

我甩开他的手,继续说,“……可惜我不喜欢你。”

黄书浪的脑袋耷拉了下去,伸手从怀里摸出个小册子,拿过一边的笔画了一道,自己嘀咕道,“第七百零五次。”

我自己添了饭,“除了节假日,你还真是屡试不爽啊。”

他把册子放好,“没关系,老师说过,百炼成钢,百……”

“咳。”我­干­咳了一声,把碗搁了下来,“我吃好了。”

黄书浪赶紧把后半截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改口说,“小­鸡­……”

“我回去了。”有时候明明很饿,但是却没有吃东西的欲望,现在便是这样的感觉,我起身拎了包就走,黄书浪叫住我,“我,我不就是说漏了嘴吗?”

我拉开门没有回头说,“你是不小心说漏了嘴,这没什么……我只是累了。”

黄书浪没有说话,我走上了楼,转角的那里,窗户依旧吹着风,我平静地说,“谢谢你的饭。”

第二天早上我昏沉沉地醒来,枕头有点湿,我索­性­把枕头整个扔进洗衣机里,吃早饭的时候就听见洗衣机翻滚的声音,我一口一口嚼得格外起劲。就是给他“凤凰凤凰”地叫得,晚上得瑟了一夜做噩梦。

出门下楼的时候我尽量放轻了脚步,但是黄鼠狼还是在我正路过他门口的时候开了门,吓了我一跳,转想黄鼠狼抓­鸡­的本事还很不盖的。

他没说话,只是递过一个信封。

“你之前递了那么多次情书还不够?”我无语了,其实从某种角度来说我很景仰黄鼠狼的抗击打能力,相比之下我就差远了,一次打击,终身不振!

“是钱。”黄书浪说。

我伸手摸了一把信封,难怪看着不像原来那么恶心,原来里面有我尊敬的毛主席啊!不过,那啥是怎么说的,黄鼠狼给­鸡­送钱,我也敢要?“你给我钱­干­吗?”说完这话我就觉得是废话,与其问他为什么给钱不如问他里面装了多少。

他没说话,深沉地低着头。

“我问你话呢?”

继续深沉。

“你什么意思,是不是我妈说我没钱了?”

依旧深沉。

“你以为给我钱就能引诱我回去了?”

还他令堂的深沉。

“黄鼠狼!你装死啊!”

某人抬头泪眼看着我,结巴着说,“我……忘了自己想说的话翻译成白话要怎么说了?”

ORZ,我被打败了,“得,您老慢慢想,我上班去了。”

到了公司,进了电梯,正巧里面站着吕望狩的妹妹,其实有些人也许你经常会看见,但是你都不会注意,但是当她和你注意的人有什么关系的时候,似乎就会觉得很容易看见了,其实不过是很容易认出来罢了,她也一样,“哎,陆小­鸡­!”

“你……”我倒不知道怎么称呼她,冒出一个字就没有下文了。

“我叫吕望月。”她倒大方地说,“我哥竟然没和你说我的名字?”

“他就说你叫小月……可我不能这么叫你吧。”我尴尬地说,吕望狩她妹妹和他­性­格还真是天差地别啊。

“这有什么不能的。”她自来熟地挽过我的手臂,“我可是早就听说你了!”

“吖?”我背后立刻出了冷汗,“听……听说我什么啊?”

“你不知道啊?”她奇怪地说,“不是你们部的小李天天中午到处说的吗?说你的伟大事迹啊!”

汗……我无比尴尬,小李的­鸡­婆等级果然很高。“是……是吗?”我还以为是吕望狩和她说的,原来不是啊,心里竟有点落寞,不过这种小落寞相较与我平日被吕望狩刺激的打击来说根本不算什么,立刻就灰飞湮灭了。

“我早就想认识你了。”吕望月呱呱地自顾说着,我抽着嘴角尴尬地陪着笑一直到她出电梯,还不忘说,“我中午请你吃饭啊。”

我听了半天还就最后一句中听,中饭钱省下了,立刻笑得春光灿烂,“好啊!”

出了电梯我就瞧见走在前面的黄波波,我赶紧追上去,“你哥来了。”

“什么!”黄波波立刻花容失­色­,尖细的高跟鞋一崴,人也一个踉跄,“在,在哪?”

看来黄鼠狼的杀伤力实在是强,我扶住黄波波,“在我家楼下。”

黄波波这才喘了口气,挣开我,“你想吓死我啊,我当他来这里了呢,我可没有说什么啊。”

“哪能啊。”我讪笑着,“你还算义气没告诉他我在那里,找来也只能算我倒霉。”

黄波波理了下裙摆一笑,“因为我才不知道你住哪里呢。”

“……”女人的友情就是薄薄的草纸,上厕所的时候才会觉得有用,用完了就毫不怜惜的丢掉,虽然我和黄波波之前是否存在友谊这个问题值得考证。

“你就多担待吧。”黄波波拍拍我的肩膀,尖细的鞋跟敲击在地面上清脆极了,我想起昨天晚上黄鼠狼拌的脆黄瓜,我发现才上班3分钟我就饿了。

一个上午也不见吕望狩来公司,我又不好多问,瞥了一眼竟然在认真打字的小李,丫的不是很­鸡­婆嘛,怎么今个不说说吕望狩怎么不来上班啊。

难道昨天应酬酒喝多了?我拖着地琢磨着,突然觉得自己无比自作多情,于是握紧拖把努力­干­活,小李走过来轻拍了我一下,“小­鸡­,轻点,别把地戳出个洞来。”

终于到了中午的时候,吕望月果然跑来这里拉着我去吃饭,小­鸡­我得意地搓着手不知道要请我吃什么呢?

“去吃日本料理。”吕望月不等我问就说,我突然发现其实他们兄妹俩读心术的本事不相上下,难分伯仲啊。

“日本料理?”说真话我对这种食物不太有好感,我不是愤青,只是这种料理向来是空着肚子进去再空着肚子出来,尤其是像我这样看着价目表就胃抽筋的人,更别说大吃一顿了,开胃之前钱包就空了。虽然是别人请客,反倒更不好意思多吃,我开始盘算着下午去食堂买包子吃。

“那家的生鱼片可好吃了。”吕望月似乎很高兴,我也不忍心打击她,人都是这样总想要把自己最喜欢的东西让别人也能享受,感动之余我决定下午买包子的时候也给她买两个。

“是吗?”我也配合地做出高兴的样子,出了门,我就愣住了,因为我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车子,以及吕望月的话,“我哥请我们吃。”

我……直接怀疑这顿饭的问题将不在是吃饱与吃不饱的问题,而是吃得下与吃不下的问题了。

昨晚知道了吕望月是他的妹妹,我借着问候小白的机会探了探情况,小白第一句话就是,“你认识小月了?好啊!以后吃饭问题就解决了。”

当时我不太理解,现在我明白了。

或者说上了车听了他们的对话我就更加明白了,小月道,“哥!以后吃饭都带着小­鸡­吧!”

