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给李天宇下达了这样的指令时,我就知道,我已经没有了后路。
这是一条逆流而上的道路,当我选择沿着这条路往上走时,我注定要面对足以把我撕裂成碎片的无情洪流,但是……我已经无法停下脚步。
一旦停下,我就会被巨大的洪流冲入万丈深渊。
之后的事,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给李天宇留下了我的所有命令后,我和李天宇就重新充当回了原本该饰演的社会角色,离开了屋顶。
下楼和李天宇分开之前,偶然间,我想到了什么,又问了李天宇一个问题:
“张岳他们喜欢的女生应该不在少数吧。为什么你偏偏选王雨烟下药?为什么!”
“因为……我听雨烟说她家里很贫穷,没有人脉,家里只有一个高中的哥哥,一个初一的妹妹和一个躺在床上重病的妈妈,就算被人下了药出了事也不敢报警。”
听到李天宇的话,我有种想要疯笑的冲动。
出了事也不敢报警……因为没权,因为没势。
说到底,终归是因为我家没有背景,因为烟烟就算受到了欺负也只会忍气吞声不敢上诉!
因为,我这个哥哥,太弱小!
如果我家是官宦家庭,红色家族,又有谁敢动一下?
说白了,软弱,就是过错。
说白了,无能,就是罪恶。
这个世界,从来都只有一个法则。
JungleLaw。
我冷笑了一下,不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离去,不再回头。
因为今天的行动,我回家的时间整整迟了一个半小时。
但是我知道,我付出的一切,终究会有回报的。
就算那是血的回报。
骑车回到家,一路上我在脑海里把我所有能够想到的计策全都演绎了一遍,确认万无一失以后才心安几分。
只是,才刚到自就爱公寓楼下,我原本略微松懈的心弦,却又有了一丝颤动。
因为,在我家公寓楼下,坐了一道眼熟的身影。
灰色的斗篷,棕色的乱发,手里提着一袋红枣,还有一对琥珀色的眼睛。
尉文龙。
他居然早已在家门口等我。
“啊,你回来了。”
看到我,尉文龙嘴里发出平静如波的回应。
看到尉文龙,我只是小小一惊,却没有太过意外。就算他不找我,我也早想找他谈谈。
“呵,是你啊。怎么找到我家的?”我懒洋洋地走上前,心里好奇的是这一点。
“别忘了我去过公安局查过关于张国华案子的事。”
“那里没有我的家庭住址吧?当时你可不知道我是嫌疑犯。”刚问出这个问题我就知道答案了,不禁暗骂自己笨。
“没错。可是……你妹妹,王雨烟的家庭资料在。”尉文龙用古井无波的眼睛看着我道。
果然,尉文龙的回答和我刚刚想到的如出一撤。虽然我的家庭住址没有在局里,但是我妹妹烟烟的一些资料尉文龙还是能够搞到手的,尉文龙曾经很迷恋张国华一案,所以他自然也知道烟烟……也就是我家的住址。
“原来如此。”我拖着自行车上前,走到了尉文龙的面前,道,“刚才在学校里的事,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真的谢谢你了。我没想到你会做到这一步。”
我顿了顿,继续看着尉文龙那白得瘆人的面庞,重复了一遍:
“谢谢你。”
“不用谢。”尉文龙随口道,双手托腮,目视前方,“这算是你欠我的。”
“还是谢谢你。去我家坐坐?”我问道。
“不了。”尉文龙缓缓摇头,“我想一个人静静。”说着,他那琥珀色的眼睛滑到了我的脸上:
“我找你,还是为了白天的那件事。”
“我知道,梦馨,你出面,终究还是希望我能够碍于情分帮你这个忙吧?放心,我不会食言。”我点头道。
“这样最好。我知道你希望上位,要让你的那法术——”
“勾魂术。”我提醒道。
“是么。你要让你的勾魂术不被人发现,所以希望能够获得和自己命令权限相匹配的身份地位。这样才能够把外人的猜忌因素降到最低。”
尉文龙果然聪明,我的想法他永远能够猜到几分。如果要说我肚里的蛔虫,非他莫属。
“也有几分报复心理。你向来看高雪芹不顺眼。金娜算是导火索。”
“着我可不敢认。”我苦笑着道,但是心里却是泛起了一丝苦意,“不过,大概是因为烟烟的事,看到和自己关系不错的人……尤其是女孩子,和高雪芹那样的二世祖在一起,有些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情绪波动吧。我承认自己还不够成熟。”
“不是不够成熟。”尉文龙淡淡地说道,“人毕竟不是纯粹的信息处理器,不可能做到完全的工具理性。人,尤其是男人,在碰到女人的问题时,总会轮胎打滑。”
我笑了笑,淡淡地说道:
“就这一点上来说,梦馨对你的影响也属于此类现象?”
被我问到此处,尉文龙没有直接回答,他低下了头,盯着水泥地面,然后突然开口,有些呆滞地感慨道:
“女人啊,她们终将获得全世界。”
“佛洛依德的临终遗言?”我笑了笑。尉文龙说的这句话出自高铭的《精神病人的世界》里的佛洛依德的话。
“嗯。”尉文龙没有否认,只是微微一点头,然后,他有些落寞地往自己的嘴里塞了一枚红枣,缓缓地说道,“呐,王一生。我对你撒了一个谎……我一直都看不懂女人。而不是看不起。”
“这很正常啊。”我笑着道,“因为女人和男人本来就是两个星球的生物。男女的前44条遗传信息都一样,可是差别就在于最后一对染色体。男人的染色体是XY,女人是XX,X中包含了两千多个基因,而Y中只包含了几十个基因。从这一点上来说,女人的遗传信息远比男人复杂,甚至可以说……女人是比男人进化更高级的生物也不为过。毕竟就算是人和猩猩的基因相似度也在99%以上呢。”
我一边说着,一边开玩笑似的拍了拍尉文龙的肩头,
“放弃吧,哈哈。低等生物是很难理解高等生物的,女人是外星人,进化比男人更彻底的外星人。”
尉文龙淡淡地看了我一眼,不置可否。
看到他有些落寞的眼神,我继续说道:
“放心吧,我会让你回学校的。我王一生从来不喜欢欠别人什么。”
“这一点我放心。你的才华我都看在眼里。”尉文龙说道,依旧蹲在地上,然后,他陷入了极度漫长的沉默。好一会儿,尉文龙才重新开口说道:
“太像了。”尉文龙说道,“陈梦馨……太像她。”
“谁?”
