层楼下,清寒的春风里传来阵阵车流声,在这样的夜晚,祝小天静静地凝视着何未的签名,心里涌起一种温暖的感觉。
有人还记得我吗?
对于何未—其实不光是何未,对于班上的所有同学,祝小天都记得一清二楚。
也许生来如此吧,越是那些看上去不近烟火冷淡处世的人,内心对人际的敏感度越高。祝小天知道,她自己就是这样的人。
她从未上过校友录,不是她不想,其实她很想,是她宁愿不和这种东西打交道。这没有为什么,她就是这样的人,或许如果当时在北京多来几个同学,她也不会如此,但谁叫老天爷偏偏在全班34个人中,只选择了她一个人离开沈阳呢?
何未,何未?
记忆中的何未,好象没有这般细腻的感情?
那是个远去的城市,一个虽然乱糟糟但并不缺少文化的城市,祝小天从小生活在这里,就象她的大多数同学一样。
何未经常挂在嘴边的口头语就是“他妈的”,有些粗俗,但偏偏挂在这个男生的嘴边,却让人感觉到别一种味道。这个何未在祝小天的记忆里并不是那种可有可无的角色,他的长相很英俊,可以说是非常的帅,当年在大学里曾经一个月里连着换了三个女朋友,每一个多情的女孩儿,最后都以掩面痛哭离去而告终。
何未的家世好象不错,但祝小天对这个就不是太清楚了。她只是从同室的女生那里,知道了许多关于何未的风流逸事,她也曾经注意过他,现在想起来,应该就是那种带有女孩子特有目的的注意,想到这,祝小天的脸有点红了。
她不是不明白何未的意思,不过~~唉,也许这是上天的安排吧,当何未注意到祝小天的时候,她的心已经从刚刚入学的兴奋里缩了回去,缩回到原来的那个她~。
在北京的这三年里,何未的脸,曾经跳进过她的脑海里几次,有一次,就是那个男人救她的那次,那个男人长得不知道什么地方象何未,让小天一下子想起了他,当时她沉浸在回忆中,突然有一个年轻的男人抱住她,在大庭广众之下,抱着她,旁边就是飞速滑进站台的地铁,风把两个紧紧抱在一起的人衣服吹起,站台里有一少眼睛都盯着她们俩。
那一刻,当她和他的目光对接时,她真的把他错认成何未了~。
还有一次,是一个公司的客户,和祝小天进行政党的商务交谈时,忽然就带出一句“他妈的”,这个口头语瞬间让小天眉头一皱,那位衣冠楚楚的男士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连忙道歉,但小天在随后的交谈中不但没有表现了厌烦,而且两人的商谈很成功,最后这个单很顺利地完成了,那个男士的公司是乙方。
在暗淡的灯光下,祝小天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回想着一些往事的片断,直到外面的车流声慢慢变稀~~。
她突然从床上跃起,伸手打开了电脑,她现在最想知道的是:石城列岛,它在哪?
祝小天坐在火车靠窗的座位上。
今天是3月13日,好象不太吉利的数字。初春的天气突然变冷,整个辽南的天空布满了亮闪闪的铅云,那是因为阳光就在云层之上,间或有惨白的光照下来,象一把把冰剑刺向大地和山峦。
在拿到票的那一瞬间,祝小天犹豫了一下。
何未在信上说:我们在石城列岛等着你。这个意思就是说,可能还有别人?谁呢?柯
少岩?朝凤?还是王金阳?或者还有其他人?
一想到很多人,小天的心就抽动了一下,她本能地要退缩回去~。
石城列岛~~象一张被水气模糊的国画,轻轻的,展开在小天的眼前。她不明白何未为什么要邀请她去这个地方。记忆里,何未是纯粹的沈阳人,有关他的回忆,没有任何信息,和这个叫石城的列岛有关系。难道是他交了女友,女友的家在那里?
小天在那个晚上,第一次登录了她们的校友录。
34个人的班级,有18个人已经在录,这个数字不多。
小天其实并没有登录,她只是游览了一下,发现了很多她意想不到的事情。
有一个叫郭东绪的,在班级里是学委,成绩非常优秀,他的前途几乎在毕业前就已经被所有人看好,也是学校手里最稳健的一支蓝筹股,可以做为当届毕业生的参考标准的。小天对他的印象一般,因为这是一个典型的官场中人,从他24岁的脸上,就可以看出,未来的他,将是通过科长、处长、局长~~一个个阶梯走向光明的家伙。
没想到,这样一个男生,现在在竟然辞掉了公职,在家做起了职业妇男!
据说他当年找老婆的标准是必须局长千金以上的,结果,他找到一个副市长的千金。
这下出事了,副市长的千金不但没有成为他飞黄腾达的跳板,反而是他,成了一个成功女人背后的男人。据说那位副市长的千金毕业于清华。这可能是他人生最重大的选择错误吧,不过,也许他现在感觉很幸福。
还有很多的信息,让小天吃惊,原来人生的变数是如此的巨大,很多大家想当然的事情,随着岁月的流逝,慢慢的,就变成了一个随机的变数~。
祝小天最终决定,接受何未的邀请。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可能是呆在北京太久了吧,小天已经感觉不到自己的存在。这里的人太多了,多到让所有的人都忘记了自己,每天的生活都是在与别人的不断比较中活过去,小天也没有办法逃开这种命运,虽然她还是那么孤傲~。
火车坐的时间长了,人就有点累。
下午的天空慢慢变晴,阳光撒进车厢,空气中迷漫着温暖的气息,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小天的眼睛快闭上了~。
昏沉的睡意~~小天感觉有人从她身边站起,是靠她做着的一位女士吧。
她进入了梦境~
有一双眼睛,说不出来它属于一个男人,还是属于一个女人,远远地注视着祝小天,它就在远处的白雾中,慢慢地眨着,眼神里透出一种安静审视的目光。小天被这双眼睛看着,却感觉不到恐惧,虽然她看不到他(她)的脸,但她并不恐惧,她说不出来这是为什么。
从很小的时候,祝小天就会做这个梦,真实她很害怕,怕得不行,她把这件事告诉给奶奶——她唯一的亲人。奶奶看着她,就象梦中的眼睛差不多,她不说话。在这样的目光中,岁月悄悄的流走~~。
后来,当她终于感觉到那目光中没有恶意的时候,她不再害怕了。
甚至有些希望,希望这个梦能经常出现在她不太好的睡眠中。上大学后,这个梦慢慢地变少了,到后来,几乎不再出现,祝小天知道,她已经长大了,她进入了一个她自己的人生舞台,她可能,不再需要它了。
一张报纸,静静地躺在小天的肘边。
是那个起身的妇女放在台上的,那上面的头版下方,有一行小标题:“京城巨富祝青山神秘失踪,家人已经三日无法联络本人。”
小天睡着了。
在烟波浩淼的黄海北部,浩浩水云间座落着一个比澳门面积稍大的奇岛——石城岛。因其四面环海,具有明显的海洋气候特征,光照充分,冬暖夏凉,气候宜人,是避暑度假观光的胜地。
岛上民风淳朴,如世外桃源,物产丰饶似天上人间。盛产虾、蟹、贝、螺等。纵观全岛,峰秀涧清,鸥翔舟行,天高云淡下辉映山花烂漫,青山碧水间环绕奇观异象。
大文学家郭沫若先生曾泛舟游览于此,并赋诗《船舶石城岛畔杂感》赞道:“汪洋万顷青于靛,小屿珊瑚列画屏”。岛上有几景,堪称奇观~~~。
祝小天抬起了头。
她揉了揉眼睛,发现车厢里暗了下来,似乎阳光已经穿不过透明的玻璃,尽管外面还是艳阳高照,但车厢内却变得冷清而阴深~。
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当她的眼睛适应了这种阴暗时,她发现身边的那位女士已经很久不在座位上了,车厢里的人似乎都有静静顾坐着,没有人说话,她也看不清楚每个人的脸,似乎有一层流动的水汽弥漫在车厢里,让光线在空间里变扭曲。
在她对面,有一团白色的人影凝立不动。祝小天再次揉了揉眼睛,那团白色从暗色的背景中慢慢变得清楚起来~~。小天的眼睛突然睁大了,眼神中充满了恐怖!
那团白色的人影慢慢地聚焦、清晰~~,苍白的脸,艳红的唇。深深地恐惧,象一把惨白的大手,紧紧地抓住了小天的心,那张脸带着妖异的表情凝视着她,眼神是那么熟悉,可感觉却如此的陌生!那张眼,分明属于她自己!
祝小天从昏睡中惊醒过来,周身冷汗,一种刺耳的声音响在她的身侧,周围有好几个人已经用不满地的目光对她行注目礼了,祝小天慌乱地拿出自己的手机,带着从睡梦中遗留下的恐惧,瞟了一眼手机屏幕——是单位打来的。
小天工作的单位是一家贸易公司,从上北京后,她一直没有跳槽,对于一个年轻的大学生来说,这似乎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儿。祝小天有她的理由。
她接起了电话,从600公里以外的北京,传来周经理的声音,仍然是冷冰冰的:祝小天,你听天气预报了吗?这两天辽宁要变天,我看你还是回来吧,休假也不这一时,你回来吧,我还按你今天出勤对待,对了,你要去哪?
祝小天几乎要脱口而出“好吧”,她拢了拢头发,它们已经汗水打成了绺,然后,她用一惯的公事语气回答道:周经理,谢谢你的关心,我是去见几位大学同学,好几年没看到了,她们很想我,我也想她们,我不准备在外面多呆的,谢谢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久,小天能想象出周经理此立刻的表情,那就是面无表情。然后,随着一声“好吧”,电话就挂了。
祝小天拿电话的手心里满是汗水。
她又在说谎了。
我怎么变成了这样?我什么时候变成了这样呢?一个三年都没联络的大学同学,在遥远的北方城市里寄过来一封信,我就接受了邀请,去一个以前甚至都不知道名字的地方,这个地方,在一片虚渺的海洋里,就象海市蜃楼,何未说要告诉我一些有趣的事情,他要告诉我什么?他们?他们是谁?
祝小天拿出了那封信,再次仔细地读了一遍,仍然是那些文字,她看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内容。一封普通的同学来信而已,祝小天心想,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北京人,对,自己已经变成了一个道地的北京人,有人北京人表现热情洋溢,实际上阴冷无情,有的北京人表面上道貌岸然,实际上男盗女娼,有的北京人看似吝啬无比,实际上却很讲义气。我呢,我是一个表现上冷冰而散漫的女孩,可实际上上的我其实多疑而敏感,谁会记得我?
一个小城镇出现在光闪闪的天空下,寂静,安详,有些阳春的绿意,但更多仍然是枯枝和青暗色,北方的春天,来的似乎晚一些,这个小镇,叫皮口。
外记:
我正在同步写这总小说,但就在我已经完成情节的构思后,就在2007年3月27日晚,发生了一件奇怪的事情,或者说有点恐怖,真的。让我感觉这世界真小,巧合的事情太多了,如果诸位读者愿意听,我会在写完这部小说后把它公布出来。不为别的,因为它真的和我的小说情节太有关系了!它是一件公开的事,大家可以在网上随意找到它的信息,sohu上也有。
高峰仔细地观察着眼前的这幢别墅。
他的工作性质决定了他的这种爱好,他是一名警察,吏属丰台区周店派出所。
早晨有家公司的办公室主任所打来电话,姓林,是个女的。她在电话中说,她们的总经理祝青山已经三日没有回公司了,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公司现在非常着急,因为有一项非常重要的涉外业务,非总经理参加不可,她们现在很着急,是不是需要报告警察同志?
高峰打断她,说你这不是已经报告了吗,又问她是什么公司的,林主任停了一下,很矜持地答道,青山地产。高峰听得出她的语气很骄傲。
在青山地产工作,还是办公室主任,确实应该感觉很骄傲,那至少意味着月薪3万的职位,一般人是很难得到的。高峰也必须重视她,因为这家公司是辖区内一家非常重要的公司,虽然他还没有和这位老总打过交道,但李所长好象和他很熟的。
高峰接到报案后,立刻向李所长进行了报告,李所长果然很重视这件件,派他马上走一趟,到祝总的家里和公司里了解一下情况。
高峰开着一车辆老北京普,走在路上的时候,忽然感觉有些问题,他一边玩着一辆正试图硬挤进他前进方向的奔驰车,一边想,好象哪里有点不对头?
派出所里有祝青山的详细资料,这是重要人物,京城里有钱人多的是,但祝青山属于特有钱的主儿,他为人很低调,从不在媒体上露面,不过有一年福布斯发布的中国富豪榜,把他给晾了出来,这个福布斯好象比中国人还了解中国似的,它信誓旦旦说祝青山私人财产保守估计在30亿以上,不保守的话,很可能排中国第一。
这下子媒体哄动了,谁都不知道京城卧虎藏龙之地,竟然还有这么一个大佬没有被挖掘出来,很多家媒体争相去调查资料搞采访公关,但最终一事无成,祝青山既没有发言人,也没有代理人,更没有联系人,他拒绝所有的媒体。
高峰对这个人的简历很感兴趣,他还没有见识过一个身家上亿的家伙,更别说可能是中国首富的家伙了。他忽然就想起来哪不对劲了,为什么是公司报告,而不是他的家人打电话报警呢?
资料显示,祝青山的主要住所,距离派出所其实不远,就在怡园别墅区。
高峰想了一下,决定先去祝青山的家里,他打电话给林主任,告诉她大约在11点钟去她那。
现在,他就站在怡园别墅8号楼前,看着这幢灰色的建筑。
高峰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东西。
他对别墅的印象不好,总感觉这么大的房子,就住那么几个家人,显得太张扬了,即使他有钱也不会住别墅,他宁可住在一片乱哄哄的老小区里,呵呵,不过什么时候自己会变成有钱人呢。
高峰上前敲了敲门。一个打扮朴素的中年女人开了门,她似乎已经从警卫那里得到信息,知道来访的是一位警察,很恭敬地把高峰请进了厅里。告诉他,女主人马上下来。
高峰看着楼梯口。
很轻的声音从楼上响起来,是脚步声,很慢,但有节奏,高峰微觉奇怪,老公走了三天不回来,夫人还这么镇静,不过~也许人家一直和老公保持了联络呢,林主任她们和祝青山的家人联络过吗?
正想着,女主人已经走下楼,站在他面前了。
她是个长得不错的中年女士,说不错,是因为初看上去,她并不算太漂亮。高峰年龄正好30岁,有人说30岁的男人就开始会欣赏成熟汝性了。
高峰还不算男人,他还没有结婚呢。但他会欣赏,尤其会欣赏成熟的女性,站在面前的这个女人,虽然没有一张明星脸,但身体线条柔和,脸微圆,身上露出来的皮肤细腻洁白,五观显得很恰当,不,应该说是非常默契。
她的浑身都散发出一种成熟汝人的性感,高峰心中一动,面对成熟汝性的办案经验他很少,说实施,他有点紧张。
局促了一下,女主人做了个请座的手示,高峰立刻坐下了,然后就意识到自己的失礼,赶快站起来说:对不起,打扰您了,我是周店派出所的警察,我叫高峰。
女主人的脸平静如水,看着高峰,看得他有点脸红,她的嘴角动了一下,慢慢地说道:我是祝青山的妻子,你叫我容宣就行了,你来,是为我丈夫的事吗?
高峰紧张的心情得到一点缓和,他是法学院的高才生,对这些问讯之道很熟悉的。答道,容宣女士~~,你知道你丈夫出什么事了吗?
容宣愣了一下,她可能没想到这个年青的警察会这么问,顿了下,她答道,我不知道,他已经一星期都没回来了,我不知道他会出什么事,他经常如此,你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高峰把手一搓,心里骂自己一句,他奶奶的,我还有什么要问的呢?
容宣露出一副送客的表情,高峰知道这样不行,这算什么,就这么回去交差,李所长非把他赶出局子不可,他正了正脸部表情,道,容宣女士,做为警察,希望得到你的配合。今天早晨,我们接到祝青山公司打来的电话,说他已经三天没有回公司去了,做为他的夫人,如果您知道什么详细情况,我希望你配合我们。
容宣仍然一副拒绝的表情,她没有回答高峰的问题,却问道,是那个姓林的打的电话?高峰立刻回答道,没错,是办公室的林主任打的,你和她很熟吧?
容宣轻轻地哼了一声,语气中带着不屑,她,林主任?呵呵,高警官,我确实一无所知,老祝经常如此,他有时甚至一个月都不回家,也不打电话回来,这一星期,他也没有打电话回来过,我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不过,我想他会回来的,你,就是你们警察,最好去问问林主任吧。
高峰实在是计无可施,面对这样一个口风很紧的美丽的中年妇女,他一时找不到对付的办法。
高峰左右看了看厅里的布置,在电视柜上,放着一张男人的照片,高峰问道,这位,就是祝青山先生吗?