“扑哧。”她一说完吕望狩就笑了起来,小月还没有明白过来,我尴尬地笑着,“小月你好有幽默感啊……”

吕望月自个也明白了过来,脸腾地红了,“我的意思是带着你,不是带着那个……”

“我明白。”我看着她说,其实我已经习惯了,人生不就三重境界嘛——忍受,接受加享受,我现在对于很多事都已经慢慢享受其中了。

进了店里坐定就开始点菜,我对日本菜没什么研究,点菜也就让他们兄妹忙活,也省得我看见价格胃抽筋。

“小­鸡­,你平时吃的多吗?”估计是点的差不多了来问问我情况,吕望月扭头问我。

其实我想说就像正常人那样,但是转想这里不是吃大排挡而是吃日本料理,正常的分量那是绝对不够吃的,我思忖了一下,瞥了一眼吕望狩坏心眼的想与其让你把钱讨好那些妹妹一样可爱女人,不如吃进我这个猥琐­鸡­的肚子里,将愤怒吃进“­鸡­肚”里,我终于明白了“嫉妒”这个词的由来,我坚定地说,“我食量很大,应该是你们的两倍!”

“哇……”吕望月说,“你能吃就好,我今天胃口不太好,都不怎么想吃东西。”

我一听,更加佩服自己的回答了,她今天胃口不好,我要是说吃得和她差不多那岂不是连牙缝都不够塞的了?说两倍还是少的了。

可是吕望狩的脸上似乎没有我料想中的不悦,似乎带着诡异的笑,对一边的服务员说,“我们刚才点的,全部变双份。”

我并没有从他的笑中与服务员的惊愕中看出什么端倪,只想着向女王蹭饭,蹭一顿少一顿,不吃就亏了。

吕望月和我絮叨了一会寿司就开始上来了,一盘接一盘,桌子就满了,我扫了一眼,别看这么多盘根本就没几两的东西,估计吃饱很难。

寿司的口味确实很好,而且这顿饭吕望狩一直保持着沉默,并没有我料想中的尖酸刻薄,倒也为我营造了一个进食的好氛围。

吕望月显然很喜欢吃日本料理,一盘接一盘,我琢磨着按她的话说应该快饱了吧,低头吃自己面前的,一桌盘子空得差不多,我琢磨自己饱了七分,抬头一看吕望月还在继续吃,一边的服务员撤了盘子,动作麻利地又开始上菜。

我思忖了一下,这该是我点的那两倍的分量了,心想要我一个人吃实在是不好意思啊,可是我的想法却是多余的,因为吃的人绝对不会是我一个人,吕望月嚼着生鱼片对我说,“小­鸡­,这个好好吃哦,你尝尝……”

好,第二桌吃完,我觉得饱了。服务员又来撤盘子,我琢磨着不是应该买了单才收盘子吗?可是我错了,因为根本还没有买单,第三桌又上来了。

“还有?”我有点吃惊了,吕望狩优雅地夹起一块生鱼片对我说,“陆小姐,你胃口好,多吃点,我怕小月吃不完。”

此时吕望月夹过粗卷就塞进我嘴里,“小­鸡­,这个粗卷我吃了两盘了还觉得好吃!”

这一次,我觉得我开始撑了,胃里胀胀的难受,吕望月扯过我的膀子,“小­鸡­小­鸡­,这个章鱼丸好吃极了……”

我打了个嗝,“小月,你点了多少?”

“不多啊……”吕望月道,“我还没吃饱呢,我昨天有点发烧,今天都没点多少,就怕吃不完,不过好在你能吃,等会还有的你可要帮我吃完啊。”

还有的……我觉得我开始怀念饥饿的感觉了,那种胃里咕噜地叫的感觉,我抬头看着对面浅抿了一口清酒的吕望狩,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一直沉默了,恐怕这顿饭从我说要两倍开始他就带着看戏的心情在享受着。

我想我又输了,这时突然手机响了起来,我一看是黄鼠狼的号码,想掐了电话但是转想他这会的电话岂不是我的救命稻草吗?赶紧接了过来,“什么事啊?”

“吾之右脚伤矣……痛煞我也。”黄鼠狼的声音确实带着颤抖。

罢了,我也懒得和他纠结古文的问题,“那你在哪?”

“吾在家中动弹不得,欲至医院难行也。”黄鼠狼说着倒吸一口凉气。

其实我想让他自己打120急救,可是这边服务员又上菜了,我满脸黑线,此时不走难道我要用我的小胃袋装下这么一大桌?赶紧说,“我马上回来。”

挂了电话我略有点得意地说,“家里出事了,得赶紧回去。”为了表示真实­性­,我对吕望狩道,“就你见过的那个黄书浪,他脚伤了,我得送他去医院。”

“啊……”吕望月道,“那你赶紧去吧,吃饱了吗?”

“吃不饱也得先回去啊。”我悲怆扼腕道,再吃就真的回不去了。

“我送你。”沉默了许久的吕望狩起身说,吕望月搁下筷子说,“恩,哥去送吧,我吃完了自己打车回去。”

我还没有反驳,吕望狩就已经把我拖出了门,“那还没付钱呢。”

“小月自己身上有钱。”吕望狩道。

“为什么要送我呢?”我的心跳的有点急,很多次,我都在想,吕望狩难道故意让我误会才做出很多这样的暧昧,还是纯粹的变相打击,但是很多次他给我的答案都是后者。

“我有必要看看你请假理由是否真实。”

车子开在马路上,我觉得有点晕忽忽的,一想也是正常,刚刚吃得肚子胀就坐车,不晕就怪了,一路上止不住的打嗝,吕望狩沉默着不说话,反倒让我打嗝的声音显得格外响亮,尴尬的程度也提升了。

那一刻,我对吕望狩的景仰又增加了,他总是能和谐的分配说话和沉默的时间,让我的猥琐最大程度的凸显出来。

开到一个路口遇上红灯,他一个刹车,我向前一冲,­干­呕了一下,差点就吐出来了。

吕望狩笑了起来,我看他笑得得意张口啐道,“你怎么不对着你那些妹妹也这样­奸­诈的笑啊?”