“我妹妹。”尉文龙吁了口气。“我唯一放不下的人。”
我微微蹙起了眉,我隐隐意识到尉文龙即将开始讲述一段或许极其复杂、曲折、心酸甚至灰暗的过往史。
“想知道我的故事么?”尉文龙看了我一眼,问道。
“有什么就说吧,我做你的听客。”我把自行车架在了一边,坐在了一旁的水泥管上。
尉文龙斜眼看着我,眼里极罕见地流露了一丝欣慰之色,他叹了口气,也跟着我一起坐下了。我们两个,就这样坐在道路旁被随意丢弃的水泥管道上。我抬起头,望着天空中渐渐沉落的夕阳余晖。
橘红色的阳光斜洒而下,穿透不算浓密的层云,产生了丁达尔现象,落在尉文龙棕褐色的乱发上,有几丝穿发而过,圈起几丝光斑。
尉文龙拉了拉兜帽,遮住了多余的阳光,半张脸沉浸在黑暗中,只有他那永远平静的声音缓缓地飘出来:
“我出生在旮旯头。那是个小村子。整个村子的农户加起来不过廿亩地。”尉文龙缓缓地说道,“我妈妈^是我爸爸的女儿。”
听到尉文龙的最后一句话,我心头巨震!
“你爸……对你妈……”
“不错,那个男人强Jian了我妈,也就是他的亲生女儿。”尉文龙看着我说道,“我妈从小患有错构瘤,神经失常。通俗点说,就是……神经病,疯婆娘。”
说着,尉文龙自嘲一笑.
【第四更来了】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过往【第五更!】
“……”平日里寡言少语的尉文龙,此刻却像是打开了话闸子一般,滔滔不绝得讲述着他的身世。也是他的一番不论怎么猜疑都看不出编造的影子的话语,让我意识到,也许,我的一些遭遇,和他相比,并不算得什么。
我没有打扰尉文龙,只是静静聆听,我知道此刻我只要扮演一个合格的听众就够了。
“那个男人的祖屋在旮旯头最偏远山脚下,那是一座不算大,但是够破败的土木房,旁边还有一间规模要小的多,平日里根本无人问津的土坯房。”尉文龙呈15度角斜望着天空,斜阳只能找到他的兜帽,却照不到他的双目。
“在那间土坯房,他把他那个因年早逝的哑巴妻子生下的女儿,囚禁了十五年。不教她识字,不教她说话。就算是生病,找的也是村子里的瞎子土医。”
听着尉文龙波平如镜般的讲述,我的内心却是荡漾着轩然大波,呼吸也难以自制地有些急促。我不敢想象尉文龙的生父会是一个怎样禽兽的男人,会对自己的女儿做出那种事来。
“我妈十五岁那年,有了我。我在一个猪圈里出生,大概这是我比一般人的嗅觉更敏锐的根源。两年后,在同一个地方,我妈生下了妹妹。她没有名字,我叫她小甜。”
我静静地听着,最后,忍不住吸了口气:
‘“她和梦馨长得很像吧?“
“如出一辙。”尉文龙缓缓道,然后用鹰爪点在距离双目一寸的地方,道,“如果不是这双眼睛亲眼所见,我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
“后来她不和你在一起了吧?”我问道。
“四年前,她被人领养了。”尉文龙淡淡地说道。
“原来如此。”我叹了口气。“你爸呢?”
“在我妈生下小甜后第二个月,我妈受不了折磨自杀了。那个男人带我到八岁。”尉文龙淡淡地道,“八岁那年,我用村里医馆里偷到的苏达,硝酸铵,梯恩梯,木粉、沥青和石蜡做了两瓶铵梯炸药,趁那个男人睡觉时,把他炸成了七片。”
我倒抽了一口冷气,敛起眉,不可思议地看着尉文龙。
那一刻,我突然发现,自己似乎从来都不了解这个家伙。
“哪里找到的配方?”
“村改时工程队进村,我从一名督查的办事员落下的手册里看到的。”尉文龙淡淡地说道。
“当然也有一部分材料是工程炸药剩下的。当时设备差,那天晚上下大雨,一部分工程炸药没及时处理搁置在道场上,被雨水浇湿废弃了。我从里面偷了一点梯恩梯。”
我的呼吸稍微平缓了几分。
“我杀那个男人,是因为,”尉文龙看着我道,“他想对小甜下手。一个不到六岁的小女孩。而且,他痛打我八年,大概是四千五百六十七次……从我会数数开始,我就一直记着。实际数目肯定不止。”
我的呼吸再次急促起来。这样骇人听闻的消息,要是传出去,不是像我这样的人,很难相信吧?
“后来被人发现了?”
“被发现了。是老村委发现的。他当时痛打了我一顿,但是没有宣传出去,只当是小孩子恶作剧不懂事。本来,八岁小孩制造炸药的事也没有多少人会相信,虽然他本人还是很怕我。后来被他用煤气爆炸掩盖过去了。自那之后老村委收养了我和小甜。”
“他供我和小甜上学。给我们提供生活费用。虽然他是个顽固的人,但是我很感激他。”尉文龙说道,“我在城北小学上学。八岁开始去图书馆。只要有机会,我就去图书馆。我在图书馆里睡觉、吃饭,藏在图书馆窗帘后面,一直藏到半夜,在那里过夜。一直到十三岁老村委死之前,我印象最深的就是图书馆。我把那里的书啃了个遍。”
“在那之后?”我问道。
“十三岁那年老村委死了。我印象最深的是他家院子前的枣树,我忘不了我和小甜***红枣的情景……老村委死后那棵树被砍了。我和小甜都成了孤儿,在孤儿院过了一年。”尉文龙淡淡地道。“我不喜欢说话,不与人交际,唯一能够说上话的是小甜。”
“别人说,社会是一面镜子,你对他笑,他对你笑。但是我不这么认为,因为镜子里的笑永远是虚伪的。我不会对虚伪的东西露出笑脸。”
尉文龙说了一句算不上哲学,但算得上人生哲理的话语后,继续说道:
“一年后,一位无锡市某暴发户的妻子来孤儿院,看到小甜长得漂亮,就笑着领走了她,说能给她良好的教育。”
我的心随着尉文龙的讲述,略显空洞。
“小甜被带走的那天,我印象非常深。我们互相看着对方,一句话也没有说。小甜哭了,但是我很平静,平静到一句话也没有说。因为我知道我没有能力做他的哥哥,也给不了她她需要的幸福。她走,是最好的选择。”尉文龙斜视着落日,我注意到他的眼角似乎有一丝晶莹闪过,可是没等我看清,他忽然歇斯底里一般地捡起了地上的石头,朝着天边的夕阳砸了过去。
“该死的主序星,谁让你刺我的眼?!”
朝着天空怒吼了一声后,尉文龙却像是被抽空了体内所有的力气似的,整个人都变得软绵绵,无精打采的,形同朽木。
他保持着站姿,约莫三秒钟,胸口略微起伏后,重新退了回来,坐在了水泥管上。
“后来那孤儿院怎么样了?”