容宣看了一眼那张照片,眼睛露出一种奇怪的表情,淡淡地说,是。
高峰走过去,拿起了照片。
这个男人的长相让高峰有些失望,亿万富豪,在影视作品中,都是目光精悍,发际光滑,脸部棱角分明的角色,但祝青山长得很一般,这似乎是一张近期的照片,一个五十多岁的男人,就象在北京街头的一个普通男人一样,没有什么特点的脸部,稍稍有点泛白的皮肤。眼神和锐利根本无关,甚至带有一些疲惫和消沉。
这个男人,从照片上留给高峰的印象,是一个心事很重的男人。
高峰回头冲容宣说道:请允许我把这照片拿走,如果需要,我们可能会用上它。
祝小天迷惑地看着这座小镇。天空仍然很晴,上午的阴云一散而去,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她想起来一件事,也许是她忽略了,或者是何未忽略了。信上并没有写明,他们,到底在哪等着她?
石城列岛,他们是在岛上等着吗?
小天正好站在一个高地上,皮口镇很小,她能一眼望到头,在三里外的地方,就是一片汪洋大海,海边的港湾里,停着几支巨大的船,事实上并不大,只是小天从来没有看过真船。
整个皮口,就是坐落在海边的一个三角小镇,清爽,安静,在初春的阳光下,有些懒懒的感觉。街上的人不多,他们的表情纯朴而善良,很多人的皮肤都呈现黑红色,那是经年海风吹过的结果。
气温甚至比北京还要高一点,小天估计,差不多有10度左右吧,湿润的空气里,充满了一股海腥味,小天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她的鼻子开始很不适应,不过当这种味道不可避免地随着每次呼吸进入她的体内后,她很快就喜欢上这种气味,它真的腥,但却有一丝淡淡的海带清香味。让久在北京闻惯了汽油味道空气的肺很舒服,这是自然的空气,即使有异味,也是天然的。
呼吸让小天感觉头脑袋清醒了一些,坐火车的时间真的很累。
她考虑了一下处境,现在,她正徘徊在一个陌生小镇的街头,这里距离北京很远,但其实对她来说一样,安全感反道更多一些,如果有机会,她宁可在这小镇住下去。不过,眼下的问题是,她是一个来访者。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做更多的停留,她必须找到接她的同学何未,或者直接上岛。
小天随意地向港口方向走去,在路边,迎面走赤一位大叔,同样是黑红的脸皮,眼眼睛很小,但眼神有力,温顺地看着她,毫无恶意。
小天轻轻摆了一下手,问,大叔,我怎么去对面的这个岛?
她手指着海面深处的一个大岛,在这个坡上看去,它非常近,而且清楚,甚至好象能看到一些植物在摆动,按她的估计,这个岛大概就是石城列岛了,它距离海岸,最多不会超过5公里。
那个面善的大叔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用口音很重要的语调回答道,你(捉)走这条道儿一直到头就是啦!
小天心情愉快起来,她喜欢这个地方的口音。
它就是石城列岛吗?
小天很快就知道,她问的这个问题是多么关键。
大叔睁大了眼睛,不过仍然很小,他笑了,脸上尽是褶子:闺女,头回到俺们这里吧?你到去石城?那就走错了,你(逮)去聋拉腰,这是皮口啊!
小天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您说~~?大叔又解释了一下,聋拉腰港啊,在庄河,这是皮口,这个岛是大长山岛,离石城还老远咧!你要是打这去,光是去这个岛,就有35公里咧。
祝小天惊讶地看着这个海深处的大岛,能见度非常高的空气里,它看上去距离真的不超过5公里,可这个人竟然说它距离大陆足有35公里远!
由不得她不信,因为她想念这个大叔,他没有骗她的理由。
就是说,她走错了路,来到了一个错误的地点,很可能,何未他们正在另一个港口等着她一起去,而她却在皮口,在这样一个静悄悄的小镇港口,等着去石城列岛的船,有吗?
祝小天迷惑地看着这座小镇。
天空仍然很晴,上午的阴云一散而去,现在是下午三点半。
她想起来一件事,也许是她忽略了,或者是何未忽略了。信上并没有写明,他们,到底在哪等着她?
石城列岛,他们是在岛上等着吗?
小天正好站在一个高地上,皮口镇很小,她能一眼望到头,在三里外的地方,就是一片汪洋大海,海边的港湾里,停着几支巨大的船,事实上并不大,只是小天从来没有看过真船。
整个皮口,就是坐落在海边的一个三角小镇,清爽,安静,在初春的阳光下,有些懒懒的感觉。街上的人不多,他们的表情纯朴而善良,很多人的皮肤都呈现黑红色,那是经年海风吹过的结果。
气温甚至比北京还要高一点,小天估计,差不多有10度左右吧,湿润的空气里,充满了一股海腥味,小天从来没有闻过这种味道,她的鼻子开始很不适应,不过当这种味道不可避免地随着每次呼吸进入她的体内后,她很快就喜欢上这种气味,它真的腥,但却有一丝淡淡的海带清香味。让久在北京闻惯了汽油味道空气的肺很舒服,这是自然的空气,即使有异味,也是天然的。
呼吸让小天感觉头脑袋清醒了一些,坐火车的时间真的很累。
她考虑了一下处境,现在,她正徘徊在一个陌生小镇的街头,这里距离北京很远,但其实对她来说一样,安全感反道更多一些,如果有机会,她宁可在这小镇住下去。不过,眼下的问题是,她是一个来访者。
她没有时间在这里做更多的停留,她必须找到接她的同学何未,或者直接上岛。
小天随意地向港口方向走去,在路边,迎面走来一位大叔,同样是黑红的脸皮,眼眼睛很小,但眼神有力,温顺地看着她,毫无恶意。
小天轻轻摆了一下手,问道,大叔,我怎么去对面的这个岛?
她手指着海面深处的一个大岛,在这个坡上看去,它非常近,而且清楚,甚至好象能看到一些植物在摆动,按她的估计,这个岛大概就是石城列岛了,它距离海岸,最多不会超过5公里。
那个面善的大叔看了看她手指的方向,用口音很重的语调回答道,你(捉)走这条道儿一直到头就是啦!
小天心情愉快起来,她喜欢这个地方的口音。
它就是石城列岛吗?
小天很快就知道,她问的这个问题是多么关键。
大叔睁大了眼睛,不过仍然很小,他笑了,脸上尽是褶子:闺女,头回到俺们这里吧?囝要去石城啊?那囝就走错了,囝(逮)应该去聋拉腰,这是皮口啊!
小天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什么,您说~~?
大叔又解释了一下,聋拉腰港啊,在撞(庄)河,这是皮口,这个岛是大长山岛,离石城还老远咧!囝要是打这去,光是去这个岛,就有35公里咧。
祝小天惊讶地看着这个海深处的大岛,能见度非常高的空气里,它看上去距离真的不超过5公里,可这个人竟然说它距离大陆足有35公里远!
由不得她不信,因为她相信这个人,他没有骗她的任何理由。
就是说,她走错了路,来到了一个错误的地点,很可能,何未他们正在另一个港口等着她一起去.
而她却在皮口,在这样一个静悄悄的小镇港口,等着去石城列岛的船,有这样的船吗?
高峰很沮丧地离开了怡园别墅,他的警察生涯不长,只有两年,但他自尊心很强,他明白自己在容宣面前只是个愣头小伙儿。她只是用几句话就打发了他。
他唯一的收获就是得到祝青山的照片。
不过,很多错误都是在不经意间造成的。高峰还不理解这句话。
他的北京吉普停在了青山大厦门前。这是幢高达35层的大楼。外部装修极尽豪华,就是一个傻瓜都可以一眼看出青山地产的实力。
林主任在2818房间等着他。高峰一进屋,头就疼了起来,因为他看到了林主任。
这是一个很漂亮的中年女性,高峰有点奇怪,怎么今天都他妈的和漂亮的中年妇女打交道,难道今年要走桃花运?
林主任和她的声音一样,矜持而有节制,她一身职业女性的打扮,比起一身家装的容宣,显得更有魅力。高峰很清楚她的收入,这是公开的秘密。想着自己那一个月1500元的工资www奇shubao3书com网,他立刻感觉到一种压力,他做警察二年,相当于这位林主任做一个月。这是个什么世道?
林主任主动地上前,伸出了一双玉手,高峰这回学得比较乖,他尽量很自然地去握了握这只很有女人味的手,林主任笑了一下,你好,高警官。我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啊。
高峰的头又开始疼了。
他静了一下神儿,快速地切入了主题,你是林主任吧,感谢你及时报告的情况,祝经理是本区的重要人物,李所长交待过了,一定要认真地调查一下。您先说一下三天前祝经理情况好吗?林主任很妩媚地笑了一下,高警官,你好象很着急,是不是有急事?
高峰自己也乐了,好吧,林主任,我刚从祝青山的家里来,有些情况需要和您核实一下。林主任收起了笑容,高警官,容宣说了什么?
高峰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她,道,她什么也没说,她说这很正常。
林主任的脸上露出一种气急败坏的神色,这个女人和容宣一样不好对付,但至少她的情绪更直接一些。
她胡扯!祝总几乎天天在公司里忙着工作,三天看不到他,这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事!高峰错鄂地看着她,想不到她的表现会如此激烈,对总经理夫人,她竟然敢用胡扯两字。这个女人看来确实既美丽又强悍。
高峰试探着稳定了一下她的情绪,然后问了几个问题,毕竟只是失踪三天,一个公司的老总,身家上亿,他在全中国,甚至是全世界,到处都可能有自己的行宫,这是很正常的事,高峰知道,李所长重视归重视,但不见得认为祝青山会出什么问题。
是林主任的一句话打动了高峰。
高警官,我作为公司的主要负责人之一,请求贵所尽快帮助我们调查一下,我们很担心祝总的安全问题,钱,不是问题,我们会出的,只要能得到祝总的确切消息。如果你们不协助调查,我们准备直接向北京市公安局提出申请。
高峰明白,问题关键之处来了。
林主任带高峰去了祝青山的办公室,不过收获很小,屋里很朴素,和整个大楼的豪华形成鲜明地对比。办公室的一面墙都是书柜,里面全是真正的书,不是那种装门面的假书。
高峰顺手拿起放在最下面的一本,看来它刚刚被看过。
这是一本非常厚的中国地理图册,精装。
高峰很容易就翻到了其中被作了标识一页,那是几张海岛的照片。景色非常秀美,四面环海,犹如仙境,下面是四个简单的黑体汉字:石城列岛。
三
祝小天有点着急了。
现在已经是下午5点钟,虽然太阳依然灿烂地挂在天上,但是看起来它正在加速落下。
小天是个没有方向感的人,她对地图更不敏感,除非她去过的地方,否则从地图上,她是无论如何分辨不出来它的确切方位的。这次的错误,就是在这种情况下犯下的。
这位和善的大叔告诉了她一个很无奈的事实:从皮口港出发的船,没有直达石城的,必须去大长山岛或者小长山岛转船。而且,下午5点之后,也不会有船去大长山岛,因为此时一般是在涨潮。
祝小天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这次出行,是多么草率。
她不喜欢旅游,没有任何的经验,她以为船和飞机之类的交通物,就和北京地铁差不多,基本是准时到达准时出发,而且会定时定点。现在她才知道一个常识,小海港内的短线船期是不固定的,没有船老大愿意多花油钱顶着潮出行,反正坐这种船在大多是本地人,一声招呼,所有人都会从家里赶过来。
天色果然很快地暗了下来。
祝小天从大叔那里知道,这里距离庄河大约50公里,坐车去的话,估计得一小时,而且聋拉腰港—很奇怪的名字—也不会有在晚上去石城列岛的船,那是常识。
她现在似乎只剩一条路了,就是在皮口住下,等待明天。
明天,就是3月14日。
祝小天漫无目标的走着,她难得有这样的时间和情趣,漫游在一个陌生的小城里。既然已经这样了,看来只好等到明天。她现在主要是担心何未他们——他们是否仍然在庄河等着她?
她似乎应该主动和人家联络一下,可是,何未在信中没有留下任何联络方式。
祝小天认命了,有些事,也不能全怪自己。
她走向港边的一个酒店,这个酒店挺大的,看起来是当地最大最好的,叫海湾酒店。正在她准备过马路的时候,手机响了。
这是个陌生的号码,小天看了一眼,顺手接了起来。
从电话那头传来一阵笑声,即使隔开三年,祝小天仍然一下子就分辨出来,这是何未的笑声!
她的心忽然就激动起来,坐火车的疲劳,等待的焦急,以及没有目标的彷徨,在这一瞬间,都得到了彻底解脱。
何未的声音一点没变,只是,笑声里少了一些做同学时的粗野,多了一些礼貌的含义而已,不过,祝小天宁可听到他那种粗野的笑声,此时此地,也许这样的笑声更能安慰她的心灵。
何未停止了轻轻的、礼貌的笑声,你好,小天。
你好,何未,你在哪?小天迫切地问。
何未的回答不出所料,我们在庄河等你,不过没等你到,我们已经到达了石城岛。你现在在哪?
祝小天刚想回答,电话里传来一阵巨大的噪声,声音盖过了何未的话声,连续的噪声之后,电话断了。
小天惊讶地看着手机,她不明白手机为什么在这种时候会出这种问题?怎么今天的事情都是如此的不顺利?她赶紧回拔电话,不过怎么拔都是枉然,没有电话信号。
她再一次陷入了焦急之中,此时她已经走了马路,站在了海湾酒店的门口,有一个人从门里走出来,和她擦身而过,小天焦急地拿着手机不停的回拔,没有注意到这个人,结果她的手机被碰了一下,她的手机对于女孩子来说是个大块头,很时髦的诺基亚N72,有时她会握不住的,它掉了下去,直接砸在地上。电池摔了出来,看样子很惨。
她几乎要气极败坏了,虽然她可能怪不到人家,不过她已经顾不得了,她看都没看,冲那人喊到,你没长眼睛啊!
那人愕然地看着她,她感觉到他吃惊的目光,抬起头和他对视。
那一瞬间,她有点要晕,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从心头一下子升起来,使她对这次草率的旅行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怀疑。
这世界真小。
她看到了一个男人,一张很熟悉的脸。
高峰看着李所长,李所长面含笑容,她是这么说的?
高峰也乐了,没错,所长,青山地产财大气粗,人家不在乎。
李所长看上去很欣慰的样子,踌躇满志地走向窗边,看着外面这个小小的派出所院落。这里是他的权力范围,一切显得干净而清洁,他是个不错的领导,下属对他都很认可,丰台区公安局对周店派出所的工作也是非常肯定的。
李所长伸了个懒腰,回头冲高峰问道,小高,你来所里几年啦?
高峰知道所长这是明知故问,一般他心情好的时候愿意这么干,于是很配合的答道,两年了,所长,您这两年里对我没少照顾,这个没人比我更清楚啦。
李所长大笑,清楚就好,清楚就好!
他又审视了一下高峰,高峰把胸部挺了挺,他是个很帅的小伙,充满阳刚之气,李所长满意地点了点头,好,这次事,你一定要给咱们所办好,有决心吗!
高峰象个军人一样,立正,敬礼,干脆地回答道,有!
李所长很高兴,问道,那么,有什么线索了吗?你今天查到了点什么?
高峰乐了,有,而且我想我知道这个祝青山现在在哪~。
李所长惊讶地看着高峰,高峰感觉得到,所长的目光中满是不相信的意味。高峰和所长的目光相对,他故意把目光里增加了一些自信,他在大学里专门学过这门技术的。
好半天,李所长长舒服一口气,好,好样的小高!
两人相视一笑,李所长似乎象已经完成了任务一样,搓着手,自言自语一般的说着,哎呀所里的车这一年来用油量是越来越多了,还有,老郝的病看样子是没治了,他家属那边咱们怎么也得表示一下,对了,他妈的,昨天区里的那个赵老鬼——这个傻*,又他妈地给我打电话,求着他家里那点破事,你知道的,咱们必须得给他解决,找谁都得干啊~。
高峰走了。
快出门时,李所忽然叫住他,哎小高,你——你不要着急,知道吗,事情要慢慢地来,办得才稳妥。你直接用所里的车吧。他很意味深长地微笑地看着高峰。
高峰再次来到青山地产大厦。
林主任已经在办公室迎候他了,她清楚这个年轻的警察此次来的目的是什么,在地产界混了多年,她知道很多规矩,也正是对这些规矩的熟悉和把玩,造就了她今天月薪3万的身价,她想,如果祝总在这里,也必然会同意她这么做的,手段不重要,目标最重要。
高峰其实是头一次办这种差事,他想了一晚应该怎么向林主任开这个口,但所有方案全都无果而终,他发现自己还是太嫩了。面对林主任时,他的口舌好象一下就不好使起来,半天也没说出一句话来。
到是林主任微笑地看着他,脸上露出一丝怜爱的神情,小高,别为难了,你们为人民办事,人民怎么会不支持你们呢,呵呵。
高峰笑了,对,对,林主任,就是这个意思呵。
林主任问,你现在就要展开调查吗?
没错,李所长强调了,青山地产的事,是咱们所里的重点大事,必须立刻展开调查。
林主任冲他笑笑,你等一下。
等待很短暂。
当林主任再次出现在高峰面前时,高峰感觉眼前一亮,在他的面前,变幻出了一个人间尤物!
林主任脱掉了职业女装,换上一身春季的时髦女套装,有点运动色彩,颜色搭配得如此和谐,和她如玉的脸色相映生辉,整个人都充满了一种年轻的、成熟的女性风采。
高峰的眼睛有点滞,他站起来,有点结巴,林主任~主任,我忘问了,您的全名是~?