他收起了笑说,“那也得有人能让我这样笑啊。”

我觉得他今天说话的口气有点怪,忍不住瞥了他一眼,清秀的脸上透出淡淡的粉红,我猛地想起刚才吃料理时他一直在喝清酒,“你……喝酒了?”

红灯结束了,吕望狩开动了车,应了一声,“喝了怎么样?”

“你……你酒后驾车!”我惊呼道。

他侧脸看我,“酒后驾车怎么了?”

“你还东张西望!”我紧张地攥紧了安全带。

“我又不是第一次了。”他的脸红得更加明显了,看来清酒的后劲十足啊,“我昨天就喝多了还不是自己开车回来的?”

“你还宿醉未醒?”娘个腿的!难怪刚才吃饭的时候不说话,丫的不是装深沉啊!你喝多还开车也就算了,要死还拉着我这个垫背的,我一把扯住他的衣袖,“你赶紧停车!会被警察发现的。”

吕望狩挣开我的手,眉梢一挑,微红着脸说,“你别动,没事!马上就到你家了!”

“不成……”我已经看见前面路口有个警察,“你这样被抓了是要罚款加拘留半个月的。”赶紧拉住他,“停车自首吧。”

“你放手。”吕望狩的酒劲上来的,胳膊一挣甩开我,“什么警察,开过去不就过去了。”

“你这是知法犯法。”我小­鸡­可是守法的好公民,怎么能眼睁睁看着身边的人在我面前犯法,横下心拉住他不让他开车,可是我忘记了一点,把他的手从方向盘上拉开只能决定方向,而他的脚还踩着油门呢……

然后我看见路边的花坛向我扑来,那里有青草和小花……

然后警察走了过来,我觉得自己的头有点疼,但是我还是坚挺着对着警察叔叔说,“我们自首……”

警察道,“赶紧打120。”

我感觉有热热的东西顺着脸流下,一边的吕望狩伏在方向盘上,脚终于离开了油门。

等人把我移上担架的时候,我头脑还清晰着,问一边的白衣小妞,“要死没?”头脑太清晰也让我害怕,别是回光返照啊。

小妞一笑,“没死呢,就是撞伤了。”

得……一车两伤,小­鸡­我终于出名了,明个一准上报纸。

救护车的叫声撕心裂肺,我估摸着要是心脏不好的人坐进来,没病也给吓出个病来,我看看躺在一边的吕望狩,总觉得有什么事忘记说了,车开到下一个路口的时候我猛地想起来了,赶紧对一边的小妞叫道,“先拐个弯成不,那里还有一伤了脚的,顺路载他一程还省油费呢!”

在我的极力争取和循循善诱下,救护车史无前例的没有直接开往医院而是绕了弯子顺路捎带了黄鼠狼,某人被人架上了车瞧见了我叫道,“凤凰!汝果真来接吾也!”

我是脑袋撞伤了,吕望狩撞了肋骨,黄鼠狼是在家爬梯子拿东西从梯子上掉下摔了脚,我们三合在一起就是从头伤到了脚。

医院也极有意思,估计是因为我们三是一车载来的,都是撞伤,给安排住进一病房了。

我进了医院包好了脑袋,才觉得有点晕忽忽的,医生说有轻微脑震荡,睡几天就好了,吕望狩似乎撞得不轻,一直在旁边的床上唧唧歪歪的叫唤,黄书浪的脚打上了石膏,吊在床上,脑子清晰却动弹不得。

黄书浪摸着电话要打回家,被我喝住了,“你要­干­吗!”

“吾伤也,欲告之父母报平安……”黄鼠狼可怜巴巴地看着我。

“不准!”我叫道,“你告诉你父母不等于告诉我父母吗?”

“凤凰……”

“你别以为撞了腿就可以诌古文的,给我说人话。”老娘我都伤了无数脑细胞了,他还给我掰古文,听得我太阳|­茓­一抽一抽的。

“那怎么能不告诉家里人呢?”黄鼠狼同我说理。

“反正又没什么,医生不说一两周就能好了么。你回去以后再说,还能显示你坚强的男子汉­性­格。”我胡侃道,某人真的信以为真,“真的?那我不说了。”

正说着一边病房外吕望月冲了进来,手里还拎着那家寿司店的外带,没想到哥哥撞伤了她还记得要把剩下的带来给我,我被感动了。

“哥……”小月惊呼一声冲过去,扫了一眼全身,“怎么没裹得全身绷带啊?”

吕望狩艰难地吐着字,“伤了肋骨……”

“那没事!”吕望月直白地说,“没撞到脑子和下半身就没事。”说着扭头看我,“小­鸡­,你的头没事吧?”

“我还好……”小月说话果然不同凡响,连我也被吓到了,她把袋子递了过来,“我一接到电话听说你们出车祸了,我就想啊,医院的饭一定不好吃,正好我吃得有点饱了就把剩下的带给你们。”

我接过袋子,还真别说,给这么一吓我倒是真饿了。

“爸妈正赶过来呢。”吕望月对吕望狩说,瞥眼瞧见了一边的黄鼠狼,“这医院真好玩,不给你们住单人房就算了,咋还塞进来一个不认识的呢?”

我一边打开袋子一边说,“认识,就是他伤了脚我们才赶过去的。”

“那这就是罪魁祸首咯?”吕望月道。

“姑娘何出此言?”黄鼠狼最怕被别人说他有什么罪,一向视名声为生命,“小生不过伤足在家,怎能称祸首?此等伤吾名节之言不可乱语。”

吕望月凝视他三秒,转身冲出病房吊了一嗓子,“医生,这里有个人要转­精­神科!”

黄书浪是否需要转­精­神科这个问题还有待解决,而吕望狩的父母已经在这个时候赶了过来,为了避免尴尬也懒得去慢慢解释,我­干­脆闭上眼睛装睡觉。

前面是例行公事般的审问,接着我听见一个中年男子的声音,应该是吕望狩的父亲了,“警察说你酒后驾车,你喝了酒就应该休息一会再开,怎么能喝了酒就开车呢!”

吕望狩要不就是肋骨疼得不能说话,要不就是面对训斥说不出话来,保持着沉默。

一个­妇­女的声音说,“别说了,现在伤都伤了,何必追究那些原因呢?”