“孤儿院倒闭了。投资孤儿院慈善基金的那位CIO因为非法敛财,行贿党政办的秘书和主任,被查出后封了公司,冻结了资产,判刑。”
尉文龙用像是背台词的平淡语气说着,云淡风轻,轻描淡写。
“有人收养的孤儿被带走了。我知道我不会有人喜欢,所以我连夜逃跑了。”尉文龙淡淡地说道,“之后我找到了一位炒T+0、T+D黄金股市和做期货交易的暴发户老板。我用我学到的金融学领域的知识,帮他抄了一小笔钱,让原本要清仓的他笑赚了一笔。做了他一段时间的金融投资顾问。”
“后来……我警告他,根据06年共济会精英集会出台的报告,08年会发生金融危机。他听了我的话,提前抛售股票,保住了原始股。”
“到那为止,我已经有四十七万的私人存款。”
“不简单啊。”我感慨了一声。虽然尉文龙说的轻松,但是我知道事实肯定没有他所说的那般轻松。再天才的人物,如果不是一定的时运和敢于铤而走险的胆魄以及几次小教训积累下来的经验,都不可能走得太远。
尉文龙看了我一眼说道:“后来我在清明桥附近租了一幢房子,一直到高中。然后……遇到她。”
尉文龙顿了顿,说道:
“梦馨。看到她,我想起了小甜。”
“所以你才一直做她的教师,辅导她?”我心里更明朗了几分。也许,我对于尉文龙和梦馨之间的事,终究还是判断有失偏颇。
尉文龙和梦馨之间的情感,也许是糅杂了爱情、亲情,和半生不熟的兄妹情的特殊情谊吧。
“她是个很可爱的女孩。虽然毛躁,也有青春期初期荷尔蒙激素萌动女孩的躁动和中二病状,但是……终究可爱。”
尉文龙说道,“而且,她很像小甜。我有很多理想,但是我没有人生追求。如果用大理想和小理想的关系来说,给这个社会一点点变化是我的大理想,我的小理想,只是想看到梦馨上一所她理想的高中。”
尉文龙斜着眼看我道:“管理学的X,Y,Z理论,你知道吧?”
“我知道。”我点点头。简单来说,X,Y,Z理论是指管理学领域所认为的人的本质。X理论支持者认为人都是有惰性的,很多事都会用减法的思维去思考,避重就轻,偷工减料,减少自己的负担。Y理论则是正好相反,此理论支持者认为人是有理想的,认为的人的存在在于理想。此外,Z理论支持者则认为人的性格和行为是受到环境的浸染和影响,算是调和了前两种理论、
“我觉得我更像X人群。”尉文龙笑了笑,道。“但是有时候,我会很Y。”
“你对自己的定位真是清楚。”我接口道。
尉文龙微微颔首,道:
“我很清楚自己是什么样的社会角色……所以我一直很清楚自己能够造成的社会影响和别人对我的眼光。对于梦馨……我只是想看到她大多数的高中女孩一样无忧无虑地上学,能笑的时候就尽量笑,不能笑的时候也别大哭大闹。就像个普通的女孩那样,能够快快乐乐。看到她快乐,我会觉得,自己的某个愿望实现了呢。”
说到这个地步,话题终究还是回到了原点。也就是一开始尉文龙要恳求我的地步。
果然,接下来,尉文龙开口了:
“我不知道你的能力来源,也不想过问。但是我只想你帮我这个忙。我尉文龙……这一生,没有求过任何人。”尉文龙的语气非常的恳切,却又真挚而认真。
“能让高清华下台么?”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零一想一块儿去了【第一更】
尉文龙的话像是警棍在我的心头划过,让我心脏抽跳了一次。
“这么直接啊。”我呵呵一笑。
高清华,高雪芹的父亲,也是……城南高中的现任校长。
是全封闭计划的实施人,也是陈梦馨家餐馆倒闭的主因。
“……”尉文龙静静地看着我。
我深深地吸了口气,然后,沉下了眉来,转头看着尉文龙,道:
“文龙。你把你的大部分秘密都告诉了我。如果我对你不坦诚相对,于情于理我都不会心安理得。所以……我也有件事要告诉你。从现在开始,这件事只有你,我,还有她知道。”
“她?”尉文龙挑起一根眉毛。
“是个让我头痛的女人,和我的勾魂术有点关系,但暂时不用理她,和我们的话题无关。”我说道,“你知道我拥有能够控制人的勾魂术。这不错,但是,这勾魂术,也有很多限制。”
说到这里,尉文龙的耳朵竖了起来,他的眼神突然变得无比的犀利和明净。
“……”
看到尉文龙认真倾听的姿态,我继续说道:
“主要的限制,在于人数和次数的限制。”
“果然。我做过差不多的猜想。”尉文龙淡淡地道,“上限是……?”
“以我现在的能力,最多九人。次数,则是同一个人只能控制一次。一旦控制一个,就会被占用名额。我剩下能够控制的名额也会相应减少。”我轻声说道。
“懂了。”尉文龙点了点头,“所以,史兵算是占了一个名额。还有……至今没上绞刑台的张国华也是吧?”
“你很聪明。和你说话真的很省力。”我笑着道,“不错,我的勾魂术九个名额,已经占用了两个。”
尉文龙的瞳仁微微放大,然后,又渐渐收缩。
“你想要把勾魂术效用最大化?”
“没错。”我点点头,“如果要用勾魂术,我希望能够一次做道最大最显著的效果。用勾魂术让高清华下台不难。但是……你可有想过,就算不是高清华,下一任的学校领导,也会采取半封闭式管理,打压学校周边的店铺么?拔草不除根,终究不是长远之计。”
尉文龙扭头看着我,低敛眼皮,点了点头:
“你说的很对。你有什么想法?”
“我的想法很简单。”我回答尉文龙,“学校需要一个教训。一个刻骨铭心的教训。能够永远不敢在食品方面的财物动歪脑筋。”
尉文龙的眼睛眯起地越来越厉害,他斜着眼看着我,然后再次问道:
“有具体方针了?”