林主任冲他挑逗地一笑,林芳兵,呵呵,很熟悉是吧,和一个以前的电影明星同名同姓,和她比我怎么样呢?
高峰简直快傻了,您、你比她可漂亮多了,我是真心话。
林芳兵露出被男人目光宠坏的神情,往后你别叫林主任,叫我芳兵就行了。
往后~是什么意思?
林芳兵扑嗤一声轻笑,意思就是你调查,我作陪调。
当高峰开着车走在京沈高速公路上时,他心里仍然有点惴惴不安,他没有向李所长报告,让一个报案人陪着去搞调查,而且是个美丽的熟汝,这—这行吗。
不过,很快他就放开了,天气很不错,路况也不错,车内弥漫着一股女性淡淡的香气,林主任,现在应该叫她芳兵了,几乎一时不停地和他交谈着,这让他太爽了,有一种超级干探007的感觉,他很希望,这次的任务,最好慢一点完成,这不也是李所长交待过的吗。
有一辆车,远远地跟在北京吉普后面,这是一辆奥迪Q7,非常先进的SUV,车玻璃镀模。开车的是个年轻男人,很酷,眼神冰冷,看上去,几乎没有思想。
乘客在后排,隐藏在一片黑暗中。
祝小天怔怔地看着这个男人,说不出话来。她在心里大喊地问着:
许一林,他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出现!?
许一林首先从惊讶中恢复过来,他几乎是兴奋地喊着:
祝小天,你怎么会在这里,在这个偏僻的小镇出现?!
祝小天一下子被他问愣了,她心里有一个声音地问,是啊,我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怎么会来到这个偏僻的小镇,并且地这里遇上了你?!
这个男人,就是在崇文门地铁站里,在扑面而来的地铁前,紧紧抱住祝小天的那个男人!
他叫许一林,除此之外,祝小于对他一无所知。
他们交往了半年时间,有一阵子,祝小天甚至几乎要投降了,但她的内心到底战胜了自己,也许是她不愿意过早走进婚姻,或者是她冷淡的个性,让她在许一林面前无法充分的放开自己。就是说,她在和许一林交往时,体会不到一个女孩子初恋时的那种滋味,这种滋味,她从无数的影视作品里观赏看,看到过女主角那充满憧憬的眼神中透出的泛爱主义情节,小天并不是这样的女孩儿,她不爱做白日梦,但她仍然是个女孩儿,一个有点个性的正常的女孩,她同样向往这种感觉。
在许一林身上,她感觉不到,无论她如何努力,她事实上知道,这个男人一定很优秀。他经常穿着华贵的名牌衣服,喜欢逛商场的小天,知道那些衣服价值上万,许一林手腕上的那块手表,是价值15万元的伯爵表。
如果她嫁给这个男人,她的一生肯定会很幸福,一般人普遍认为的那种幸福。
祝小天做了许多努力后,她放弃了。
她知道自己永远都不会爱上这个男人,但她不知道为什么。虽然她很同情他,但她没办法,她只能用很直接的方法告诉他,她不爱他,她们两个人,就象布满北京地下的地铁轨道一样,无论多么复杂,永远都是两条平行线。
那之后有半年的时间,他们没有再见面,小天有时忍不住要打个电话给他,不是想念,实在是不好意思,她不想让别人为她过份伤心,分手的时候,她看得出,许一林几乎有一种万劫不复的悲伤表情,似乎他的一生,都已经在和小天的这场恋爱中结束了。
不过她终于忍住了没打,她明白,如果她打了,那么她,就不是祝小天了。
半天过去了,祝小天已经慢慢习惯于忘掉他,她不知道他的情况如何,也许他也会慢慢地抚平心灵上的创伤了,对此,她感到很抱歉。
可是,没想到的是,老天爷偏偏在这样一个时候,在这样一个地点,让她们再次重逢!
祝小天几乎要拔腿就跑。
她拢了拢头发,把手机拾起来,然后很冷静的说,一林,没想到会这里遇上,你要去哪?
许一林原本大喜的神情,此刻慢慢地平静下来,一个冷冰冰的祝小天,重新出现在他眼前,这个形象,是他非常熟悉的,和刚才那个张口就骂的女孩子比起来,他熟悉得多,但说实话,他更喜欢前者。
我准备去石城列岛,他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出。
祝小天要昏过去了。
高峰一边开车,一边用心体会着身边这个漂亮的尤物。
他有过女朋友,而且是很爱他的那种,至少有过两个。可惜,每每谈婚论嫁之时,女孩子就都象小燕子一样飞走了。这事让高峰明白了一个道理,男人长得帅,除了比较体面外,没有什么用处。
但他至少有才啊他总是这么想,他不至于连个象样的老婆都娶不回家吧。
所以尽管一个月只挣1500,但高峰从没放弃找个漂亮老婆的梦想,也许真的只是个梦想,所以,一作,就作到了30岁。
高峰摆了摆头,脖子有点硬,已经连续开了五个小时车,林芳兵注意到了这一点,伸手开始为他按摩脖子,高峰只感觉到从脖子那里传来一阵阵的刺激,舒服得简直要打应急灯停下来休息。他忽然意识到,今天,是他有生以来头一次连续开这么长时间的车啊。
一个小警察,一个著名地产公司的办公室女主任,一起开车走在高速公路上,为了一个共同的目标,去寻找一个超级大富翁。这个组合很奇怪。
高峰感觉有点燥的慌,他清楚自己其实只是阿土伯。
早晨出发时买的报纸就放在手边,那上面写着“京城巨富祝青山神秘失踪,家人已经三日无法联络本人。”
高峰突然就哼了一声。
明明是林芳兵报的案,这些小报记者真他妈的会瞎编,反正听风就是雨,有奶便是娘。高峰想到这,不知道为什么,问道:林主任,你老公在何处高就啊?
本来他要问得随便一些,说出的话却挺酸的,林芳兵的脸上露出笑容,高峰,你看你林姐我象结过婚的人吗?
高峰的心滑向谷低,没戏了。
一个没结过婚的漂亮女人,给一个超级富豪打工,敢骂他的老婆胡扯,并且在富翁仅仅失踪三天的时候,就比他老婆还着急地报了警,这说明什么,他妈的傻子都明白说明什么!
一路上建立起来的007般的自信烟消云散了,高峰重新回到一个警察的立场上来,他忽然发现今天的天气其实不怎么样,路况也不是太好。
车进出沈大线后后不久,就是庄河出口了。
高峰顺手从车前仓里拿出一张照片,就是从祝青山家里要来的那张,没好气地说,林大主任,这任务其实很简单,你要找的这个人,我敢肯定他就在这个地方的某个岛上。
说着,他指了指庄河出口指示牌。
林芳兵是聪明的女人,这个有些孩子气的警察,今天让她感觉很好。
她早看出高峰的情绪失落,事实上她之所以跟他出来调查,也许有一半的原因是因为她对这个警察的印象很好,但她不相信这个年轻的警察会在开始调查几个小时后就找到祝青山,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她没去注意庄河出口,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张照片上了。
她一点没有隐瞒,非常惊讶地问道:他?你说这个人在庄河?
高峰点了点,没错,就是他,你的祝总,我肯定他在庄河。
然后他做了个很酷的手势,一转方向盘,北京吉普进入了庄河下线。
四
皮口的夜色很美。
这个海港小镇和北京比起来,显得如此精致而安详。在尚有天光的时候,星星就已经布满天空,远处的海面波光粼粼,那个看去上不远的大长山岛,在海洋的深处形成一个灰影,对岸的一面灯光连成一片。早春的小海港里,停着几支随随波摆动的渔船。
祝小天看看手机,已经七点了。
许一林有一个朋友,在北京一起做贸易,这次来皮口,两人的目标就本来是长海县,有一些水产生意需要处理。但前些天天气恶劣,对方在石城的养殖场发生问题,紧急前往石城列岛了。并邀请他们去石城玩玩,顺便谈生意。
祝小天必须接受许一林的这个解释,如果不这样,她感觉今天的相遇真的有如做戏。两个所谓的、曾经的北京恋人,分手半年后,突然在一个偏僻的海港小镇里,并且在一个酒店门前因为偶然的碰撞而相遇~。
她在许一林做了解释后,凝视着他,准备从他的眼神中看到一点心虚。
她能感觉到许一林没有死心。现在据说有一种公司,专门为单相思者提供服务,撮和他想得到的人,为两人创造很多看上去偶然、实际却是人为的机会。
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如此爱我的一个男人,我为什么要拒绝他?
祝小天从小的生活,就使他养成了自省的性格,她认为自己对自己的把握是很准确的,尽管有时说不明白自己做出选择的原因,但她相信,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说明白任何一个自己的选择。
她的脸色柔和下来,冲着许一林轻轻笑了笑,她不想伤害一个如此爱自己的人,尽管她怎么也无法产生对他的依赖心理。
许一林关切地建议,小天,你的同学已经在石城列岛了,不如今晚就在皮口住下算了,钱不是问题。对了,你吃饭了吗?
让他这么一问,小天的肚子很不争气的叫了起来,她确实饿了,很饿的那种,中午在火车上她根本没吃东西。不过她还是很礼貌地问了一下,一林,你们吃过了吧。
许一林大笑起来,这样的笑容小天很喜欢,许一林的问题也许就在于,他这样的时候太少了,和她一样。看着他的笑容,小天忽然就想到何未,想到了三年前,那个经常在全班同学面前灿烂地、放肆地大笑的何未。
她的脸上再次露出的笑容。
许一林在祝小天的两次微笑里看到一点希望,他猛拉着祝小天的手,不由分说地带着她走进了酒店。
这个酒店确实是皮口最好的。
许一林带着小天,在二楼的大厅里找了一个靠海窗户的位置坐了下来。祝小天没有看到他的朋友,一林,你的朋友呢,他为什么不一起来吃?
许一林的眼睛一直盯着小天,噢,他已经吃过了,现在是我们俩吃饭的时间。
小天的心动了一下,“现在是我们俩吃饭的时间”。这句话让她有一点感动。如果有一个如此深爱着你的男人,为什么就不能给他一个共进晚餐的机会呢?
小天吃的很满足。
皮口的海鲜与北京的味道无法相比。小天并不缺钱,而且随工作的机会,在北京可以经常吃到澳龙新鲍什么的,但这些贵得吓人的食品,和皮口的小鱼小虾比起来,却少了一份绝对新鲜的海水味道。
这个酒店自己有船队,所有的水产消耗都是自己从海里打上来的,最近仍然是休渔期,所以近海的东西相对少,但深海鱼类和贝类却依然很多。
她吃了很多,因为她真是饿的够呛。
许一林几乎没动什么,他一直就那么盯着小天看,开始小天还很放不开,不过食物的诱惑力太大了,她只是象征性的客气了几下后,很快就沉浸在鲜香的味道里不能自拔,嘴上的动作也愈加大了起来。
许一林看得有点目瞪口呆了。
他从来没看到过祝小天的这副样子,下午在街上毫无理由地骂了他一句,现在又是如此不顾淑女风度的大吃大嚼,本来清沏而秀美丽的脸,在一阵大吃之中发出满足的吧嗒声。他简直快要被这个女孩儿迷死了。
他真的喜欢她,喜欢她的冷漠,喜欢她的美丽,不过,今天他才发现,他更喜欢现在的她,一个因为食物而彻底放松了的女孩,一个对他没有设防的女孩儿。
他仔细地观察着着她,心中涌起复杂的感觉。
小天终于吃饱了。
她用纸巾擦了擦嘴,甚至很满足地舒出一口气,不过她很快意识到自己太失态了,她的脸一瞬间红得象苹果一样,瞟着许一林,说,不好意思呵,我~~确实有点饿啦。
许一林再次放声大笑,他今天真是太开心了,也许是他有生以来最开心的一天,看着自己心仪的女孩儿吃着他请的饭,吃得如此之香,他真的比她更满足。
一个男人,能让自己喜欢的女人吃上最好的食物并因此而满足,这难道不是所有人类的始祖们最想实现在一件事吗?
据说人一旦吃得过饱,心情会很快忧郁起来。
祝小天这辈子从未尝试过一顿吃这么多东西,所以她也忧郁了。
看着外面的天色彻底地暗了下来,想到今晚必须住在这个所谓皮口最好的酒店里,她不能不忧郁。
这个酒店的墙纸面大面积的的剥掉,看来是经年累月的原因,不是人为的。潮湿的空气让酒店里的气氛有些压抑。小镇的风情很好,但它的硬件设施,和北京是没法相比的。
如果可以选择,小天宁可住在清凉凉的街上,在海风中入睡。她望着黑暗的窗户,心里想起已经在石城列岛的何未和另外的一些人,他们,可能是谁呢?
许一林看出小天的情绪变化,他不无酸气地想到刚才小天说过的话。她是因为一个大学同学的邀请才来到这里的,那个同学是男的。
认识小天一年了,他没有发现除了他以外,小天还有什么男性朋友,他也不会想象到祝小天会疯狂到这样,只因为一封信就从北京跑到这么老远的地方,去和几个还不知道是谁的人见面,虽然他们可能都是同学。
一个年轻美丽而性格内敛的女孩儿,这么做的唯一理由——许一林心里不愿意去想——其实不想也明白。
酒店餐厅的人不算多,有两桌客人全部是男性,看上去都是打渔出身的暴富者,脖子上全挂着粗粗的金溜子,据说金货可以保佑出海的平安,所以海边的淦民偏爱金货,他们的洒量惊人,桌上桌下已经摆满了啤酒瓶子。还在喝。
小天忧郁地看着他们成箱地喝下啤酒,轻轻地叹了口气,石城列岛,离这儿有多远呢?她不经意地出声问了这个问题。
许一林的脸色阴沉,半晌没有回答。
小天一下子想到了许一林,看了他一眼,说,对不起,一林,酒店里还有空房吗,看来今晚得得住在这啦。
她尽量轻松地说,她知道刚才不经意的问话可能让许一林伤心了。
许一林凝视着她,小天,你真的很想立刻去石城列岛?
祝小天没有回答,呆呆地看着他,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许一林好象下了很大的决心,长出一口气,说,其实你正好遇上我,我和我的朋友其实有一艘汽艇,如果你愿意,我们一小时后就可以在石城列岛上了。
祝小天的眼睛一瞬间睁大了,一林,你说——你有一艘汽艇?
是,我们有一艘汽艇,是我朋友的。
祝小天几乎不假思索地问道,你的朋友在哪?
许一林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用手往餐厅深入一指,就是他。
顺得许一林的手指,祝小天这才注意到,在餐厅的一角,有张桌子,桌子前,坐着一个男人,一个比许一林大了不少的中年男人,他一直在看着她。
这个男人的目光精悍,发丝里有几许白发,发际非常整齐,脸部梭角分明,看得出,是个保养得很好的男人,大约五十岁左右。祝小天有些奇怪,这个男人肯定一直在注视着他们,远远的。但她竟然没有发现,或者说,她竟然没有敏感地发现这一点,这很奇怪,真的。
在她把目光对准他的时候,他冲祝小天微微点了点头。
高峰把车停在庄河市内一家看上去最好的酒店门前,这家酒店叫临海酒店。
他看着林芳兵,林主任,怎么办,你是否相信我说的话,祝青山在这里的一个岛上?
林芳兵撅了撅嘴儿,说,高峰,不是说了不要叫我林主任吗,叫我芳兵。
高峰的脑袋一阵迷糊,这个女人真是太漂亮了。她今年32岁,和高峰差不多,不过高峰给人的感觉仍然是个年轻的小伙子,而林芳兵,虽然没有结婚,却显得风情万种,绝对是那种任何男人看了都会把持不住的角色。
现在,这样一个角色,就坐在他的车上,冲他撅着小嘴儿撒着娇,这让北京市丰台区周店派出所年轻警察高峰同志的心里,泛起一阵阵的波涛,就象庄河面前的海水一样无法平息,理智告诉他,这个女人不简单,人家是中国超级富翁的下属,可能还是红颜知已,而他,只是一个小小的小小的警察而已,他得完成任务,去找到这个女人非常想找到的一个男人。
他妈的,我这活干得真窝囊,陪着个美女去找她男人,谁来找我呢?
林芳兵,唉,你要是不相信我的话,我也没办法,但你得相信警察,我和你在祝青山的办公室里发现的那个地图册,它上面,在石城列岛那一页,全是祝青山标出的一些符号和文字,有关怎么到达这里的说明,他肯定就是在这里!
林芳兵瞅着高峰,脸上露出微笑,高峰,不,高警官,我现在得另眼看你啦。
高峰谦虚地回了一笑,很勉强。
他正要下车,冷不防林芳兵从副座上扑过来,在他的脸上轻轻的一吻,随及娇笑着开了车门,走了出去。
高峰懵了,他没想到这个女人如此随便,仅仅和他同行了一天,竟然敢主动上来亲他,亲一个人民警察的脸!为了表示感谢吗?
不过这个吻的感觉真不错,让情绪低落的高峰精神为之一振,他几乎是蹦下车的,并且尽量装出一副被女孩子吻惯了的神情,满不在乎神色轻松地对林芳兵说道,林芳兵,你有钱啦,咱们今晚住这吧?