“听说你还带着一个女的?伤得如何?”吕望狩的父亲问,我一听扯上了我,赶紧继续装睡屏住呼吸。

“好得很……”我感觉到吕望狩看过来的目光,言语里带着笑,他知道我在装睡。

“就是旁边这位?”吕望狩的妈问道,小月答,“恩,是哥公司的职员,中午一起吃饭的,家里有急事哥就去送她的才出事的。”

“撞了脑袋啊,没事吧?”吕望狩的妈关切的问,“有亲属来了吗?小狩惹了事总得给人家一个交代。”

“她一个人在这里工作。”吕望月说,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凄凉,鼻子酸酸的痒,但是却不能伸手去抓。

黄鼠狼俨然成了局外人,我眯开眼睛的一道缝看见他在发呆,嘴里念叨着什么。

“那先休息吧,我们去办住院的这些手续问问情况。”吕望狩的妈说,“小月,这小姐叫什么名字,总得向人家家里通知一下,毕竟是我们惹的事。”

“她叫……”吕望月话没说话,我接了过来,“没有关系,不需要通知我家里。”

两个中年人看着我满脸的吃惊,想想自己的行为真有点诈尸的味道,歉意地一笑,“我正好醒了,真的没事,我就是碰破了皮而已。”

“你……”吕望狩的父亲盯着我的脸看着,“很眼熟。”

“哎?”我有点吃惊,吕望狩的妈也看了过来,“小姐你叫什么?”

“我叫陆小­鸡­。”我回道,心里有点紧张。

“哦……”吕望狩的父亲拖长了音应道,“不好意思,瞧着陆小姐有点眼熟而已。”

我陪了一下笑,又躺回了我的床上,吕望狩的父母连同小月一起出了门,病房里又安静了下来。

“你怕见长辈?”吕望狩说。

我被他戳了软肋,但是却不愿意承认,“我只是为你们一家人谈话创造一个良好的氛围才保持沉默的。”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我突然不知道要如何面对长辈了,总让我心里紧张。

一边的黄书浪突然按了护士铃,一个护士走了过来,“什么事啊?”

“吾欲解手,请助吾一臂之力。”

我瞧着护士满脸黑线,赶紧说,“他要去厕所,你扶着他就好。”

扶着黄鼠狼出门,护士关切地问,“先生,你除了腿伤了,脑袋撞到哪里没有?”

吕望狩直了直身子想坐起来,肋骨的伤让他倒吸口凉气,眉头紧皱着,微靠了起来,扭头看着脑袋上裹着纱布的我,“你还是真是无时无刻不保持着自己猥琐的形象啊?”

“哼……”我鼻子一哼,得意地瞥了他一眼,“以往我丢人你风光,如今彼此彼此,吕经理你就别想说风凉话了。”

“我好歹伤在内,看不见。”他挤出笑说。

“……”得,算我伤的不是地方成不?

“你……”吕望狩突然开口问,我正在摸自己脑袋上的纱布,扭头问,“啥事?”

他微昂着头瞥了我一眼,“陆小­鸡­,你家里有亲戚是书香门第吗?”

我一愣,摇头,“我?我家亲戚?哈哈哈哈……”我使劲笑,有时候这比蹩脚的掩饰好多了,怎么说来着的?BH的人生不需要解释!

吕望狩嗤笑了一声,“你该不会原来就这样猥琐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想快点转开这个话题,我说,“那是那是,猥琐可不是一天养成的?我小时候有次可比现在猥琐多了,满脸的烟灰,头发都点着了,哭的满脸眼泪和鼻涕……”说了开头我就后悔了,怎么会同他说呢?侧脸一看某人正兴致勃勃地等我说下文,我舔了下嘴­唇­,尴尬地说,“也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他看着我,我试探着问了一句,“我给你说个笑话吧?”

“笑话没你好笑。”

很好!大哥!我看好你哦,你一开口,宋祖德那破嘴也得下岗了。

看着我一张囧脸,某人继续问,“怎么会弄成这样了?”

“放烟火的咯。”我只好继续说,­干­巴巴的,没一点感情,“烟火没有炸,我就去看,结果烟火冒到了我头发上,脸也被弄黑了,还好没炸破相……”

我含糊地说着,吕望狩默不作声,我巴不得他不听,这样我就可以不说了,扭头一看,某人呆楞着,“喂……”我轻唤了一声,难道吕经理有自虐症?明明不待见猥琐女偏偏还要把我搁在身边,如今还要听我的猥琐往事,把自己吓到了不是?作孽啊作孽……

他突然转身看了我一眼,我谄媚一笑,“吕经理,好听不?”

“无聊!”某人突然撂下两字,把床之间的帘子一拉,留下我一抹谄笑凝固在脸上。

这时护士扶着黄鼠狼走了回来,他看着僵硬的我问,“小­鸡­汝为何面泛痴笑?”

“你他祖母的才面泛痴笑。”哈,搞一个世界,谁不会啊,我也啪唧把帘子拉上,某浪哀号,“吾不过询问罢了,汝为何口出秽语?”

睡在床上我发现人生就是一个被人虐与虐别人的过程,吕望狩被我的猥琐虐了,就要在口头上虐我,而我就得在黄鼠狼身上发泄,而他目前看来没有虐回来的本事,只能找到一个可以供他发泄的对象才成。

我萌的人不萌我,萌我的人我不萌,靠,我发现自己恶俗极了,睡在床上差点没恶心得吐出来。

直接地说,我被自己雷到了。

到了晚上,吕望狩也没有拉开帘子。

先来只以为他是发明什么新的打击我的法子,时间长了就觉得不对了,不像是他虐我?倒像是我虐了他一般,吃晚饭的时候也没有拉开帘子。

以前我不知道为什么有人喜欢拿热脸贴别人的冷ρi股,如今算是明白了,热呼呼的一张脸烫得难受啊,不去贴下冷ρi股降不了温。

我小心地拉开帘子,“吕经理,你怎么了?”

他正半坐着看报纸,侧目看了过来,目光流转,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继续看报纸。

鄙视的最高境界啊!

我抽着嘴角无比纠结,黄鼠狼吃饱了饭在那里吟诗诌文,“……别有忧愁暗恨生,此时无声胜有声……”

“NND,不许嚎了。”我带着满腔怒火重重地躺回床上,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过,我的头……大概又震荡了。

三日后,在我的胁迫下,自诩为知书答礼,尊师重孝的黄书浪在摔了腿后一直没有与外界联络,值得惊奇的外界也不与他联系,起码黄波波就一通电话也没有打来。

我笑说,“哎,你们兄妹关系可真够和谐的啊。”

黄鼠狼化身怨念小媳­妇­状,纠结地说,“吾妹,汝兄伤矣,汝不思吾乎?”

