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书包网

收藏备用网址www.dier22.com不迷路
繁体版 简体版
第二书包网 > 石城列岛惊魂 > 十七

十七

她的脸微微泛起潮红,她似乎已经看到了血,鲜红的血,人血。她本来胆子很小,但现在她非常、非常、非常地想看到血,看到他们象被杀死的­鸡­一样,断了脖子,无力地倒在祭坛前~。

据说在这个期间里的女人,对­性­的要求会很高,尤其是初期,她静静地躺在床上,心中却开始想象一些让她脸红的画面,这些画面和对血的渴望混在一起,让她浑身战栗,她的全身几乎都要烧起来了,她的头一阵晕旋。

她知道这很不好,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这些事,她完全可以看着她的狗来完成这一切任务,她只要享受最终的快感就行了。

何未的脸上开始出汗了。

祝小天和何未手拉着手,不知所措地在这片石林中转着圈,她没想到礁石群也会在某些特定的条件下变成可怕的敌人!怪就怪在这些礁古都是独立的个体,它们之间隔开的是沙子,全是沙子,没有一个碓石可以很容易地爬上去,它们太高大了。

何未的脚疼得很厉害,他走路时已经开始出现跛象,祝小天已经不再用他扶着,转而扶着他了。她的­精­神现在仍然恍惚,但严峻的现实正在在让她慢慢地恢复过来~。

有一种声音从不远的地方传来,起初很轻、轻微的连续着,这声音越来越持续、越来越有节奏,祝小天的脸­色­变了。

她听出来了,这是潮水的声音!

她抬头看了看天,太阳已经看不到了,它躲藏在灰云的后面,只能从亮度上区别出来它大至在什么方位上,她焦急地看了一眼何未,他也正疲惫地看着她。

小天,那是潮水的声音,不过我们还是休息一下吧,没事的,潮水不会马上过来,你别害怕。

他用手指了指前面的一块碓石说,你看到没有,碓石距离地面大概二米的地方是水淹线,上下的颜­色­不一样的,这说明涨潮到最大的时候也不过是两米深的水罢了,我估计至少还需要五六个小时才行。一会我们向右侧走,应该会找到出口的,那面的水淹线更低一些。

说完,他一ρi股坐在沙子上,长长的出了口气,英俊的脸上露出一种无奈的疲乏。祝小天跟着坐在他的旁边,这次,她是紧紧地靠在他的身旁。

何未的脸上露出一点笑容,他很自然地抓住小天的手,凝视着她的眼睛。

小天,刚才你那么痛苦的样子真让人心痛,告诉我吧,我很想知道关于你的故事~。

祝小天深深地看着这个男人,她现在仍然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告诉他,告诉他关于一个女孩子一生的故事,故事虽然平淡,但却让人心酸。

她就那么让他抓着手,她的手心里传来他的温度,这种温度正在让她慢慢地清醒过来,不过,童年的一幕幕画面,仍然象无法摆脱的梦魇,勾起来了,就不容易消退~。

十二岁的祝小天回家了。

这是一间不大的房子,但在沈阳人看来还算不错,两个人住,三十三平,她和­奶­­奶­。

­奶­­奶­真是老­奶­­奶­了,她有点老得不象是祝小天的­奶­­奶­,背有点驼,牙也掉了不少,满脸都是褶子,祝小天不清楚­奶­­奶­的年龄,她没问过­奶­­奶­这个问题,在她看来,­奶­­奶­就是­奶­­奶­,­奶­­奶­无论多老了也会陪着她的。

祝小天放下书包,一边帮­奶­­奶­收拾晚饭,一边无意的说着一些见闻。

­奶­­奶­,我今天在街边又看见那个要饭的老头儿啦,她天真地说着。

­奶­­奶­无动于衷,她重复着多少年不变的动作,在小小的厨间里做着饭。小天仍然兴高采烈地说着,这个老头可真怪,穿得那么破,浑身都脏兮兮地,可他什么时候都抱着个幡儿,比他的衣服还脏呢,呵呵,真好玩,他要是会算命,­干­嘛还要饭呢?

­奶­­奶­在厨间里抬起头,用她身上唯一没有退化的器官——眼睛,注视着小天,看着这个青春而美丽的小姑娘,她的满脸褶子把她的表情藏了起来,没有人知道她的内心世界,她的年龄太大了,没有人能从她的眼睛里读懂她。

她慢吞吞地说道,小天,外面坏人多了,你上下校(xiao二声,沈阳话)时要小心~。祝小天笑呵呵地看着­奶­­奶­:­奶­­奶­,你是说他是坏人?

­奶­­奶­不说话,她停了下来,似乎在想什么事情。

她在想什么呢,在她漫长的生命历程中,她正检索着哪一个片断呢?没有人知道。

祝小天和­奶­­奶­吃过了晚饭,她要出去玩了。

她也喜欢玩的,不过她从来都是一个人玩。

她在小区里没有什么朋友,她不愿意和那些孩子交流,她有时远远地看着他们在一起玩得很高兴,她很傻呵呵地乐着,她的小脸就象天使一样美丽,但这个小天使却只能看着,她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她忽然敏感起来,她知道有一双眼睛正在观察着她~

她向小区的角落里望去,远远的,黄昏的天空下,在小区的角落里,坐着一个浑身破衣服的老头儿,正眯着眼睛看着她。

她不太习惯这种注视,因为她从来没有被人如此注视过。

这个要饭的老头儿其实在这里已经呆了很久了,有多久,她也不知道,反正从她有记忆起,这个老头儿就存在了,他就象这片小区里的一个长住民一样,只不过谁也不知道他的固定居所。

祝小天努力让自己适应他的目光,不过她仍然感觉很别扭。

他是谁,为什么这么看着我呢?他认识我吗?

年幼的祝小天在心里问自己这几个问题,不过她想不到答案,所以她没想几下就放弃了。她一个人沿着马路漫无目的瞎走着。

这个世界很忙碌,人人都忙碌。

他们天天上班下班做饭吃饭哄孩子打孩子睡觉起床上厕所,现在是黄昏时分,他们仍然在重复着这些天天一惯的事情~,祝小天看着这些忙碌的人,心里有种羡慕。

小区里又死人了,这回是一个年纪不太大的人,据说是得病死的。他的遗像就摆在街头,旁边是个灵棚,有几个孤零零的花圈围着灵棚。

祝小天走近一些,想看得更清楚点,不过当她的脚刚刚走上马路崖子,灵棚边上站着一个女人就冲喊她起来了:找死啊你!滚远点个*逼崽子,小妖­精­!

她的长相很庸俗,微胖的身体在骂声里一颤一颤的,祝小天悄悄地走下马路崖子,她不敢说什么,只好直接溜走,不过她并没有什么委曲的表情,这对她来说是很正常的事。

祝小天瘦小的身影在马路上象个幽灵似的晃着,有时她自己都有点怕自己,怪不得人家都挺烦她的,可能是自己的原因吧,她想。

一直到晃到八点多钟,小于才会回到家里,和­奶­­奶­一起看电视,看那个叫《渴望》的电视剧。

夜深了,小天躺在床上,仍然在回想着电视剧里的情节,她对这一家打打闹闹的生活真是羡慕得要死,她无法从电视剧的情节中自拔,她总是想象着自己要是能生活在这么一个天天有事的家里该多好啊。

可惜在现实中,家,除了­奶­­奶­,只有她。

她躺在被窝里哭泣的时候,连­奶­­奶­也不知道。

为什么要哭,她也搞不清楚,哭了之后就可以入睡,就是这样了。那个微胖的女人骂她“小妖­精­”的声音还在耳畔回响着,她记忆里曾经有三个女人这样骂过她:一个是她们的近邻,五十岁的家庭­妇­女,在祝小天六岁时骂过她“小妖­精­”,小天记得非常清楚,当时她用很愤怒的目光瞅着这个­奶­­奶­级的邻居,6岁的孩子,她只能用这种方式表达一下不满,后来,在那年夏天的某个晚上,这个家庭­妇­女在为儿子和丈夫买菜的路上,被一辆卡车压死了,死状很惨,小区里的孩子都跑去看,不过他们几乎都吐了,那种惨状情景实在太刺激人的胃了。第二个骂她的是个男人,一个刚刚下岗的工人,他那天心情不太好,十岁的小天踹跳着跑过他身边时,不小心踩到了他的脚,在小区空旷的院落里,这个男人盯着美丽的小女孩儿,狠狠地骂了一句:­操­你*!小妖­精­——,碰到谁谁倒霉啊,我他妈的怎么就被你踩着啦!!说完他顺手拿起一块砖头就扔了过来,不过他还有理智,那砖头砸在小天身旁,碎成了粉末。

小天被他吓坏了,她不明白只是踩了一下他为什么会招来如此的愤怒。

在那之后不到一个月,这个男人突然接到厂里的通知,告诉他一个月前的下岗名单搞错了,应该下岗的是一个和他同名同姓的工友,当时他们是抓阄决定下岗顺序的,反正是早晚的事情,事实上他的领导当时根本就没想写他,他还算是个技术工种,厂里仅有一点活儿是缺少不了他的。所以那个名字绝对是搞错了。

这个男人在第二天穿着西服去上班,并且在小区里大声地叫着他认识的每一个人,他的笑脸就象人民听到中央召开了三中全会一样的灿烂。小天那天早晨在上学的路上碰到他,他光顾着和邻居的大人们打招呼了,根本就没注意到祝小天。祝小天看着他快乐的背影,心中想起他那天的恶行,浑身还是有点发抖。

就在那天中午,传来了他的死讯,他被一个从天而降的吊头正砸在头顶,当场就把头砸碎了,小区里和他一个工场的工友说,当时他们看到他的脑袋就象个西瓜一样爆开~。

小天莫明其妙地为这个微胖的女人有点担心了。

第二天,祝小天在上学前,轻轻地告诉了­奶­­奶­:

­奶­­奶­,昨天那个病死的男人的老婆她骂我是小妖­精­~~。

­奶­­奶­的眼睛闪了一下,她站在门口看着小天半天,说了一名莫明其妙的话:下学时躲着那个算命的走~~,然后就回屋了。

这句话不知道为什么,一直被小天牢牢记住,十年后,当她在大学里突然听到­奶­­奶­突然病逝的消息时,耳边一下子就回响起­奶­­奶­的这句话~。

十一

这辈子最适合高峰的职业就是民警了。

他骨子里有种天然的抓歹徒本能,在人群中区别歹徒和好人,这对一个普通人来来说很困难,但高峰则不然。

他和林芳兵正在悬崖边漫步。

从那片礁石林里走出来费了好大的劲儿,两人都有点累了,林芳兵把春衫脱掉,让高峰拿。他们两个在这件事上很默契,高峰虽然有点不满意,心想你不就是个办公室主任吗,有什么了不起的,还得让人民警察替你拿衣服~~。不过行动上他是毫不含糊的,人家一递过来他就接起来了,衣服上还有一股让他心挺烦的香味呢。

他们打算顺着原路折回去,这样就得在悬崖边的小路往回走。

高峰跟在林芳后的侧面说道:林芳兵,你一定有事瞒着我。”

林芳兵现在已经习惯高峰的这种方式了,她笑着反问,你告诉我什么事我才知道呢。

高峰顿时语塞了,他有点沮丧,自己看来真不是当警察的料,讯问可是门最基础的技术,他以为自己掌握了,现在才知道,那是分人而言的,对这个青山地产办公室主任来说,他的反讯问手段实在很低下。

开始时他没注意到那有个人。

悬崖边的这条小路是人硬踩出来的,曲折不平。路边都是枯­干­的荒草,高高低低的随风摆动,那是个个子很矮的人,说他是个小孩都不为过。当林芳兵和高峰注意到有这个人时,他距离他们差不多有五十多米的距离,还是因为草丛被风吹了一下,露出了他正在高举起的双手,那两只和他的身高比起来有点吓人的大手上,托着一块很大的石头。

高峰几乎在瞬间就起动了!

职业的警觉告诉他,丫一定在做坏事!

不过他还是晚了一步,那块石头忽然就飞了起来,一刹那间就没入了悬崖下边。然后那个人转过头来盯了一下高峰,拔腿就跑!高峰确定无疑了,他顾不上林芳兵,把衣服朝她一扔,紧跟在那个小个子的身后追了过去。

让高峰没想到的是,身高一米八二的他,追赶一个身高绝对不会超过一米六的小个子男人,竟然会追不上!

这个人身体粗壮,从他的背影上看,高峰感觉他象是一个本地的渔民,他的两支短腿以惊人的频率前后交替着,高峰眼睁睁地看着他越跑越远,然后向左一拐,身影就消失在一片草丛中了。

这一追就追出了差不多七八百米。高峰已经累得喘不过气来。他摆着个约翰逊看刘翔冲过白线的姿势,瞅着那小个子消失的地方,心中惊诧万分。

停了半刻,他猛地想到了林芳兵,还有那个小个子砸下去的那块石头。高峰几乎是贴着悬崖连往回跑的,他试图在悬崖下搜索一下是否有受伤的人,他心里断定如果有人受伤,一定是刚才和他们同行的那四个旅游者!

他们中的谁得罪了谁吗?

高峰一边跑着一边分析着,他记得那四个人分成两组,各是一男一女前后走路,前面的两个人都很漂亮,后面那个男的长得一般。不过当他们往悬崖下走的时候,高峰曾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他们的顺序已经颠倒过来了,后面的那一对男女走在前面。

就是说,按时间推算,当高峰他们大悬崖上折回小路时,在他们的下方,差不多应该是在落在最后的那对男女旅游者!

高峰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女孩儿,她长得实是在非常的美,给人留下很深的印象,不过他有种感觉,这个女孩儿似乎心神不定,脸­色­苍白。

高峰跪过一片枯草时,有个人突然从草丛中钻出来,大喊一声,高峰!

他吓了一跳,这才看清是林芳兵,他赶紧跑过去拉住她的手,和她一起往回狂奔而去。

­阴­暗的房间里。

这个人身穿着一套黑­色­西装,显得很考究,他的头发做了一个中分的样式,即使在这样的居住条件下,仍然打着高级发蜡,在暗光中一闪一闪的。

他正在完成某种仪式。

这个仪式很庄重。

他面向东方跪在地上,地上有一块­干­净的白布,他就跪在这块布的中央。他已经完成了前半部分的叩拜,剩下的,就是跪在那里沉思了。

他在思考他的发型。

如果有条件的话,他准备换个三七开的。这样似乎更符合周围人的形象。他的中文说得不错,但他思考问题时还是习惯在脑海中用母语。

一个人的形象是最不重要的,他想,个人的人生目标也是不重要的。

在这个世界上,他活着的唯一目的,乃是为大日本帝国天皇陛下做出无私的奉献。

他知道天皇可能并不知道他为他所做的一切,但他已经为这件事做了很多年的准备,他想象着一旦天皇陛下知道了他的工作后,会有多么的惊喜!

当他在靖国神社向他父亲的神位做叩拜时他就发誓,必将光大乃父的遗愿,为了大日本民族的再次振兴,死而后已!

不过,有一件事让他忧虑重重,这件事关系到全日本民族的兴衰,他认为。全日本民族也应该为此忧虑重重,他坚信这一点。

他感觉自己可以为民族的前途做出贡献,因为,他恰巧是个中高手。

他已经在世界各地找到并做了很多次的试验,都失败了。但他同时积累了很多第一手的资料,他知道他距离成功那一天并不远了。

他全身心的期盼着这一天的到来,他已经准备好了,当天皇陛下皇颜大悦的时候,他将在一片圣洁的光环里死去!

如此而死,才是人生最大的荣耀。

何未坐在沙子上看着祝小天,她现在就在他的身边,沉浸在回忆之中,他不想打扰她,他能看出祝小天仍然对那块石头心存恐惧。

天空中的­阴­云越来越多,起风了。

海洋的气候无常而多变,尤其是远离大陆的海岛,有时大陆上晴空万里,但岛上却雾霭浓霜,这并不奇怪。不过,现在变天,却让何未非常焦急。

礁石失掉了影子,它们在突然转­阴­暗的天空下本身就变成一个个黑­色­的­阴­影,风从礁石间刮过,发出低沉的呜吟。

祝小天仍然没有什么动静,她象个木雕一样坐在他身边,手紧紧地拉着他的手。

何未轻轻地叫了一声,小天~

祝小天猛地惊醒过来,当她的目光正要和何未的目光相交时,有一个黑影从他们前面的礁石后转了出来。

何未已经看见了他,他有点发呆。

祝小天随着他的目光看去,她也呆住了。

这是一个身材很矮的人,看上去象个小孩儿。他的脸躲在在­阴­影里,目光中透出一种狠毒,何未奇怪地看着这个人,不明白他要做什么。

突然间,这个矮个子的男人用指向祝小天一指,然后用一种非常­阴­毒的语气喊道:

“把我的东西还给我——!”