林芳兵看着他大笑起来,高峰,你这个样子有点象警痞,不象人民的警察啦。
高峰很尴尬,悻悻地跟在林芳兵的后面,走进了酒店。
一辆奥迪Q7停在街对面的路边,那个年轻男子,用没有感情的目光注视着高峰他们走进酒店,然后回头冲着黑暗的后座问,阿宝,我们也住在这吗?
后座的人没有立刻回答,沉默了一阵,轻轻说道,别被他们发现了,那个女的认识这辆车。
临海酒店三楼一个房间。
有一个人正在临窗而望,他看着发生在街头的这一切,目光忧郁,神情暗淡。
多年以后,如果祝小天还有生命,能回忆起这一刻,她会有什么感触?
没有人知道。因为没有人能走在时间前面,除了上帝,没有人,能知道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祝小天在许一林的带领下,来到这个男人的面前。
她已经忘了自己为什么要急于找到这个男人的原因,因为这个男人看她的目光非常特别,是的,只能用特别来形容。
他似乎是祝小天生命里早就认识的一个人,以生俱来,从未相忘。
他的目光中,透出熟悉祝小天一切的自信,在这样的目光注视下,祝小天有如一个赤子,她没有躲藏的地方,其实,她也没有躲藏的欲望。她对这个男人的目光没有免疫力,在她的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这一生,似乎一直在盼望着这道目光的注视~。所以,可能,在刚才她和许一林吃饭时,一直没有注意到,有这样的一道目光在注视着她。
不过,这并不是说,她在这道目光的注视下融化了,解体了,不设防了。
她还看出,他真的只是个陌生人,一个在祝小天生命里第一次看到并认识的人。
这种感觉真的奇怪,他好象既是一个熟悉祝小天一切的长辈,又是一个不动声色地判断着祝小天生命价值的裁决者。
这个男人,在祝小天无声的注视下,同样在内心深处泛起阵阵思绪,只是,他隐藏得很好,他清楚地知道,这个美丽如冰雪的女孩儿,和他有着同样敏感的神经,只是,她的敏感,全部是感性的,而他,全部是理性的。
所以,他主动地站了起来,尽管他的年龄可以做她的父亲。
你好,他伸出了手。
你好~,祝小天无意识地和他握手,你~~?
她的手碰到这个男人的手时,她才发现她用词错误。
对不起,您是~?
许一林象个局外人一样,注视着这两个人的目光交结,他适时地上前介绍。
小天,这就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生意上的伙伴,他叫~~~
我姓杨,叫杨盼生,你可以叫我杨伯伯,也可以叫我杨大爷,或者叫我老杨也行。
说完,他冲祝小天,微微一笑,首先坐了下来,没有等待许一林的再介绍。
祝小天和许一林在他的对面坐下,许一林说道,老杨,你可能听我谈直过她,她就是祝小天,我的女朋友~。
小天侧目看了眼许一林,脸上泛起一种不满的情绪。
你请我吃饭,你喜欢我,这个我都理解,但你不能因此而认为你有权力左右我。
在祝小天和许一林交往的半年间,祝小天一直有一种感觉,许一林尽管爱她至深,但他却总象个~~象个管家一样,一旦祝小天对他表示过多一点的友好,他立刻就变得市侩起来,他似乎很会把握步步为营的分寸,即使在恋爱中也是如此~。
这可能也是小天对他无法产生激|情的一个理由。
杨盼生瞟了一眼许一林,这个人的目光真的很厉害,在他面前,所有人都会感觉到一种压力。祝小天在心里奇怪地想,有这样目光的人,是一个鱼贩子?
她的心慢慢平静下来,开始回到原本的那个祝小天了。
对不起,杨~伯伯,我听一林说,您有——一艘船?
杨盼生笑了一下,答道,是汽艇,不是船。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看着许一林,一林,祝小姐的意思是~~?
许一林在这个男人面前似乎有点拘紧,他赶快回答道,老杨,小天的大学同学邀请她来石城列岛玩,但她走错了路,跑到皮口来上船,她到这里的时候,港里已经没有船了。
杨盼生的目光再次落在小天的脸上,他似乎看人只看脸,祝小天心里想,如果换做别人,她也许会认为这种目光很无礼~~。
他深深地注视着她,象是在自言自语:换做我,我今天不会过去~。
祝小天对他的话没有反应,和他对视着。
他露出一个符合他年龄的笑容,基本上可以算是慈祥。
然后,他把手一挥。
好吧,祝小姐,我们第一次见面,就算我送你一个见面礼,那么,我们现在就出发?
他似乎在征求小天的意见,但他的人已经起身离座,不容置疑地向外走去。
海湾酒店的五楼,正对海岸的房间。
房间里漆黑一片,但窗帘仍然半掩着。
有一双眼睛,透过半掩的窗帘,目视着祝小天她们三人朝海边走去。这双眼睛细长有形,但透出的目光却冷酷无比,他盯着这三个人,象是盯着三具尸体。他一边看着,一边用生硬的语调慢慢地说道,他们出发了。
这是一艘很漂亮的小汽艇。
整个艇身呈现完美的流线形,有四个硬黑皮的座椅,每个座椅前面,甚至有一个放置物品的拖盘,它不但漂亮,而且高级。
祝小天想象不出这样的一艘汽艇价值几何,她经常从媒体上看到,中国的有钱人,喜欢在大连购置豪华的海上旅游设备,作为全家避夏季暑游玩之需,其中,有不少北京富人。他们一掷千金,在大连购买奢侈的别墅,既不出租,也不长住,仅仅用来作为夏季短住的居所。这个叫杨盼生的生意人,看来不能仅仅用有钱来形容他。
杨盼生的动作非常敏捷,完全看不出年龄的特点。
他轻轻一跳,就跃上了艇身,非常熟练地按动开关,两道雪亮的灯光瞬间就把面前的海水照得银光一片。
他站在艇上回头冲着祝小天一笑,这笑容里自然流露出一种有钱人的骄傲,和一个强者的自信。
随着一声低沉的马达起动声音后,持续的咆哮声开始闷响在这个小小的港湾里,一股浓浓的柴油味道瞬时弥漫在空气中,许一林看来也精通此道,他随后跃上汽艇,仔细地检查了一下仪表,对杨盼生说道,没有问题,一切OK。
杨盼生向站在码头上的祝小天伸出手。
祝小天看着许一林,她的心里忽然产生了一个疑问。
这个疑问几乎从遇上许一林时就存在了,直到现在,随着这汽艇的出现,这个疑问从心灵深处清晰地浮上岸来。
一艘完美的汽艇,一个曾经如此熟悉的朋友,一个深藏城府的中年男人,这一切,难道真的是巧合吗?
她慢慢地递出了自己的手,让杨盼生抓住,他的手真的有劲,轻轻一提,小天的身体就已经上了艇,她用美丽的眼睛凝视着杨盼生,看不出他有任何异常。在他的眼里,祝小天的青春和美丽,犹如一个俏皮可爱的小女孩儿,祝小天这样想。
坐稳了,杨盼生在祝小天的眼边低声提醒到。
祝小天这时发现,原来许一林已经坐在前排的操纵位置上,他向前一按摇杆,流线形的汽艇象一支漂亮的剑鱼,瞬间驶离了码头。
祝小天感觉自己象在做一场梦。
漆黑的窗户。
那双眼睛仍然紧盯着他们,目送着汽艇划出一道长长的白线,消失在夜色中的大海深处。眼睛的主人笑了。
他用生硬的汉语说道,我们~在这里布置了一周——她—到底走上了我的手术台。
房间里忽然响起另一个人的声音,这声音尖利而刻薄:
别忘了,他们还没到达彼岸,你最好保佑他们平安到达,否则,哈哈哈哈,你的回程路费得你自己掏!
这双眼睛的主人沉默片刻,用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说道:
你,虽然是我的雇主,但,你要明白一件事,我比你有钱。
钱,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效的一种工具,如果你出得起钱,一个比你有钱的人,也会为你付出一定的服务,因为,人人都想要更多的钱。
五
高峰他们住在二楼,202和203房间。
这里是庄河市中心,一个很小的地级市。从窗户向外看去,半面城市尽收眼底,不过此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半了,城市的灯光远不如北京多,所以基本上看不清什么。
半个小时,高峰洗漱完,坐在一楼的大厅里等着林芳兵。
他们入住的时候,服务员想当然地把他们当成了夫妻,问他们是需要一张大床的还是需要两张床的标准间,高峰的脸一红,他没经历过这个,拿眼瞟看着林芳兵,林芳兵有意逗他,就问,你说呢?
高峰吓得一摆手,算了算了,你出钱,你定吧你定吧。
说完他都感觉自己有点傻,林芳兵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对服务员说,我们这位打呼噜,出来就不住在一起了,你开两间吧,要挨着的。
所以,高峰在一楼等待时,那个挺好看的小服务员一直拿眼盯着他看,把他看得很不好意思,讪讪地坐着。顺手拿起一本当地的旅游手册看。
他注意到一个问题,石城列岛在地图上看,好象和大陆距离很远,但事实上,手册中说,如果从聋拉腰港上船,直线距离只有四公里!
他忽然有点后悔,其实他在来之前已经做好了规划,按李所长说的,他要尽量把这次任务拉长了完成,所以他本来准备在皮口落脚,搞不好还会在长海县住一晚,告诉这位美女主任,说在有确切的消息证明,在长海县发现了祝青山的踪迹,量她也分辨不出来。
现在看来,如果祝青山真在石城列岛,那么他的任务将很快完成。
回想着下午的那个吻,高峰很后悔,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呢,组织上定下来的事了,我一个小警察瞎改什么,到头来自己落个没好处。
正在胡思乱想时,他突然发现林芳兵出现了。
不过,林芳兵不是从楼上下来的,而是从酒店正门进来的。
高峰迎上去,和林芳兵打个照面,她竟然没有注意到他,吓了一大跳。
职业的敏感让高峰注意到,林芳兵似乎遇上了什么事情,她的脸色灰白,眉眼间有一种惊慌神色。他关切地问道,芳兵,出什么事了?
林芳兵抚着胸脯,平息了半天,高峰,我刚才在街上被一个人尾随,好不容易才脱身。
说完,她紧紧地靠在高峰身上,脸上露出依赖的神情。
高峰乐了。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芳兵,这地方人生地不熟的,你一个漂亮女孩上街,让人尾随不是很正常吗,这种事我见多了,让我看见,把那小子扁一顿就是了。林芳兵靠在高峰身上,长舒了一口气:
可是~~。
可是什么,你还遇上什么事啦?
高峰发现和女人一起出来的麻烦了,任务还没正式开始呢,就弄出一堆小屁事。林芳兵看着他,似乎在犹豫该不该说出来。
最终,她没有说。
走吧,我饿了,咱们吃饭去。
高峰看着惊魂未定的林芳兵,牛逼哄哄地拍了拍腰间的鼓出处,说,芳兵,你有钱,我有这个,你请客,我做保镖,你不[奇+書网-QISuu.com]放心警察当你的保镖吗?
林芳兵对他的这个动作似乎很赏识,她静下心来,笑问,高峰,你们警察执行任务时都带这东西吗?
高峰整了整西服,咳了一声,绷着脸说,重要的任务,丫必须带。
街上只有几家大的酒店在营业,不是旅游季节,一般的小饭店,早早就关门了。
怕坏肚子,高峰特意选了一家北京菜馆,不过里面仍然大部分是海鲜。
林芳兵到不介意,她点了几个最好最贵的海鲜菜,其中有一个清蒸深海大鲍鱼,她只给高峰点了一个,四百八十元。
高峰有点不好意思,他还没吃过这么贵的东西,客气了一下,心想青山地产办公室主任请客,大概人家还认为这是低档的呢,也别给警察丢了份儿,所以就不客气了。
反正也不开车了,索性要了四瓶啤酒,两人对着喝了起来。
酒快喝完时,高峰有点头晕了,他的酒量其实很差,主要是因为林芳兵很轻松地喝掉了两瓶,他是自愿被迫的。
高峰红着脸,看着林芳兵,犹豫了半天,喏喏地问:
林~芳兵,我想~我想问个问题~。
林芳兵笑呵呵地看着他,你想问什么?
下午,就是下午,你~~亲我一下,是因为我告诉你很快就会找到祝青山这老~?还是因为啥?林芳兵愣了好久,看着眼前这个简直和孩子脾气一样的小警察,放肆地大笑起来。
饭店外面,在街道对面,有一个人静静地站在角落里,观察着他们,看到林芳兵突然大笑起来,漂亮的脸蛋儿引来好几个男性食客不怀好意的注视。那人脸上露出轻蔑的笑容。
两个人走出饭店时,已经快九点了。
高峰指着黑暗的一条小街里停着的一辆车说,哎芳兵,你快看,这么个小城市竟然有人开辆奥迪Q7!
林芳兵向黑暗的小街看了一眼,紧张地拉住高峰说,快点回酒店吧,太晚了。
高峰边走边回头,看着那辆奥迪Q7,不停的摇头。
林芳兵进了自己的房间。
高峰酒喝多了,肚子很难受,想吐。在房间的卫生间里解决,味道似乎不太好。他开了门,在黑暗的走廊里向前慢慢走去,他知道在走廊的那头有个公用的厕所。
走到楼梯口时,有一个男人,象个幽灵一样,突然出现在黑暗的楼梯上,他和高峰打了个照面,然后立刻闪身走了上去,消失在黑暗的三楼楼梯拐角。
高峰的酒刹那间醒了,他目瞪口呆地看着那片黑暗。
汽艇的速度,让祝小天惊讶到有些害怕。
在黑色的海面上,它很快就掠过了那个叫大长山岛的黑影,象一支在暗夜中极速游动的发光鱼,一直向前方驶去。
耳畔刮过列列的海风,小天不禁有些哆嗦,她穿得少了。
许一林明显是个中老手,他似乎有意在小天面前卖弄,偶尔会在前方什么也没有的情况下突然来个大急弯,艇身严重侧斜,一面艇身将海水激起四五米高,形成一道白色水墙。小天一边哆嗦着一边大喊,不过喊声中却透出一种畅意,她真的没坐过这东西,没想到它会带来如此的刺激,她的心随着艇身的侧斜而悬空,又随着艇身复位而落下,她既害怕又激动,大呼小叫的,许一林很得意,他清楚,让祝小天高兴成这样,是件太难得的事。
杨盼生就坐在小天的左边,他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轻轻地为小天披上,小天太紧张了,她几乎顺手抓住衣服就披上了身。
杨盼生侧头看着这个激动万分的年轻女孩儿,看着她美丽的脸一会儿绷紧一会放松,间或发出一声快乐的大叫声,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微笑。
他很自然地抓住小天的手,在她大叫的时候给她安慰,他明白,对所有人来说,他都是强者,他有义务保护他认为需要他保护的人。
当然,他更清楚,他有强大的权力,去处置任何人。
前方出现一个大岛的黑影,杨盼生趁祝小天稍微平静的时候,轻轻地说道,祝小姐,这就是石城列岛了。
经过了一场四十分钟的刺激旅行,在马达的轰鸣声结束后,祝小天看着这个静悄悄的岛,微微有点失望。她看不到什么东西,因为一切都藏在黑暗中。
她已经到了石城列岛了吗?这里就是石城列岛吗?
何未,何未?
他,还有他们,现在在哪里呢?
有一个人,站在人群中,焦急地看着滚动的航班时刻表。
现在是3月13日凌晨,他已经在肯尼迪国际机场等候了三个小时了。滂沱大雨一直没有停下的意思,机场上空,电闪雷鸣,有不少人已经去旅馆休息了,但他仍然坚守在这里。
这个人特别的焦急引起了机场工作人员的注意,有一名黑人女工作人员走过来,试探地用英语问道,先生,你需要帮助吗?他急切地问道,对不起,我想知道去北京的飞机何时能起飞?
这个黑人听到他懂英语,做了个无奈的耸肩,对不起先生,我们确实不知道,您知道现在机场上空的天气条件是不允许起飞的。
她说完就要走,临走前她又看了一眼这个东方人,她不明白什么事会让他如此焦急,她好心的留了一句话,先生,我们有信息显示,即使飞机现在起飞,十三个小时后能否降落在北京还是未知数~。
他呆在那里,请问这是为什么?
她笑了笑,因为北京马上要和这里的天气一样了。
她本来是要他放弃焦急,但她发现这个东方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刹那间脸如死灰,她害怕了,赶紧消失在人群中。
他已经绝望了,他不知道现在在遥远的中国正在发生着什么,他绝望地幻想着,当自己赶到的时候,一切还都没有发生~~。
他疲惫地坐在屏幕前的椅子里,神经陷入深度的错乱中,直到有一个声音突然响起:
女士们先生们,请立刻准备好你的随身物品,飞往北京的C9455航班马上就要起飞了,请注意~~~
他几乎在一瞬间就恢复了正常,象个兔子一样窜了出去。
高峰失眠了。
他忽然感觉到,这次任务,好象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一件事。
已经是深夜十一点了,但他一点睡的意思都没有。他回想着那个在黑暗中一闪而过的男人,回想着那张一半隐藏在黑暗的脸,那张脸,绝对就是祝青山!