我懒得继续听他穷酸了,靠在床上看杂志,那边的帘子一直没有开过,我啧了下嘴,好家伙!女王啊!目空一切,傲视独立。

原本就足够无聊的医院简直是让我抓狂了,下午­精­神濒临崩溃,好在住院时请小白帮我把东西带来,顺带稍来了我混饭吃的小本本,上网找人聊天去了。

正和认识的一个作者唠嗑着,吕望狩沉寂了三天突然把布帘拉开一道,探头过来,一言不发估计是等我向往日一样屁颠地找话同他说。

士可杀不可辱,小­鸡­我就算没骨气但是也不至于自贱自己,晾了我三天,想找我答腔还指望我笑脸迎人?你不说话我也不说话,难得活人还能叫话给憋死么?

见我不语,某人开口,“你家在T市?”

我敲键盘的手略停了一下,“你怎么知道的?”

“没什么……”吕望狩坐了回去,帘子垂了下去,只能听见他的声音,“你入职档案上有。”

“……”你大爷的沉默了三天就在那琢磨职员档案了?很好……原来女王也有闲极无聊的时候。

吃晚饭的时候黄鼠狼意外接到了一通电话,他接了以后脸­色­一变,扭头看我,我便知道这电话是从哪里打来的了。病房里原本就没有人说话,加上气氛的凝重,黄鼠狼的声音就格外清晰,像是泼在这白纸的墨点,刺生生的。

“陆老师,吾在房内。”黄鼠狼说着话眼巴巴地看着我等指示,估计那头的人是问他在哪里,“吾住吾妹之屋,甚好……凤凰?吾未寻其也,S市甚大,寻一人难矣……何时而归?吾不知也,吾妹挽留,欲走不舍,兄妹长久不见,不舍不舍……”

我听着一口饭就呛到了喉咙里,虽然黄鼠狼是在帮我塘塞,隐瞒他受伤走不了的事,但是他的理由未免太好了,黄波波好象和他一点感情也没有吧。

不知道那头是如何说的,最终黄鼠狼挂了电话,扭头看着我,“乃老师也……”

“我知道。”你丫的一接电话就叫得那么欢,除非我耳聋一般来说没有听不见的可能。

“老师问吾遇汝否……”黄鼠狼傻傻重复电话里的话,我点头,“听你的回答就知道了。”我顿了一下,“你能说白话么?”

黄书浪沉默了一会,扭头道,“我酝酿好了,你说吧!”

“什么都不准说。”我说完开始吃饭,黄鼠狼无语了,末了唧唧歪歪了一句,“那你让我换成白话做什么……”

我沉默了但是这个世界还要吵闹,而制造吵闹的竟然是一向安静的吕望狩与穷秀才黄鼠狼。

话题是从黄鼠狼晚上不睡觉吟诗作对开始,其实从第一天住院的时候他就开始了,吕望狩还夸他风雅至极,不知道今日怎么就出了矛盾了。

首先是黄鼠狼躺在床上念,“床前明月光……”

说真话我倒也没觉得怎么样,好歹这句诗我还能听懂,总比他诌别的好,况且睡前听他念叨还有催眠的作用,很和谐。

可是吕望狩是在外资企业工作,人就是一资本家,资本家与社会主义和谐社会是不可兼容的,于是吕望狩瞥了一眼窗外,“古人见景生情,今日­阴­历三十,黄兄举头看什么月呢?”

我顺势望去,果然没月亮。

不过就我而言早就被刺激惯了,不知道为什么不被他嘌几句还觉得浑身不自在,可是吕望狩还就不给我这个机会,难得发功还去嘌黄鼠狼了。

“……”但黄鼠狼显然没有我的习惯,张着嘴没有下文。

我看着黄鼠狼微微抽搐的嘴角,知道丫今日是凶多吉少了,想想他刚才还帮了我才撒谎的,人也不能没良心不是么,况且论交情我和黄鼠狼也算是多年之交,就算我窥伺吕望狩但是阶级感情还是要讲的,“那又不算什么,心中有月不就好了?这是个比方……”

黄鼠狼立刻星星眼看我,“小­鸡­……汝之言甚得我心。”

我伸手拍拍他肩膀,做不成情人可以做友人啊,黄鼠狼还是不错的一个损友人选。

吕望狩的怪调调停了下来,传来床板的动响估计是睡了下去,一会就没了声音,看来这家伙天生的毒舌嘴,伤了肋骨还要说,但是目标怎么成了黄鼠狼呢?

思考是一个伤脑细胞的活,直接效果就是我困了。

晚上睡觉的时候,我竟然迷糊地梦见了很多年前的那天,也许是因为我之前和吕望狩说起了的原因……

梦里那个微笑着小男孩牵着我的手,站在一个小土坡上,他拿出包里的烟火,微昂着他的头,挑着眉梢,“去,你去点烟火去。”

“为什么是我?”难得过年能玩玩,还要听人指使么?

他眯缝着眼睛一笑,“哈,你不放就算,你自己买去。”

“……”很好,我伸出手翻找出全身的口袋,抠出了许多张黑乎乎的纸屑,就是没有钱,我仰头看着各处闪起的流光,MD有烟火放就成了,管他是谁的,我豪迈地拿过他手里的烟火,点了起来。

“你是谁?我原来没见过你?”我一边点火一边问,虽然我平时不怎么和别人玩,但是不代表我不认识他们。

他没理我,仰头看着烟火,末了说一句,“再放一个。”

问题出现在那个最大的烟火上,我拿起长这个长棍子,指向天空,这还是我前几天去同学家拿书时看见电视里的镜头,“吃俺老孙一­棒­!”

那时的我,穿着花棉袄,那可是90年初的流行款式啊,花棉袄,灯心绒的裤子,脚上贼白的布鞋,站在流光下兴奋地挥舞着长棍子。

“你快放。”某人催促到。

切……我白眼,丫的绝对是不敢放,看穿了这一点我就狠了,不理他继续甩棍子,哪知这一甩长棍子“咻”地飞了出去,我囧了。

汗……赶紧陪笑去拣,长棍子就是结实,还挺挺地躺在地上,我赶紧拿起来,再囧,线捻子没了。

某人大怒,“这个很贵的!”

我泪眼婆娑,某人摆手,“算了,算了,不要了。”

“我来接个线。”我自告奋勇,不就是个线么?接上不就成了。

“你别胡来……”某人惊呼,我已经跳到了土坡下,在ρi股上抓了几把,终于扯出一个线头,啪唧一扯,得意炫耀,“看见了不?”

好在是天黑,估计某人黑着脸我也看不出来,“这么细……”

切……我白眼,从口袋里摸出小屑屑搁在手心,吐点口水,伸出手糊几下,把线搁上去搓搓,一根集口水,灯心绒线,纸屑与一体灰不拉叽的线捻就出来了。

某人还未提出意见,我就把线连上,爽快的点火,就见我那线捻子蹭蹭地烧,刺溜一下灭了,囧。

“就你……那破线……”某人鄙夷地说。

靠,我怒了,这可是聚集我满身­精­华的线啊,太不坚挺了,我伸头就去看,只见火星蹭地就窜了上来,火烫的感觉就从头顶传来,果然啊,我的线怎么可能没用呢!