“还不算明朗,但是……算是有点想法吧。”我轻轻地叹了口气,然后对着尉文龙眨了一下眼,“我想试试看,如果是你,会采取什么样的办法。站在我的立场。我想你的能力不下于我,肯定能想到。”
尉文龙拇指甲抵着嘴唇,略微佝起的身躯往前倾着,目光盯着地面上一个虚无的点。
我知道尉文龙在思考,所以,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打扰他。
时间,就在悄然无声中缓缓流动而去。
天空中的橘红色阳光,缓缓地钻入了云峰之中,尉文龙脸上的阴影,也越来越深。
忽然,如同雕塑一般一动不动的尉文龙动了。
他缓缓地转过了脸来,琥珀色的眼睛里散发着异样的神采,甚至可以说,是光芒大放。
“阿扑吗啡和玄明粉的水溶性……你还记得么?或者是大黄。”
听到尉文龙的问题,我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然后我站起了身,拍了拍尉文龙的肩头。
“跟我想到一块儿去了,朋友。”
“王一生,你想清楚了,这风险很大。”尉文龙眯眼看着我道。
“你觉得你是宁向直中取,不可曲中求的人么?”我笑着道。
尉文龙也笑了,笑容有些苦涩,然后,他摇了摇头,叹了口气,道:
“那就这样吧。今晚我就可以帮你调配试验出合适的剂量。”
“我相信你的能力。对了……你还是打算回学校的吧?”我认真地看着尉文龙。
“想。”尉文龙道,“也不想。毕竟今天这么多人看到我动手了,呵呵。要回去,得找个不错的理由呢。就麻烦你帮我开一份抑郁症治疗证明吧。”
“没问题。”我愣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但是你可要想清楚了,这对你周围人的目光和未来的前途……”
“就算我是神经病,还能比现在更糟么?”尉文龙苦笑着看着我,从他那琥珀色的眼眸中,我看到了看淡一切的淡然。
“我懂了。”最后,我点了点头,然后,伸出手,拍了拍尉文龙的肩膀。
“喂,你要让你那不成事儿的妹妹等到什么时候?”就在我点头首肯时,身后,却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女人清澈的声音。
听到身后的女人声,我头皮一麻,叹气转头,果然,看到了一对漆黑如菩提子般的眸子,那对眸子里,秋泓流闪,带着几丝郁结和不耐烦。
不用说,听到这清清冷冷如同风铃般的声音时我就知道这声音的主人是谁了。
狐仙,正站在我的身后。
而且,比较尴尬的是,此刻,如果是从狐仙的角度看来,我和尉文龙两人站得很近,几乎是面面相对的场面。
而且,我正巧伸手拍着尉文龙的肩头,这样一来,此刻的场面,多少显得有些容易曲解了。
果然,她拨弄着耳际的鬓发,墨黑色瞳仁嘴露出了一丝疾风之色,直直地看着我。
“唷,倒是不知道原来你还是兔子。”
“想说什么?”我盯着徐步走来的狐仙,沉声道。
狐仙拨动着耳际散发着佛手般的幽香的秀发,讥笑似的看着手搭在尉文龙肩头的我:
“龙阳之好,断袖之癖?南风之症?”
狐仙的台词,依旧犀利。
“喂,牙齿不要这么尖。”我给了狐仙一个不满的眼神,狐仙有意地转移了视线,无视了我给她的警告。
狐仙的双眸落在了我身后的尉文龙脸上,我顺着狐仙的视线,看到了脸上闪过一丝惊异之色的尉文龙。
当然,尉文龙并没有吃惊多久,就恢复了常态。
狐仙和尉文龙并不算是第一次见面,之前狐仙也来过一次学校。那时候尉文龙就知道狐仙的小名——冰冰。
“是你啊。”
狐仙和尉文龙同时开口说了这句话。
然后,一男一女互相对视着。
两个人的表情都出乎预料的平静。
差不多对视了两秒钟后,尉文龙转移了视线,看着我道:
“我知道你说的让你头痛的女人是谁了。”顿了顿,尉文龙继续说道,“那就不打扰了。我先走了。”
“走好。对了,我家的电话报给你,有事联系。”我对着尉文龙苦笑了一下,道。
尉文龙静立原地,记下了我家的固定电话,然后做了一个勉强算是告别的招财猫的手势,手里拿着一盒吃了一半的红枣转身离去。
原本就消瘦的身影,在夕阳余光之下拉出长长的斜影,渐行渐远。
那一刻,尉文龙的背影,居然有点像是踽踽独行的垂暮老人。
看着尉文龙的背影,我心中忽然涌动了一股热潮。
“喂,文龙。”我突然叫住他道。
尉文龙的右脚突然收住,他转过身来,琥珀色的眼睛隔着昏黄的阳光望着我。
我对着他竖起了大拇指,道:
“我们算是朋友,对吧?”
尉文龙面色略显木讷地看着我。
虽然没有法令纹,尉文龙的嘴角还是露出了酒窝状的弧线。
尉文龙没有说什么,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他只是淡淡地一笑,然后,在夕阳橘红色的光幕中,也对着我竖起了一根拇指。
从那一根竖起的拇指中,我知道了答案。
我笑了笑,也不说什么,转身,不再留恋尉文龙离去的身影。
回头,看着站立在身后的狐仙。今天狐仙穿了一件白色的蕾丝挂脖吊带裙,还穿上了一件黑色的网袜,一双美得像是白玥雕琢而出的美足拖着我妹妹的绿色平底塑料拖鞋,显得格格不入。
夕阳的光芒下,狐仙的半个躯体都被染成了赤色,仿佛和周遭对比鲜明的暖色调光线融为了一体。
看着裙裾飘动,纤然独立的狐仙,我也不多说什么,拉着自行车就往楼道口走。
“他有一双不错的眼睛。”经过狐仙身边时,这个女人突然说了句意味莫名的话。“和你很像。”
“是吗。”我打了个哈欠,“他算是不多的能够和我有共同语言的人之一吧。”
“那可真值得庆幸呢。”狐仙懒洋洋地说着,跟在我的身后。“今儿个心情?你眼睛里亮着的水光都比得上你那个不谙世事的妹妹了。”
“算是吧。这算是你来到我家后我过的最有意义的一天。”我斜眼看着狐仙,然后问道,“对了……你是说阿雪的眼睛很水亮?”
“比你的亮堂多了。”狐仙淡淡地道,“你妹妹有一双比你特别的眼睛。”
“……”我并没有太过记挂狐仙说的这句话的信息量,直到后来我才真正明白狐仙的这句话对我意义有多大。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零二理想【第二更】
停了车后,我回到了家里。阿雪早已经做好了饭菜在家里等着我了。
“哥,怎么这么迟才回来啊?!饭都凉了啊!”阿雪坐在长桌上幽怨地看着走近大厅的我和狐仙。
“不好意思了……今天和同学打篮球,后来又遇到个朋友聊了会儿天,忘了时间了。下不为例。”我歉疚地笑着安抚着满脸不满之色的阿雪。
阿雪撅着小嘴,后脑勺系着的黑色马尾辫轻轻一甩,小小的琼鼻皱了皱。
“下次要是再这么晚,我就不等你了哦,哥!实在是太迟了啊!哪有这么晚的!”阿雪两腮鼓鼓的,怒气似乎仍然未消,
“对不起对不起,我接受惩罚还不行么?”我无奈地摊了摊手,苦笑着。
“你说要怎么惩罚我啊?”
听到惩罚两个字,阿雪的眼睛一亮,眼珠子转了转,顿时闪过了狡黠之色,道:
“那哥你就学狗叫……叫三声!”