他不会看错的,他是警察,在任何一种情况下,哪怕只是瞟过一眼,他都能从人群中分辨出他想找的人,这是警察的基本素质。
一个有钱人,一个绝对的超级大富翁,不告而别,对任何人都没有说出他的行踪,然后,他象个普通人一样,跑到一个距离京城上千公里,人口只有几十万的一个海边小城,住进一个条件很一般的酒店,这酒店在当地算不错了,可和北京的五星级酒店比起来,能否达到一个锦衣玉食的超级富翁的日常起居标准,令人怀疑。
他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什么事都有一个原因。
他的心犯罪理学老师讲过,即使是看上去最没有理由的杀人行为,例如当街杀死没有任何关系的人,其实你只要获得了犯罪分子的详细资料,你肯定能找出一个原因来。
是什么原因,让一个排在中国富翁榜前十名的人,能够做出这种事呢。
他如果想风流一下,大可不必如此,他有的是机会可以做到这一点,只要他肯出钱,会有一排排的漂亮女人等着让他选择,各和类型的都可以。这好象是很无耻的事,但是事实。
高峰想了很长时间,也没有办法找出一个合理的解释,他是个聪明人,他突然想到,也许他走到了一个误区中去了。
为什么总是要把他是富翁这件事排在首位思考呢?
有时,换一个位置思考问题,可能会带来意想不到的结果。
如果把祝青山当成一个普通人,那么,他为什么会隐瞒自己的行踪跑到这里来,倒是有很多可以想象的理由。
他为了躲避仇敌;
他为了会见情妇;
他为了完成一件谁也不想告诉的事;
他因为犯罪而逃亡~~
想到最后一个理由时,高峰的思维突然就顿住了~
犯罪行为,以及一个无故消失在人们视野里的超级富翁!
上海大富翁周正毅,在他的经济犯罪行为被揭露前,不正是玩的这套把戏?!
高峰从床上一跃而已,几乎立刻就要打电话向李所长报告,窗外的黑暗让他猛地意识到这是深夜的庄河市,距离北京一千多公里。
高峰点着了一支烟,在黑暗的房间里静静地坐着,思索着明天的行动方案。
如果祝青山是因为经济犯罪问题而躲避或者逃亡,石城列岛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从石城列岛到韩国首都汉城,海上的距离只有300多海里,对于这样一个大富翁来说,他在各地的无数朋友,为他办到这点事,不成问题。即使他的问题不大,在石城列岛躲避一时,也是非常好的决策。这里住户不多,而且多是朴实的渔民,与大陆之间的交通相对不方便,环境又十分的清新自然,在这样的岛上避居一段时间,这种级别的富翁到是可以做得出来的。
他掐灭了烟头,烟缸在桌上轻轻一动,发出了一声脆响,与此同时,从隔壁的房间里,传出一声非常轻的声音,有点象是人的脚步声,谨小慎微。
隔壁就是林芳兵。
高峰慢慢地走到自己的房门前,仔细地听着,他能感觉到隔壁确实有人在活动!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间,尽量不发出响声,当他的头刚刚探出房门时,有一件东西砸在他的头上,高峰眼前一黑。
六
杨盼生沉默地望着黑暗的岛屿。
他问许一林,高总住在哪里?许一林似乎一愣,旋即回答道,他一般在王家落脚,因为他的养殖区主要靠近大王岛,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王家事实上并不在石城岛,而是在海王九岛。许一林看着杨盼生。
在石城岛东面的海上,距离不过一海里的地方,就是非常著名的海王九岛旅游区,其实,这个海王九岛和石城岛比起来小得多了。但它有极壮美的自然风光,吸引了很多猎奇的旅游者,名声反到比石城岛更高一些。
杨盼生点点头,回头看着祝小天,祝小姐,你没有你同学的电话吗?
祝小天的心刚刚从激动中恢复平静,听到杨盼生的问题,一下子想起何未曾经在下午给她打过的电话。她用感激的目光看了一眼要杨盼生,这个人的思维很缜密,她想。
祝小天赶紧拿出手机,找到号码立刻就拔了过去。
电话里传来一阵阵刺耳的尖啸声,小天的耳朵几乎要受不了,不过她仍然耐心地等待,她已经来到石城列岛了,她现在最想看到的人就是何未,她不想再耽误一分钟的时间。
电话那头的尖啸声停了下来,一个祝小天期盼的声音轻轻地响起来:
小天吗,你在哪里?
听着这个熟悉的声音,祝小天忽然感觉到,原来她一直无法理解自己为什么会仅仅因为一封信就跑到这么一个黑乎乎的岛子上来?跑到距离北京上千公里的他乡异地来?
现在她知道了,因为,她真的想听,何未的声音。
她几乎不假思索地喊道,何未,我在这里,我就在这里!
何未的声音里听上去到不是特别的激动,他又问了一遍:你现在在哪?
祝小天醒悟过来,她解释道,何未,我现在就在石城列岛的港口,你在哪里?!
这下,何未终于理解了,他在电话那头大声喊道:小天,你一个人吗?你等着,我马上就到!
祝小天一脸兴奋地看着杨盼生,在寂静的岛上,他们两人也能听到电话里的声音。
许一林面色阴沉,他低下头,用脚踢着地上一个海螺壳。杨盼生看了他一眼,微笑着对祝小天说道,祝小姐,告诉你的朋友,不用麻烦了,我们送你过去,今天,我们就住在那里。
祝小天现在对杨盼生的印象赶快告诉何未,何未,我是坐朋友的船来的,我们马上过去,你不用过来了,你在哪?
何未在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你的~朋友?
祝小天看了一眼许一林,何未,到了之后再解释吧,我们现在就出发啦。
何未住在一个叫海风的酒店里。
祝小天他们打了一台四面露风的“摩的”,五元钱,不过七分钟的时间,就来了石城“市中心”。
石城岛面积有26平方公里,从天空看去,它近似方形,四周的差不多,也就是说,四面的长度基本都在五公里左右,从港口到中心,其实只有不到三公里。
海风酒店到了。
祝小天还没下车的时候,她就看到在酒店门口站着三个人。
这个酒店很高级,出乎小天的意料之外,在皮口看到的最好的酒店,也没有这家海风酒店看上去气派,它的门厅是缩入式的,就象一个微型的星级酒店,是一幢六层楼,外墙装饰得很时髦。有点象北京街头一个中等的小酒店。
那三个人就站在门厅的雨搭下,在暗淡的灯光里,三个人的身影并列一排,静悄悄地站着。
隔开三年的时间,祝小天终于和何未面对面的站在一起。
他一点没变。
祝小天甚至觉得,何未,仍然是那个在大学里嘻笑打浑的俏皮男生,他的脸在灯光下半明半暗,但从他英俊而年轻的脸上,却可以清楚地看到过去的时光,一瞬间,祝小天似乎觉得三年的时间并不存在了,她和何未,还有那些难忘的时光,一起扑进她的脑海。
在这春寒料峭的三月,在海风轻抚的夜色中,她的眼睛里,忽然就有东西涌了上来~。
何未~~,她轻轻地呼唤着他的名字。
何未站在那里,他脸含笑意,但神情中有一种怪怪的东西,似乎~似乎他在仔细地辩认着祝小天,她的脸,她的身体,和她的衣服。
小天,你好。
何未平静地伸出手,旁观者都可以看出,他在掩饰着自己的感情说话。
杨盼生在一旁冷冷地看着何未,他的目光冷峻,没有感情;
许一林在一旁呆呆地看着小天,他的目光复杂,充满了痛苦~。
人,有时候需要当一个旁观者,甚至是自己的旁观者,无论他是有钱有势,还是穷困一身,当一个自己的旁观者,可以最清醒地自省。如果,祝小天此时,能当一个自己的旁观者,她或许会看到,围绕在她的周围,有很多复杂的心理和欲望交织在一起,它们彼此陌生,但却一触即发。
一个张扬而漂亮的女人打破了寂静。
她从三人队列里跳出来,从暗淡的灯光下一下扑到祝小天的眼前,用一种近乎夸张的姿态紧紧地抱住祝小天,小天几乎被她吓到了。
不过,三年的时光其实真的不长,祝小天一眼就认出来,她是朝凤!
朝凤,她变化真的大,她变得既性感又妖娆,她穿着一件绝对说不上合季节的衣裳,一款很风凉很艳丽的裙装。
半祼的酥胸,丰满的|乳沟被光影浓浓地勾画出来,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穿透力,酒店门前的那个睡意已浓的门童,眼睛瞪得象个铜铃,黑红而青春的脸上,写满了惊色的神情,直勾勾地看着朝凤。和冰雪般美丽的祝小天比起来,朝凤,似乎更符合这个太年轻的渔民对女人的幻想,她的身体包含了他畅想着的一切元素,看样子,如果给他机会,他能吞下她。
朝凤松开几乎被窒息她胸口的祝小天,她的嗓声仍然那么野性,富有男性化的特征。
祝小天,你想死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美!?
她用富含表情的眼睛左右端详着祝小天,看上去对周围的一切都不感兴趣,祝小天轻轻的推开她的手,朝凤,你还是那么漂亮。
她说的是真心话,祝小天知道,朝凤当年在班级里,甚至在整个系里,都是举足轻重的花边人物,她就象何未一样,只不过她是女的。她的美貌让所有的男生们跃跃欲试,除了何未。这很奇怪,但也正常,好象天下所有的人都有这种感觉,在你的身边,有美女,有俊男,他(她)们招风引蝶,风流无数,但他们和她们之间,似乎永远也走不到一起,很少看到一个美丽至极的女生和一个帅比潘安男生靠在一起走路,他(她)们似乎从对方身上看不到他(她)们需要的目光,所以,他(她)宁可去找比他(她)们差一点的。
在祝小天的印象里,朝凤就是这样一个美丽至极的女生,她比所有的女生都美。
朝凤大笑起来,这是个自信的女人,她知道祝小天在真心地夸她。
她没有顾及何未,把祝小天引到那个一直站着不动的男人身边,问她,小天,你快看看他是谁?
那个男人微笑着伸出手来,一把握住祝小天的手,手上用了很大的劲。这是他的一惯动作,他本来就是个非常强势的男人。
这就是那个前任校学生会主席,现任职业做家的郭东绪。
祝小天笑呵呵地看着他,她从校友录上知道了他的近况,所以对他的感觉最深,她以前从来没有对他笑过,那时,他很骄傲。
郭东绪的变化让祝小天很吃惊,也让所有的人吃惊,不过,这个世界的变数如此巨大,变化是必然的,只是,有些人的变化,你发现不了罢了。至少,郭东绪对他自己的变化,看来很坦然,他仍然那么自信,小天,我是郭东绪,我们大家三年都没听到你的消息,这次何未这哥们请客,我们一定要好好聚聚。
祝小天回头的时候,再一次和何未的目光相对,何未的脸上已经充满了微笑,他的微笑感染力很强的,祝小天的心里闪过几个躲在被窝里哭泣的女孩儿,有两个和她同寝室。
祝小天走到他的面前。
她想问,何未,你怎么会想起我,想起给我写信?
不过她没有问,因为她看到了许一林。
许一林正盯着她,眼睁睁地看着她走向何未,而不是走向他。他的目光忽然就冷了下来,正是这变化的目光,让祝小天注意到了他。
她想到自己能在今晚赶到石城列岛,没有许一林的帮助是不可能的,她忽然感觉非常抱歉,她不是一个任性的女孩儿,她明白他的心意。
她冲许一林介绍道,一林,这就是我的同学,他叫何未。
在太平洋里,有一条挂着韩国国旗的渔船正在进行深海捕捞。
这里事实上已经进入了中国黄海,船员们非常小心,但他们不是怕遇上中国人,中国人取多就是赶他们走。他们怕的是遇上北朝鲜的军人。
有一个水手站在甲板,正在指挥其他两个人把一张渔网捞上来,这是他们自己的食物,不属于捕捞品。
正在作业的两个船员使劲地把网往上拖,捕捞用网一般是用机器拖的,象这种小网,他们得自己动手。
水手一连指挥,一般笑着大喊,他已经看到网里的东西了,这些船员们一年到头生活在海上,生食鲜美的海物是常事,不过对于他们来说,没有比大海虾和金枪鱼更美味的了。
水手打扮的人姓金,叫金云起,是船主的儿子,这条船的船长。
金云起已经看到美味的金枪鱼了,用网捞到这东西的机会很少,他咧开大嘴笑起来。正在这时,有一个船员紧张地大喊起来,快看,快看,那是什么?!
金云起紧张万分,他以为是遇上了北朝鲜人,那可是一群要命的家伙,他们一般不说什么,举枪就打,当然,一般不是冲人来,但也会把人吓死的。
他顺着船员的手指看去,不远的海面上,飘着一个麻袋。
他放下心来,那东西外表写着汉字,似乎是什么货船上掉下来的货物。
他命令把船开过去,过了十五分钟,船帮已经靠近那个麻袋了,金云起跑到船边,向海里抛出一根绳子,绳头绑着一个粗大的铁钩,这是船上用来装货用的。
很快,那个麻袋就被钩上来了。
金云起没有让人帮忙,他自己来,如果里面有好东西的话,得由他来分,这个规矩大家懂,所以其他人都站在一边持着船长。
金云云拿着一把水手刀,轻轻一划,麻袋口应刀而开,这刀非常锋利,用来切割鲸鱼皮最好不过,一个破麻袋对它来说是小意思了。
麻袋口里露出些东西,看上去果然象是肉类货物,似乎象金枪鱼肉。
金云起是个粗汉,他把手使劲地掏进去,随手拽出一件东西。
旁边的船员一起恐怖地大叫起来!
金云愣了一下,这才看清,他的手里,竟然拿着一条人的小腿,他的手,正握着那只惨白的脚丫子!
海风酒店是一家刚刚开业还没到一年的新酒店。
从去年的六月投入运营,11月份以后,基本就没有客人了。何未他们到来的时候,酒店里只有三间客房有人住,其余的125间客房全都是空的。何未他们选择住在五楼。因为五楼没有其他人。
由于客人稀少,酒店老板也没有兴趣经营,只是简单地派了四个人,两名服务员,一个厨子,还有一个,就是门口的门童,他还兼职打杂。
当祝小天把何未介绍给许一林的时候,祝小天没有想到的是,何未对许一林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她真的有点不好意思了,仿佛自己和何未之间有了什么默契,一起冷淡许一林似的,她不明白何未这是为什么,她一边抱歉地看着许一林,一边使眼色给何未,不过,何未也根本没有看她。
他的目光紧紧盯着杨盼生,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惊讶神色。
难道,这两个人,曾经认识吗?
许一林开始似乎对何未的无礼很是恼怒,当他发现何未如此注视着杨盼生时,他的脸上露出一丝紧张,甚至掩饰了他对祝小天的失望。
杨盼生冷冷地看着何未,没有人知道此刻的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还是朝凤走上前来,她看着何未,又看看杨盼生,笑嘻嘻地问何未,怎么,你们以前认识?何未收起了惊讶,对朝凤微微一笑,是我认错了。
他走到杨盼生面前伸出手,您好,您就是祝小天的朋友吧?谢谢。
许一林哼了一声,眼睛放向外面的黑暗。
杨盼生轻轻地握了一下他的手,没有表情地说道,你认错人了,我不是。我和祝小姐是初次见面,他才是祝小姐的男朋友。
何未的脸上同样没有表情,他甚至看都没看许一林一眼,回头冲祝小天说道,小天,我们住在五楼,给你安排的房间是510号,你们吃过饭了吗?
祝小天真是有些尴尬,杨盼生这么介绍其实很自然,他当然从许一林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然而,他知道的并不准确,因为那只是许一林的说法。不过事已至此,她也没有办法,她只能看着何未。
我的朋友~~他们送我过来,今天晚上他们也得住在这里,我们~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她喏喏地说道。
没等何未说话,郭东绪大手一挥,好事情啊!小天的朋友,自然是我们的朋友,我们和石城列岛有缘,欢迎欢迎!
没有吃饭,他们确实累了。
当祝小天疲惫地走进510房间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半。
她躺在床上,回想着这一天的经历,从北京出发,到达皮口,在皮口遇到许一林,又认识了他的朋友杨盼生,然后,她和他们一起坐着汽艇来到石城列岛,看到了何未,朝凤,还有郭东绪。
这个过程很自然地发生了,就象一次普通的旅行一样。
25岁的年轻女孩儿祝小天,静静地想着这一切,在入睡前,她的脑海里一直在跳跃着一句话:
就象一次普通的旅行一样~~,就象一次普通的旅行一样~~
明天,会怎么样?