这叫喊声和着风声,在礁石群里听起来尤如惨叫,他喊完后,身形猛的一缩,立刻就从礁石后面消失了。

何未惊急间一跃而起要去追赶,不过他身边的祝小天却一下子倒了下去,他回头一看,祝小天面­色­苍白,已经晕过去了。

何未恨恨地看了一眼礁石群,俯下身抱起了祝小天。

他必须和她一起回到酒店,否则,他将一无所有。

祝小天慢慢地睁开眼睛,她现在几乎要崩溃了,她一醒过来就开始大喊:

我要回去!我要回北京去!

你为什么要让我来这!

你为什么要让我来到这!

何未用一只手紧紧地拉住她,避免她在疯狂叫喊时失足跌下去。何未不知道自己原来也有这么大的力气,他抱着祝小天,从礁石群里一直往右走,大概只用了十多分钟的时间,他们就从悬崖左侧的一条窄缝里穿出了这片碓石群。

他这才发现,原来礁石群在这里和悬崖是合为一体的,有一些非常高大的礁古本身就附在悬崖上,这里只是一条缝隙,其实无路可走。

他抬头看了一眼悬崖,不算太陡,但要让他抱着祝小天上去,恐怕是做梦。

祝小天脱离了他的怀抱,她现在看上去有些疯了,美丽的脸上写满了惊恐,她的嘴里不停地叫喊着,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你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何未不知道应该如何安慰她,他只是紧紧地拉住她的手,让她不至于跌下去,他们现在已经站在悬崖的低坡上,没有办法的情况下,只有顺着悬崖慢慢地爬上去了。

从暗淡的悬崖顶下,晃里晃当地垂下一根绳子。

何未惊讶地看着这根绳子,他紧紧地握了一下祝小天的手,她安静了下来。

绳子是那种很高级的登山索,绳头部分有索扣,它降到距离何未他们大约有一米高的地方时,从悬崖上边传来了人声:小天~,你在下面吗?

祝小天茫然地注视着悬崖上,她颤抖地回答道:“是我——我在这里!”

何未听出来了,这个声音是祝小天的朋友——男朋友,那个叫许一林的男人发出的。他侧头看着祝小天,她的目光中已经开始出现了一点生机,脸上的迷乱正在慢慢地消褪。

何未默默地帮着她把扣子扣好,然后使劲的拽了一下绳子,冲着崖上喊了一声,好了!你需要把她拉上去,她自己上不去!

悬崖上没有回声,沉默。

祝小天和何未两个人面面相觑,他们从对方的眼睛里都看到了紧张。

很长时间,绳子开始缓缓地上升了。

祝小天深深地看了一眼何未,他微微一笑,耸了一下肩,然后用力地扶住小天的腰身,帮助她往上攀登的动作,当她的身体已经完全在他头上时,他不得不两手托住她的臀,祝小天真的有点没力气了,她的身体本来是不错的。当何未双手托住她的ρi股时,祝小天的脸红了,不过,没有谁能看到。

何未看着祝小天的身影消失在悬顶,他松了口气。然后冲悬崖上喊道,许先生,您可以休息一下了,把绳子固定好放下来,我自己就可以上去!

崖上没有声音。

他的心里忽然紧张起来,倒不是因为恐惧,这部分悬崖并不算太陡,他自己只要使使劲,完全可以上去的。

等待真是让人最难受的一件事。

当绳子终于放下来的时候,何未的手中已经全是汗水了。

他熟练地扣好结扣,然后轻轻的荡了一下绳子,感觉到它固定得还算结实。何未腰上一使劲,两支脚在崖面上快速的向上移动,一会儿的功夫,他的身体就已经越上了崖顶。

那根子绳子原来没有被固定。

祝小天许一林两人一前一后地拉着它,并且在悬崖边的一颗老树根上绕了一圈,那树根看起来有年头了。祝小天的脸上通红一片,看得出她是使了不少劲,何未的体重将近200斤,把他拉上来并不是件轻松的事情。

何未解开索扣,他看着许一林,说道,谢谢,要不是你及时赶到,估计我和小天两个人都得被潮水冲到太平洋里去了。

许一林喘着气,没有答理他。

何未又问道,许先生,你们没有去你们的朋友那里吗?

许一林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

何未笑了笑,是小天告诉我的,她说你们准备去大王岛,我还以为你们今天会退房去那里呢!他说完,用眼睛看着祝小天,希望她能明白他的提示。

祝小天没有看他。

许一林哼了一声,他一点不喜欢这个叫何未的人。不光是因为祝小天。

从昨天看到这个何未,他就感觉到在他的身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味道,他是个商人,相人之术还是有些功底的。他一直就认为,祝小天能够看重的男人,肯定是一个热情而稳重的男人。他知道自己稳重有了,热情也够,但为什么祝小天对他没有感觉,这是件很复杂的事,无论他多么­精­明,他也猜不出。但这个何未,他一眼就能看出,他绝对称不上稳重,他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子弟,从他的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许一林不再和何未说话,他关切地对祝小天说道,小天,咱们赶快回酒店去吧,你累坏了,需要好好的休息。

祝小天已经彻底平静下来,有两个男人陪在她的身边,这让她有一种充足的安全感,她看着两个男人互相冷淡的对答,不知道应该做什么。她明白他们为什么会这样,但她没有经验处理这种事情。

她站了起来,轻轻地对许一林说道,好吧,一林。然后她回头冲何未点了一点头,何未,我们走吧。

许一林在祝小天的身边,他很自然地扶着祝小天的身体,何未抬头看了看天空,默默地跟一旁边,他们顺着崖边小路往酒店方向走去。

风越来越猛烈,天空中已经密布­阴­云,海面上开始浮动起清晰可见的白­色­浪花。

高峰感觉在高速奔跑中的自己,绝对象正在完成不可能完成任务的超级­干­探,不知道林芳兵会不会这么看。他侧头看一眼,发现林芳兵已经上气不接下气了,他只好很兴奋地停了下来,喂你体力不行啊,他原地还在做着跑的动作。

林芳兵用了好长时间才把气儿喘匀,然后她大声骂道,你这个死­棒­子你快跑死我啦!她满脸通红的生气样子让高峰看得有点呆住了,对她大骂的内容反倒没在意。

林芳兵仍然气不打一处来地质问,你­干­嘛死命地跑!?

高峰再次看了看崖下,那里深暗一片。

无论如何,他要下去看看。刚才那小个子男人的行为肯定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高峰断定在悬崖下面正在发生着一些事情,他是警察,虽然是北京的警察,但他必须管管这事儿,这是警察的责任。

他回头冲林芳兵说道,你在这等我一下,我要下去看看,刚才那家伙一定有问题!

林芳兵收起了生气的样子,专注地看着高峰很年轻的脸,她忽然就乐了。

“你以为我不敢下去吗,唉,既然来了,我就得跟着你走,要不万一你跑回北京,把我一个人扔在这破岛子上,那可不划算,你还得给我找到祝总呢!”

高峰一阵大喜,他内心深处其实倒有点怕她跑掉,现在看来,她依然需要自己的帮助找到祝青山。

他抬头看了看天,神­色­间有点犹豫。

你能行吗,马上要变天,我看是要下雨,你还是在这等我一下吧,我马上就上来。

林芳兵不等他再说,已经一个人朝崖下走去。

高峰求之不得,赶快跟上去,殷勤地扶着她的胳膊,没想到林芳兵把胳膊一甩,斜眼白了他一下,高峰讪讪地笑了笑。

这地方距离那片礁石林已经有三十多米了,如果能从礁石群里正确地找到出口,正好应该在这里上崖,有一条小路直通到崖底,那里现在看上去晦暗­阴­冷,有不少礁石杂聚在一起。

林芳兵其实身体非常好,绝对不象年过三十的女人,她一直很注意锻炼,天天参加保利的瑜珈健身俱乐部活动。要做好一个著名地产公司的办公室主任,不光要有极高的公关才能,还要有一个善于思考的头脑和健康的身体,这两样,都需要经常的锻炼来维持。

很快,他们就下到了崖底。

高峰冲着前面­阴­暗的礁石群喊了一声:

“喂——,有人在吗——!”

林芳兵这时已经紧紧地靠在高峰的身上,她的脸­色­有发白了,这鬼地方静悄悄的,高峰的叫声显得很空旷,声音在礁石群里向前慢慢传去,许久之后才消失。

有一个非常轻微的声音响了一下。

林芳兵浑身打了个冷战儿,她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高峰。

高峰也听到了这个声音,但听不清这到底是什么声音,于是他再次大声的喊了一遍:

“有人在吗,你在哪——?”

那个声音再次响起来,这回他们听清楚了,那是一个人的痛苦呻吟声!

林芳兵惨叫一声,扑在高峰的怀里,把整个脸都埋进他的胸前。高峰没有被呻吟声吓到,却被林芳兵的惨叫吓了一跳,他趁机非常实称地抱了抱林芳兵,她丰满的身体感觉让他一瞬间豪气冲天,一个北京小警察的责任感尤然涌上心头。

他一边用拥抱安慰着林芳兵,一边轻轻说道,别怕,丫不是吃素的!

说着,他腾出一支手拍了拍腰间。

林芳兵惨白着脸,紧跟着高峰向­阴­惨惨的礁石群走去。

那声音起初断断续续,当他们越走越近时,声音开始持续地传进耳畔,林芳兵停住了脚步,她毕竟是女人,她怕看到血。高峰仔细地听了听,这声音已经近在眼前了。

在他们的左手边,有几块巨大的礁石堆,它们在暗淡的天­色­下呈现出一种奇怪的状态,在几块礁石中间,有一个黑暗的洞|­茓­,一些不知名的海洋小生物在洞口边的礁石上爬来爬去,那声音就是从洞里发出来的!

高峰示意林芳兵不要过去,然后他小心翼翼地走上了礁石。

有点­阴­暗的洞里,空间并不大,这其实只是几块礁垒成一个缝隙,有一个人正半坐在地上,背靠着礁石,神情有些萎顿。高峰仔细地观察了一下,确定洞里再没有其它的东西,他慢慢地走近这个人,轻轻地问道,喂,你怎么了?

那人已经发现了高峰,他抬起头,用手指了指自己的左肩后面,高峰注意到从他的背后面正反渗出一些血水,他左肩上的衣服已经变成了深红­色­。

这个人不是那四个旅行者中的任何一个,高峰可以断定,因为他的年龄明显要大很多。

如果他没有受伤,高峰心想,这个男人应该是个很威严的中年男人。他的头发稍显花白,尽管受了伤,但脸上仍然有很好的气­色­,皮肤有一种多年养尊处优的细腻感,他的衣服已经被礁石洞里的水汽打湿了,但仍然可以看出它们质地不凡。

高峰有点奇怪,这人看上去绝对不是个旅行者,旅行者不会穿这身行头。他怎么会一个人躺在这个人际罕至的礁石林里呢?

他感觉这人受的伤并不算太重,所以并没有急于救助,他又问了一句:

“你是谁,怎么受的伤?”

那人似乎有点对他的质问方式很不习惯,他白了高峰一眼,有点吃力的答道,我叫杨盼生,刚刚有人袭击我,幸亏~幸亏你刚才喊了一声,他已经跑了。

高峰立刻意识到,在和林芳兵一起寻找超级富翁祝青山的意外之旅中,他遭遇了一起刑事案件。

十二

高峰掏出手机,拔了半天,一点信号都没有,他恨恨地骂了一声。看来这地方太偏,碓石堆把信号都挡住了。他打量了一下这个杨盼生的身材,看起来他并不十分高大。

高峰走上前,杨盼生显然可以自己活动,只是后肩上的伤处很疼,嘴角不停的抽动,但这个男人很能忍受,再不发出一声呻吟,这让高峰的救助行为变得很简单。他扶着杨盼生慢慢地站起来,他发现在洞口的碓石上还有一些血迹,这说明这个叫杨盼生的人是在被打伤后自己进入这个洞里的。

他一边扶着杨盼生一边问道,袭击你的人长什么样,你看清了吗?

杨盼生抬眼看了高峰一下,高峰发现这个男人的目光其实很锐利。杨盼生想了一下,说道:“我不知道他是谁,甚至连他的脸都没看清楚,他是从背后袭击我的,他应该很年轻~~~丝~丝。”杨盼生的伤处让他停住了讲述,嘴里发出一阵忍疼的咬牙声。

高峰示意他不要再说了,专心地扶着他,低头从洞口里钻出来。

林芳兵站在三米外的沙地上,看着高峰将那男人扶出了礁石洞。

当她看清那个男人的相貌时,林芳兵再次发出一声惨叫,声音里充满了恐慌!

高峰吓了一跳,女人有时确实很夸张,一个受伤的人也能让她受到如此的惊吓。

不过,当他发现她一脸惊恐地盯着杨盼生,而杨盼生也是一副惊呆的表情看着她时,疑云从高峰的心里慢慢地升起了。

杨盼生似乎如梦初醒,他猛地一侧头,带动了伤口,但他根本没在乎,他盯着高峰问道:“你是谁?”

高峰感觉他问话时带有一种威严,似乎这人天生就适和用这种语气和人说话,他淡淡地回答道:“我是北京市丰台区周店派出所的民警,我叫高峰。”

那一瞬间,高峰感觉自己似乎变成了一个孩子,在老老实实地回答大人的提问。他对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他本来是要带着一种警察的威严来介绍自己身份的。

林芳兵的脸­色­已经恢复了。

她用一种让高峰很惊奇的速度扑了过来,不顾这个男人身上的沙水和污迹,急切地问道,你——他怎么了?不要紧吧?

她似乎是在问高峰,但眼睛却一直关切地盯着这个叫杨盼生的男人。高峰冷冷地提醒她:“你最好别碰他的左面,他的伤在左肩上。”

杨盼生轻轻地说一句,我没事,现在我需要找个医生包扎一下。

他只说了这么几句话,但高峰有一种感觉,他说话让人不容置疑。

海风酒店的门厅里空无一人。

何未一直跟在许一林和祝小天的身后,进入酒店后他喊了两声,但那个门童已经不知道跑哪去了。何未看了一下许一林:“你退房了吗??