听到阿雪调皮的话语,我一怔,斜过眼,正巧看到狐仙觑着眼,用一种看老年痴呆症患者般的眼神看着我。
我眯起眼给了这个女人一个眼色,然后转过头,摸了摸阿雪的脑袋,然后轻轻地道:
“王王王。”
每个人在至亲的人面前,都会放下我的尊严。
我也不例外。
晚饭从简,吃过饭和阿雪一起给我妈做了一些舒张运动后我督促阿雪做完功课然后洗澡回了房间。
那时,已经是十点。
十点半之前睡觉,那是阿雪从来为改的习惯。
所以,洗完澡后,我在房间里约莫呆了一个小时,确认阿雪已经入睡,我就重新换上了一件外套,穿上了我的“夜行衣”,戴上了我的软质头盔,准备出门。
狐仙饶有兴致地躺在床上看着我做着一系列准备工作,眯起眼看着我:
“哟呵,这身行头,可又要做什么动作了?”
“秘密。”我竖起手指,开门前,回头对着狐仙做了一个消音手势,然后微微一笑,“晚安。”
语毕,我拧开门把手,走向了门外的黑暗。
“故弄虚玄。”
隐隐间,我听到身后传来的狐仙吐槽声。
我出门的时间不算太久,但是也不算短暂。
这是我计划之中的出门,出门的目的,有两个。
一来,自然是采购我和尉文龙接下来所要采取的计划所必须的物品。
二来,则是去东桥桥墩底下布置好我之前对李天宇交代好的记号。果然如我预料的那般,李天宇想要从他的那个“三叔”手里搞到一些违禁的药品没有我想的那么容易。当然,我也没有把所有的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如果李天宇搞不到,我不过是亲自走一趟而已。
大半夜穿着一件黑色雨衣出门怎么着都会显得非常诡异。但是对我来说,这却是必须的。
因为我不能暴露我自己的身份。
我控制了两名路人,按照我策划好的配方药单,我没有花费太多钱就从无锡市东北部的一家夜间门诊部和几所大药房搞到了芒硝、朴硝、玄明粉、雷丸、大黄、中药瓜蒂、酸锌,酒石酸锑钾,这些基本上都是减肥需要的泻药或者是催吐药,只要药量适中,并不会引起休克对人造成后遗症,但是,绝对能够引起人短时间的不适。
至于具体的调配比例和温度影响水溶效果的问题,尉文龙会帮我具体计算。
没能够在东桥底下碰到李天宇,我拿着一袋子的药回到了家里,时间已经过了子时。
“哟呵,大包大揽一箩筐,这是打算乔迁?”悄无声息地回到家打开房门,一进门,我看到狐仙居然还没睡,反倒是饶有兴致地看着提着袋子的我。
“送你的,一袋切糕。”我笑着提了提手里的袋子道。
听到我的话,狐仙的眼睛一亮,但是随即黯然,她一脸冰冷地道:
“我没兴致听你那些俗不可耐的玩笑。”
我笑了笑,反锁上门,打开了床头灯。然后把头盔和雨衣卸下,放到了床底下,最后把袋子里的药品通通倾倒了出来。
看到我从袋子里倒出来的药,狐仙一个翻身,目光里流露出了满满的讥讽之色:
“呵,这么多药,病的倒是不轻啊。”
“你今天话很多啊。”我斜视了狐仙一眼,“再说两句我不介意把这些药塞你那张比黑寡妇还毒的嘴里杀杀毒。”
听到我的话,狐仙顿时板起了脸来,冷冷地盯着我道:
“要是你敢那么做,”她顿了顿,“我不介意挖出你的眼珠子丢在地上当鱼鳔踩着玩。”
“无聊的女人。”我随口道。
“没趣的男人。”狐仙迅速回答。
我被狐仙的毒舌刺得头疼脑热,我也没空去听这个女人无聊的废话,我把袋子里的药品一一取出来,在地上排列整齐,分门别类,按照刺激强度分好,同时看了约莫二十分钟的说明书后,又重新整理摆齐,放回了床头柜里。
“差不多了。”
“然后呢?”狐仙勾起她那象牙玉一般的白皙美腿,如同荧光棒一般在床上缓缓摇动着,她两只手拖着下颚,轻启红唇,道,“打算挑什么时辰对那个生不逢时的可怜虫下黑手?”
“近日。”我简洁地回答道,然后我眨了眨,笑着道,“你不是能看透人心么,不妨猜猜?”
“你脑壳丢了么,我不是说了,灵元金丹在你那儿。我暂时没法力。”狐仙淡淡地道。
“也是。”我当然没有忘记狐仙给了我灵元金丹后她暂时没有了法力,只不过是生理现象略微异于常人的女人罢了。
“当然,”狐仙慵懒地挑起了一根尖尖的黑色细发,朱唇微微蠕动,道,“我不介意你把灵元金丹还给我。”
我微微一怔,这一次,我沉默了。
“呵,怎么不说话了?”狐仙没笑着看着我,可是,她的双眼虽然在笑,我看得出,她的眼眸深处却是一阵冰寒。
“你终究还是认识到了你现在终究是个不依仗勾魂术一事无成的小屁孩么?”
“……”我咽了口口水,默默地攥紧了拳头,微怒地看着狐仙,但是我的心头却是有了几分的清明。狐仙的话,却也不无道理。
如果不是勾魂术,我能够获得什么?
“可是你终究是给了我勾魂术,这是既定的现实,不可能改变了。”我一字一句地说道,“既然我有了这个本事,我就不会碌碌无为一生。”
狐仙闭口不语了,这一次,她轻轻地开启了红唇,把她左耳的一缕鬓发含在了唇间,轻轻地含着。
“喂,王一生。”
“嗯?”
“你的理想是什么?”狐仙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当权者。还是退居其次的权臣。还是逍遥自在的隐者。还是隐居幕后的垂帘,又或是安于现状、因循守旧、不思进取、固步自封的小市民?”
我的理想?
听到狐仙的提问,我却是很容易就陷入了沉思。
略一沉吟,我淡淡地道:
“每个人都不会希望过上被人束缚着的日子。你在井底下关了那么久,我想你应该比我更有体会。”我停了停,继续说道,“对于我个人而言,我只想过的好一点。但是这个好一点却是内在和外在的。内在来说,是我个人需要发展。外在来说……是这个社会需要改变。或者,我去改变。”
狐仙轻呵了一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我:
“变成什么样的世道你才满意呢?”