空无一人的二楼多功能厅里,电视机开着,午夜新闻刚刚播报完,中央气象台的预报员穿着代表提醒初春寒流的衣服,正在播报刚刚收到气象预报:
根据中央气象台站的预报,今天晚间,从太平洋上产生的一股热带气旋从福建沿海登陆,它将快速东移到华北和东北一带,并在移动过程中形成大范围的低气压气功旋,与此同时,从西伯利亚向南前进的寒流将于明天中午之后进入我国境内,两股气流估计会在华北及东北一带上空交锋,届时华北及东北大部地区将会有大风雪天气,局部地区将有暴风雪,希望各有关单位注意做好防寒防冻准备~~。
七
祝小天醒了。
她感觉睡了很长时间。
她慢慢地睁开眼,房间里仍然黑暗。只有一丝青白的光线,透过厚重的黑窗帘间隙钻到屋子里。这个房间很大,大而无当。
在房间的正中,就是祝小天的睡床,它基本是由当地木匠使用铁钉和未做深加工的木板合并成的,床上铺的是一种暗红色的被单,褥子和被子都很厚实,但明显很潮湿,即使在这干燥的春天里。它的上面有一种海水的咸味,还有一种长久未用过的发霉味道。
祝小天感觉周身都被这和味道包围着,好象整个身体睡在一片半干的海藻上面,海藻扎着她身体上各个敏感的|茓位,嘴里涌动着一种咸腥的味道~~
她困难地移动了一下身体,四肢传来麻木的信号,让她的大脑反应了很长时间。
这种奇怪的身体感觉让她一下子变得燥热起来,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头很晕~,黑暗的房间里,似乎有一些东西上下在动~~
她咳嗽了一声,这声音把她自己吓了一跳,咳嗽让她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她感觉整个房间都左右摇摆了一下。
我怎么了?
她把慢慢抬起来,放在脑门上,摸到一片汗水,冷的,湿的。
她艰难地把脚放到床下,用一种很奇怪的姿势站了起来,如果这时有一人旁观者,他会看到,在黑暗中,有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几乎把身体扭成成一个S形,正在费力地举高自己~~。
站在房间正中,她感觉象飘在在云里一样,双腿发软,她发现自己在发烧。
她想知道现在是几点钟,于是侧过身去从床头拿起了手机,她从不带表的。
手机自动关机了,她按了两次电源,可它竟然一点反应没有,她就那么侧着想了半天,终于意识到,这个N72从上次充电后已经连续开机两天了,这是它的正常使用时间。可她搞不明白,怎么连一点电都没有了呢?
她从床尾拿起她的手包,在里面找到了一粒药,然后在黑暗里摸到床头柜上放的水杯,那里有水,是她临睡前倒的。她吃的是一粒扑热息痛。
当她把水灌到嘴里时,药下去了,但水却被她吐了出来,这水竟然是苦的!
她满嘴都是腥味和苦味,这倒让她的头脑暂时清醒了一下。
她必须搞明白现在是几点,来决定她是否继续睡一会。否则,明天和何未他们的聚会~。
祝小天慢慢走到窗前,她的脸正对着那丝微光,可她仍然感觉一片黑暗。
她轻轻地拉开厚厚的窗帘,她的全身在一瞬间猛烈地抽动了一下,皮肤上布满了鸡皮疙瘩!
她看到了~~她自己!
就在她几乎要晕过去前,她的脑袋一下子清醒了,不对,她看到的真是她自己,但那,只是她映在玻璃上的影子而已。
她意识到自己是在吓自己,外面仍然黑着,玻璃上映出自己的影子,这很正常~~
正常吗?!
祝小天习惯性的用手绺了一下头发,一刹那间,她的身体僵住了!
她正对着玻璃做出一个动作,可是,在玻璃后面,那个深色的影子,它,竟然没有动作!它是她的影子,可它竟然不动!
祝小天在晕过去前突然意识到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在黑暗的房间里,她怎么可能看到玻璃上的倒影呢?
她晕了过去。
清晨的阳光撒在石城列岛,从陆地看过去,在浩翰的黄海上,整个岛屿显得光灿耀眼。天气有些清冷,虽然阳光的穿透力很强,但却没有热度,海面上微微泛着波涛,有一层薄满的水雾在海面上轻轻地飘来荡去。
岛屿的海岸线被一圈白色的水花包围着,一大群白色的水岛在高空中漫不经心地飞翔,时时发出一阵清亮的叫声。星星点点的渔船在列岛周围逡巡,渔民们黑红的脸堂上都透出旺盛的生命力。他们年复一年地在这样的场景中开始新的一天,没有吵杂的人声,没有拥挤的街道,当然,也没有可怕的卖场,石城列岛的生活,在单调而自然的平静中,翻开限新一一页。
位于港口东边的小石城渡假村里,老板娘刘玉英迎来了两个奇怪的客人。
刘玉英是岛上的土著居民,她的祖上已经在这里生活了五十多年。在她二十五岁时,她嫁给了庄河市郊区的一个农民,姓金,叫金福贵。他们在庄河农村生活了十五年,生活很清苦,十年前,两人终于决定,还是到岛上去生活吧。结果,老金成了倒Сhā门女婿,在他和妻子结婚十五年后。
由于他们算外来户,所以只能住在港口边上。这里位置很差劲,最好的旅游季节里,也没有几个游客来这里玩,他们两个开了一个农家渡假村,事实上就是在他们自己家院子里盖了一排砖房而已,惨淡经营,倒也维持着比陆地上好一些生活水平。
这两个人很奇怪,男的年轻而帅气,女的“血”(庄河话,很的意思)漂亮,他们看来起来是趁着旅游淡季来岛上玩的,但看他们两个的神情,却有点让刘玉英吃不准了。
这个男青年的后脑上还包着一块纱布,脸上绷着一副郑重其事的表情,但时不时咧嘴疼一下的样子,却让他很没面子。那个女的偶尔偷偷地看看男的,脸上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但不敢太张扬,她似乎对这个男人有些敬而远之,但男的对她却看得很紧。
女人看上去对刘玉英的渡假村条件很不满意,但男的却坚持要住在这里,那个漂亮的女孩子白了男的一眼,不再坚持了。
刘玉英刚刚要给他们办入住手续,那个男人很神秘地低头对她说道,不要办手续,我是警察。刘玉英吓了一跳,她愣愣地看着这个挺的小伙儿,说,孩子~~,我们这里入住从来没办过手续,这里是岛上,不是市里,没有那么多规矩的~。
小伙儿挠了挠头,噢,这样子~~。
那个女的远远地站着,实在忍不住,出声地笑了起来。
她笑呵呵地看着小伙儿,你们俩住东一间吧,那里阳光好,反正现在也没人住,炕挺大的。小伙儿脸上一红,那个女的抢着说道,我不想和他住一间房,他打呼噜,老板娘,你给我们开两间,我付钱。
刘玉英惊讶极了,她看着小伙儿,这个小伙儿犹豫了半天,竟然真的没有反对。刘玉英信佛,这个岛上大多数人信佛,她一边拿钥匙,一连自言自语地念叨着
哎,夫妻有缘做成双,菩萨保佑算帮忙,人生一世何苦来,到头都是一个缘啊~~
小伙儿和女的进了一个房间,进门前,小伙回头冲刘玉英说道,大妈,请不要告诉外人,我确实是警察,这是我的警官证。说着,在刘玉英面前晃了一下,刘玉英不认识这东西,笑着说,好吧,不过小伙子,我们石城岛一共就万把千人,多少年从来没出过什么大事,你想知道什么,我这个老太婆也可以告诉你的。小伙儿放下严肃的表情,大妈,不是什么大事,但请不要对外人讲,丫和岛上居民无关。
刘玉英离开时,一直在想,这小伙子说话怪,“丫”是什么意思?
远远地传来两个年轻人的说话声,好象在吵架,听不清楚,刘玉英摇了摇头。
林芳兵脸色一变,她仔细地打量着高峰,心中对这个周店派出所的小警察不禁产生了一种异样的感觉,她一直没拿他当回事,北京市公安局长都认识她,和她一起吃过饭,一个小小的派出所警察,她确实不用看上眼的。
但是现在这种情况下,她看来得重视了。
林芳兵笑了一下,问道,高峰,你还知道些什么?
高峰的声音大起来,林芳兵,现在是我问你,老实回答问题,你不要再耍花招!老子挨一闷棍就算了,但现在你要意识到你本质的问题更严重!
林芳兵哈哈大笑起来,我可没想打你,是你自己非要跑出来看啊!
高峰摸了摸肿起来的后脑,哑口无言地站在那里。
他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倒在房间的门内,有一个人在黑暗中抱紧了他,从那人的身上,传来一阵阵曾经让他心醉神迷的味道,是林芳兵。
此时的林芳兵穿着一席很薄的睡衣,好象是自己的带来的。高峰的头正枕在她的胸前,软软的香香的,这种刺激甚至比从后脑传来的疼痛更让他难受。
这一下打得不算重,但仍然让他昏迷了差不多有十分钟。
他感觉身上其它部位没问题,就挣扎着要站起来,但林芳兵抱得真紧,他一时还有点头晕,干脆就放弃了挣扎,多难受一会吧。
等到他彻底清醒过来的时候,林芳兵才喏喏地告诉他,这一下,是她用卫生间里的吹风机打的。
事情的原委是这样的。
林芳兵半夜上厕所时,忽然听到从窗户外面传来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正想从窗户进入她的房间,林芳兵属于那种很少见的危急时刻能不动声色的女人,她轻轻地移动脚步,来到房间门口,然后轻轻地打开门,在走出房间前,她顺手从卫生间边上拿了一个铁壳的吹风机,这家伙又大又重,表面锃亮,是那种过时的产品。
走廊里一片黑暗,林芳兵在分辩着方向,她朝高峰的房间门口移动过去,这时,从门口处可以清楚地看到,在她房间窗外的那个人已经快要进入房间了。林芳兵正要大喊大叫时,忽然,她身旁边的房间们打开了,一个脑袋露了出来,在这种紧张时刻,林芳兵根本来不及分辩,她不知道对方有多少人,但她知道有人要对她不利,很可能会下死手。
所以,她豪不犹豫地砸了下去,几乎用上的全力~。
高峰没想到她会如实交待。他盯着林芳兵的脸,心事重重。
林芳兵的表现很可疑,这一点可以肯定。
如果她认为这只是一起简单的刑事案件,她完全可以在房间里大喊大叫,吓跑歹徒。她为什么不喊呢?
高峰向棚顶看了看,他们的目标,就是那个富翁,此时就住在三楼的某个房间里。高峰认为自己的推测是有道理的,这个中国超级富翁的失踪,一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而在他失踪后的三天,他的亲信助手,一个漂亮无比的女人,就故意以出钱协警为由,拉上他这个小小的派出所警察,来到一个偏远的小镇上~~对了,这地方是他自己选定的~~不过谁又能知道呢,说不定祝青山的办公室,是早就布置好的,等着人去发现呢?
他们的目的地就是石城列岛,这事绝对没错,否则林芳兵不会大老远地和他来到这里,但他们的目的是什么呢?祝青山一个人住在临海酒店,不久之后,林芳兵就和他一起住了进来,这两个人之间,是不是早晨就安排好了一切?
不过,为什么要带上我?高峰苦思冥想。
(本段在上面一贴的前面,不好意思)
高峰盯着林芳兵,他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林主任虽然是个美女,但现在她却是个一个偷渡嫌疑人,而他自己,是人民警察。
他到门边听了听动静,回头对林芳兵说道
林~~芳兵,告诉我,你为什么要如此急于找到祝青山?
林芳兵漫不经心地看着高峰,笑着问,你说呢?
高峰气不打一处来,林芳兵,你一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丫我已经调查过了,祝青山这老小子有经济问题,他失踪了,嘿嘿,你以为我们都让你们青山地产给骗了不成!?
高峰现在感觉自己陷进了一个圈套,一个由林芳兵和祝青山联合做好的圈套。他不知道自己在这个圈套里到底扮演的是个什么角色。
现在他能确定一点:林芳兵的表现证明了一件事,就是她不想警察知道她在这里,如果她当时大喊大叫,这件事肯定会被酒店报告当地警方,立案进行调查。
林芳兵发现高峰紧锁眉头地盯着她看,淡淡地问道,你还疼吗?
高峰这才想起他的脑袋问题来,他用手一摸,后脖子上竟然有些湿湿的感觉,分明是流血了。林芳兵看上去弱女子一个,出手到真是不凡。他狠狠地看了一眼林芳兵,把她看得直乐。她向服务台打了一个电话,这个酒店还不错,竟然真有些急救物品。
过了好长时间,一个睡眼朦胧的女服务员敲门,送来了一块纱布和消毒酒精,还有一点胶布。女服务员很奇怪地打量着站在门里的林芳兵,发现这个女人全身上下好好的,没有受伤的地方,她很想进屋去看看,因为她看到屋里还有个人。但林芳兵挡住了她的好奇心,当她无奈转身要走时,林芳兵扔给她一句话,要是让你们老板知道了你值班时房客受了伤,你可要小心了。
女服务员看着门关上,她对着门发了一下呆,你受伤了关我什么事?!她想反唇相讥,不过又一想,她刚才睡觉睡得胡天黑地的,房客打电话后二十多分钟她才上来送东西,这要是让老板知道了确实挺不好。
女服务员悄悄地下楼了。
高峰决定不让林芳兵回到她自己的房间去。他现在搞不清楚林芳兵到底知不知道祝青山就在这个酒店里,如果她不和他电话联络,那么天亮之后祝青山就不会跑掉。
他现在也没有报警的打算。一旦报警,那么他的任务就到此终止了,他将不得不向警方公布他的身份和他的任务,剩下的事,就是庄河警方的了。李所长对这次任务的期望值如此之大,青山地产求到周店派出所的机会可并不多。
虽然发生了刑事事件,但他也是警察,只要没出事,一切他都可以事后做出解释。现在最好的结果,就是在天亮时把祝青山一举抓获,任务完成,一切OK~~OK?
不对~~
高峰忽然发现,自己这样“严密的”推理,似乎什么地方总有点问题~什么问题呢?
在天亮之前,高峰没有再和林芳兵说什么,他对这个女人戒心大增,脑袋里一直在思考着问题的症结,林芳兵也有点不敢回屋,她很清楚高峰现在想的是什么,干脆就躺在高峰的床上,时不时看看他那副苦想的样子,这个年轻的小警察此刻显得挺可爱的,她很无聊地想。
当第一缕天光照进房间的时候,高峰突然就想到问题出厂哪了!
如果这两个人真是约好的在此相会,而林芳兵又清楚地知道他能认出祝青山,那么祝青山这个老奸巨滑的家伙怎么会公然与他们住在一个酒店里呢?!
高峰一拍脑袋,他自己都被自己的推理折服了。这种情况下,只有一个可能,即使林芳兵和祝青山确实在下一个圈套让他来钻,但至少有一件事可以确定,林芳兵至今还不知道祝青山就在这个酒店里!她急于让高峰帮着找到祝青山,看来并不是一场做戏。
想到这,高峰的心里忽然就动了一动。
如果她真不知道祝青山在哪,那么看来我的推断至今还是可以成立的,这个老家伙一定是要去石城列岛!否则,怎么竟然会这么巧,在庄河的酒店里遇上他?
为了证实自己的推断,高峰叫林芳兵赶快起床,和她一起下楼。林芳兵仍然穿着一身睡衣,她必须回到自己的房间去,高峰想都没想,紧跟着她进了房间。
林芳兵到也真大方,她白了高峰一眼,甚至都没让他闭上眼,顺手就脱掉了睡衣,高峰在一刹间根本来不及客气一下,目光已经直接射在林芳兵那只穿着内衣的美妙身体上了~。
从二楼走到一楼大厅,高峰的神情一直挺恍惚,30岁仍然是童男身的人民警察高峰同志,满脑子摇晃都是林芳兵那个诱人的肉体,他甚至意识到这个漂亮的青山地产办公室主任是有意挑逗他,但他有点遗憾地发现,自己原来真不劲逗。
高峰让林芳兵坐在他的视线可及之处,然后走到服务台边,向服务小姐出示了警官证,并要求看住店登记,服务员就是昨天晚上送药的那个女的。她吓了一跳,才明白昨天晚上是这个警察受了伤,她很听话地把登记薄交了出来。
高峰扫了一眼,由于是淡季,酒店里确实没住几个人,在三楼的登记栏里,高峰看到三个登记的名字,其中有一个李春林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人的身份证号召来自北京。高峰问了一下服务员,感觉此人肯定就是化名入住的祝青山,年龄和相貌基本一致。服务员告诉他,这个人已经买了酒店的代售船票,是今天的第一班,将在九点半从聋拉腰港发船。
现在是七点。
如果马上把他找出来,交给林芳兵,这任务就算完成了,不过高峰有点犹豫。
两年的警察生涯,高峰一直只是一名普通的干警,每天无非是处理一些街头打仗小偷小摸还有嫖娼卖淫之类的杂事,这种工作性质,不要说立功了,不定什么时候还会被街头小流氓欺负到头上,面对当地的权贵,就是派出所所长,也得点头弯腰,人家都说当警察好威风,但对高峰这一级的普通警员来说,说实话,只是一份谋生的工作罢了。
为什么超级富翁祝青山要掩人耳目的离京,来到这样一个偏僻的岛屿?
为了什么林芳兵急于要找到她的上司,而又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行踪?