许一林冷淡地回答道:“没有,今天我们走不了了,早晨我们问过船期,所有离港船支全部延期。”

何未回头看了看外面的天空,天空已经暗得象黄昏一样,大风将酒店的正门吹得发出吱吱的响声,在静悄悄的酒店门厅里听起来让人有点发冷。有一两滴水被风吹落在门玻璃上,开始是零星的,很快,水就开始顺着玻璃往下淌成斜溜了。

祝小天浑身打着冷战,她的脸­色­分外苍白,眼睛里透出无助而凄凉的神情。两个男人对视了一下,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起扶住了她,慢慢朝楼上走去。

祝小天在510房间,何未在513,而许一林在2楼,他和杨盼生的房间都在2楼。

何未和许一林一起把祝小天扶了屋里,轻轻地把她放在床上,看起来她已经快要睡着了,但她的身体仍然在不停的轻微抖动。

何未为她倒了一杯水,轻轻地喂着她喝了一点,许一林没有说话,他一直站在一边看着何未,没有人知道他此事心里在想些什么。

祝小天喝了点水后,脸­色­稍稍有点好转了,她慢慢睁开眼睛,对何未轻轻了说了一句:“我想——休息一会儿。”

何未和许一林用目光中彼此交流了一下,然后,他们轻轻地退出了房间。

他们刚刚要走出房间时,祝小天在床上似乎梦呓般的轻轻说道:“别走太远~~。”

许一林轻声地回答,小天,你休息一下,我——我们就在你的房间外面等着,然后,他小心翼翼地带上门,让它虚掩着。

走廊里昏暗一片,空气中有一种潮湿而混浊的味道,大雨已经开始下起来了。

在距离酒店几十公里的天空中,雷暴正在悄悄地聚集着着它疯狂的力量,不时将一丝丝惨白的电光泄露出来,照亮了大块大块黑­色­的云层。海面被风吹得不停地晃动,反­射­着诡异的天光。

整个石城列岛,在昏暗的天空和暗流涌动的海洋包围下森然而立,孤苦无助。

高峰现在越来越疑虑重重。

他认真地观察着这个很小的楼房,心中充满了怀疑。

当他们按照杨盼生的指引找到这个地方时,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这竟然是一所小型的医院。

它和一个酒店相邻,高峰注意到了那个酒店的名字,海风酒店。

这个小医院就处在酒店的背面,没有人会直接找到这里,除非他知道这个小医院的存在,因为医院前面并没有路,必绕过酒店才可以到达这里。

这个二层的小楼很袖珍,外墙是由石城列岛上很普通的红砖垒成的。高峰的怀疑来自于这个袖珍医院的布置。

这绝对不可能是一个乡制医院。

整个小楼里用的装饰材料,完全不同于普通的石城民房,到底都非常­干­净整洁,有一些医疗器械分布在几个房间里,那些设备看起来都很不错的样子。小楼内照明很好,看来甚至可能有一台自己的备用发电设备,因为整个小楼的空气中一直有一种微微的丝丝声,高峰能分辨出,那是一种交流电机的声音。

高峰眯着眼睛,把目光落在那个正在为杨盼生处置的医生身上。他看不见他的脸。

这是个有些上年纪的医生,不难看出他医术很高明。

杨盼生受的是刀伤。如果不是他敏捷地躲了一下,这一刀肯定当场毙命。刀伤是侧切入肩的,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但肩上的一块皮肤被掀了起来,这个医生很仔细地为他消了毒,并且打了麻药。高峰看不明白,他似乎用了一些写满了外文的消炎药粉敷在伤处,然后他就很熟练地用手术针将皮肤进行了缝合。整个刀伤连贯一起,大约有十厘米长,他一共缝了二十针。

整个过程不到半小时。

杨盼生一直闭着眼睛等着,当医生的剪刀刚刚剪断缝线,他就睁开了眼睛,冲那个医生淡淡地说道,谢谢。那个老医生没有回答,他回头看着高峰和林芳兵。

从他们进来之后,这个老医生一直没有摘下口罩,他只是简单地听了高峰的介绍后,就立刻开始了治疗,他甚至没有和伤者说一句话。

林芳兵赶快从手包里拿出一叠钱给了那个医生,不少的钱。

高峰冷冷地看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如此热心,杨盼生淡淡地看了她一眼,又说了一句,谢谢。

高峰走出了处置间,他站在楼门厅处,犹豫了一下,拿出电话。

电话里杂音很重,天电的­干­扰太强了,对方的电话响了很久,一个声音才懒洋洋的接起了电话,高峰用低低的声音说道:“请帮我找一下王东王警官。”

电话那头半天才再次传来懒洋洋的声音:“王东已经走了。”说完就要挂上电话。

高峰急忙再问道:“喂—喂,我想问一下石城派出所的电话。”

他尽量压低声音,对方似乎已经挂了电话,高峰不由得怒火中烧,正要重新拔的时候,对方忽然说话了:“石城派出所那俩人现在都在这面呢,你挂了也是白挂,这个破天气,他们回不去了!”

对方似乎很不耐烦,直接就把电话挂断了。

高峰无可奈何的看着电话,他有点不相信这事儿。

放在北京的话,这个警察估计早就下岗了。不过,这是里石城列岛,一个乡级建制的海岛,他只能默认现实。

他抬头看了看天,刚刚进来时还算有些天光,现在已经完全­阴­暗下来,小楼正门的玻璃上,已经有雨点落上了,海风开始紧了起来。

透过正门玻璃,他隐约能看到那个酒店的一楼情况,距离其实很近。

有三个人正从酒店正门走起来,他们在大厅了停了一会儿,然后三个人并在一起走上楼去,似乎是两男一女。

高峰感觉有些熟悉,他一下子想了起来:这三个人,不正是上午看见的那四名年轻的旅行者吗?不过,为什么会少了一个呢?

当他回头正想进屋,被林芳兵吓了一跳。

林芳兵已经出来了,就站在他身后,仔细地注视着他。高峰和她目光对视着,这次他没有感到压力,也没有笑。

高峰现在已经意识到,他可能陷进了一个更复杂的事件中了。

许一林在昏暗在走廊里盯着何未。

他的眼睛透出一种失败者的绝望,何未能够看得出来,他心里不由得有些紧张。两个人静静地站在走廊里,谁也不肯先走。

时间过得很慢~

许一林突然问道:“何未,为什么要让小天来到这里!”

他的声音低沉,但充满了质问和怀疑。何未目光一闪,他低下头,沉思了片刻,回答到“”许先生,我和小天是大学同学,我们请她来这里,是因为同学们都想看看她~。”

许一林没等他说完,厉声说道,你算了吧!小天喜欢你,这谁都看得出来,她忘不了你!你就是利用她的这一点,才让她大老远地跑到这个偏僻的岛上!

何未一愣,轻轻地说道,是~~也许是~~又怎么样?他的目光闪烁不定。

许一林也愣住了,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样会说出这么莫明其妙的话来,他狠狠地盯着何未:“那么你都对她做了什么!?,仅仅到达一天的时间,她就变成了这样!你安的是什么心!?何未默然不语。

许一林的声音在走廊里再次响起:“何未,如果小天再出什么事,你,就是最大的嫌疑人!”没等何未回答,许一林已经转头走了,他的内心充满了愤怒,但却无处发泄,他明白,祝小天刚刚说的那句话,是对何未说的,而不是他许一林。

他留在这,其实没有多少意思。他还得去杨盼生。

何未目送着许一林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他的脸上闪过一丝焦急。

有些事,并不是他能决定的,何未深知这一点,他明白,如果他不做出决断,那么他,将丧失一次大好的机会~。

何未在走廊里轻轻地来回踱着步,他已经走到了走廊的尽头,这里距离小天的房间已经隔开七个门了。他在那扇门外站了下来,把耳朵凑近门板,悄悄地听了片刻,然后,他拿出钥匙,轻轻地扭动门锁,一阵冷风吹过,门开了。

朝凤和郭东绪静静地坐在屋里,屋里没开灯,他们俩在何未看来,只是两个淡黑的影子,他们的目光一起投在何未的身上。何未没有说话,他和他们对视良[奇+書网-QISuu.com]久,然后,他轻轻地带上门,走了。门里门外,一片死寂,只有楼外的狂风,越刮越猛。

高峰知道,这次的任务,已经完全不是寻找一个人那么简单了。

林芳兵肯定认识这个叫杨盼生的人!在他扶着杨盼生走出石洞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了,她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杨盼生是被一个年轻而有力的人袭击的,他看到了这个人的身影,可他并不矮,他绝对不是在悬崖上扔下石头的那个矮子。这就是说,有两个人,在暗处的人,他们有着各自己不同的目的,可他们的目标其实是一样的,那就是杀人!

他猛地想到祝青山,他和林芳兵来到这个岛,目标是他,可他呢,这个超级富翁,现在在哪~?

他避开林芳兵的目光,若所所思地注视着处置室。林芳兵对这个人,为什么会如此热心?杨盼生,到底是谁?

当那个有着恶毒目光的矮子再一次闪现在他的脑海里时,他忽然知道自己应该做些什么了。

他看着林芳兵,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些恐惧,他不由得心中一动,那,是为什么?

他想了一下,问道,林芳兵,我现在要去办一件事,你是留地这里陪他~~,还是和我一起去?

他问的很­干­脆,让林芳兵一愣,他从来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过话。她满怀复杂地看着这个年轻的北京小警察,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

她盯着他的眼睛,说道:“我跟你走。”

高峰微微一笑,丫就快点。

现在是北京时间3月14日晚八点半。

这个人深陷在飞机的座椅里,满脸的茫然。空中小姐一直在注意这个人。

从上飞机以来他一直­阴­沉着脸。他有一张非常英俊的脸,但这张脸让她们感觉很紧张。最近空中航行的安全­性­受到越来越大的关注,每位空中小姐甚至都被要求接受心理学训练,从查颜观­色­上判断乘客的心理状态,以便做好应急准备,这个人的脸上,露出的那种无法言传的焦急,甚至到了恐怖的程度,她们担心他是否有飞行焦虑症,这种症状她们都遇到过,一旦发作起来,后果是非常可怕的。

不过,当飞行广播告诉乘客们已经进入中国领空后,这个人的脸上开始挂着令人不解的微笑了。

飞机进入越过东海,进入了大陆。

他猛地睁开了眼睛,快速地在机舱内扫描着,站在远处一直负责观察他的那个空中小姐开始通过机舱加速往他这跑,步阀甚至有点失态了。没等他按上服务钮,她已经站在他身边。

“先生,你需要什么帮助吗?”

他的嘴­唇­抽动了两下,紧张地问道:“能不能降落~~降落?”

空中小姐已经确定这个人肯定有点飞行焦虑症,她露出一个很美的微笑,温言告诉他:“先生,北京上空现在正处于雷电天气中,不过您放心,我们可以转移到其他机场降落的。”

没等她的话音落地,这个人突然就发疯一般的大喊起来:“我要降落在北京!,听着,我要降落在北京!你们不能随便转变航向!”周围的乘客都有被他的这声大喊吓坏了,他们都用警觉的目光观察着,有两个美国壮汉已经做好了准备,他们站起来,站在中国的空中小姐身边,准备她一下命令就生擒这个家伙。

空中小姐脸­色­变得煞白,她抬头向坐在机后的空警露出一个求助的表情。

乘警已经跑过来了。

他低下头,近距离地和这个人对视。

然后他抬起身,冲空中小姐和那个两乘客笑了笑,说了句英语:“没关系,他就是太紧张了。”那两个乘客怀疑地看着空警,他的目光很肯定,由不得他们不相信。

空警再次低下头,关切地询问到:“先生,您是准备在北京转机吗?”

那人现在已经安静了下来,他似乎对自己刚才的行为感到很不意思,但他的焦急神­色­一点没变:“是的,我已经预定了下机后马上转机起飞到大连的航班,可现在你们竟然说不能在北京降落~~!”

他的话音不由自主的再次提高起来,空警赶快安慰了他一句,然后起身和空中小姐到一边讨论了一会儿。他再次回到这个人的身边。

“先生,我们刚刚收到信息,沈阳机场现在的天气条件免强可以降落,我们现在已经改变航向。估计我们会在二小后到到达沈阳桃仙国际机场,从那里去大连,也许对您更有利一些~~。”

这个人紧张地注视着空警,他知道空警的话是对的。即使现在迫降在北京,飞往大连的飞机也不会立刻起飞的,而如果到了沈阳能降落,那就会有很多种选择。

他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我刚才失态了。”

空警微微一笑:“感谢您乘坐中国国航班机。”

机舱里重新陷进一片寂静中,人们陆续开始入睡。

这个人靠窗而坐,他仍然大睁着双眼盯着舷窗外,其实他什么都看不清。

空中小姐仍然在观察他,她心里有点好笑,这个大男人看上去英俊果敢的样子,竟然会吓成这样,这种天气她可是见得多了。

飞机在无边的黑暗中艰难地航行着,在飞机的下面,电闪雷鸣,­阴­云密布。

十三

许一林一边往楼下走,一边快速地拔打着手机,反复地拔打了多次,可是却渺无信号,他愤怒得几乎要摔碎这个破玩意。

他必须赶快找到杨盼生,他有些问题要问他。

大雨如注,狂风肆虐。

就象一个无法无天的恶魔突然降临世界,天地间一片狼籍,站在酒店的门口甚至都能听到远处的海浪正在向岩石发出惊人的攻击,许一林现在心中烦闷不已,他忽然想到了“风雨飘摇”这个词儿,现在的天气,就象他的前途一样,风雨飘摇。

他回到二楼时看了一眼,发现杨盼生然没有回来。

他不知道在这种天气里,杨盼生能到哪去,下午的时候,杨盼生让他在悬崖上观察,他从另一端下到崖底去寻找祝小天。

结果,他在崖上偶然听到了祝小天的叫喊声,他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绳索,把他们拉了上来,他关心祝小天,和何未一起把她扶回了酒店,可是当他想起杨盼生时,杨盼生却不见了踪影。

许一林看了一眼外面,他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他打开酒店的大门,向酒店的左侧山墙狂奔而去。那里有一台破旧的桑塔那。

许一林拿出钥匙打开车门,紧张地打着火,这个破车他们还没用过,能不能发动起来令人怀疑。

他打了三次火后,发动机在一阵可怕的轰鸣声中开始懒洋洋地工作了,听起来几乎象拖拉机的声音一样。

当他正要起动车子的时候,窗外出现一个人影,透过雨幕他看不清这个人,但他紧急地敲着窗户,许一林隔着玻璃能够看到,这个人手里拿着一张警官证,贴在车窗户上。

许一林摇下车窗,他看到两个淋成落汤­鸡­一样的人。

高峰和林芳兵坐进车后座后,高峰再次向许一林出示的警官证:“先生,不好意思,我们有急事要办,我是警察,现在征用一下你的车,很快就会完事。”

许一林心里骂了一声,但他忽然想到了什么,很痛快地说了声:“行!”

汽车在大雨和黑暗中开出了海风酒店。

高峰坐在后坐上,暗暗地观察着这个驾驶者。他不明白有什么事会让这个人如此着急,敢于冒着这种恶劣的天气从酒店里开车出来。他们三人现在一身都是雨水,车厢座上已经变得很湿了,一会儿的功夫,玻璃上就开始结雾,这说明外面的气温正在急骤下降。

许一林一边小心地开着车,一边在黑暗中向外张望着,他估计杨盼生不太可能会在民房里避雨,如果他没能赶回酒店,此时他最可能去的地方就是其它的酒店了。他低声地问了一句:“警察——同志,你们要去哪?”

高峰一边仔细地观察着他一边回答道:“我们去端头港旁边的小石城渡假村,对了,你也是旅游者吧。”

许一林回头看了一眼高峰,说道:“不是,我在此地有些生意。”

他猛地发现和这个警察在一起的原来是个女人,一个很漂亮的女人,他的目光在这个女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他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似乎他曾经在什么地方看见过这个女人,他有印象,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林芳也在观察他,她的心里有一丝惊慌,她记得他!

这个开车的男人,是祝青山下属的一个贸易公司的总经理,他叫许一林,她清楚地记得,她曾经在青山地产大厦里看过他两次,他可能有点记不住她,因为他的贸易公司很特别,直接归祝青山管,别人都没有接触过。

祝青山为什么会带他来到这里?她在心里紧张地问着自己。

本来只需要五钟的车程,却走了将近四十分钟。

车停在小石城渡假村的门口时,林芳兵甚至连车门都打不开了,狂风的力道原来如此可怕,桑塔那的车体在狂风暴雨里发出吱嘎吱嘎的声音,它几乎快要解体了。

高峰看了一眼驾驶者,说道:我还不知道您贵姓?”许一林笑了下,不客气,我姓许。高峰有点不好意思,说道:“许先生,如果可以的话,等我们一下,OK?”

许一林看着他身边的那个女人,他仍然在回想着,他肯定曾经在何地看到过这个女人,但他真的有点记不清了。许一林很­干­脆地回答,行,不过我也在找人,如果你能快点的话~。

高峰想了一下,说道:“没问题,也许更快。”

他们的身影转眼就消失在门后。

许一林看着那个漂亮女人的背影时,他突然在心底惊叫一声,他终于想起来她是谁了!

为什么?!为什么青山地产的办公室主任会和一个警察跑到石城列岛来?!

许一林的大脑在疯狂的打着转,他在忖度着自己的处境。

正当他紧张地思考时,手机竟然响了。

它在挡风玻璃下一闪一闪的,发出诡异的光,把许一林吓了一跳,他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谁能打通电话,现在?

高峰在跑进渡假村的小院里时,在大雨中他突然想起来,他忘了问一件事了:这个许先生说他也在找人,他想找谁呢?

他一边向老板娘的房间走去,一边想着这个问题,他想一会上车时必须要问一下他。

林芳兵跟在他身后,不解地看着他的背影。

她不明白这个北京周店派出所的小民警要­干­什么,他现在看来真的挺酷,很象007。

高峰和林芳兵一身湿透地站在老板娘刘玉英的面前。

小石城渡假村只是刘玉英在自家的小院落里新建了几间小房,这些房子基本上连成一片。刘玉英两口子住在正中间。

她用责备的眼神瞅着向峰:“唉我说小伙儿,你这也太没(墨)心思了,瞅瞅都浇成啥样啦,你这头上的伤~~,瞅瞅~~~这么俊个姑娘家跟着你受了多大罪啊~!”

高峰让她一提醒,才想到自己的脑后伤,他立刻感觉到从那里传来一阵疼痛,纱布已经被雨水冲掉了。

刘玉英开始在屋里找纱布和药品,林芳兵也帮着她一起找。高峰笑了一下,说道,其实没什么,只是破点皮儿。”他看到刘玉英正要从一个箱子里拿出东西,她顺便将一张照片扣在了桌子上。高峰冲上前去拦住了她,拿起了那张照片。刘玉英很惊讶地看着这个小伙子,她不明白他要­干­什么。

照片好象是一家人的合影。

刘玉英比现在年轻一点,她的脸上露出很幸福的微笑,照片中的的那个老头,估计就是金福贵了,他和刘玉英差不多的身高,两个人其实都不太高。

照片的中间,有一个矮子,很矮。

高峰若有所思地看着刘玉英,他没到事情会这么简单。

刘大妈曾经说过,石城列岛总共不过万把千人,她几乎都熟悉。高峰在悬崖连看到那个矮个子时,他的第一想法,就是这个男人肯定是当地人!他的脸­色­和他粗壮的身体说明了一切,这是一个天天吹着海风长大的农村男人。

五十岁多的老板娘叹了口气,她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峰,用很低沉的语气问道:“小伙子——警察同志,他~他又出什么事了吗?