“你你……”某人跳下土坡脸­色­大变,也不知道要做什么,我一个驴打滚在地上一翻,火是灭了,可是还是好疼啊,我哇地就哭了,某人大骇,“我去叫人啊,你等我。”转身就跑。

你等我……

我等他,我蹲在那里,抹着眼泪,泪水和脸上的泥巴和在一起,不记得吸了几次鼻涕,估计再吸就没气了,我抬眼只看见跑来的邻居姐姐。

我翻了身子,醒了过来,太阳的光已经照进了房里,耳边的头发湿湿地粘在脸上,我扯了几下头发,爬下了床去厕所走去。

从厕所踱回来的时候,屋里那俩似乎也起来了,隔着门就听见里面的声响,我听着他们的对话,恶毒资本家与柔弱的酸秀才,实在没有我Сhā话的余地啊,于是我­干­脆就坐在病房外的凳子等着护士小妞给我把早饭端来,他俩爱吵就吵,最好不吃让我饱餐一顿。

正巧俩护士小妞端着饭走了过来,似乎也没瞧见我坐在门口,难道我就这么没有存在感?里面的对话暂停,这俩护士小妞倒在边走边侃,“我告诉你啊,708房俩帅哥都是极品啊。”

“恩,所以我今天才来送饭啊。”

“那个女的呢?”

“没关系。那女的很……猥琐,可以无视。”

她们说着果真无视我地走进病房,关上门,带着三份早饭,将猥琐的我关在门外。

好样的,他俩是极品我是猥琐,猥琐的就不算极品了?

俗话的好,上帝把门关上了,你TMD可以自己开啊,我起身就进去,无视归无视,好歹把饭给我啊。

我一进去就瞧见吕望狩靠在那里微笑着享受护士小妞的一级护理——喂饭,我瞅着他四肢健全完全没有喂饭的必要,护士小妞却为他开脱,“肋骨伤了坐不直,自己拿筷子不方便。”

吕望狩向来从不拒绝女生的要求,尤其还是妹妹一样的护士小妞,男人都是制服控,这我倒是可以理解,护士小姐道,“饭在床头柜上,你手脚方便自己吃吧。”

我一没指望她们喂,二也不想要她们喂,不过和我有同感的还有黄鼠狼,就见他那白净的小脸由红变白,一脚挂在床架上为圆心360度在床上打滚,“不可为,男女授受不亲。”

这一点黄鼠狼倒是符合清纯书生的形象,但是不知道为什么宁采臣这样的人就偏偏不是我的那杯茶。见了我来,黄鼠狼立刻说,“可喂吾者仅小­鸡­一人。”

我眯缝着眼睛扫了他一眼,“我一点也不想喂你。”说着爬回床上吃饭,扭头看了一眼吕望狩,正迎上他的目光,他的目光立刻向天花板游走,似乎是我不慎出现在他的视野里一样。

“小月今天来吗?”我喝了一口稀饭问道。

“不知道。”他回了一句,惜字如金。

“你是不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我忍不住问,一般来说除非讨厌,躲一个人的理由就剩下做了亏心事这一条了,虽然前者的理由也有充足,但是我觉得像他这么女王的人讨厌人应该不会躲而是直接挑明。

吕望狩猛地转头看过来,微笑了一下,“你以为我是你?”虽然话是一样的毒,但是他的眼神明显躲闪了一下,不像平时那么犀利,似乎是在犹豫。

我懒得与他争,也争不过,便不再多说,专心嚼着乏味的馒头。

虽然他话少了,我与黄鼠狼也没有什么共同语言,可是病房里的日子毕竟是空虚加无聊的,闲到极点就有点让人崩溃,好在医生安慰我过几天就能出院了,我才看见一丝希望的曙光。

某日黄鼠狼被护士架走拍X光,看看他的腿好了没,病房里又剩下我们俩个人,后来我回忆了一下,似乎每次黄鼠狼不在吕望狩都会找我说话,比如现在,我在无聊的翻杂志,他开了口,“你那次放烟火是在除夕吗?”

“恩……”我奇怪地扭头看他,“你怎么知道?”

“每年不都是除夕烟火么。”他淡淡地说。

“吕经理你这个人还真是深藏不露啊。”我感叹了一句,他问道,“什么意思?”

我把杂志搁了下来,扫了他一眼,“我原来以为你这个人蛮有内涵的,现在才发现这么无聊。”我掰着手指说,“从住院开始,你先是沉默了三天琢磨职员家在哪里?如今又开始想除夕烟火的问题。你撞坏脑子了?”

吕望狩一笑,“有时候聪明人也想尝试一下白痴的思维。”

“……”很好,我确定他脑子没坏,丫几天都在琢磨我家,琢磨我除夕放烟火,原来都是白痴的思维。

我决定换了一个话题打破自己的尴尬,“你真的觉得每个女的都像你妹妹一样?”

他迟疑了一下,“因为个个都那么可爱。”

得,我就是被鄙视的人群,“全部是?没有例外?”

他直视了我一会,“你以为你是可爱的那一种?”

“……”行!你狠,我就是那赤­祼­­祼­的例外!我开始后悔自己­干­吗要招惹他,或者说是­干­吗要问他不说话是不是做了见不得人的事,就让他沉默不就好了。“吕经理,你还是别和我说话好了。”

“那可不行。”吕望狩故作吃惊,“不说话那叫心虚,我又没做见不得人的事­干­吗不说话,这可是你说的,陆小姐。”

那一刻我明白了一句话,自作孽不可活。

不一会,黄鼠狼回来了,我们的对话也结束了,说是腿没什么事,过几天就好了,看来我们三是一起进来又要一起出去了,我原本是这么想的,可是后来我却提前出了院,带着我头顶的层层纱布。

那天小月来医院看吕望狩的时候我正好溜出门去买杂志,回来的时候站在门口就听见小月的声音,“哥,你说她就是那个小女孩?”

我伸出的手僵在那里,离门把很近,却碰不上去。

然后我就站在那里做了小说里最恶俗的情节,偷听,其实我没有偷听,我是正大光明的听,只是我没有勇气去扭开门。

因为我听见吕望狩说,“没错,那时候我从太­奶­­奶­家跑出来玩的时候就是找她帮我放烟火的。”

“你那么早就认识小­鸡­了?”小月道。

“我最近才知道的。”吕望狩的声音很平静,很多次我幻想着在遇见那个男孩,虽然只是幻想但是我觉得也许我会很激动,而绝对不是像他这样的平静,他的声音波澜不惊。

“你告诉她了吗?”