我再次微微一愣,这一次,我沉默的时间前所未有的长,最后,我还是开了口,说道:
“理想的世界,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在我看来,判断的标准只有一个——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妓汝不再为钱而卖身。”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零三定计【第三更】
“空想主义。”狐仙用纤细的指尖轻轻地戳着床头柜上那朵假水仙花的花骨朵,给我的话来了个评判。
“准确的说空想社会主义,或者是乌托邦主义吧。和空想主义是两个概念……而且,就算是空想主义,也从来没人说过空想主义和现实主义是对立的。”我觑着眼看着狐仙说道。“你知道的还挺多的,真怀疑你是不是真在井底下关了三十年。”
“严宗光办《国闻汇编》时便有《天演论》了。洋人的奇淫巧术,我比你懂得多,知晓的也早。”狐仙淡淡地道。
“也是。”我笑着点点头。对于这个看过的书或许比我吃过的米都要多的女人,我可真不敢卖弄什么。
“其实没有一个思维正常的政客会抵触太平盛世。只是这个社会作为一张大网,某个人的网格大了,别人的网格总会相对缩小一些。而人的欲望往往会导致网格无限增大,最后排挤一些网格。最后变成亡羊才想到填补的牢洞时,社会就破败了。”我感慨着道。
“倒是不错的譬喻呢……呐,王一生,我说,今儿个怎么有雅兴谈论这个了?”狐仙的视线依旧停留在指尖的假花上。
“大概……是今天心绪不太宁定吧。最近的事很多,接下来要做的事更多。”我的视线落在地面上,说道。
我轻轻的闭上了眼睛,深深的呼了一口气,房间里一片安谧。我听不到狐仙的呼吸声,但是能够感受到自己的心跳。
半晌,我吐出了一口气,重新睁开眼,抬起头,看着心不在焉地打着哈欠的狐仙,有些犹豫地问道:
“狐仙,你是女人吧?”
趴在床上,胸部的光滑半球体挤压着白色床单的狐仙冷冷的目光突然扫了我一眼,然后重归于宁静,道:
“眼光不错。”
我呵呵苦笑,说道:
“我就是想问个或许白痴的问题……你说,一个女人的心思,真的那么变化无常么?”
狐仙停止了玩弄手指尖的假花,瞄了我一眼,道:
“问我这个……莫不是感情上碰壁了?”
我一愣,欲言又止,咬了咬牙,心头有些不爽。这个女人的嘴巴还是这么的不检点。
“行,那我换个问法。狐仙,我相信你算是那种能够让任何雄性牲口见了就趋之如骛的风景线。但是……你说,一个姿容不算顶尖,气质不算超凡的男人,有可能让一个个甚至都没有交往多久的女人见了都纷纷眼冒桃花、蜂拥而上,对她们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随意摆布……甚至愿意为他不惜背亲弃友,付出所有么?”
听到我的提问,狐仙微微勾起了她那上弦月一般的疏淡细眉,一对望月谭一般的眸子定定地看着我,瞳眸深处,却是露出一抹掩饰不住的好奇:
“倒是不多。”狐仙幽幽地道,“怎么,你碰到了这样的罕物?那可真是不幸呢。”
“不错,我确实遇到了。所以我觉得,这件事……非常不合常理,甚至……不符合逻辑。”这一次,我没有嘴硬地否认。
狐仙黑色的瞳眸越发的清亮,眼中的好奇之色倒是更盛了:
“他叫甚名?”
“高雪芹。”我淡淡地道。
狐仙嘴唇微微开合,上嘴唇和下嘴唇轻轻地咬合了一下,道:
“听名儿倒像是有点名望的八旗子弟……然后呢?他又动了你在意的谁?”
我的脸微微一热,然后咳嗽了一声,然后缓缓道来,把高雪芹和金娜、黄春,还有最初的张雨婷、刘若曦等等女人的故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狐仙。
听完我的讲述,狐仙那如同蘸了朱红色墨水般的嘴唇散发出了一丝更为迷人的诱魅光泽。
狐仙手根骨托腮,黑亮的眸子闪过一丝几不可查的光彩,闲然道:
“原来还有这等奇事……听你这么说,我倒对那位公子哥儿起了几分兴致呢。”
幽幽说罢,狐仙唇角的那一抹笑,更加诡异而耐人寻味。
狐仙对月亮充满了一肚子的轻言,尉文龙对太阳没什么好感。
但是不管这两个怪人对自然事物的态度怎么样,日月总是会如常交替。
第二天早上,闹铃刚响,我就接到了尉文龙给我的电话。
“喂。”我振作起还不算清醒的大脑问道。
“比例我已经查好。”尉文龙直截了当地给了我回复,“我做了一个晚上的水溶性实验,认为玄明粉和大黄五比一的比例搭配最佳,加入十分之一的中药瓜蒂,十五分之一的酸锌,还有二十分之一以下的酒石酸锑钾,效果会更好。”
“辛苦了。总量呢?”我缓缓吐息,继续问。
“按照食堂不锈钢汤桶59.5cm高度,60cm内直径和160l容积,以及溶液和成分二十五比一的比例来计算,一个汤桶需要12.8L混合玄明粉。”
“是吗,看来我不用跑第二趟了……昨天晚上,需要的东西,我基本上都已经搞到手了。”我松了口气,给了尉文龙答复,然后,又重新绷紧了心弦。
“别忘了,食堂有四个汤桶。”尉文龙提醒道。
“这点我当然考虑到了。”
“那就好。”尉文龙的声音依旧平淡。
“不过……今天还不是动手的时候。看来你今天还得在学校外面逛荡一天了。学校怕是暂时还回不了。”我咽了几口口水。“我在等一个非常关键的条件。这个条件达到了,我们的计划……才能够走出最后的一步棋。”
“什么条件?”尉文龙自然是不知道我对李天宇做了什么的,当即我也不隐瞒什么,把我这一边的计划告诉了尉文龙。对于别人,我说话都会显五分留五分,但是对于尉文龙,我没必要保留什么。
尉文龙足够聪明,如果我遮遮掩掩什么他能够敏感地洞察到。我和他能够交流,甚至某种程度上成为统一战线的人,最基础就在于我和他能够互相推心置腹,毫无保留。
“这个行动风险很大。”听了我的计划后,尉文龙对我的计划做了评判,“不算光彩,而且牵涉很广。”
“但如果要直接点,这个办法,或许是最为行之有效的办法之一。”我说道。
“我懂你的想法了。”尉文龙简单地说道,“你有几成把握?”
“七成……左右吧。”我数了数手指说道,“这件事取决于很多突发变量能够在预料之中。如果所有的步骤能够按照我的想法演绎,那么……基本上能够成功。”
“那就值得一试。”尉文龙说道,“希望一次成功,不然,下次再行动会消耗更多机会成本。”
“会成功的……”我笑了笑,然后挂了最便宜的三星老年机,结束了和尉文龙的通话。
通话结束后,我的心情,却是无比的凝重了起来。
“也许吧。”这三个字,我没有在电话里对尉文龙说出来。
没错,在我的计划里,这一次的行动风险的确很大。七成,只是矩阵平差粗略计算出来的估计值,实际成功率肯定受到多种没有考虑到的参数变量的影响而产生偏导和离轨。
怎样才能够提高胜率呢?
怎样才能够在我的天平一侧加大砝码?