高峰默然地看着她,他有点不好意思问出口,但他不得不问。

没等他发问,刘玉英已经说开了:

“唉,你也别瞎猜,他不是我儿子。他是我侄子~”

高峰眉心一挑,这他真没想到,也许这会让他的心稍微有些安慰,他轻声问道:“大妈,你的这个侄子,他是做什么的?

刘玉英慢慢地说道:“他叫刘挺,说起来他的命确实挺苦,在他两岁时,他爸他妈一起出海的时候——船出事了,结果,我们俩就把他养了起来。这孩子~~他有毛病啊。”

高峰嘴里发出丝丝的声音,林芳兵正用酒­精­给他的伤口消毒,但他仍然专心地听阗刘玉英的讲述:“他长到十岁时,就突然不长个了,说啥也不长了,这个毛病让他从此不愿意说话~~唉。”

高峰已经有些不忍了,他打断刘玉英的话,说道:“大妈,其实没有什么大事,我只是想知道,他现在做些什么,您放心,如果你能配合我们的工作,您的侄子,他没犯什么大事。”

刘玉英盯着高峰,沉默了半天,说道:“这孩子现在在马医生那里打杂儿,人家看好他不爱说话这个好处,所以就让他做些力气活,脏活啥的~~。”

“马医生?”

“对啊,就是马大夫,他是我们石城乡卫生所的所长,不过他现在已经退了,唉可惜了他这个人,好象他还是一个名牌大学的毕业生呐,一辈子就撂在这个岛子上啦~,前些年,就是他快退休前吧,好象什么地方的一个有钱人,据说以前就是石城人,在外面多少年了,挣了大钱,回到家了,给咱们石城乡捐款,又是建小学又是建医院的,反正没少花钱呐。卫生所里的设备都是他捐的呐。唉,也是好人没好报,这么个好心人,结果却落得个死无全尸~。

高峰和林芒兵同时“啊”了一声,林芳兵问道:“那~~他是怎么死的呢?”

刘玉英一边回忆一边说着:“那一年~~差不多三年了吧,他和他爱人一起到岛上来,王乡长招待他们俩到处走走看看,住了有半个多月呢,好象就在临走前的那天吧,王乡长从庄河借了一条老式的汽艇,拉着他们去大王家岛看海参养殖区,结果半路上出事了,他第一次坐这东西,太兴奋啦,一不小心就掉到海里,两条腿一下就被发动机给绞折了!

林芳兵轻轻地叫了一声,高峰偷偷地从背后握住她的手(虎了八几先生,呵呵,这就是有Se情节啦),让她安静下来。

刘玉英没有停顿,继续说道:“唉,可怜呐,他爱人当时就在船上,一看到这种情况,她一下子就跳到海里,结果,人没救上来,她却淹死了~,王乡长和两个陪去的渔民把他们捞上来,其实那时候这人还有救的,他的腿断了,但人还活着,拉回到石城岛,到了卫生所的时候他还清醒呢,听说只要救得及时,腿接上了,肯定是能救活的。可是,咱们石城乡的卫生所条件太差了,虽然他捐了好些个东西,可根本治不了这个,马医生的医术再高明也是没用啊,眼瞅着这个石城乡的恩人,就这么死了,活活流­干­了血呐~~唉,后来,好象是这个人的孩子吧,继续他爸爸的捐赠,又给卫生所捐了好些东西~~,马大夫退休后,就自己开了诊所,比卫生所的条件要好很多的。我的这个侄子,就是马大夫看他可怜,才让他去帮忙­干­点杂活~。

高峰嘘了口气,他看了一眼林芳兵,发现她的眼眶已经湿了。

高峰拍了拍她的肩,然后看着刘玉英,问道:“大妈,这个人,他叫什么名字?”

刘玉英几乎脱口而出:“他姓何,叫何振华,他爱人姓肖,叫肖敏,唉,好人不长寿啊~”

高峰和林芳兵冒雨跑出了小石城渡假村。

海岛的恶劣天气他们还是第一次见识到,在风雨中喘气似乎都变成一件困难事。

高峰紧紧拉着林芳兵的手,奋力跑到门口,把林芳兵差点拉倒,一阵更猛烈的狂风吹来,高峰一只手抱紧她,另一只手紧紧地抱住门口的那根粗大的木柱,他呆住了。

原本停车的地方,现在空无一物,甚至连轮胎印都消失了。

高峰狠狠地诅骂了一声,他转头冲着林芳兵大喊:“林芳兵,我现在必须去海风酒店,你呆在这里等我回来,听到没有!”

一道巨大的闪电突然在天空划过,林芳兵在高峰的怀里,透过如注的雨水看着他帅气而年轻的脸。

她大喊一声:“不,我要跟你一起去!”

一阵随之而来的雷声将她的大喊淹没了,她没有犹豫,从高峰的怀里使劲挣脱开,然后拉着高峰的手向黑暗的雨夜里跑去。

高峰怔了一下,他有点不明白了,这个女人为什么有点摆脱不掉的感觉了呢?他冲了几步,几乎是搂着林芳兵,一起踉跄地向海风酒店的方向走去。

从这里去海风酒店,要走很长一段海边的崖石路,高峰抬眼看了一下黑暗的大海,那里已经分辨不出什么具体的东西,在无限远的深处,似乎有几条可怕的黑龙正在天地间撕打拼杀,狂风就从那里吹过来,崖边的野草被暴雨浇得全部倒伏在地面,变得湿滑而­阴­险,一不留神就可能踩着滑溜溜的草面掉到崖下面去。

高峰和林芳兵被风吹得东倒西歪,他们尽量远离崖边往前走,但仍然不可避免地摔倒。林芳兵脚下突然一滑,她踩到一块厚厚的枯草面上,身体失去的重心,向后跌去,当高峰查觉的时候,他已经不由自主的和她一起倒下去了。

两个人在泥草地上趴了半天,彼此看着对方的脸,此时都已经被泥水搞得一脸污垢,高峰先乐了,他发现林芳兵这时好象并不是那么成熟而有心计了,她在雨水里傻傻地看着他,就象一个半大小丫头看着自己心爱的偶像一样,高峰大笑起来,他喊道:林芳兵,青山地产的办公室主任!现在感觉如何啊——!”

林芳兵的手仍然被他紧紧握着,她现在就象一个初学游泳的人被教练抓着双手在水面上飘一样,她真的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人生体验,在这一瞬间,她眼前闪过很多在北京——在那个钢铁丛林里的虚伪的生活片断,那里没有暴雨,没有狂风,没有无处躲藏的担忧,没有任何波澜,人与人之间永远彬彬有礼道貌岸然,她本来是个率真的女人,但她已经很久都没有大声的叫喊了,那代表着她不够成熟,不果敢,不男­性­化,她的工作必须这些品质而同时她又必须是个女人。

现在不同了,她可以在风雨中大喊大叫而无需担心形象,她已经太久没有这样放肆自己了,她热烈地看着高峰,看着这个可爱又有点孩子气的北京小警察,她突然脸上一红,不过在暴风雨里,高峰是看不清的,当她自己意识到自己脸红的时候,她猛地意识到,以前的岁月里,做为一个女人,她似乎已经失去脸红的本能,她惊喜地发现,她竟然真的脸红了~。

林芳兵紧紧抓住高峰的手,她大喊一声:“高峰,我告诉你我知道的一切!”

高峰没有听清她喊什么,他的目光已经从她身上移开,呆呆地看着她身后的黑暗世界。

一个黑影在暴风雨里越走越近,他的手里拿着一个铁锤,这东西看样子很沉重,所以他走得很稳,他正一步一步地靠近躺在地上的两人。

海面上划过一道直入大海的闪电,瞬间照亮了他的脸!

这是一张年轻男人的脸,苍白秀气,没有一点表情。

十四

许一林失魂落魄地走进了房间。

杨盼生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看着他满身­精­湿,一脸颓废。

许一林没说话,他到卫生间里胡乱了擦了把脸,然后在镜子前面看了看自己,那个镜子里的人怎么看都象个丧门慌慌的落水狗,

他有气无力地走出卫生间,站在杨盼生的面前。他在暴风雨里花了四十分钟的时间赶回来,他想问他一些问题,从北京出发到这里,他心里一直存有这些疑问,但他不敢问,他知道,这个人,能决定他的生死,他想做的事,他派他做的事,他必须无条件地执行,没有任何余地。

他低着头,犹豫了很长时间,诺诺地说道:祝总~~我想知道,您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杨盼生——现在应该叫他祝青山了,他就是青山地产有大老板,赫赫有名的超级富翁祝青山——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许一林。

许一林的声音大了起来:“祝总~~我~~我知道我不应该问这些,您是我的再生父母,我从十多岁起,您说象对待儿子一样对待我,我~~我不应该问这些问题~~~。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鼓足的勇气在慢慢地泄去,他很害怕看到祝青山一言不发的样子,在他的生命里,他还从来没看到过他这个样子,他是真的害怕。

祝青山终于说话了,他的语气已经和杨盼生不一样了,他演的这个角­色­让他很难受,不过幸好他不用再演下去了,在许一林面前。

“小林,小天她~~你们~~~?”

许一林惊讶地看着他,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在听到祝青山叫他小林时。

自从他当上了这个公司的总经理后,祝青山就再没这么叫过他,他本以为他会象平时一样的威严!

他感到了心中涌起的一种激|情,一种感激的深情。他不明白为什么祝总会这么叫他,更不明白今天他说话的语气,听起来,似乎有些犹疑不决~。

祝青山从来没用这种语气说过话,对任何人都一样。

“祝~总,我~~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小天她~~。”

祝青山盯着许一林,他的目光慢慢地变化着,他想竭力掩饰这种变化,但他竟然没有做到!

他不再看他,转身面向窗户。

窗外暴雨如注,狂风怒吼。在这样黑暗的世界里,他的心在烧着。

他似乎在喃喃自语:“你错了~~你错了,小天她既不爱你,也不爱那个何未,你们都错了,她谁都不可能爱~~。”

闪电把屋子里瞬间照得雪亮,许一林惨白的脸在闪电里呆若木­鸡­!

一行眼泪,从祝青山的眼角慢慢地滑落下来,不过许一林看不到。

他那本来威严的脸孔,象突然之间老去了十岁,他的嘴角开始抽搐了,如果没有许一林在这里,他真想发疯!

他真想向这个不公平的老天大声地咒骂!

他太想这么­干­了,他已经受够了!