“这有什么好说的。”吕望狩的声音里透出他一惯的淡漠,“不过是小时候遇见一次罢了。”

“这是缘分啊。”小月说,“青梅竹马多好啊。”

我深吸了一口气,转身跑向了厕所,给自己洗了一下脸,冰凉的水溅在纱布上慢慢渗了进去,我走出了厕所看见了被护士扶着正好走过来的黄鼠狼,他向我招着手,“小­鸡­!”

我走了过去,对着他身边的护士说,“我要出院。”

出院的决定很突然却不突兀,因为我有自己的理由。

从医院出来的以后我回了家,看着寂寥的屋子,我突然就哭了,觉得自己像一个小丑,一个技艺不­精­的小丑,一次次努力试图让人们发笑,一次次的试探中,还以为自己能真的让人发笑,其实愚蠢到了家。

面对我的只有冷笑。

就像吕望狩最后说的话,“青梅竹马?可惜她从来都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那一瞬间,我突然起了很多年前的日子,我第一次产生了想要做凤凰的想法,我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直到洗了冷水脸我才平静下来。

我是陆小­鸡­,以前,现在,将来,一直都是。

第二天,我准时去上班,额头上只有一道淡淡的疤痕,被刘海遮住了,小时候烫破的疤早就好了,这道新伤疤也很快会好的。

进了公司就看见黄波波,“陆小­鸡­,听说你住院了,那你最近和我哥也没见到吧。”

“他也在医院。”我回道。

“什么!”黄波波立刻叫了起来,“他怎么会去医院呢!”

“他和我住一病房,他把脚摔伤了。”我告诉她,话未说完黄波波就跑走了,冲出去十几米才回头喊了一句,“哪家医院啊?”

我回答了她,见她匆匆跑进了电梯,也许这就是手足情,我突然觉得自己很哀凉,孑然一身。

小李见了我丢下手里的活跑了过来,“小­鸡­!你回来啦,听说你和吕经理一起出车祸了?”

“你消息真灵通啊。”我感叹道。

“谁不知道啊。”小李说,“吕经理的妹妹到处说呢。”

我算明白了,­鸡­婆都是有组织的,互相传递消息,不知道我和吕望狩小时候就认识的事是不是又要成为下一个八卦呢?

“最近你们很闲啊……”我没好气地说一句,小李倒没在意我说话的语调,自顾地说,“谁说的?忙死了,新一季的广告设计正在研究呢,吕经理又住院了,我们忙得头都大了。”

我含糊地回了几句就开始拖地,公司里没有吕望狩,我的活就明显少了,毕竟少了他的挑剔活起码减少了一半。

我突然想如果他回来了我要不要辞职,既然是做清洁工,在哪里做不都是一样?

小­鸡­我可以没有骨气,但是不能没有自尊。

虽然不是当着我的面,但是还是刺伤了我。情人节那天的事我觉得自己醒悟了,其实没有,那时候的吕望狩对我来说只是一个温柔男的代表,而如今他就是吕望狩,他说,我从来就不是他喜欢的类型,从小时候到现在。

所以我被丢在那里,哭了那么久他都没有回来,理由是那么简单,但是又那么充足。

足以让我在那年新年顶着一头烫焦的头发躲在家里出不了门,又在现在像一个小丑还以为自己可以像一个笑料一样在他心里留一点位置。

我以为他的淡漠是对我的宽容,其实不是。

有时候淡漠就是淡漠,难怪那次他说我的猜测是自恋,其实是对的,我是一个失败的女人,没有自知之明,而现在,我应该有了。

中午吃完了饭回来的时候,小李他们拎回来了不少东西,我凑个头看过去,头皮猛地发麻了,竟然是笔墨纸砚。

“买这个做什么?”我退了一步问小李。

“这次广告设计上想弄点中国风,我们买点笔墨回来画画写写。”小李说着倒出墨汁,推了一下一边的男职员,“你来写个。”

“我哪会啊。”男职员笑道,举过笔说,“谁来写点啊?”

大伙都笑了起来,小李说,“这么一个练家子都没有?不都是设计学院出来的吗?”

之前的男职员道,“设计学院又没教书法,美院里书法系的人本来就少,哪有学书法的学广告设计呢!”

“靠!”小李啐了一句,“我也没学过。”

我拿起桌上的笔,笔挺的竹杆透油黑的光,“笔不错。”

“小­鸡­你还懂这个?”小李吃惊地说。

“我……”我赶紧把笔丢了下来,但是小李却又把笔塞到我手上,“来来,写个看看。”

“我不会。”我松手就把笔一丢,蘸饱了墨的笔尖打在我身上,刷出长长的一道墨迹,一时间空气凝固了,办公室里一片死寂,一声清脆的脚步声走过来。

黄波波的声音传了过来,“陆小­鸡­你就写一个呗, 你爷爷不就是陆正檀嘛。”

她的话生生地扎进我耳朵里,也入了别人的耳朵。

“陆正檀!”小李叫了起来,“开、开玩笑吧!陆小­鸡­是他孙女?”

我的嘴角尴尬地抽了一下,他们的吃惊并不奇怪,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我为什么会出生在那样的家里。

“那你爸就古文大师陆永谦了?”又一个声音叫了起来。

我平静地点了下头,那一刻我明白了吕望狩的平静,因为我对于他来说,也许就像我的家庭对于我来说一样,无足轻重,不愿意向人提及。

没错,书法大师陆正檀是我的爷爷,古文大师陆永谦是我的父亲,他们都是各自领域里的名人,也是这个社会的名流,他们的一个字,一堂课会被报纸大肆宣扬。

如果再往前探究那么就更加复杂了,不管是哪朝哪代,陆家在一方都是有名的书香世家,算不上是朝朝有官做但是也代代出文人。

小李他们所吃惊的便是这样一个家庭中的独生女却是我这个做清洁工的猥琐小­鸡­。

是的,我从没有在任何任何公众场合出现过,甚至在报纸上那些刊登他们的照片上也没有我的身影,因为我不是背负着家族光环而又能为这个家继续增光添彩的人。

家里一些世交,亲戚都知道,陆家的女儿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从小就不是一个能上得了台面的孩子,从小到大,最后成为社会上的一个俗人。