林芳兵看来只是想利用警察打到祝青山。
高峰想到这,主意已经定下来了。
与其现在就完成任务,巴望着人家青山地产的几万元协调款,还不如将计就计,和这个大美人林芳兵一起走一趟石城列岛,看看祝青山究竟想干什么,说不准自己还会立个功什么的,高峰其实心里对自己看得很清楚,象自己现在从事的工作性质,升职为科长,大概至少得等待十年。
他回头对林芳兵说道,我们现在就出发,去石城列岛。
聋拉腰港边防派出所值勤民警王东今天是第一次看到从京城里来的警察,他看着那货真价实的警官证,心里不由肃然起敬,高峰只是简单地告诉他,由于和一些在京城里发生的经济案件有关,他想马上去石城列岛调查点情况。王东立刻电话和所长沟通了一下,所长在电话里嘱咐他,人家要什么给什么,千万别把人家当客人就行。
很快,一艘海岸巡逻艇就停靠在港内,高峰和林芳兵谢了谢王东,转身登船离去。
四海里之外,石城列岛那巨大的身影越来越近,在高速行进的快艇中,身边伴着佳人,京城民警高峰又重新找回了007的感觉。
祝小天从沉睡中醒来。
她看到一张漂亮的笑脸,正在她的眼前凝视着她,祝小天差点叫出声来,朝凤?你,你怎么会在我的房间里?
朝凤得意的笑着,小天,你睡得可真死,叫门都叫不开,大家还以为你自己跑出去看海了呢,我才不相信,你这人不会做出这种事的,咱们在一个屋里睡了四年,你是出了名的睡不醒,所以我让服务员把房门打开了,呵呵,你果然睡得象头小猪儿。
朝凤的脸上笑的很灿烂,她确实很美。
祝小天的脸微微一红,她疑惑地盯着朝凤,心中慢慢地浮现出昨天夜里的事~。
我又做梦了吗?
她措了摸自己的头,那里已经没有冷汗,身体也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祝小天闭上眼睛,回想着昨夜的一幕,清晰而真实,她再一次地感觉到当时的恐惧,浑身不由自主的哆嗦了一下。
朝凤看着祝小天奇怪的表现,关心地问,小天,你不舒服?要不,你就先在屋里休息吧,我们在二楼等你一会儿~。
祝小天睁开了眼睛。
不,朝凤,我没事,一会儿就好了,可能是因为这里气候原因吧,她淡淡地回答。
朝凤再次深深地凝视着她,好吧,我们等你一起吃饭,餐厅在二楼。
祝小天看着朝凤离开了房间,她侧头看着窗户,清晨的阳光已经满满地透过玻璃撒进室内,简单但很大的房间里,充满了一种清凉的海的味道。
祝小天起身走向窗户,她的身体有一种本能的防护动作,一直到她走进这片阳光里,她才真正地把心放下来。
海岛的清晨,确实很美。
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她的房间窗户向东,也是就太平洋的方向,整个石城列岛的东部一览无余。很远的海上,隐约显出几座海岛的灰影,她不知道那就是海王九岛,非常著名的旅游圣地,但她能感觉到那里一定很美。
在无限远的地方,天空和海洋融为一体,阳光就从融合的地方射出来,太阳已经升出了海面,不过今天的太阳看上去有些特别,它的发出的光有点偏冷,似乎在太阳和大地之间增加了一种透明的物质,将五彩的光滤掉了一些色彩。
成群的海鸟在极远的高空中自由的飞翔着,它们大多是雪白色的,在布满云霞的天空下显得很耀眼,因为它们比云彩要白很多。天空并不想祝小天想象中的纯蓝色,它基本上被有些发灰的白云遮住了。
祝小天感觉自己的心在慢慢的平静下来。
我是不是太敏感了?
疲惫的旅行,以及昨夜在汽艇上的高速刺激,海上冰凉的夜风,祝小天想到这些象梦一样发生在昨天的事情,轻轻地摇了摇头。
她想到了何未,回忆着他昨夜在酒店门前等待的身影,还有他那帅气而有些调侃意味的脸。祝小天的脸有些发烧,她自己给了自己一个淡淡的微笑。
梳理了一下头发,换上一身|乳白色的春装,她感觉今天的自己形象很不错。
祝小天顺手拿起手包,当她的手伸进包里时,碰上了一个硬东西的边缘,她想起来,那是随身带的药片。她把它拿来出来,这是一板去痛药,祝小天的身体很健康,但偶尔会有头痛的毛病。
她盯着这板药片,心,一下子缩紧了。
从北京带出来的,本来完好的药片板上,有一个缺口,少了一粒。
何未他们静静地坐在餐厅一角,看着走进来的祝小天。
祝小天脸色苍白,似乎有些病容,她随便地靠着朝凤坐下来,神情恍惚。
何未的眼睛一直盯着她,眼神中露出关切。
郭东绪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说道,何未,今天有什么腐败活动安排?
何未笑了笑,不知道咱们几个想怎么腐败,你们一般都习惯什么方式?
朝凤首先大声说,何未,你请我们来这个破岛子上,又不是八月盛夏,还腐败呢,昨天夜里搞得我一宿睡好觉,被褥都是潮乎乎的,我看我们都是大头鬼,还腐败个屁呀!
祝小天的身体抽动了一下,在她听到大头鬼这几字时。
朝凤的话,带来稍微的冷场。一时大家不知道说什么好。
三年没见面的同学,聚会在一起的时候,气氛并没有想象中的那种热烈,餐厅里显得很冷清,现在是旅游淡季,几乎没有人到岛上来。
祝小天看着何未,问道,何未,为什么会想起邀请我参加同学会?
她问的很直接,让何未有点吃惊,他停了一下,回答道,小天,我们几个在大学里是好朋友,不是吗?
祝小天看了看朝凤,又看了看郭东绪,沉默无语。
说实话,她没感觉何未的话是否有道理,朝凤和她同室四年,不过全班同学都知道,祝小天一向独来独往,她是个不喜欢交流的女孩儿。郭东绪是班长,她和他更谈不上是朋友,她几乎从未和他说过话。
祝小天抬起头,再次问道,那么~~为什么只有我们几个?
这个问题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朝凤盯着小天的脸,小天,其实~~还有一个人,不过他临时有事来不了。
祝小天眉头一扬,谁?
郭东绪的脸色变了一下,他看着朝凤,眼神中有一些奇怪的东西在闪烁。何未笑了笑说,你应该能猜出来,是王金阳。
祝小天猜到了。
王金阳在大学里和何未是死党,小天不知道他毕业后去了哪里,但她接到何未的信后,心中就曾经做猜测,会有谁接到邀请,这个王金阳,她早就想到了。
王金阳曾经是班级的体育委员,他身体不高,但身体非常好,从农村的学生,很能吃苦。何未是男文艺委员,与王金阳有不少的合作机会,两个人久而久之成了好朋友,好得象一个人一样,不少对何未情缘暗系的女生,甚至包括外系的一些女生,想认识何未,都是通过先和王金阳认识来搭桥的,他的相貌很一般,女生们知道和他交往,可以很安全,至少不会让他有非份之想。
王金阳当然知道她们的真实意思,他很乐意为哥们何未做这个中间人,甚至乐此不疲。有时他还主动去找漂亮女生,以为何未联络为由达到一已之私,这是一个很讲义气的男生,虽然贫穷,但很快乐。
何未的家世很好,贫困的王金阳能和他成为朋友,是他的福气,大学四年里,这两个男生的友谊一直坚如磐石。何未如果请大家参加聚会,不请王金阳,那就是怪事了。
祝小天知道自己的问题太多了,她不想再让何未为难,更不想让郭东绪为难,因为大家都知道,郭东绪和王金阳之间,曾经发生过不愉快的事情。
早餐会在平淡的气氛中结束了。
朝凤是班上的女文艺委员,她有很强的能力,无论什么情况下,她总能调动起大家的积极性,她活泼热情的性格非常适合担任这个角色。
朝凤看了何未一眼。
算了,看来在这岛上我们想腐败也腐败不成,何未,走吧,我们一起海边走走,兴许会发现什么好玩的去处呢!
这个提议得到大家的一致赞同。
祝小天走出酒店时,忽然想起两个人,杨盼生和许一林。
他们为什么没有下来吃饭呢?
这两个帮助她来到石城列岛,她还没有表示过感谢,就这样和同学们一起去玩,让祝小天心里有些不安。
何未似乎看出祝小天的犹豫的不安,他走到小天的面前,露出一惯的微笑神情,这种神情曾经让大学里很多小女生神魂颠倒,小天的脸又红了。
小天,我们刚才看到你的朋友了,他们已经吃了早餐~。
小天看着何未,心中有点感动,如果何未当年对大学里的哪个女孩曾经如此认真过的话,也许会让那女孩幸福至死的。
何未,他~他不是~。
何未笑着摆了摆手,小天,我相信你,没事,我们走吧。
祝小天的脸已经布满红霞,她不敢看何未,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解释这件事。她的心开始有力的跳动起来。
半小时前,莫名的恐惧曾经让她不寒而栗。
酒店前面有一条马路,直通向海岸边。四个人漫无目标的顺着马路走去。
很快,何未和祝小于自然地走到一起了,郭东绪则和朝凤结伴而行,他们在前面。他们俩曾经一个班长,一个女生的实际领导者,全班同学都有点希望他们俩之间能够成功,不过,毕业时,人们看到的仍然是两个互相之间有说有笑的班级干部,他们似乎成功地做到了忘掉自己的性别差异而成为了朋友。
祝小天默默地跟在何未的身边,她一向不愿意主动说话,这曾经让许一林很头疼,除非了在皮口两人一起吃过一次饭外,在北京的那半年里,小天和他说过的话,他几乎能一句句地背下来。
也许,天下有不少象祝小天这样的女孩儿,祝小天有时也会在心里问自己,你为什么不说话?你为什么不说话?
她想主动和何未谈上两句,但做了几次努力后,她失败了。
其实她明白,她从小如此,也许终生不会改变。
祝小天的心,有一些疼的感觉~
偶然回头的瞬间,她的目光被这个叫海风的酒店吸引住了。
在灰色云层的背景下,这幢六层的白色酒店显得非常耀眼,新的外墙磁砖,还没有任何的颜色改变。
它静静在他们身后屹立,显得有孤零零的。
小天轻易就找到了自己的房间窗户,那是位于五层靠左数的第四个。
小天发现了一个问题,或者说,是一个现象。
这个酒店的外观很普通,可能是设计师为了增加一点立体感觉,在每层楼的窗户下面大约半米,做出了一个伸出墙面约半米的水泥台面。
她的心猛地一沉。
一对年轻的旅行者从路对面走过来。
那个男的随便看了何未他们一眼,忽然就发现了祝小天,他的眼睛呆住了。
朝凤冲何未笑着喊道,何未,你看,还真有象咱们一样傻的,三月跑这来啦!她说话的声音很大,对面过来的那对情侣也听到了。那个漂亮的女人看了一眼朝凤,侧头看看了身边的男友,发现他的眼睛正盯着祝小天看,脸上露出不悦,说道,喂,你到底是来找人呢,还是看人来了?
那个男的脸一红,喏喏地说不出话来,看上去他很年轻,那个女的要成熟得多。
朝凤听到那个漂亮女人说话,走了过去,很大方地打着招呼,你好,你们来找人是吗,我们是来玩的,前面有什么好玩的吗?
她用手指了指路的终点。
高峰一直紧跟着林芳兵,他从林芳兵的嘴里问不出什么,但仍然无法摆脱对她的怀疑。小石城渡假村的房间条件很差,林芳兵只呆了一会就想出去,高峰其实也想出去走走,公差旅游,而且是别人付帐,这还是他的第一次。
现在的时间是八点,从小石城渡假村出来,面前就是端头港,高峰早晨之所以选择住在这里,就是准备在祝青山到达的时候就可以跟上他。不过一想到必须和林芳兵同时行动,那么她也会看到祝青山,好不容易将时间推后了一天,美好的列岛一游刚刚要开始却又要结束了,高峰心里有点烦,既然祝青山肯定会坐九点半的船到达石城列岛,这个岛本来就不算大,酒店也不多,找到他不是件难事。就算他今晚要走,他们也可以很轻松地在晚船起航前找到他。
高峰决定和林芳兵一起出去走走。他出生在北京,长这么大几乎没有机会离开,忽然有了这样一次好机会,他可不想错过。
高峰决定向岛的东面走,他不想过早地遇上祝青山,这老家伙跑不了的。
穿过一片农家的田地,高峰和林芳兵很快就到达了岛的东面,来到一条小公路,高峰很奇怪地发现,他一路上看到的零星村民几乎都是妇女,偶尔会有一两个小孩儿,这个岛上的男人跑哪去了?
正想着,迎面走来了四个年轻的旅行者。
林芳兵看着朝凤,对不起,我们也是第一次到这里,不知道情况,她淡淡地回答。高峰在一边倒很热情地说道,这个~要不我们也跟着他们往前走走,也许海边有一些好看的呢。他用眼睛看着林芳兵,有点征求她意见的意思。林芳兵白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朝凤是喜热闹的人,行啊,我感觉这个岛子真是太冷清了,哎何未,你请我们来这里就是让我们看这些农村吗?
何未和祝小天一边走着,一边回头冲朝凤笑笑,你不喜欢吗?那么明天我们一起去海王九岛看看吧。
一行六人,分成三组,顺着小路向海边走去。
林芳兵和高峰走在最后,她忽然小声地问了一句,你看她们两个谁更合你的胃口?
高峰一愣神,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哪两个,谁?
林芒兵冲前面扬了扬下巴,高峰的脸立刻变通红,他想了半天,喏喏地回答,好象,好象~~我感觉还是那个小一点的更漂亮。
林芳兵没想到他竟然会如实回答,本来只是要逗一逗他而已,这下她忍不住了,大声笑了起来。
高峰低声唠叨,实话实说,笑啥~。
他再次把目光投向走在前面的那个美得惊人的女孩儿,他似乎感觉她有些心神不定。
说话间,他们已经走到了路的尽头。
从天空中看石城列岛,它就象一个大鼻子的人头,只是从眉骨处被一刀劈了下去,直到鼻咽处。祝小天她们现在,就站在这条刀痕的东北角,向东望就是看不到头的大海,西边,绕过一道海湾,就是刀痕的另一边。向下,则是深达二十多米的悬崖,海浪就在下面有规律的回响,几只低飞的海鸥在他们的视线之下盘旋着,大海的表面,泛着比远处海洋更大一些浪花,气温明显比酒店附近要低不少,风里带着一种湿凉的感觉,扑向这群年轻的旅行者。
朝凤不禁打了个哆嗦,她只是在昨天穿的衣服外面披了一件毛织的春衫,被风一吹就透,她朝何未喊道,何未你这个家伙,你安的什么心,让我们跑到这里挨冻!
何未面向大海,屹立不动,他似乎没有听到朝凤的喊声。
高峰和林芳兵都挺兴奋的,这两个人今天穿的都比较合季节,林芳兵是一身运动装,而高峰则穿着淡色的西服和一件牛仔裤。有这些年轻的同行者在一旁,这两人暂时地忘掉了彼此之间的问题,高峰首先喊道,喂你们快看,那边有很多礁石!
顺着他的手指方向,大家向西看去,果然,在海湾向里缩的地方,有一块背风的滩涂,一片怪石把那里填得满满的,阳光照在乱石上,从这里看去,似乎有些暖洋洋的感觉。
从他们现在站在地方,有一条下崖的小路,可以直通到那里去,大约有一里的路程。朝凤大喊道,小天,你不冷吗,我们赶快往那边去看看吧,这个破地方可真冷啊~
郭东绪对朝凤笑着说,那里就应该是石林了,石城列岛上很有名气的地方,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看。
林芳兵看了一眼郭东绪,石林?不是在云南吗?
郭东绪一直在观察着这个同行的美女,听到她问自己,正好展示一下,说道,我来之前已经看过一些参考资料,石城列岛上最有名气的景观,这个石林就是其中之一。
林芳兵看了一眼高峰,喂,咱们比赛,看谁先到那里,怎么样?
高峰摸了摸后脑,那里仍然传来一阵阵疼痛,不过他仍然毫不犹豫,比就比啊,你不要嫌我欺负你就行!说完,高峰第一个朝小路走去,林芳兵穿的是旅游鞋,她轻芭地跟在高峰身后,两个人的身影很快就跑在了前面很远的地方。
祝小天看着他们的背影,一言不发,她侧头看了一眼何未,发现何未也已经转头看着她了。祝小天点了点头,好吧,我们也去看看。
朝凤看了一眼何未,发现他的眼睛全落在祝小天的身上,回头冲郭东绪喊道,还不快点啊,那边看样子暖和多了!郭东绪紧跟而去。
何未微笑着拉到小天的手,这个很自然的动作让小天感觉有点突然,她微微的迟疑了一下,看着陡峭的山崖,她不自禁地抓住了何未,两个慢慢地走了下去。
云层露出一片空余,灿烂的阳光一下撒了下来,转眼间,在崖上的冰凉感觉就消失了,朝凤和郭东绪有说有笑地越走越快,很快就消失在一片石林中。何未一边慢慢地拉着小天走,一边问道,小天,你好象有点不舒服,怎么了?
祝小天的手感觉到何未的体温,他的手仍然象在大学时一样的温暖,有力。她淡淡地说道,没什么,只是有点不习惯这里的天气吧。
她忽然就问了一句,何未,你说要和我说些有趣的事,是什么?
何未侧头注视着她,脚下一不小心就绊了一下,差别跌倒,祝小天惊讶地喊了一声,另一只手不由自主地伸向何未,在下坡路上,她这样的姿势,几乎象在主动抱住何未一样。何未终于没有摔倒,他的两只手有力地扶着祝小天的肩膀,然后他开始哈哈大笑。
祝小天的脸一片通红,她狠狠地摆脱他的两只手,轻轻地说道,你——你这个人,没正经,和大学时一样。何未笑够了,脸上就象阳光一样灿烂,他大声地说,祝小天,三年了,你还是那个装冷漠装成熟的小女孩儿,知道吗,我就是因为你特别会装,所以才喜欢你!