他感觉自己突然之间已经一无所有了,钱、权利、家庭、孩子、幸福、生活、甚至包括生存的欲望,他已经全没有了,他就要爆发了!

~~~~~

不过,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在小辈面前。

他不能失去体统,这不符合一个有脸面的人的作法。

他是一个有头有脸的人,他在北京城里威名赫赫,尽管没有多少人知道他的存在,但他的钱可以左右一切,凭着他的钱,他也可以左右一切。

他仍然拥有这一切让所有人羡慕不已的东西,至少目前是这样。

他的身体停止了抖动,他用双手在脸上擦了一下,然后转过身来,平静地对许一林说道:“小林,这不是你的错,你没有错~~天太晚了,你休息吧。”

说完,他慢慢地走到房门前,开门,走出去。

在他关闭房门前,他再次回头,在黑暗的走廊里盯着同样处于黑暗房间中的许一林。

许一林傻傻地看着祝青山,看着这个一惯威严一惯举止得体的祝总经理。

他今天真是太奇怪了~?

他以为祝青山还要和他说什么话,向前凑了两步,但祝青山很快收回的目光,淡淡地留了一句:“晚安~~。”

他走回自己的房间了。

许一林慢慢地把门关上,然后和衣躺在床上,目光呆呆地盯着天花板。

他的脸不时被闪电照得雪亮,就象一个死人,了无生气。

他确实太累了,他应该休息了~。

幽深的小巷,冰冷的阳光。

16岁的祝小天象只小猫,悄悄地走在路上。

她穿着漂亮的运动服,阿迪达斯,班上没有几个同学能穿得起这种正牌的衣服。

小巷很长很长,它从故宫的墙角下穿行,拐过无数道小弯后,就是小天的学校了。祝小天每天早晨都要走这条小巷。

她的眼睛注视着划过身边的红­色­墙线,心里想着几百年前在这里上朝的满清大臣们,她的耳边似乎回响着在电影里经常会看到的群臣跪拜山呼万岁的场面,她的脸上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阳光照在她美丽的脸上,这是一个刚刚开始发育的青春少女的脸蛋,美丽得让人心碎。胡同里的老街坊们正在开始各自一天的生活,他们忙碌地倒掉尿盆和刷碗水,然后一家人围坐在家门口胡乱地喝点稀粥吃点咸菜~~~晨曦开始从老沈阳城的东面露出头,它越过故宫古老的城墙,冰凉的阳光开始撒进胡同,在街角巷尾留下斑驳的影子。

那个四年前死了丈夫的微胖女人正在把尿盆倒进马葫芦里,她抬头看见了祝小天,脸上露出一个微笑,祝小天也冲她笑了笑。这个女人现在看上去反而年轻了,她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白­肉­舒展开来,在阳光下透出淡红的颜­色­。祝小天听有同里的同学讲过,这个女人好象又找了一个男人,没结婚,但日子过得比以前的那个死男人要好一些,她听到这话时,心里象是放下了一个包袱~。

因为微胖女人的微笑,小天的心情很好,她迈着轻快的步阀走向学校。

她没注意到那个乞丐,她一直记着­奶­­奶­的话,要离他远一点。但这次她没注意到他,因为她心情很好,因为一个对她不好的女人冲她微笑了一下,清晨的空气似乎都因为这个微笑而不再充满了下水道的异味了,她从他身边轻快地走过~。

猛地,她感觉到从臀部传来一种异常的感觉,一只大手,一只嶙峋的满是污秽的大手使劲地摸了它一下!

她吓得惊叫起来,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

天地突然变成了暗黑­色­,红墙旋转着冲她扑来,在她的惊叫声中,街坊们都跑了出来观望,他们站在自家的门口,指指点点,说说笑笑,那个刚才冲她微笑的微胖女人刚刚倒完尿盆,她也在笑,而且是在大笑!她身上的肥­肉­随着她的笑而颤抖着,有一些腰间的不见阳光白得透明的­肉­从她的睡裤里跑出来,她毫无知觉,仍然大笑着~~。

一个­阴­森森的笑声在小天的耳朵边响起来:“哈~哈~哈,越来越漂亮了~你这个小妖­精­!你有钱了,你有钱了,你有钱了,你的ρi股还会疼吗,你的ρi股还会疼吗!!”

你这种人怎么会有钱,你这种人怎么会有钱!?

天空中忽然象是响起了敲鼓声,一阵紧似一阵,祝小天战栗地听着这惨笑声和敲鼓声,她抬头看去,暗黑的天空正笔直地压下来,压向她青春的身体!

伴随着一声剧烈的惨叫声,祝小天从床上一跃而已,她浑身冷汗,目光呆滞。

房间里一片黑暗,她在黑暗里大口地喘着气,瞪大眼睛四处地寻找,有什么声音正在急剧地响着,咚~咚~咚~咚~~~。

恐惧让她突然重新钻进被窝里,把头深深地埋进被头,但是那种声音仍然顽强地透过厚厚的被子进入她的耳膜:咚~咚~咚~咚~~~!

冷汗粘在被面上,被里发出一种奇怪的味道,祝小天越来越窒息,她难受地要死,那个声音仍然不停地响着,她在被里颤抖地听着~听着。

它一直在响,不过,频率慢慢地降了下来,到了后来,大约隔开四五秒钟才会响一下:咚~~~~~咚~~~~~~。

祝小天从噩梦中惊醒的大脑慢慢地恢复了理智,她听出这声音来自己窗户,来自玻璃外面。她偷偷地被子张开一角,从一个缝隙里向窗户看去,窗帘只挂到一半,在能看到玻璃的部分,透过汩汩而下的雨水,祝小天发现有一个黑影正在蠕动着~。

她张大了嘴呆呆地看着,不过她没有惊慌,因为她看得出来,那个黑影并不算太大,它似乎象一只~~象一只受伤的鸟。

天边突然划过的一道闪电把玻璃照得雪白如昼,在那一瞬间,祝小天看清了,它真是一只鸟!一只长相非常奇怪的鸟。

祝小天小心翼翼地走下床,在走向窗户的时候,她被脚下的一个东西绊了一下,她没太注意那是什么东西。她轻轻地打开窗户,还没等她反应过来,外面的暴风雨一瞬间就冲进了房间!

这种可怕的天气在祝小天的记忆还从未经历过,她没想到风雨会猛烈到这种程度。窗台和地毯刹那间湿成一片,窗帘被风卷了起来,几乎要扬到棚顶,它们在房间里上下翻飞,就象一群黑暗的妖灵在小天的周围跳着邪恶的舞蹈!

祝小天的身体被风吹得往屋里倒退了好几步,她好不容易才让自己停下来。

那只怪鸟很聪明,它立刻就发现了缺口,然后它把身体轻轻一扭,就从窗户外迈到了窗台上,是的,它就那样迈开脚步进了房间。

祝小天有点害怕地看着它,她发现它其实挺大,雪白的羽毛上粘着一些雨水,它的嘴很长,就象一把小黑剑,它扬着头和祝小天对视着,眼睛里发出一种微弱的黄光。

祝小天有点害怕地注视着它,在漫卷的窗帘中,它看上去就象个雪白的­精­灵。

忽然它就张开翅膀,它的身下伸出了两条长长的细腿,它轻轻一跃,就从窗台飞到电视柜上。祝小天猛扑过去,在一瞬间就把窗户关上了,暴雨打在玻璃上,发出一阵阵的急响,不过听起来已经安静多了,房间里只剩下她和这只鸟。

祝小天喜欢小动物,虽然她对陌生的动物也有恐惧,但她感觉这只鸟似乎并不想攻击她,它看上去非常奇怪,因为它的整个面部是黑­色­的,它的眼睛看上去很温顺,它在黑暗中一声不吭着着祝小天,突然它全身一抖,雪白的羽毛在暗淡的光中竖了起来,然后它就象个家­鸡­一样,猛烈地抖动着身体,这时的它看起来象个长满白刺的­肉­球一样,电视和墙面一瞬间被它身上的水打得到处都是,祝小天的脸上也被溅到了几滴。然后它就静了下来,身上已经­干­­干­净净。

她慢慢地靠近它,想仔细地看看它。

不过它似乎对人有防备,祝小天刚刚走向前一步,它立刻张开翅膀飞到了地上,就在那团刚刚绊到祝小天的东西旁边。

祝小天不再害怕了,她有点惊喜地看着这只不速之客,它看起来很漂亮,象个骄傲的白雪公主,稳稳地站在地方,体态雍容,很高贵的一副模样。

她不想再打扰它,也许它只是因为暴雨的原因,想找个避雨的地方,她轻轻地走回床头,坐下来,然后想仔细地观察一下它。

这时她才注意到了它身边的那个东西。

它是一个行李。

这个行李不算大,价值应该不菲。

祝小天慢慢地走过去,她忽然产生一种奇怪的感觉,这个房间的味道似乎有些特别。

她轻轻地向那只鸟挥了挥手,它机警地向一边躲去,站到地灯边上。

祝小天蹲下身,注视着这个行李包,LV牌子,从它的身上散发出一种让她这两天很熟悉的味道,她猛地站起来,环顾四周,她的眼睛一下睁大了。

这不是她的房间!

不过祝小天很快就平静下来,她已经看出来了,这是何未的房间。

在电视柜边上,放着他白天穿过的衣服,已经很脏了。祝小天想了半天,她不太明白何未为什么要把她抱到他自己的房间里休息。

她走到墙边打开了灯,房间里一瞬间被温暖的淡黄|­色­光充满了。

窗外的暴雨和狂风变成了一种背景音乐,这是祝小天来岛之后的第二个夜晚,孤独一人,和一只鸟做伴。

祝小天的头又开始疼了。

她的手包可能何未没有拿过来,不过何未既然有行李,肯定也会带一些药品吧。小天再次走到那个包前,蹲下身想把它打开。

她犹豫了一下,如果这时何未走进来的话,她怎么解释?

轻微的头疼已经开始变得一跳一跳的,小天眉头皱了一下,她拉开了包链。

里面有一些男人换洗的内衣,小天有心理准备,她不是个没见过世面的少女,她把它们翻起来,估计药品会放在下面的备包里。

果然,在一个小皮夹内,小天的手摸到了药盒。她拿出来看了看,都是些英文,不过这难不住她,她很快就找到了去痛药,那是几粒|­乳­白­色­的硬片剂。

她拿出一粒药,然后回到床边,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在吃药的时候她看到那只鸟已经在地灯边卧了下来,它就象在水面上睡着了一样,脖子端正地放在身上,眼睛半闭着,很无聊地瞅着祝小天。

祝小天想给它找一些食物,但她根本不知道它能吃些什么,也许是海里的小鱼之类的东西吧。算了,祝小天不想去打扰它,它可能就是想在这里借宿一晚而已。

她吃完了药,把药盒重新放回去,正当她要拉上包链时,她发现在衣服和备包之间放着一个硬皮本。

看上去,这是一本日记。

祝小天轻轻地把它拿起来,她的脸忽然红了。

偷看一个男人的日记,这好象不是一个淑女应该做的。

她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下的决定,也许这正好说明她的态度,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说明自己的任何一个选择到底是为了什么,没有。

所以,祝小天很快拿出那本日记,然后拉上了包链。她躺回床上,把床灯打开,开始静静地游览这本日记,她想如果何未突然回来,也许她能把它瞬间藏到被窝里呢,想到这她就乐了。

祝小天其实并不是一个天生悲观的女孩儿。

日记的菲页工整地写着:

2003年。

何未的第一篇日记

2004年7月3日

我要去加拿大了。

这是父母对我的又一次安排,我不知道是否正确。

过几天就是美国独立日,我会在美国先停留一下,感受一下这个世界上最先进国家的气氛,然后再去温哥华。

我真的对自己没把握,我不知道未来我到底会从事些什么工作,我现在才发现,爱一个人,可以这么刻骨铭心~。

小天,你现在在北京做什么?

我想你,发疯一样的想着你,爱着你。我有过很多的女朋友,但我没想到,毕业之后,在我心灵深处,唯一最难忘的竟然是你,可你从来也不是我的女朋友,你甚至连机会也没有给过我!

你还记得吗,大学一年级的时候,有一次上课你忘了带书,你四处找寻着看看能和谁一起合看,没有人知道你在做什么,我从后排抢过去坐在你身边,然后整个一上午我都幸福地坐在你的身边,陪着你听课、看书,那天的课我全忘了。但我记住了你的模样,你几乎不看我一眼,就象理所当然似乎的拿着我的书,听到入迷时,你甚至不顾我是否能看到书,独自把书拿过去看了~~。

我没必要看书,看你就够了~。

唉,人生原来奇怪,越是得不到的,越是珍贵。

7月5日,我将离开中国,我不知道自己的路应该怎么走。

祝小天的手轻轻地抖动着。

那只鸟看样子已经睡了,它静静地卧在地灯边上,翅膀忽然伸了伸,似乎象是抻了一个悚腰。窗外依然暴雨如注,电闪雷鸣。

她轻轻地翻动着日记,虽然它看上去很结实,但她就象怕碰坏了似的不忍用力~。

何未的第二篇日记

2004年9月5日

爸爸、妈妈!

世界崩溃了!

我写不下去了,我现在在飞机上,和弟弟在一起,我们正在返回中国,我们要去石城列岛,那里是爸爸的老家。

天啊,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何未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

这篇日记很短,祝小天的手抖得更厉害了。

何未在悬崖下告诉过她,他的父母在一次意外中双双死于石城列岛。竟然只是在何未去了加拿大后不到二个月的时间!

何未,何未?

他经历了什么样的惨痛!我以为他只是和我一样没有了父母,可我生来就没有看过他们,哪怕是一眼甚至是一张照片。可他的父母却在和他分别不到二个月后就突然离开了这个世界!这会是一种什么样的心理折磨?!

人生的变数~

祝小天的眼睛变得朦胧起来,她的心里反复呼唤着一个名字:何未,何未,何未~~。

我何未怎么会遇上这种事情?!

看着日记上的这句话,祝小天心里忽然收紧了,她看了看窗外,暴雨倾注在玻璃上,什么都看清楚。

这里,就是石城列岛,就是何未父母去世的地方。

她来到这里,因为何未的邀请。她遇到了一串可怕的事情,看上去似乎象在做梦~~。

为什么,这一切,都是为什么呢?

她稳了稳情绪,她想看下去,也许这本日记会告诉她答案,或者是一部分的答案。

正当她要继续翻到下一页时,有人敲门。

祝小天惊慌地跳起来,把日记塞进那个行李,拉上包链,然后对着床镜整了整仪表,她有点害怕在这个酒店里照镜子,胡乱地整理了一下,就赶快走到门口,门外再次响起轻轻的敲门声~~。

祝小天打开了门。

门外,朝凤和郭东绪静静地站着,在黑暗的走廊里,他们就象两个影子。

十五

飞机在空中盘旋,机舱里一片死寂,没有人睡觉。

舷窗外象是有一支巨大的坏掉了的灯泡,一闪一闪。机翼在夜空中发出青绿­色­的光芒,整个机身不抖动着,乘客们铁青着脸面面相觑,一言不发。

如果在沈阳冲不下去,那么收音机将在一小时内用光航空油料,它将不得不选择一个较泪的机场着陆。

空中小姐们严峻的脸­色­清楚地表明,即使它庞大的身躯能在一个小机场内安全着陆,现在也没有目标机场可供着陆!

中国大陆的上空,从南到北,­阴­雨连绵。

他几乎要站起来看外面了,那个负责注意他的空中小姐现在甚至­干­脆就站在他旁边的过道里,她努力地扶着座椅背不致晃动,眼睛一直盯着这个人,她现在看出来了,这个人不是因为害怕,他是因为着急!

他的脸变得通红,眼睛几乎不眨一下地看着舷窗外面,空中小姐相信,如果这时给他一个降落伞,他会毫不犹豫地跳下去!

在俯冲了七八次都没有成功之后,飞机渐渐拉高,来自沈阳地面穿透力较强的零星灯火慢慢地远去了。

这个人绝望地看着窗外,浑身颤抖,几近崩溃。

忽然,飞机开始严重的侧斜,这个人此时正站着,他被这突然的侧斜几乎掀倒,他倒在了窗户上,那个空中小姐也没能幸免,她的身体越过边座的乘客,一下扑在这个人身上!

他吓了一跳,敏捷地回身抱住了她,脸上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不过一瞬间就再次陷入可怕的红­色­。

空中小姐怜悯地看着他,这个男人长得真是非常的帅,既使如此焦急,仍然会让女人心动不已,她有点脸红地挣扎了一上,但侧斜依然没有结束,她没有力气抗拒,只好乖乖在他的怀里趴着,她的脸­色­几乎和他一样了,只不过原因不同而已。

巨大的机身开始了最后一次俯冲尝试!

机翼上的发动机猛地开始怒吼,机身剧烈地颤抖起来,全体乘客不约而同地惊呼一声。有的人甚至开始向上帝祈祷,默默地流泪~。

舷窗外,一丝丝暗青­色­的水线划窗而过,无数细小的雾汽旋转着一闪既逝,飞机的左翼下面突然划开一道闪电,把飞机顶棚照得雪亮,机舱里再次响起一片惊呼声!

十秒,还是十分钟?

当飞机下面突然出现一片暗淡的灯火时,机舱里非常整齐地响过一片叹息。

乘客开始鼓掌,也许不是为了机组人员的尽职,更多的是为了他们自己。

生还,总是人非常兴奋!

当闪电照亮那个人的脸部时,林芳兵正好回头看到了他!

她浑身的血一瞬间要凝固住了,不过她毕竟是个机警的女人,她用尽全力使劲一抖高峰的手半跪了起来,不顾满脸泥水,发疯一样的冲着高峰大喊:

“快跑——!他要杀了我们——!

高峰愣了一下,这人还没有任何动作,高峰判断不出来他到底想做什么,林芳兵为什么会这么疯狂的大喊呢?

在他愣神的功夫,那个年轻男人已经走到林芳兵的面前,他忽然就露出了一个笑容——频频而剧烈的闪电把他的脸照得异常清晰——一个狰狞的笑容!

他已经举起了铁锤,动作看上去很慢~。

他的脸上一直挂着那个残忍的笑容,似乎他非常喜欢做这件事,并且在做之前他在享受着一种异样的快感,他要把这种快感和他的受害人一起来分享,他简直就想用慢动作来完成这一切,所以他一直微笑着,嘴角淌着雨水和他的涎水混合物——看样子他已经陶醉在这个镜头里了~。

天空中一抹强烈的闪电划过,紧接着就是一声震天动地的巨雷!

这巨雷仿佛就炸响在他们身边的大海上面,三个人的身影在闪电和巨雷中有那么一秒钟的静止

静止~~

声音不存了,暴雨不存在了,天地已经不存在了——整个世界缩小到一个悬崖上,缩小一张画面里——一张年轻的、正在狞笑的脸,一张漂亮的、惊恐的脸以及——

高峰在一刹那间拔出了枪,他毫不犹豫根本没有瞄准地就开了枪!

这是他这辈子第一次冲着一个活生生的人体开枪!

所以——他咬着牙——打偏了。

~~~~

那个杀手浑身一震,他的动作似乎停滞了片刻,不过他的铁锤仍然义无反顾地砸了下去!林芳兵猛地扑到在地,她真是个机灵的女人,她竟然毫发无伤地躲过了这沉重的一击!铁锤从她的后脑边上掠过,一下砸在泥水里,溅起一片烂泥。

血——从他右肩上开始喷出来,和暴雨混合一起,很快就把他的右半身染成了黑红­色­。

高峰开枪之后,呆呆地看着这个人。他不知道自己是否打中了,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突然想到——如果把他打死了自己会受什么处分呢?

当那个杀手扔下铁锺扑到他面前时,他还没有做好­肉­博的准备,所以他一下子就被那人扑倒了,倒得非常结实,他几乎是仰面朝天地摔在悬崖边的草皮上,他差一点就昏过去。

不过高峰的身体毕竟经过了很严格的警校训练,他是不是吃素长大的。

在短暂的晕旋后,他猛地抓住那人的双肩,在下面一翻,两个人的位置正好颠倒过来,高峰骑着他,他抽空还注意地看了一眼这个男人。

他看上去确实挺年轻,但他的五官似乎总有些让人感觉不舒服的地方,高峰不太会形容这种感觉,似乎——就是空虚,极度的空虚,从这个年轻杀手的脸上根本就看不出他有什么思想,即使处在这么危险的境遇里,他的脸部肌­肉­仍然纹丝不动,一片惨白!

高峰有点迷糊,他被他的表情搞糊涂了,仿佛现在处于下峰的不是他,而是高峰!

林芳兵就在他们身边看着,看着两个男人在泥水中拼命地想制住对方,她急得左看右看,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帮助高峰。

她猛地看到了那个铁锤,是的,就是那个杀手扔掉的东西,他的肩膀受伤,已经无力再举起它。她一跃而起,从地上抬起那个东西——它可真沉啊——她几乎使出吃­奶­的劲才把它抬过头顶。

她就那么举着铁锤站在这两个男人身边,她在疯狂寻找着机会~

就在这刹那间,那个杀手突然又笑了~

高峰感觉到从后背传来猛烈的一击,他紧紧地抓着这个杀手,两个人刹那间就从悬崖上滚落下去!

高峰在昏迷前看到一个身影,拿着一个铁锤的身影,在他身边一闪而过。

悬崖——

重新被暴雨和雷电统治了,就好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它们默默地和暴风雨进行着温柔地交流,几千几万年一直如此,今天晚上,它们看到了几个生物在这里出现。不过,这几个生物已经滚下去了,不会再影响它们之的交流。

他们仨,其实曾经是关系不错的同学。

朝凤和郭东绪之间的联系一直很密切,他们都是班级里的骨­干­分子,他们都曾经在大学四年里风光一时,载歌载舞——那是一段多么美好的时光啊。

祝小天虽然在班级里不爱说话,但她与班级­干­部们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何未喜欢她,这是众人皆知的事实;郭东绪是学委,而祝小天的成绩一直排在前头,他必须和她搞好关系,虽然小天对他有点敬而远之——当年;而祝小天和朝凤则是四年的同寝室友,尽管小天的­性­格有点孤僻,可是四年的时光,谁能轻易地忘掉呢?

站在­阴­影中的郭东绪似乎笑了一下:“小天,你休息好了吗?”