陆家书香门第到我这一代就断了,他们都是这么说的。

如今我就在如此俗不可耐地活着,带着我身上那道重重的墨痕,丑陋不堪。

“哈哈哈哈……”周围的空气压抑得让我窒息,我打破僵局笑道,“这又不是什么八卦,没什么,哈哈哈……”可是我的笑声显得那么无力,尽管我笑得很使劲,渐渐也就笑不下去了,“我去换衣服,你们继续写啊。”我从喉咙里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转身向洗手间走去。

这样的事在我人生的前19年重复上演着,人们从吃惊到理解,到最后的沉默,一次一次重复着不知疲倦。

直到我离开家,改了名字,我才觉得我自己真正地活着,为了自己活着。

我在网上写小说,我在S市窝居在简陋的小屋里,我在KL公司做一个清洁工,但是我过得很轻松,很舒坦,我是陆小­鸡­,不是谁的孙女,也不是谁的女儿,仅仅是我自己。

那天下午吕望月兴冲冲地跑来找我,我本以为她会问起那年幼的故事,可是她却一字未提,我想起吕望狩的话,这确实没什么好说的,不过是小时候的一次遇见罢了。

只是我看得太重了,或许因为是他,所以我才看得重。

“你真的好了吗?”小月关切地问。

我点了下头,除了那道疤,真的全好了。

那天从厕所洗完了脸我笑着回到病房,说自己实在是憋得慌,医生说也可以出院了,一切那么自然,就好像我买完了杂志就直接回来这里一样,没有任何Сhā曲。

我的身体是我自己的事情,所以没有人可以左右,出院、回家、上班,很顺当。

如果我家里的事不被知道的话,那就更好了,可是话题已经扯开了,就合不回去了,全KL公司的最大的八卦主角便是我这个猥琐­鸡­了。

从那天以后,公司也成了一个让我想逃避的地方,我开始在报纸招聘的那栏勾勾圈圈想找一个新工作,毕竟我欠吕望狩的钱还是要还的。

我以为自己可以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是件很了不起的本事,其实这个本事吕望狩也有,我出院后三天他竟然打来电话找我,“陆小­鸡­,你似乎忘了你的第二个职业。”

“恩?”我迟疑了一下。

吕望狩提醒我,“似乎你出院上班后没有来我家工作。”

“……”你大爷的还真是记­性­好啊,“我不就是打扫你的房间吗?你还在医院我忙个什么劲啊。”

“我出院了,在家休养。”吕望狩的声音依旧是带着笑意的柔声,似乎那天病房里冷冷的语调是另一个人的声音。

“那我下班以后来吧。”我没有像以前一样再去同他争执什么,我现在就想把钱还清,赶紧走人,在换一个地方重新安家落窝。

下班之前吕望月来找了我,“小­鸡­,我哥说你要去我家帮忙,让我载你去。”

我苦笑,还怕我不去吗?不过这样也好,还省了我的车费,我屁颠屁颠上了吕望月的小车,“吕经理怎么也出院了?”

“我哥闲得无聊呗。”吕望月边开车边说,“你走了以后那房里就剩下那一神经病,我哥天天与他斗嘴,别说我哥了,就我去看我哥几次都受不了了。反正都是修养不如在家里咯。”

我想到黄鼠狼独自一人睡在病床上无人理睬,心里愧疚了起来,毕竟是我不让他通知家里人的。

“没想到他竟然是黄波波的哥哥!”吕望月继续说,“我那天去看我哥正撞见黄波波去见他。”

“是……”我尴尬地笑,别说小月吃惊了,就我认识他们这么多年我也很难相信他们是兄妹。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啊……”吕望月自个在那里说着,我有一句没一句地搭着,不知道要用什么样的脸去面对吕望狩,想着我就扑哧笑了起来,丫的又不是我红杏出墙没脸见人,我担心什么啊!

“小­鸡­,你笑什么?”吕望月问道,我摇摇头说,“没什么……”

“我和你说个事啊……”吕望月开了口,我心里咯噔了一下,以为她要提以前的那档子破事,“什、什么事啊?”

吕望月直直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小­鸡­我还就怕这样的眼神,幸好我不是什么罪犯,要真是犯了什么事,警察叔叔就这么瞅我一看我就都招了,“不就是小……”

“我哥他是个腹黑,你多小心点。”小月打断我的话。

“啊?”我一愣,小月继续说,“他这个人­阴­险狡猾卑鄙无耻下……下流倒没有。”

原来不是说那破事啊,看来吕望狩本事是挺大的,连小月这种­鸡­婆的嘴能堵得上,真是功力深厚啊。

“恩,是有点……”我赞同吕望月给他下的定义,就目前看来确实还不下流。

有钱男人勾搭女人那叫风流,没钱的男人勾搭女人那叫下流。

不管吕望狩的定义究竟是什么,他终究一个有钱人,在那么多妹妹堆里嬉笑玩乐也只是风流。

“所以……”趁着等红灯的时候,吕望月扶住我的肩膀,“好姐妹,前途艰难啊!”

“还好还好……”我尴尬地抽着嘴角,不就是打扫卫生么,小­鸡­我可是专业人士,别说他那屋子了,就是让我去扫中南海也能弄得一尘不染,前提是我能进得了中南海。

红灯转绿,吕望月的话也停止了,车里向我略微有点印象的路上开过去,停在那独立的别院前。

我才进门,之前见过一次的林阿姨就走了过来,“哎,这不是上次的那个小姐吗?”

我一把握住她的手,眼泛泪光,“林阿姨,一会我和你一起坐公车!”先找个车友再说。

“没事,大不了我送你呗。”小月随意地说。

“别别……”我赶紧摆手,公车还是几分钟一班,等你们的便车那可没有时刻表的。

上了二楼我敲了下门,唤了一声,“吕经理,是我,陆小­鸡­。”

里面的人应了一声,我推门进去,外间的书房没人,估计躺在卧室,我走了进去,他依靠上床上,手边放着一本半开的书,“来了?”

“扫哪里?”我原本酝酿了很久要摆出一个自然的表情,可是见了他就是一张囧脸。

吕望狩伸手拭了一下床头,“就卧室吧。”

“可是你在这里休息啊。”我回道,我可不想被他监视着­干­活。

吕望狩勾起嘴角,“要不我­干­吗不看书呢?”

我没理解过来,“­干­吗不看?”

吕望狩道,“可以虐待的人来了,还有比这个更有意思的了吗?”

我看着他,心里狠狠揪了一下,一切的一切似乎应该画上一个休止符了。我张开嘴,“吕经理,还了钱,我们是否就两清了?”

我一遍一遍地擦拭着台面,吕望狩一句话也没有说,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的目光­射­向我的后背,他可以一句话也不说,那么我也可以装作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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