没等祝小天说话,何未已经再次拉住了她的手向前走去。祝小天呆呆地想着他的话,心跳不已。
所以才喜欢你!所以才喜欢你!
她的心,忽然有如敞开了一扇窗户,孤独的北京,寂寞的生活,在这一瞬间烟消云散。何未在信上直言了他一直没有对她说过的话,他喜欢他,从大学时就开始喜欢她。不过那是在信上写的字,它让祝小天有些感动,却没有震动,她曾经听到从许一林的嘴里说出过这句话,他说的时候很正常,正常得就象是一个商人在谈一场生意的筹码一样,她知道他是真心的爱她,这是他的方式,所以,她听着他说这句话时,她也很正常,她没有回答他,就象他说的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而已,那之后,许一林再也没有向她说出过这个词,他明白了一件事,祝小天,可能不喜欢男人太直接地表白~。
可是今天,当何未大笑着说出这句话时,祝小天一下子就懵了,她没想到自己会对何未这么在乎,在乎他说的这句话,也许,他曾经对无数漂亮的女孩儿说过同样的话,但祝小天的感觉是,只有何未对她说的这一次,才是他一生中最真实的一次,是真的!
两天来的疲惫和恐惧,在这个时候暂时退却了,小天的脸上重新露出轻松的表情,她不是个爱笑的女孩儿,这个变化已经被子何未注意到了。
他露出坏坏的笑容,哈哈哈,小天,如果我不说得神秘一点,你是否也会来呢?就凭一个三年前认识的纨绔子弟的一信邀请信,嗯~?
祝小天凝视着他的眼睛,他的笑容真的迷人,怪不得大学里那么多的女孩子为他而痴迷,她终于露出了到达岛上以后的第一微笑,你说呢~?
何未被她的反问搞愣了,他呆了一下,仍然大笑地说道,小天,你是在考验我的自信吗,哈哈,那么我就告诉你,我相信你会来的,从一开始我就相信!
他握住祝小天的手忽然紧了一下,这让祝小天的脸再次红了起来,她忽然想了什么,脸上恢复了平静如水的表情,何未,何未,你还是那么自信,她象喃喃自语一样的说道。
他们已经走进了石林,现在阳光反而有些刺眼,嶙峋的礁石此刻看上去安静而详和,它们高大的身影投在彼此的身上,在太阳的照耀下斑斑驳驳,空气中有一种初春的气息在悄悄地弥漫。
何未的心情看上去很好,他拉着小天的手,来到一处稍稍突出地面的礁石上,它的三面环绕着礁石,背后就是那个悬崖,不过这里悬崖已经不算太陡了,阳光照在坡上,让这个小圈子里充满了暖和的春意。
何未坐了下来,礁石上很干净,退潮的时间已经很长了。他冲小天说到,坐会儿吧,这里没有人打扰。
祝小天犹豫了一下,坐在距离何未有三米左右的地方,比何未的地势稍高一些。何未做了个怪脸,没说什么。
祝小天的脸色已经不那么苍白,她端坐在那里,看着面前一远处的一块高大的礁石,她感觉它有点象一颗老朽的枯树,她想告诉何未,侧头时发现何未仍然在注视着她。
何未的眼光出透出一种专注,他象是自言自语的说道,小天,我没有想到你这么美~。
祝小天微微地扬了下眉毛,何未紧接着笑道,小天,我一直以为,毕业三年了,我能忘掉你的容颜,能在忙碌的生活中遇上和自己真心相爱的女孩儿,我一直都在努力地做这件事,唉唉,可惜,我发现了一件事,这个世界上,真的再没有一个女孩子能和你一样让我心动,我的心已经被你征服了,小天,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如果这话放在三年前听到,祝小天也许会感觉何未很肉麻的,他那时一说话就笑,小天想象不出三年前的何未说出这样的话时会是一种什么表情,她猜测不出来,何未那时也许光顾着向其他女孩子说了。
现在,当何未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出这些话时,祝小天的心里有忽然就涌起一丝甜蜜的感觉,她发
现在,当何未一本正经地对她说出这些话时,祝小天的心里有忽然就涌起一丝甜蜜的感觉,她发现自己原来也能不免俗,一个大学里的偶像男生,得到全体女生一致青睐的男生,三年后的今天,就坐自己的面前,说他一直就喜欢我~。
她回过头,冲何未露出一个动人的微笑。
何未注意到祝小天的脸色正在阴暗下来,他有点不知所措,不明白他的话为什么会让祝小天产生如此大的反应,他小心翼翼地问道,祝小天~小天,怎么了?你为什么不说话?给我讲一讲你的事儿吧?
祝小天抬头看着何未,她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
为什么我认识的人会有这样的遭遇?
为什么我认识的人会有这样的遭遇?
她透过晶莹的眼泪看着何未,看着这个现在已经和她一样的人,她突然有种意识,这种意识如此强烈地让她内疚,她甚至想对他说一声,对不起,对不起!
我不是故意的。
何未慢慢地站起来,走到她面前,轻轻地拉住她的手,凝视着这个美丽的女孩儿,看着她痛苦而无助的眼睛,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如此安慰她。
祝小天沉默地接受着何未的安慰,她的思绪回到了从前,回到了在沈阳生活的童年~
一个漂亮得惊人的小女孩儿,象个小猫一样,轻轻地走在老沈阳的胡同里,那就是祝小天,十二岁的她,身体单薄,衣服虽然有些旧但很干净,那是奶奶的功劳。
她的小脸上刻着深深的惊慌,不易觉察但时刻存在,是的,她深知这一点,虽然她只有十二岁。
街坊邻居都认识她,但没有人和她讲话,偶尔有一两个调皮的同龄孩子和她说话,但她能感觉到,他们瞧不起她,他们从骨子里轻视她,似乎她天生就是被人轻视的生命。他们有权利这么做,她有时会固执地想。
那些孩子有幸福的家庭,他们经常在早晨被父亲或母亲打醒或者骂醒,然后在胡同里大声的哭闹,不想吃早饭,但最终他们会就范,吃过了饭后,最迫背着书包去上学,上学的路上他们会遇上祝小天,她也背着小书包,一个人孤零零地走,于是他们就会把气撒在她的身上,有时是小男孩轻轻地推她一下,有时是小女生说着风凉话从她身边经过,没有人使用太严重的暴力行为,因为她看起来那么无助。不过老天爷真的不公平,让她生得如此的漂亮,这事让这些邻居孩子们感到很气恼,她明白这点。
她总是低着头走路,即使在放学回家过马路时也是如此,她怕看见那些领着孩子回家的大人,他们大多是骑着自行车来接孩子的,也有少数人开着轿车,那时候,已经有个别人富了起来,看着那些同学兴高采烈地和父母走在回家的路上,十二岁的祝小天,心被痛苦包围着,她幻想着有一天她的父亲或者母亲,甚至是他们俩个一起突然出现在学校门口,慈爱地看着她美丽的身影,然后领着她的小手,一家人幸福地回家~。
可是她明白这是妄想,因为,她没有父母。
十
何未目瞪口呆地看着泪流满面的祝小天。
现在的她美得不可方物,阳光似乎也在为如此美丽的女孩儿的泪水而悲伤了,它们悄悄地躲在灰云的后面,天空忽然就暗了下来。何未这一生从来没有看见过如此惊艳的美丽,他几乎有些把持不住地抓住她,紧紧地抓住她的胳膊!试图让她从臆想中解脱出来。
祝小天已经完全沉浸在回忆中,当她意识到疼痛时,警觉的神经猛地让她一动,她看见了抓住她的那只手,它们修长而细腻,这个情景在一瞬间印进了她的脑海,她有点不可思议地看着这只手,脸上一片茫然。
何未终于放开了祝小天,他发现小天的眼神已经恢复了,痛苦仍然存在,但她已经很自然地将它们掩饰了起来,她善于做这个,因为她一直就会。
何未柔声问到,小天,刚才想什么呢,你的样子可真象~~,
他的脸上露出一种挺奇怪的表情,没有说完这话句,祝小天抬头看着他:对不起,何未,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小时候的事罢了,你~,我~,我也许不值得你这么做~~。
何未放开她,走到背靠悬崖的地方站住,然后他回过头来冲着祝小天说道,小天,我之所以选择来到这个岛,是因为我的生活因为它而改变过,现在,我忽然发现,我仍然可能因为它而改,在你没来之前,我真的没抱希望,小天,你懂我说的意思吗?
他很热烈地看着祝小天,希望祝小天露出一个绝世的微笑,她真的是太美了。
事情就是地这一瞬间发生的。
当何未注意到祝小天的神色忽然急剧地变化,脸上充满了一种恐怖的神情时,他已经听到从背后传来的异响声,他几乎在间不容发的一刹那间向前一跃,不过那东西仍然带着风声忽啸擦过他的脚边,并且重重地碰了一下他的脚跟,一阵钻心的疼痛让他立刻跌倒在地!
在二十多米高的悬崖上面,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是两个人的,正在一前一后追赶着!
祝小天大叫一声扑了过来,她满脸写着惊惶失措,一把抱住了何未。
何未!何未!你怎么了,你别吓我啊!
疼痛来得很快,去的也很快。
那是一种不小心碰到硬物后的疼痛,强烈地麻木感。何未紧咬着牙关,闭着眼睛忍受着,当他睁开眼睛时,正碰上祝小天关切的目光,他露出一丝微笑,没事小天,别担心,只是被撞了一下而已。
他提着脚站了起来,那东西已经滚落在他旁边两米远的地方了。那是一块石头。
说不上它很大,但如果砸得准,从二十米高的地方滚下来,它一定会要了何未的命!这是一块比较圆的石头,没有什么棱角。
何未和祝小天惊恐地看着这块石头,他们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悬崖。
这是一扇比较缓坡的悬崖,陡幅大概有七十度左右,崖面上除了零星的枯草,再没有其它东西,大石滚过的地方,似乎还能看出来一些轻微的痕迹,有些枯草倒伏在它的轨迹上。何未的瞳孔猛地收缩起来!
没有任何多余东西的悬崖,这块石头是从哪里来的呢?!
祝小天的身体在瑟瑟发抖,她的眼前忽然出现了那片鬼影~~
它站在一片黑暗中,在玻璃后面,在无边的黑夜里,狞笑地看着她,看着她美妙动人的身体,它的眼睛深陷进骨头洞里,惨白的头盖骨在黑暗中发出狰狞的光,它的嘴角流着涎水,顺着惨白的下巴流下去,慢慢地,慢慢地流~,涎水的颜色越来越深,最后,它们终于变成了黑紫色的血!它的眼睛透出冷光直勾勾地盯着她~~隔着无边的黑暗。
它那么贪婪地盯着她,让她恐惧得浑身颤抖!它是什么?!
忽然,它发出一声可怕的惨叫声,它的上下大牙在黑暗中发出白光,从它的嘴洞里穿出一句带着寒气的尖叫:
还给我————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何未抱着祝小天的身体,看着她的眼光渐渐散乱,整个人迷离在混乱的思维中,他大声喊着她名字,企图让她回来神来,但祝小天已经有点歇斯底里了,她嘴里不停地说着,不!不!我不欠你什么!我不欠你什么——!
何未盯着她的脸,脸上再次浮现出那种奇怪的表情,他紧紧地抱住她,大喊道,小天,你别乱想,没什么,这只是一场意外而已!
祝小天忽然发出一声惨厉的悲鸣:
不——!它要杀死我,它真的要杀死我!
何未没有犹豫,他在她刚刚结束叫喊的时候大喊道,不是的!它要杀的是我!!
这一声果然有效,祝小天的身体一瞬间停止了颤抖,她的眼神茫然地盯着何未:
何未,何未?我刚才~~怎么了?!
何未低头看着她的眼睛,安慰着她,别怕,祝小天,我在这,刚才那块石头只是一场意外而已,它是向我滚过来,但我躲开了,没事了,就这么简单!
他故做轻松的一笑,露出一线雪白的牙齿。
祝小天的呼吸慢慢地平静下来,她的脸仍然苍白,有一种我见尤怜的神色,没有男人能抗拒这种年轻的美丽,何未有些看呆了。
当她真正让呼吸恢复到正常水平时,何未把她放了下来,让她坐在沙地上,现在他们已经远离那片悬崖,靠近礁群了。
何未轻了口气,他抬头看了看天,天空中似乎暗了很多,他这才发现,气温正在下降。何未抬起手腕看了看手表,他倒吸了一口冷气,十二点半。
在礁石群里让人失去了时间概念,他们大概在八点从酒店中出来,现在竟然已经过去了四个多小时,朝凤和郭东绪呢?
他们在哪?
何未大喊了一声,郭东绪——朝凤——!
礁石群里回响着他的喊声,久久不能平息,没有人回答,渺无人声。
他真的有点紧张了,本来他是不会紧张的。
从脚后跟传来一阵疼痛,看来还是受伤了,他不无丧气地想到。祝小天呆坐在那里,她现在仍然停留在恐怖的回忆里,她似乎被何未的喊声吓了一跳,目光盯着何未,她的眼神慢慢的聚拢起来。
何未,何未?
你是否明白,我的生命本来不值一提,你遇上了我,就象一个正常走路的人突然遇上了一阵狂风,狂风过后,我会依然如故,我的生活证明了这点。但,你却可能会受伤至深!
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悲伤,让何未不敢正眼看她,那是一种悲天绝地的心情,几乎能让人窒息的痛苦。
他走过来,轻轻地扶她起来,然后冲着前面走去。朝凤和郭东绪,以及那一对旅行者,他们都是直接朝前走的,看来他们已经出去了。何未不想走回头路,那段路下来很容易,但要上去的话肯定很吃力,他的脚恐怕不能应付,尤其是还得扶着祝小天。
两个年轻人互相靠在一起,慢慢地走进一片高大的礁石群中。
天空正在变得越来越暗,海面上,渐渐地堆积起一片白雾~。
礁石高大而阴森,它们不停地出现在两个人的视线中,一晃而过,有的礁石已经不能算是石头了,它们陡峭而尖锐,直Сhā向天空,没有办法登上去,看起来它们冷竣而无情。
何未看到外面的情况,他们现在陷在一堆巨大的礁石里,除了向前走,没有其它路。有几个零乱的脚印留地沙子上,它们应该属于朝凤和郭东绪他们,这里在偏僻了,在3月份,估计不会有多少人会到这里参观,而且,脚印一到下午就会消失的,因为涨潮。
何未感觉脚下越来越疼,他不得不停下来,脱掉鞋子检查,那块大石头的力道太强了,虽然只是刮过,却在他的后脚跟上留下一块黑青,里面有点淤血了,轻轻一碰就痛得何未咧了咧嘴。
他穿好鞋,看着祝小天:
小天,你带手机了吗?他有点丧气地问道,他的手机出来时忘记带了。
祝小天从手包里拿出手机,她看着这支诺基亚手机,手不禁有些发抖,昨天夜里的情景再次浮现出来,她已经被吓坏了。
她带有点哭泣的声音说道,何未,它没电了。
何未大声喊道,没事,你把它开机,估计它会有一些滞留的电量!祝小天知道这没用的,因为她昨天夜里曾经反复试验过,但它毫无反应。
她机械地按着何未的命令按下了电源键,伴奏着她突然惊喜起来的表情,是一阵悦耳的铃声,它竟然在这种时候来电了!
她几乎毫不犹豫地找到许一林的电话,她怕时间一长就浪费电量,而她的电话本屈指可数,许一林的电话很好找的。何未盯着她,不知道她在给谁打电话。
电话里没有声音,一点声音都没有!
祝小天惊慌地看着屏幕上的信号量:零。在她重新陷入绝望的情绪前,N72在一阵优美的声音中关机了,它果然只剩下那么一点电量。
音乐声让两个人的心彻底失去的平静。何未焦急地看着祝小天,他不知道还有多长时间他们能走出这片石林,从远处看它并不大,一旦置身于其间却让人无所适从。它简单就象五行八卦阵一样,在何未的祝小天的面前,摆出了一片迷宫~。
房间里很温暖。
外面的天空已经开始转阴,她懒懒地躺在床上,两只手轻轻地放在自己的腹部,她的脸有点红了,虽然房间里没有别人。
阿刚已经走了,他是她的一条狗。
她努力地让自己的心情平静下来,试图用身体的懒散动作来减轻心中的激动,但不成功。她知道自己的内心很难平静,十年了。
被一个人骗一次,这不算什么,被同样的人再骗一次,也不算不什么,但可怕的是被他骗一辈子!
她是谁?!他又是什么东西?!
她一想到这里,内心就开始掀起狂澜!她知道这对自己的身体不好,但她无法控制自己!她要亲自了断这件事,了断这个恶心的故事,不让它继续下去!
她要和过去的一切做个诀别!
她发誓要找个时机做这件事,这件事已经在她的脑海里盘旋了快十年了!现在,机会来了。她不会放过的,她要让这两条性命为她过去的恶心岁月做祭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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