祝小天秀眉轻轻一扬,她有点迷惑~。

郭东绪看出了她的迷惑,补充说道:“是何未把你挪到他的房间里休息的,如果你休息好了的话~~我们~~~去你的房间说会话儿,好吗?”

一向展扬­性­格的朝凤一言不发,她一直凝视着祝小天,凝视着这个让几乎所有男生们神魂颠倒的小美人儿——三年了,她几乎没有任何变化。

他们仨,确实应该有许多的话要说。

祝小天轻轻地回答道:“可——可我好象没带房间的钥匙~~。”

郭东绪笑着摆了摆手里的钥匙:“何未手里——有我们所有人房间的钥匙。”他说“所有”这个词时加重了语气,走廊里的气氛有那么一瞬间的停滞~。

房间里和早晨离去时一样。

小天有点恐惧地看了一眼窗户,她闭上眼,可眼前仍然能出现昨天半夜那个恐怖的梦魇,她的身体轻轻颤抖了一下,朝凤轻轻地拉住她的手:“怎么了小天,你还不舒服吗?”

祝小天注视着她,和她一起坐在床头,郭东绪坐在对床的床头。

沉默。

三年的时光,静悄悄地在这三个人的心里划过,每个人都有各自的感慨。

窗外仍然是暴风骤雨,狂风怒吼。房间里,一灯如豆,三人默然。

有一瞬间,灯光似乎闪了两闪,然后就更暗了下去,郭东绪看了看床灯,打破这种沉默,淡淡地说道:“岛上的变电设备有问题,这种天气里供电看来很困难。”

朝凤和祝小天都没有说话。

祝小天的脸在暗淡的灯光下显出一种古典的静态的美。

郭东绪看着她,心中不禁有些浮动,他自嘲般的笑了笑说:“小天,你简直就是我们男生心目中的女神,你不知道当年在男生寝室里是怎么议论你的~~。”

祝小天看了一眼朝凤,她不是个傻气的女孩儿。她知道在以前,在大学时,如果有人当面这么赞美她如何美丽的时候,朝凤的表情是如何的,所以现在她也一样,她有点害怕看到朝凤那样的表情。

朝凤的脸上一片平静,她的嘴角动了动,似乎欲言又止。

祝小天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三年,是的,她一个人孤独地在北京生活已经三年了。她是否还有必要重复三年前的时光,她是否还有必要时刻在乎别人的目光?

她看着这两个心事重重的同学,忽然问道:

“今天上午的时候——你们在哪?”

朝凤一直扶着小天的手抖了一上,她显然被小天这轻轻的但却很坚决地问题吓了一跳,郭东绪呆了一下,说:“啊,那是何未让我们给你和他创造的机会~怎么了?”

他的脸很从容,祝小天知道,郭东绪这个人,说话还是可信的,他本来曾经是个很有前途的学生党员,他说话一向负责。

他的回答也很直接,这反倒让祝小天的脸变红了。

她在心里漾起一丝微澜,是幸福,还是一种别的东西呢,她说不清楚。

朝凤终于说话了:“小天——何未对你可真好,你们这三年里有过联络吗?

小天看着她,脸上有点淡淡的笑容:“朝凤,我毕业后就去了北京,从那以后我就和你们所有人失去的联系,这~是我不好。”

朝凤宽慰地一笑,好今天的说话声很轻:“唉,大学时光真是忘啊,那时候东绪是好多女孩子心中的偶像呢,呵呵。”

她的说的话不假,郭东绪当年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何未的魅力来自于他的­性­格、他的气质,当然,还有他花钱不在乎的气派,他就象一个迷人的大男孩儿;而郭东绪的魅力则来自己于他的实力,他的男人做派,或者说,来自于普通存在的对一个大有前途的好青年的期望价值,现在的女孩子都很务实,郭东绪恰好是这类女孩子心目中的白马王子。

郭东绪笑了一下,不过笑得很勉强,他的脸­色­一瞬间有点暗了下去。沉默了一会儿,他再次自嘲地说道:“呵呵,朝凤,其实你的魅力更强啊,当年我们男生在寝室里谈的最多还是你,我们都怀疑呢,为什么你和何未就~~~”

他顿住了,因为他忽然想到祝小天,他知道自己说错话了。

祝小天对他露出一个宽容的微笑,这让他很不好意思。祝小天看了看朝凤,微笑地说道:“其实何未和朝凤——真应该是很般配的一对,大家都是这么想的。”

朝凤的脸­色­僵了一下,她没想到小天会这么说。

她的脸忽晴忽暗,有一瞬间,祝小天和郭东绪都有点不知所措,不知道她在想些什么。

朝凤,毕业三年,朝凤有着怎么的经历呢?

祝小天心中忽然闪过这个问题,郭东绪的经历在校友录里她已经很清楚了,可朝凤却从来没有登录过校友录,按她的脾气,她绝对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答案是朝凤自己说出来的。

她看了一眼郭东绪,又侧头注视着祝小天,她的眼睛里浮起一种挤出来的微笑,她的表情很丰富,也许她很善于用丰富的表情来掩饰内心,不过,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得出来——祝小天和郭东绪,对她很熟悉,因为他们曾经是同学。

“我明白你们很想了解我这三年是怎么过来了,很简单,我感觉自己好象流年不吉,呵,就是街头算命瞎子说的,流年不吉~”

她的眼神里闪过一丝什么样的表情呢,小天和郭东绪没办法把握,他们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我毕业刚刚半年就结婚了~”

祝小天和郭东绪瞪大了眼睛,他们真的不知道朝凤原来结了婚,这个消息令他们震惊。谁,有幸娶了朝凤,这个当年风靡全校的美丽校花?

朝凤的眼神忽然暗淡下来,她的脸再也掩饰不住失望,那个曾经扬溢着青春光彩的美丽脸蛋,现在却毫无保留地流露出一种怨­妇­的深深不满~。

“我嫁的这个男人你们不认识,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嫁给他,他挺有钱,但不是太有钱,就是小老板那种类型的吧。当时我的父母都反对,可我还是嫁给了他。”

朝凤的眼睛茫然地看着他们,她似乎在讲述一件和她无关的事情,祝小天和郭东绪有生以来第一次看到朝凤这个样子,她的表情让人心碎~。

“你们看过一个电视剧吗,叫《不要种陌生人说话》?”

祝小天和郭东绪一瞬间全明白了,他们几乎同时冲她点了点了头,他们几乎同时出声:“朝凤!——”

朝凤冲他们苦笑了一下:“没事,说出来对我也许更好,我不是个能在心里压事的女人,你们明白的。”

“这个男人和我结婚后的第二天,就开始打我,因为我在新房的一楼门口和一个邻居说了话,他是一个男人。他打得不重,我也没在意。不过~~这种事越来越经常地发生,一年后,他再打我时,已经开始用上新房里的所有东西了,他甚至用钳子钳我的­肉­,这个畜生!

朝凤的语调突然变得高涨起来,把祝小天和郭东绪吓了一跳,他们互相看了一眼,常有说话,他们明白,这种情况下,让朝凤讲出来也许确实更好。

朝凤忽然就冷笑了两声,这声音在暗淡的房间听起来有些糁人:

“一年前,也就是我们结婚不到二年的时候,这个男人死了,呵呵,他死了!”

祝小天忽然感觉头皮发紧,她紧张地看了看郭东绪,他的面­色­也同样发青。

朝凤看着他们俩,忽然就笑了:“你们别紧张,他不是我杀的,他是死于马上风,知道吗,马上风,他当时喝了很多酒,然后就那么死了——死在另外一个女人的床上。可是事后他的家人竟然说是因为我,因为我他才会死!说是因为我不爱他,我欺骗他的感情,我和别的男人勾勾搭搭,所以他才找了别的女人!”

祝小天怜悯地看着朝凤,她真的不明白,老天爷竟然会和这个曾经风光无限的校花开玩笑,让她有有这样悲惨的经历,这都是为什么呢?

郭东绪摆了摆手示意朝凤打住,他的手势很坚决,仍然带有当年的遗风,朝凤停住了,她果然很听郭东绪的话,这可能都成了一种习惯。

郭东绪说道:“不谈这些吧,朝凤,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算了,你这么漂亮的女人,还能为他这么个男人守寡不成?他死是是他活该,你应该向前看嘛!”

朝凤笑了笑,脸­色­忽然就有了点暧昧:“郭东绪,我们俩如何,嗯?”

郭东绪脸­色­一变,他的表情开始变得很奇怪——很奇怪。

时间过得很慢~

三个人的交流要结束了,时间已过了子夜。

他们谈了很多东西,不过大多是集中在大学时代的事情,那段时光对他们来说,是这辈子最难忘怀的。当然,他们都保留了一些东西,祝小天看得出来,朝凤和郭东绪似乎有话要说,但总是欲言又止,她感觉似乎和何未有关,但她不好意思问,她不是那样的人。

分别的时候,祝小天送他们出门。

站在门口的­阴­暗里,朝凤回头看了祝小天,忽然问道:“小天,你看我的这身衣服漂亮吗?”

祝小天一愣,不明白她为什么要问这个~。

“很漂亮~~你穿什么都漂亮的~~”

郭东绪的脸在­阴­暗中抽动了一下,朝凤轻轻地、象是梦幻般的说了句:“是何未给我买的~。”

他们回自己的房间去了。

乘下祝小天一个人,呆呆地站在门口。

十六

夜,深了。

许一林已经抽到第十二根烟。

他半躺在床上,烟头在黑暗中闪烁着微光。闪电和暴风雨声被厚厚的窗帘隔在了窗外,房间里一片死寂。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的理智不是太清楚,有些头晕。

是因为抽烟太多了吗?

祝青山。

这个人出现在许一林的生活中,已经是十七年前的事情了。

许一林的父母在他十四岁时离异,母亲随既远嫁美国,从那以后音信渺无。他的父亲是个丰台区政府里的一个官员,主管丰台区的个体工商,因此有些不明来路的钱,但这些钱仍然无法满足他母亲的需要,这就是两个人离异的主要原因。

许一林恨他的母亲,这个女人似乎生来只为享受,没有任何其它心思,许一林从小就在爷爷­奶­­奶­家长大,十岁时才到北京城里和他们一起生活,他的母亲似乎把他当成了个宠物,她也爱他,但不是象一个母亲爱孩子的那种爱法。

她从不过问他的任何事情,在她花钱从叫不上名字的高档专卖店里买回各种奇装异服后,她会顺便扔给他一百或者两百块钱,告诉他这是他一周的花销,他爱­干­什么就­干­什么。

十岁的许一林成年后才理解,他遇上的是一个什么样的妈妈。

妈妈走后,父亲仍然做他的官员,一个小小的处长,但很有实权。

一年后后某个晚上,他的父亲从单位回到家里时,拿着给许一林新买的运动鞋和一些饭菜,在楼下大声地喊着让许一林下来接他。

当许一林兴冲冲地跑下楼时,他看了一辆警车停在他们家的楼门口。

他的父亲,双手已经被带上了手拷,那双鞋和那些菜饭被执法人员随便地扔在花坛边。他呆呆地看着他的父亲,看着他被警察推搡着上了警车,随后就永远地消失在他的生活里。他贪污及受贿款额达到了二百万,被判处无期徒刑。

他的父亲和丰台的一批商人有着非同一般的关系,其中就包括祝青山,这个日后的中国超缴富翁。祝青山对和他有关系的所有官员们都非常讲义气,这是他成功的一个法宝。

于是,祝青山就走进了许一林的生活。

许一林的高中三年和大学四年,所有的费用全部由祝青山包了。他放假时会到祝青山的家里玩几天,他喜欢容阿姨,这个女人比他妈妈年轻,但却让他更有母亲的感觉。在小小年纪的许一林的心中,充满着对祝青山一家人的感激之情,他要报答他们,他要用一生来报答他们的恩情。

他发誓要在自己成功后的某一天去美国找到他的生母,然后和她说一句话,就一句:“我是你的儿子许一林,我有的是钱,你不是需要钱吗,我有,比你的美国老公多好几十倍!”然后转身身就走。

报答的机会来了。

两年前的一天,那时他已经毕业于北京理工大学,并被祝青山任命为一个青山地产行政圈以外的贸易公司的总经理,祝青山对许一林确实很好,他可以说几乎把他当成了一个­干­儿子。祝青山让许一林到他的办公室去一趟。

许一林第一次出现在青山地产的总部大厦,那也是林芳兵第一次看到他。

祝青山从抽屉里拿出一照片。

这是一个漂亮得让许一林眼晕的女孩儿。

许一林早就该找女朋友了,但他没找,他是事业心很强的男人,他还有发誓要做好的事情没有做到,所以他并不着急。

但并不着急并不意味着他是柳下惠,可以眼看美­色­而坐怀不乱。这个女孩子惊人的美貌,几乎在一瞬间就把他的心给俘虏了。

他掩饰不住自己的急­色­,祝青山笑了,他等着许一林的脸都憋红了的时候才说,他知道他不敢主动问他:“你觉得她漂亮吗?”

这还用问吗?!许一林几乎脱口而出:“她是谁,她在哪?”

祝青山喜欢许一林这样的男人,他真希望许一林是他的亲儿子那该多好。

于是,他对许一林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这个女孩儿在等着你,我只知道她经常出现在哪,剩下的需要你去做,如果你成功了,你的一生就会更成功!如果你失败了~~~。”

他意味深长地看着许一林,那种眼神让成年后的许一林第一次清楚地意识到:“祝青山到底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其实这个任务太简单了,许一林对祝青山的话并没有太在意,他的长相不错,很端正的男人,他作风也好,没有不良爱好,他很有钱——真的他确实已经很有钱了,这其中有他亲留给他的,也有祝青山给他机会让他挣的。

他带着澎湃的激|情开始策划这件事。

按一个大富翁的奇怪要求,去追求一个在北京城里过着最普通生活的女孩儿,成功的话,他就会在人生之路上取得更大的成功!这个条件太诱惑人了!

不过,祝青山告诉他,无论如何,绝对不要在这个女孩儿面前提起他,也要和她说有关他的任何一件事情,就象他祝青山和他许一林从不相识一样,这是一个斩立决的条件。

许一林惟命是从。

他第一步的调查结果就让他大喜过望,这个女孩儿竟然姓祝!

许一林不是傻子。他知道一个姓祝的大富翁让他去接触另外一个姓祝的小女生,这种机会太少见了,祝姓并不是常见的姓氏。

不过他不敢过份高兴,因为他知道那个条件——奇怪的条件。

这个条件让­精­明的许一林做过很多的猜测,但他无论如何也不明白,假如——假如祝青山真是是祝小天的爸爸,他有什么理由不认自己的女儿?!而任由这么漂亮的女儿过着和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呢?

祝青山的行为永远让人摸不着头脑。

许一林不敢做深入调查,他知道祝青山的力量,如果小天果真是他的女儿,那么,其中一定隐藏着一个非常、非常大的秘密,这个秘密显然祝青山不想让任何知道,许一林知道自己的份量,虽然他和祝青山的关系非比寻常,不过成年后的许一林越来越明白,他,也是被包括在这“任何人”的行列中的。

许一林只不做任何非份之想,既然祝总将这样一个秘密的一部分已经和他分享,甚至命令他去接近并羸得这个美丽无比的女孩儿的心,这样的美差,他确实别无他想。

不过,许一林万万没有想的是,以他如此的身份和地位,以他出众的男­性­魅力,执行这么简单的一个任务,他竟然失败了!

已经是十三根烟了。

许一林眼前闪过祝青山在听到他汇报时的那种眼光,那是令他胆寒的目光。

在祝青山的言传身教下,他在商战中如鱼得水,年纪轻轻就已经身价上千万了,他可以看透很多我,看透他们形形­色­­色­的目光和隐藏在那目光后后的欲望~,但他永远看不明白祝青山!

祝青山起初对他的报告还能举重若轻,甚至和他开玩笑,说追求女孩子可不是件交易,尤其是追求一个漂亮得让所有男人都夜不能寐的女孩子,在他开玩笑的语气里,许一林甚至可以听出祝青山的骄傲——一种为人父的骄傲!

可是,当祝小天甚至连许一林的一次晚餐邀请都不接受的时候,祝青山的目光就变了,变成了那种让许一林胆寒的目光~!

许一林的苦恼,又有谁能理解呢?

他在黑暗中毫无感觉地抽着烟,他的意识渐渐地模糊了~~。

他忽然有点后悔了。

如果刚才接到祝青山的电话,不急忙地赶回来和他相见,也许,他现在将和一个警察在一起。

和警察在一起,永远是件让人放心的事。

他确实不放心了,因为他越来越感觉到,石城列岛之行,有太多的可疑之处了~。

疲惫战胜了一切,许一林已经在混乱的思维中慢慢地闭上的眼睛~。

轻轻的敲门声——在窗外隐隐传赤的暴风雨的背景下——敲门声却异常地清晰而­阴­森。

许一林的身体猛地一抖,他象受惊的兔子一样从床上蹦起来,在黑暗中惊恐地看着门,谁会这么晚来找他?