窗外的景致略显模糊,窗户面上还有未干的雨丝,充分说明昨夜,在我的睡梦时,屋外下过不小的雨。
我有些忧愁地望着布满了雨丝的窗外风景,脑海里闪过了无数组画面。尉文龙和梦馨的,曹宇和任放的,史兵的,还有……高雪芹和金娜、黄春以及刘若曦的……无数组画面闪闪烁烁,却又不断地幻化组合,最后,变成了一道连贯的风景线,最后……那些风景组合成了一张脸。
一张美丽、妖媚,让我永生永世也无法忘怀的女人的脸。
“雨,停了。”
昏暗的房间角落里,狐仙保持着腕骨托腮的姿势,瞅了瞅了窗外那渐渐明亮起来的天空,酥酥麻麻地道。
难得,这个女人,起的比我早。
看着房间黑暗中静静隐没着的狐仙脸庞的曲线轮廓和完美的明暗凹凸面,我的心,渐渐的如同窗外钻出了阴霾的太阳一样明朗起来。
“有办法了,原来这么简单……呵呵,这次我可不陪你玩了,高雪芹。”
像是直流电流穿过我的脑海,我的大脑突然间一片通明。我也忍不住重重攥紧了拳头,嘴里发出了难以自制的笑声。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零四世道变了,人心换了
那天阳光不算盛,偶尔还是有几片乌云遮着天空。
但因为下过点雨,那天的空气倒还算清新。没有前几天那么燥热压抑。
总而言之,那天总的来说,比我预想的要更加平静。
也算是暴风雨之前的最后一丝安宁。
一个大白天,尉文龙并没有来学校,他的座位一直都空着。这点没有任何出人预料之处。倒是金娜那边,情况稍显特殊一些。那天,金娜大多数时间都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趴在桌子上,像睡觉,又不像是不敢面对谁一般。就像前几天的状况一样,我和她……基本上没有任何的交集。或许,昨天的事也让她有些愧对于我吧。
倒是黄春,却是中午和几次下课都会消失在教室里,不用想也知道她去了哪里。
夏圆圆找了我前去问话,昨天尉文龙用刀刺伤王研的事班上已经人尽皆知,夏圆圆没有道理不知道。
夏圆圆问我的问题无非是刀到底是谁的,尉文龙和王研的关系,我又是怎么被牵扯进去的。当然,夏圆圆还郑重其事地问了我……我到底是不是凶手?这件事和我到底什么关系?
对于夏圆圆的提问,我也只能够装作个局外人,装作什么也不知道。把所有的一切都牵扯到不知情上。
现在尉文龙暂时替我背了黑锅,如果我再把自己抖露出来就是白痴了。我只能够暂时先把自己置之事外,避开夏圆圆的疑虑。
最后夏圆圆还是没有如何责怪我,只是问了我一些尉文龙的状况,眼尖如她,她也是发现了我和尉文龙的关系算是不错的。
最后没能从我的嘴里得到太多的有用信息,夏圆圆也放过了我。
但是,大概是因为昨天的事吧,我这个班长当的不算太安分。尤其是昨天我当着极多人的面对高雪芹放下了要把他踩在脚底下之类的狠话后,班上不少人都用诡异的目光看着我,似乎觉得我是个危险分子一般。
他们的想法我当然是知道几分的。虽然没有直接的证据指明是我刺了王研,但是,有一些小道消息还是猜忌我可能是昨天事件的真正主谋,尉文龙可能是为了我才会“发疯”。对于这样的言论和一些猜忌的目光,我也只能够暂时保持低调。
至于曹宇和王研那边,他们似乎也真的是受到了处分。不知道是暂时停课还是劝退。但是估计麻烦不小。因为那一整天,我都没有在学校里看到曹宇的身影。
那一天,我只在学校里看到过高雪芹一次。
而且,是远远地看到了他的背影。
只不过这一次,高雪芹的身边,居然跟了三个女孩!
其中两个,自然是刘若曦和黄春,而第三个……居然是金娜。
看到金娜明明被高雪芹利用,却依旧跟在他的身旁。我的心里暂时搁置着一个不大不小的问号。虽然我已经多少猜到了这其中的猫腻,但是,我依旧没有采取行动,因为我知道,时间未到。
那天我最大的行动,主要有两件。
其中一件,自然就是单独找到黄春,然后,从她的口中问出昨天对王研下手的真正元凶。
这件事要行动起来并不难,因为我是班长,以班长的名义叫一名学生做什么,实在是太过容易了。
下午第三节下课时,我走到了整理着书本的黄春面前,然后拍了拍她的桌子。
黄春抬起头来,一对不大不小,但是还算是水灵的眼睛看着我。
看到我,她的脸上露出了几分惊愕之色。我从她的目光中捕捉到了一丝一闪而过的愧疚和躲闪,就知道,这个女人肯定有猫腻。
“夏老师叫你去她的办公室。”我用几乎没有感情的声音对黄春说道。
如果我直接找她出去问话,她是百分之两百不可能去的。所以,我只能绕个借口,打着老师的名号找她。
很容易就把黄春给骗出了教室,就在前往夏圆圆办公室的路上,我抓住了机会突然上前一步拦在了黄春的面前,然后不等她出口对我大放厥词,就盯着她那一双虽然不算明亮但还算清澈的眼睛使用了勾魂术。
“现在开始,不管我说什么,你都服从我,知道了么?”我盯着黄春睫毛上翘的眼睛,道。
黄春呆呆地站在原地看着我,呆立了半秒后,她点了点头,用平静的语气道:
“好的。”
“那好。跟我到小店,我们边走边聊。我有话问你。”
“好。”黄春二话不说就跟着我并肩而行。
我和黄春缓步走出了教学区,走到了操场尽头的校店,一路上,我问着她话:
“昨天那本《统治世界2》里的刀,可是你放的?”
黄春非常机械化地摇了摇头,道:“是高雪芹放的。他把刀塞进了书里给我,然后让我给金娜。”
高雪芹……果然是他。
我一声冷笑。
“高雪芹跟你什么关系?”
“高雪芹说如果我帮他做点事,就同意和我交往。”黄春回答道。
“你们以前认识?”我疑惑道。
“没有……但是我,很乐意和他交往。”黄春如实答道。
“为什么?”
“因为……他很有魅力。”黄春面不红气不喘地道。
很有魅力?这算是哪门子的回答?如果此刻黄春没有被我给控制的话,恐怕我会以为她在因为害羞而遮遮掩掩什么,可是,此刻我是很清楚她已经被我给控制了的。她却说因为高雪芹有魅力而让她甘愿为高雪芹做任何事。这是什么情况?
“他有那么多的女朋友,为什么你们还一个个像饿虎扑羊一样跟他在一起?我不相信你们没有一点的怨言或者你们都是没脑子的发痴女。”
这一次,黄春却是摇了摇头,说道:“没有。我们并不是很反对这样。”
这一下,我真的是觉得荒诞了,但是心头,也是开始坚定了某个虚无缥缈的信念。
“为什么?”