他轻轻地走到门边,透过门镜向外看去,外面一如屋内,一片黑暗。

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颤抖地问了一声:“谁?”

门外有一个声音轻轻地回答:“是我——,小天。”

九点半以前还可以,先归纳一下吧。作为作者,我是知道大家的迷惑的,所以就以主线来归纳一下:

北京女孩儿祝小天接到了同学何未的电话,这里很重要的几点是祝小天非常漂亮,何未很英俊。祝小天对何未其实有好感,但她的­性­格却似乎让两个人有缘无份。

同时,京城巨富祝青山消失了,他的办公室主任林芳兵急找警察帮助寻找,但他的夫人却并不着急。

然后,高峰得到了一个于公于私都有好事的美差,和林芳兵一起去找大富翁祝先生。不过一路上的事情让高峰感觉,好象这任务并不是寻找一个人那么简单,另外,书中交待有两个人一直跟踪他们,还有一个在暗处看着他们。

祝小天在皮口遇上了祝青山和许一林,但她不知道这人就是祝青山,她在他们的帮助下上了石城列岛。这时,有一个东洋人和一个恐怖的背影出现了,但他们一掠而过,我再没提及他们。

祝小天和同学的聚集气氛很奇怪,但她一心只为何未而来,并没有太多的想法。

第一夜,祝小天不明白自己是做了梦还是真实发生了,在她的窗户外出现了一个鬼影!把她吓得昏了过去。可第二天早晨她却完好地躺在床上。

然后,第二天早晨,他们一起去石林玩,路遇高峰和林芒兵。

在石林里,朝凤和郭东绪不辞而别,而何未却受到意外的袭击而受轻伤。并且有个矮个子出来吓唬祝小天。

他们被许一林救上。

同时,高峰在追矮个子未果的情况下返回寻找受伤者,却发现了祝青,但他事实上并不认识这个富翁,他拿错了照片。

在求助祝青山的时候,高峰开始意识到整个事中存在一个­阴­谋。他对林的怀疑在加深,正在这种情况下,林开始想到要向高峰交待她知道的事实了。但他们在调查清楚他们唯一知道的一起刑事案件的罪犯后,在返回酒店的路上却受到了攻击,一起坠崖。

目前,有一个正在从美国往石城列岛赶来,但事实上他是否能及时赶到我并没有过多信心,他只是知道真相的人。

另外已经死了一个不知道姓名的人。

出租车司机的手一直按着档位旁边的小盒子,那里面有一把刀。

这个奇怪的乘客让他很担心。

在桃仙机场拉到这么一个大活,对夜班司机来本来是运气,但这种破天气却让人心烦,广播里一直在报告路况,沈大线没有封路,但路面湿滑,而且距离大连越近,雨下得越大。平常只需要两三个小时就能跑到皮口,但现在估计得花上三四个小时了。

这个乘客满脸通红,眼睛里布满血丝,他不停地望着车窗外,这个动作让司机很警觉。以前曾经发生过在高速路上打劫的事情,先由一个同伙搭车到指定地点,然后突然拿刀威胁停车,紧接着其他同伙从路基下一哄而上,将司机赶下车,再驾车扬长而去,更有甚者当场将司机杀死,不留后患。

通过后视镜,司机再次扫了一眼这个人。

他似乎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先生,到皮口有急事啊~?”

那个人几乎是机械地对答:“是~。”

这种回答更让司机惊恐不已,他几乎确定今天晚上遇上了夜路鬼。他用右手再次摸了摸那个盒子,悄悄地将它打开一个缝,那是一把藏刀,从五爱市场买的,只花了二十元,但锋利无比。

司机是个老司机,夜路经验丰富。他知道在这种情况下最好说话来分散对方的注意力,即使对方不爱说话,也可以更加确认对方的身份,先下手为强。

沉默了一会儿,司机又问到:“先生,到皮口啥急事啊,咱在皮口还有些朋友,能不能帮上点忙~~?”

那人眉毛一挑:“你真在皮口有朋友?!”

他的反问声很大,司机心里乐了,看来这小子还­嫩­点,警告很有效果。

他赶快回答,有!当然有啊,您先说你有啥事?

那个整个身体突然扑向前排,嘴几乎贴在司机的耳朵上说着话:“我需要一条高速汽艇!到达后马上出发去石城列岛,你朋友能帮忙吗?

又怕司机说不同意似乎的,他再加了一句:“价钱随便你!”

司机被他的这个动作吓得打个激凌,他的手已经摸到刀柄了。不过当他听清对方的问题时,不由自主的侧头注视了他一眼,他的手停止了动作。

“你真的需要汽艇~?”

“当然!你朋友有吗?我自己会驾驶,只要有艇就行!”

司机从后视镜里仔细地看了看这个乘客,他现在有种感觉,这个人不是在说假话!

买卖来了。

司机一边开车,一边拿出电话本来翻着:“有——到是有,旧了点啊~~,能用到是能用~~慢了点啊。”

那人打断了他的话:“只要能马上去石城列岛就行!”

司机脸上露出微笑,他翻到电话,嘴里开始唠叨:“唉,这个破天儿人家爱不爱出船可是个问题~~平常走一趟都是五百,这~~怎么着也得~~”

那个乘客没有说话,他知道司机一直在通过后视镜观察自己,所以他手里拿着钱,在空中晃了几晃,司机的眼睛随着他的晃动左右摇摆了几下,起初他没在意,因为他发现那是五张——不对,他的眼睛睁大了——那是五张——100美元!

他来了个急刹,根本不顾后车追尾了。他甚至边乘客都忘了,电话在他手里拔得象个风车一样,然后他就开始对着电话大喊:喂我­操­哥们你快点啊快点把艇子开到港里去什么你现在光着ρi股呢你他妈个*地给我快点行不马上对马上!

那个乘客在后排轻轻地提醒他:现在刚到鞍山,到皮口至少还需要两三个小时吧~?”

司机猛地回头瞪着他,然后陪出一副笑脸:“呵呵,对对我怎么忘了,您先休息一会看您累得不轻啊我保证又快又稳地开到皮口您就歇着吧~。”

许一林的全身在一刹那间烧了起来!

他就象一个久久的深山中徘徊的迷路者突然发现了一条通往光明的小路一样,他什么都不顾了~。

他一把就打开了门。

黑暗的走廊里,站着一个黑暗的影子。

一阵­阴­冷的风从开着的门刮进了房间。

许一林的热血已经要沸腾了,他一把拉住祝小天,颤抖地问道:“小天,你怎么了?你怎么这么晚来找我?快进屋来说!”

说着,他使劲地将祝小天拉进了房间。

房间里仍然没有开灯。

许一林急着找开关要打开床灯,祝小天轻轻地拉住了他:“不用了~~一林,我喜欢这样,这样很好~~”

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沙哑,似乎是因为白天受到惊吓太严重了。

许一林现在几乎快要发疯了,不过他仍然装做非常理智,这让他太难受了。

他颤抖着抱歉:“对不起小天对不起,我抽烟太多,这屋里全是—全是烟味~。”

黑暗中的祝小天不发一言,她拉住许一林的胳膊,两个人一起坐在床头,她一直半低着头,在黑暗中许一林看不清她的脸~。

“你——你真的喜欢我吗一林——?”

许一林的脑袋嗡的一声!

他等了两年了,他的自尊心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他知道如果祝小天再不接受他的求爱,他真的可能会发疯,他会做出一些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来!

不过现在他终于等到了祝小天的这句话!

你真的喜欢祝小天吗?

许一林在心底大喊着:“我当然喜欢你!我象个傻子似的等着你!我是个好男人,我有身份我有地位我有钱我还有良好的教养,我一直都喜欢你,从见到你照片的那天起!!

他终于不能自禁了,他在黑暗中轻轻的、轻轻地揽住祝小天的肩头:

“小天,我许一林对天发誓,这一生,我只爱过一个女孩儿,我只爱她一个人!那就是你!

他的眼睛在黑暗中发着光,发着火热的爱情之光,这一刻他再没有商人的­精­明,他不需要这种­精­明了,因为他经历了太多的痛苦和折磨,就在这一天里,他的心路经历了大起大落,他现在真想跑到祝青山的房间里去大喊一声:“我完成了任务,我成功啦!”

一声轻轻地叹息在黑暗里响起。

“如果是真的,我真的是应该是天下最幸福的人~~”

许一林猛地抓住祝小天的双肩:

“真的!当然是真的,我爱你!我在石城列岛的暴风雨里发誓,我爱你,一生一世爱着你,至死不渝!

窗帘突然被一阵­阴­风刮了起来,一道强烈的闪电在石城列岛的天空中划过,巨雷随及而至,房间的窗户被震得噼叭做响,房间里一瞬间充满了惨白的电光和吵杂的声音!

有什么东西在许一林的脸前晃了一下~。

他的头一下子晕旋起来~~~~整个世界都在旋转、旋转~~。

他的脸上一瞬间布满了迷惑,他在心里问了自己一句:“是抽烟太多了吗~?”

在他的意识消失前,有一个声音在他的耳边轻轻地、沙哑地、梦噫似地说着:“许一林,你将享有最高规格的海葬~~~因为~~你是祝青山的­干­儿子~~。

许一林瞪大了双眼,看着黑暗中的祝小天,然后,他的灵魂安息了。

十七

暴怒的天空里乌云密布,强烈的闪电不时劈裂黑暗,在天地和大海之间制造一次又一次恐怖的白光,滚滚雷声在天庭里隆隆传来,然后在大海表面形成一个一个惊人的反弹,巨浪在狂风的吹动下,狂暴地拍向石城列岛的海岸线。

在漆黑的夜空下,海风酒店却象一个惨白的棺材,孤零零地伫立在石城列岛的东端。

郭东绪手紧紧地握着,他能感觉到手心里正渗出汗水,在这样凄风苦风的夜晚,他的手心正在出汗!

他把一只紧握的手抬了起来,然后——轻轻地敲了一下门。

房间里有个声音带着惊恐问道:“是谁!?”

郭东绪稳定了一下情绪,缓慢地回答:“我,郭东绪,朝凤,我有话要和你说~。”

良久,门开了,从房间里透出一丝暗淡的灯光,窗外忽然响过一声炸雷,灯光陡地变暗,然后开始了挣扎式的闪烁,诡异而­阴­森。

朝凤在昏暗的房间里,面带嘲笑地看着郭东绪,她的眼神让郭东绪非常不安。她的脸在半暗之间闪烁着,那张脸真的很漂亮,郭东绪的喉龙动了一动,咽下一口唾沫。

他把门关上了。

从他把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朝凤的脸突然就变得紧张起来,她的眼睛一下眯了起来。

“东绪,你——你心里有个秘密要和我说,是吗?”

郭东绪死盯着朝凤,这双眼睛本来有很强的自信,它曾经让朝凤以及一大批务实的女孩子有过一些想法,但现在,它却透出一种暗暗的疯狂,在它的深处,朝凤能感觉到,有一丝火苗在烧着~。

“我有秘密,呵呵,朝凤,是你有秘密吧?”

他在昏暗里悄悄地笑了下,脸部肌­肉­在闪烁的光里看上去轻轻地扭曲着~扭曲着。

朝凤故做阵静,她轻描淡写的说着:“东绪,我没有秘密,你知道朝凤的­性­格,我真的没有秘密,何未给我打了电话,我就来了,就这么简单,你不相信吗?是你有什么秘密吧?”

郭东绪的牙关突然迸发出一声脆响!

他的眼睛越来越透出一种狂热,他盯着朝凤说:

“女人,其实对女人来说,钱比一切都重要,你不应该知道得更多,也不应该管得太多~~。”

朝凤冷笑一声,郭东绪的话语把她刺激着了,她开始批­唇­相激:

“你果然是有秘密!郭东绪,我是为钱而来,不错!那么你呢?难道你不是为钱而来?!你得到的也许比我更多吧?!,你的那个清华硕士老婆是否知道呢?她要是知道你一下子挣了这么大一笔钱,你会怎么样?!呵呵,郭东绪,男人活到你这个份儿上~~呵呵。”

她的嘴在昏暗的灯光下一张一合,喋喋不休~。

郭东绪的喉里发出一声低吼,这声音听起来就象一个受伤已久的猛兽突然发现一头更弱小的猎物时那种狂喜的叫声。在朝凤的喋喋不休中,他猛地扑了过去!

朝凤瞪大了眼睛,不相信地看着郭东绪,她的脸在灯光下,慢慢地、慢慢地变成一种紫黄|­色­~~舌头伸了出来~~然后是眼睛开始鼓起~~她的身体象只将死的鱼一样上下跳着,抽搐着~~。

郭东绪眼睛里的火已经冒出了眼眶,他在低低的吼叫里咬牙切齿痛快淋漓地唠叨着:

“死吧、死吧,快死吧你这个臭女人!你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臭女人,我要让你知道什么是男人,我就是个男人!你快死吧求你了~~,王金阳已经死了,哈哈,要不是祝小天走错了路,他也不会死得那么快!~~现在轮到你了,我要让你死得明白,我是郭东绪,我就是杀你的人!

朝凤的眼睛在听到王金阳三个字时突然睁得更大了!

她的喉咙里发出临死前的丝丝声,一股白沫从嘴角涌出,她穿着的睡衣在挣扎中已经变得凌乱不堪,一阵剧烈地抖动后,她的双腿间突然淹湿了一大片,然后,她就不动了。

惨白的闪电再次突然昭亮了这个­阴­森的房间!

满头大汗气喘嘘嘘的郭东绪,呆呆地瞪着自己的“作品”

那个一秒钟前仍然含着讥笑目光的眼睛,此时空洞地地望着天棚,她的躯体现在看上去香艳异常,以一种奇怪的姿势仰躺在床侧,大片雪白的­肉­体露了出来,她的说的是真的,雪白的­肉­体上有不少疤痕,那是她前任老公的杰作。

郭东绪的嘴­唇­剧烈地抖动着,他张开嘴企图不让它继续抖动,然而不管用。

他瞪着那双空洞的眼睛,忽然他的灵魂深处传来一声冷笑,一声怪异的冷笑,它——竟然是朝凤的声音!

“呵呵——呵呵,郭东绪,你要小心何未,他才是——魔鬼!”

这声音在漆黑的房间里轻灵灵儿地响着,

郭东绪全身暴起一层­鸡­皮,他扑通一声跪在床上,跪在朝凤的身体前,痛哭流涕!

“朝凤,原谅我,王金阳不是我杀的,朝凤,你原谅我,我也不想杀你,我真的不想杀你!我们是好同学,我们是好同学~~我没杀你~~真的,真的!不是我杀的你!”

暗黑的空间里。

一个活着的男人,守着一具女人的尸体,低低地哭泣着。

­奶­­奶­走到院里去打水,在水笼头前突然就倒下了,几个街坊们把她扶到屋里放在床上,然后就有人开始找祝小天,不过几乎没有人知道她的联络方法,事实上祝小天确实也没有联络方法,大学距离家很远,要穿过半个沈阳城。

邻居们走的走,散的散,他们认为象­奶­­奶­这个年纪的人,只是身体不适罢了,她的头脑还清醒就没事,于是,­奶­­奶­就这样走了,走得悄无声息。

当街坊们过了个把小时后再来观望时,他们才知道他们犯了一个多大的错误。

­奶­­奶­是小院里年纪最大的人,她活着的时候并不引人注目,人家习惯于忙碌自己的生活,偶尔会和老人打个招呼,老人最多就是点个头。她永远以一种沉默的形象出现在街坊面前。现在,她死了。

街坊们聚在她家的房前,低着头默不做声。

他们平日忙得不可开交,忙得三魂出窍,当院子里年纪最大的人突然去世时,他们才猛地意识到,自己的未来不也是这样吗?忙来忙去,到底为了什么呢?

他们心如刀绞,感觉万分地对不起她老人家。

就有人喊起来:“祝小天哪去了,王­奶­­奶­养活了她一辈子,到死还没看到她!真是造孼啊~~~。”有些年轻的街坊很奇怪地听着这话,不明白它的意思。

于是有人就开始急急地跑出去找祝小天,其实他们知道她在哪,如果他们早点去找她或者早一些把­奶­­奶­送到医院去,也许结果就不是这样。

当祝小天终于见到­奶­­奶­时,她的身体已经开始僵硬了。

告示坊们用异样的目光看着祝小天,看着这个从小在他们眼前长大的小丫头,他们的目光中有什么样的含义呢,没有人说得清~~。

当人群渐渐散去时,祝小天的眼泪流出来了。

她一边流泪一边颤抖地陪着­奶­­奶­,不知所措,她不知道今后怎么办,失去­奶­­奶­的岁月,她将如果一个人走下去?

她轻轻摸着­奶­­奶­的那张老脸,这张脸是她生命里最熟悉最珍贵的脸,她从记事起就一直在她的注视下,象只小猫一样的长大,发育,成熟~。

她不禁泪如雨下,­奶­­奶­——!

­奶­­奶­的右手里好象握着什么东西?祝小天想把它抽出来,可­奶­­奶­至死都握得很紧,她不得不稍微使点劲儿~。这是一张存折,沈阳市沈河区工商储蓄所的存折。

一张十万元的存折!

祝小天用这张存张上的钱为­奶­­奶­办了丧事,她的丧事很隆重,所有的街坊都去了,无论他们多么忙,在­奶­­奶­发丧的那一天,他们都请假了。

所有年轻的街坊都被长辈们严厉地告之,一定要跪着送王­奶­­奶­一程!

这些年轻人心怀不满但又不敢抗拒,他们心里在反问着,你们为什么不跪呢?!

街坊们悲痛的表情让祝小天很安慰,她的­奶­­奶­原来牵挂着这么多的人的心。她真的感觉很安慰,虽然几乎整个丧事都是她和她的同学帮着­操­办的。

他们悲痛地和­奶­­奶­告别,然后简单地和祝小天握一握手,顺便交给她500块钱,这是街坊们的集资。

生活很快就平静下来了,没有­奶­­奶­的日子,其实也和以差不多。

有了这十万元钱,祝小天暂不会为生活发愁。她在大学里唯一的一次和好几个同学一起吃饭,就是在­奶­­奶­去世后,她请的客。因为何未和郭东绪还有王金阳以及朝凤都出力很多,她必须要表示一下感谢,这是做人的起码常识。饭后,何未送她回宿舍时,把1200块钱交到她的手上,说这是同学们的一点意思,祝小天没有理由拒绝,她接受了。事后她听说,何未一个人出了1000元。

那之后的两年里,祝小天几乎一直生活在大学校园内,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她拒绝了一切的课外活动,静心地学习。她几乎变成了一个学习机器,没有人能说动她出去走走,甚至是同学们的大型聚会活动她也不再参加了~。

新到校的学生们眼睛都分外的毒,他们慢慢地发现了目标,那是一个美得有如天使的师姐,她每天三点一线固定生活着,没有人追求她,没有人打扰她,这真奇怪啊。

新生们开始议论纷纷,甚至有些小子试图向她发起进攻。不过,大四的学兄学姐们在知道了他们的企图后,制止了他们的妄想,他们告诉这些新生,祝小天不会对你们感兴趣的,因为她对所有的男生都不感兴趣,这是通过四年的实践证明出来的真理。

这个真理一直到祝小天毕业也没有被推倒,它基本上就是真理了。

在祝小天离开沈阳去北京前,她的另一个街坊也死了。

就是那个算命先生。

他死在街上,死得就象条狗一样,他是在睡梦中死去的,一直到凌晨有人出了家门口才发现他。

发现者是个女的,她没有惊慌,她甚至上前踢了踢他的尸体,然后朝地上很重地吐了一口痰,骂了一句:倒霉,一大早就遇上死人!

祝小天就是在那一天去北京的.

她走的时候看到有些人开着车到小区里,把那个算命先生的尸体收走了.

她坐在车上看着他们忙碌着,就象搬运一件垃圾似的把他往车后厢一扔,然后重重地关上车门,在几个零星围观的街坊面前扬长而去~.

在那一刻,祝小天忽然很清楚地意识到,她人生中的一个时代结束了.

高峰再一次从昏迷中醒来的时候,待遇和上一次是一样的。

只不过林芳兵和他现在全身是污泥和雨水,正躲在崖下一个避雨的石沿下。

海浪就在他们前面的十多米处翻滚着,频繁的闪电不时将大海照得雪白一片,暴雨正慢慢地变小,但狂见却依然肆虐。

林芳兵身体很柔软,高峰的头枕在她的胸前,那个部位更温暖一些~。

他睁开眼时就看到了林芳兵的眼睛,他是男人,所以他立刻就感觉到了,那双眼睛里饱含歉意和内疚,好象还有点别的意思~~,高峰舒服地闭了眼睛,嘴里发出一声装出来的呻吟。

林芳大喊着他的名字:“高峰——高峰——你怎么了你快醒醒啊你别吓我——!”

她的声音里甚至已经带着哭腔,高峰不能再装了,他慢慢地睁开眼睛,然后很迷茫地看着林芳兵,好久才眨了眨眼,说出一句话:“你~~­干­嘛抱着我~~?”

黑暗的夜­色­把林芳兵羞红的红掩饰了,她猛地发觉了,高峰是在逗她!

她一下就把他从身上掀下去,这下真让高峰惨叫起来。

这段悬崖很缓,而且崖面长满了被雨水打湿的枯草,他们三个人从崖上滚落下来时,基本都没有受伤。不过高峰被铁锤砸中的那一下倒是挺厉害的,当时林芳兵的手已经抬不到那个大家伙了,正好高峰在上面的时候,锤头落了下来,幸亏她没有力气,锤头是在自然地砸在高峰的后背上,不过就这一下也够狠的,高峰和那个杀手一下就被砸了下去。

林芳兵也在锤头的惯­性­下跟着掉了下去。

高峰把手背后后背使劲地揉着,嘴进而大呼小叫着,他呲牙咧嘴的样子其实挺可爱的。林芳兵扑了上去,重新把他抱在怀里,高峰仍然在哎哟哎哟的叫唤。

林芳兵不再上当,她低声对高峰说:“高峰,你看那个人——他是不是死了?”

高峰不情愿地停止叫唤,他的眼睛顺着林芳兵的目光看去,和他们并列大约十米外,那个杀手静静地俯卧着,他的头埋在面前的一堆污泥里,左肩旁边的水洼里已经变了粉红的颜­色­。

高峰轻轻地叫了一声,吓得林芳兵大叫一声,紧紧地抱着他不松手!

好半天,高峰说话了,声音就象在被窝里发的一样:“你快捂死我啦~。”林芳兵意识到自己竟然把他的脸正好紧紧抱在胸前,她再次手一抖,想把他掀出去,不过她到底停住了手。高峰的脸露了出来,他明显很夸张地大口喘着气,好半天才说出来:“哎呀~~哎呀~~丫舒服死我了~~。”

林芳兵大骂起来,该死的小警察,原来你是个小流氓!

高峰顿时哈哈大笑起来,不过他的笑声牵动了背后的新伤,中途就停下来,脸上露出真实的疼痛感,缓了半天他才睁天眼。正好迎上林芳兵关切的目光,她的脸近在咫尺,目光中透出掩饰不住的爱怜和关注,她真是太美了。

高峰脑袋一阵迷糊,这回是真的迷糊。

他情不自禁地凑上去亲了一下,亲在她的嘴­唇­上。

林芳兵浑身一震,她睁着好看的挂瞪着高峰,却没有回避。

高峰的­唇­已经吻在她­唇­上,他爱到了更高的鼓舞,­干­脆用力反抱住她的身体,两个人情不自禁地开始了热烈而长久的亲吻~~。

(以下省略五千字~~)

分开时,两人都已经是满面通红,夜­色­将他们的羞­色­掩饰了~~。

高峰有生以来头一次畅饮女­性­的芳­唇­,幸福得快要忘乎所以。他在心里默默地为李所长祈祷,一个无与伦比的大好人啊,他想等他回去后一定请李所长一家去吃北京饭店,花再多也在所不惜!

他注视着夜­色­下的林芳兵,心中荡起一片温情,这个青山地产的办公室主任,现在看上去如此温柔而羞涩,象个初尝爱情的小女孩儿,早已经没有了女强人的强悍。

一想到青山地产,高峰的脸­色­突然就沉了下来。

林芳兵偷偷地看了一眼高峰,她的头脑还没有从长吻中清醒过来,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接受一个北京小警察的非礼,如果,这算是一种非礼的话。

她的心中涌上一种让她颤栗的激|情,这是她在商场上和那些自命不凡的高级男士们交往时绝对不会产生的激|情,她激动得甚至要冲着高峰,冲着这个她一直没太瞧上眼的北京小警察大喊一声:“为什么要吻我,你再吻一下试试!”

可她不敢喊,因为她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万一他真又吻了,那该怎么办~?

高峰突然的情绪低落没有逃过她的眼睛。

高峰冷哼了一声,他望着黑沉沉的大海,不再答理林芳兵。

林芳兵不知所措地看着他,不明白为了什么他突然这样。她小心翼翼地、轻轻地问了一句:“高~高峰,你怎么了?还疼吗?”

高峰回来盯着她,口气冷淡地说:

“青山地产办公室的林主任,哼,邀请周店派出所的一个小警察一起出来,她甚至比人家的夫人还着急,急于寻找一个超级富翁,这个富翁是她的上司,是她的总经理~~。而在寻找富翁的道路上,我却遭遇了两次意外的袭击~~当然,事后好象都证明这纯属意外,而我们又亲眼目睹两次一次刑事犯罪,这些事实,林大主任,您现在想怎么解释给我听呢?”

林芳兵咬着嘴­唇­,她的眼睛里慢慢慢地涌上了泪水,她任由它们流下来,然后她突然举起手来使劲地打了过去!

“叭”的一声音,高峰的脸被打中了。

高峰懵了,他差一点要跳起来扣住她的胳膊,不过他动了动,却没有动作,他象个委曲的小孩子一样看着林芳兵,眼睛里透出质问的目光,这个女人真的好凶,他才不稀得和她斗呢。

林芳兵没想他会等待着挨打,这一下反而她歉意更重,她盯着高峰,看着他那种委曲的样子,忽然她就乐了,轻轻地乐了。

高峰生气地看着她:“打了人还乐,青山地产怎么了?!”

林芳兵缓了一下,正­色­说道:

“高峰,我知道你有很多疑问,不过我其实知道的也不多,现在,我就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你再怀疑我,我也没办法。祝总~~祝青山他___,你不要误解我和他的关系,祝总他~~从不近女­色­的。”

高峰听着她的话,不由得再次冷哼一声,林芳兵没理他,继续说道:

“我之所以急于要找到祝青山,是因为一件关系到青山地产前途的大事,不过,事实上这件事情已经发生了~~。”

高峰开始注意听她的讲述了。

“这件事说起来很复杂,不过它的结果却非常简单,那就是,青山地产,将确定无疑地破产。”

高峰惊讶地看着林芳兵,他真的不敢相信她所说的,青山地产破产?!

林芳兵的脸上露出一丝无奈的神情,她的神情让高峰意识到,她说的是真的。

“青山地产本身就是银行资本运作的产物,它其实是一个怪物,青山地产其实只需要一个祝总就够了,我们,我们都是他的绝对下属,没有半点决定权,这个公司除了祝总以后,再没有第二人能决定什么事。这可能也是它走到今天一个的原因吧~。”

高峰挡不住好奇,他问道:“什么原因能让这么大的一个地产公司瞬间破产?”

林芳兵看了他一眼,笑了笑说:“现在不是关心这件事的时候,高警官,就我说了,就是我的失职,我已经告诉了你不应该说的事情,再深的事,你以后会慢慢知道的。”

高峰盯着她,慢慢举起大拇指:“高,实在是高,林大主任,您是我高峰这辈子见过了最讲究的办公室主任!”他的脸上露出明显的调侃。

林芳兵气得打掉他的手指头,冲他做个鬼脸,然后继续说起来:

“他在刚刚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就失踪了,也就是四天前,我早晨上班时就发现了异常,祝总是很细心的人,他临走前会安排好一切事务,这次也不例外,他甚至把青山地产董事长才能担任的一些工作全部通过电脑指示,由我,由我这个办公室主任全权负责!,高峰,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高峰傻傻地地摇了摇,他的表情真是很可爱,林芳兵脸上忽然就又红了,她不再逗他,说道:

“如果你是一个公司的老总,在得知自己的公司将在未来一个月内破产无疑,做为法人代表,你会怎么做呢?”

她意识到这对高峰的脑袋来说可能又是一道难题,连忙接着说起来:

“如果我是,我就会~~把所有的负责推得一­干­二净!”

她说到这里,脸上忽然写满了失望,那是一种根本无法掩饰的失望之情。

高峰哦了一声,表示大梦初醒,不过当他看到林芳兵的表情时,他的心里一动,祝青山把一切权力交给了林芳兵~~~这件事~~办得可够损的。他为自己的灵机一动有点得意,他甚至有点幸灾乐祸地看着林芳兵失望的神情~。

林芳兵忽然唉了一口气,高峰从识识她以后,从来没看到她露出这样的神情,她为什么会失望?

林芳兵停了片立刻,继续说:

“高峰,你也许一直不理解我,象我这样的人,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那样,我的月薪很高,生活质量也很高,呵呵,那些都是表象罢了。我活得并不轻松,相反,我甚至不如你这么一个小小的警察~~。”

高峰细心体会她说的“小小警察”这四个字,心中烦乱不已。

“我是祝总一手提拔起来的,你不知道,我从参加工作就在青山地产,我是凭自己的实力从底层做上来的,我在青山地产一做就是十年,在地产这一行里,可以说,我就是祝总的徒弟。徒弟,你懂吗?他教给我的东西数不胜数,有好的,自然也有坏的~。

当我发现祝总突然不辞而别的时候,我意识到,青山地产的末日到了。

可祝总却把公司所有权力都转交给了我!这个让我惊讶万分,我自忖在公司内还不是什么二号人物,我只是一个知道公司很多机密的办公室主任而已,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做呢?高峰,商场上的很多事,是非常复杂的。我最后得出的结论让我不得不做出一个决定,我的决定就是有限地报警!然后把这件事在有限范围内公开出去,而且,我还要公开地寻找祝总!他在关键时候脱身而走,我呢,我是一个小小的办公室主任,我为什么不能脱身而走?我要去找他!”

高峰再次体会她说的“小小办公室主任”这个词,摇了摇头没说话。他一边听着林芳兵的讲述,一边惊讶于这个女人­精­明的心思,心中不由为自己的未来感到一阵担忧~。

“这就是我找到你,找到你这么一个北京小警察的全部原因了。”

高峰有点不可思义地看着林芳兵,她讲的东西听起来象天方夜谭,然而仔细思考却顺理成章。高峰突然问了一句:“那么~~为什么一定要跟着我一起走?”

林芳兵脸上一红:“说了半天你还是没理解,高峰,你的这个脑袋真是太简单!你设想一下,这么大的一件事,一旦公开后将是轰动整个京城甚至是全国的大事件,其中涉及到的官员和各层各界的人人到底有多少,谁能说得清楚呢?

我是一个软弱的女人,我不知道男人面对这样的事情会做出什么反应,我猜不出来,对祝总,我更是猜不透他~~。和你在一起,也许会让我放心很多,你不是说过吗,你是我的保镖~。”

高峰一拍脑袋,我当时就那么一说,原来你竟然是当真的!

林芳兵乐出了声儿,她白了高峰一眼:“哼,你这个保镖可不太称职,一点没有职业道德!”高峰傻笑地看着林芳兵,这时候的她看上去媚眼如丝,楚楚动人。

不过他很快意识到自己的表情有点下流,他立刻换上一副严肃表情,哼了两声,然后用低沉的男中音说到;“林芳兵,不要以为救过人民警察就是警察的恩人了,警察是不会殉私情的!”

说到这里他停下来,忽然就笑了:“这两次好象都是你袭击的我啊,林芳兵,你说这帐怎么算呢?”

林芳兵和仔起笑了起来,笑过之后她正­色­说道:

“高峰,我知道这两袭击的幕后主指是谁!可是我——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么?”

高峰心中一惊,看来她到底是知道一些内情的。

林芳兵深深地看了一眼高峰说道:

“你在临来之前见过一个人,你还记得吗?”

高峰的脑海里立刻浮出一个端庄成熟的女人形象,他点了点头。

“是的,就是容宣!我在庄河的街头,就是被她手下的这个杀手尾随!所以我认识他,他也正是那天晚上上企图进我房间的人!”

两个人陷入一阵沉默之中。

高峰思考着林芳兵的话,他不由得想起那天和容宣谈话时的情景,这个女人很厉害,当时只用三言两语就打发了高峰。

他忽然问道,芳兵,我想告诉你,有件事我一直搞不明白,其实~~其实那天在庄河的酒店里,我已经看到祝青山了,他~~。”

林芳兵惊讶地叫了一声:“什么?你说什么?你见到了那个人?!”

0 0

一秒记住www点dier22点com,最新小说等你来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