“因为……他很有魅力。我们受不住他的诱惑力和魅力,一看到他,我们就情不自禁地想要接近他。或许别人看来是花痴愚蠢不成熟的表现,但是,我们受不了那种诱惑。我们……就是愿意和他在一起,哪怕他有再多的女人也没关系,我们就是想要在他的身边,成他的女人。只要他希望,他让我们做什么,我们都是愿意的。”
我皱紧了眉。这一次,我沉默了。
这个高雪芹……真的是不简单啊。
一问才知道,高雪芹对这些女孩的吸引力,居然到了这个地步。也难怪,金娜明明做了那种事,却还是愿意被高雪芹蛊惑,留在他的身边了。
我苦笑了一下,弹了弹手背上的灰尘。
真相,仿佛已经水落石出了。
“那么,王研的事又是怎么回事?你可知道是谁刺了王研那一刀?”我压低了声音,趁着周围没人时问道。
“没人刺他。”这一次,黄春的回答,却是相当的肯定,“王研是自己刺的自己。为的……就是想要祸害你。”
我的心一阵抽搐。
王研是自己刺的自己?为的就是祸害我?
可这……又是为什么?
王研是曹宇那边的人,他有必要刺自己一刀祸害我么?我的思维有些波动了,感觉自己好像遗漏了什么。
“王研是不是和曹宇闹了矛盾?表面上他是他的打手,事实上,他们内部分裂了?”我问道。
“王研是不是和曹宇闹了矛盾?表面上他是他的打手,事实上,他们内部分裂了?”我问道。
黄春摇了摇头。
“那是什么原因?你知道么?”我眯着眼看着黄春。
黄春抿了抿唇,然后,似乎有些艰难似的,说道:
“王研以前追求过我。高雪芹让我拜托王研演这场戏祸害曹宇,代价是……和他上床,做他的女人。”
通!!
我的心脏,重重地一跳,随即,我忍不住全身地因为兴奋而颤抖起来,紧接着,我的嘴唇一阵抽搐,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原来是这样。高雪芹啊高雪芹,好一个高雪芹。算你厉害啊。能把女人玩到这个地步,我真是该佩服你了。”
答案都已经昭然若揭、水落石出了,再问下去,也没有太多的意思。
“呵呵呵呵,这个世道果然是不一样了啊。改革初期那种靠着无聊的兄弟义气一股子热血像无头苍蝇一样往社会上层的门墙钻的日子果然是一去不复返了啊。”我冷冷地一笑,然后,解除了黄春的勾魂术,混在小卖部的人群中,离开了小店。
一边走,我心里的冷血却越是沸腾,同时,还是忍不住一阵唏嘘感慨,简直堪比狐仙了。
“世道变了,人心换了。黑道小说中那种讲兄弟义气的事果然是最幼稚的东西。这个时代,兄弟不反过来刺自己一刀都算好的了。女人势利眼,男人小心眼。兄弟义气?侠肝义胆,手足情谊?那不过是被时代淘汰的靰鞡鞋。这个年代谁把这种东西挂在嘴边,简直就是老掉牙,惹人笑话。”
所谓人与人的关系。不过是在合适的时候交心比心,在合适的时候谈情说爱结婚生子搞点露水姻缘,在合适的时候谈笑言欢把酒作乐,在合适的时候同患难共富贵。
然后,也在合适的时候一拍两散,在合适的时候,反咬一口。在合适的时候……尘归尘土归土,结束那三千秋水三千岳,三千愁肠三千泪……
三千繁华三千梦。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零五看不见的角落【第五更】
那一天的课程再也没有给我带来新的什么收获,在其他人的口中,我也没有再套出什么来。我这一天唯一的收获就是班上同学猜忌的目光和黄春口里的那么一点信息而已。
放学之前,我走出教室,却是正好和回来取忘了拿课本的金娜撞了个面对面。
看到我,金娜的眼神一慌,面色也是有些难看,一对美眸躲躲闪闪,不敢看我。
“忘了拿东西?”最后还是我先开了口。
“嗯……嗯。”金娜看了我一眼,然后,微微地低下了头。
我让开了一条路,让金娜走过。金娜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放在小腹前,缓缓地从我的身旁走过。我既没有冷哼一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静静地看着她从我的身边擦过。
只是,才刚擦过两步之遥,金娜的身子却是定在了那里,再也没有动。
“王一生……我……那个……昨天的事情……”背对着我,金娜终究还是吞吞吐吐地想说点什么了。
“嗯。”我嗯了一声,不多一字也不少一个字。
金娜缓缓地转过来,一只细嫩的耳朵从梨花发中钻出来,比起刚才和我碰面时犹豫的眼神,此刻她面对我的神情,倒像是多了几分的坚定。
“昨天的事……对不起。但是……我也不知道会那样……真的不知道。”
“我知道。”我淡淡地说道,“我全都知道。是谁的主意,经过谁的转手。最后又想要利用谁,祸害谁,牵连谁,嫁祸谁,我都知道地一清二楚。”
听到我的话,金娜的瞳孔微微睁圆,然后,她的眼神又黯淡了几分。
“也是呢……昨天你对高雪芹说了那样的话……你肯定是知道的……王一生,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看着金娜,一字一句地说道。“‘对不起’这三个字太不金贵了,跟空气没什么区别。”
金娜一怔,脸色更红,眼神又开始躲闪了。
她语无伦次地道:“那个……王一生,这件事能不能就这么过去了……我会好好劝高雪芹的……还有尉文龙……昨天他会那样我也吓了一跳……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一直很矛盾……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自己了……”说着,金娜的眼圈居然红了起来,粒粒泪珠从金娜的眼眶中渗透出来,打湿了她的眸子。
“明明我知道我对不起你……我知道,王一生你是无辜的,你是个很好的人……可是,我就是……就是对高雪芹没办法……我……我就是忍不住……”
“再见。”我淡淡地说道。
“嗯……啊?”听到我的话,金娜错愕地看着我,梨花带雨。
“我说‘再见’。”我平静地说道,“回家好好睡一觉,该干什么干什么。我从来没有怪过你什么。没有你,我也过不了测谎仪那一关,现在早就死在监狱里了。”
“你说……什么?”金娜不明所以地看着我。
“没什么,我只是告诉你。我从来没有怪过你。杀人的是控制人手的大脑,不是人手本身。斩断人手根除不了什么,驱除不了业障,积不了阳德,成不了正果。擒贼擒王,下棋将军。这点道理,我还是知道的。”
我顿了顿,道,“所以,再见。”
说着,我二话不说,给了金娜一个闲适的笑容,转了身,肩上挎着挎包,缓步走远。
我本以为此刻金娜会呆呆地看着我走远,愣在原地,可是,就在我走出了约莫十米远后,身后却是突然传来了一阵细碎的小跑声。
“王一生……!”是金娜的声音。
我微微皱眉,驻足,转身。
金娜眼前微红地看着我,脸上满是红艳,气喘微微。
“王一生……我……我知道你很生我的气!我……我知道!”
“……”我直视着金娜,不置可否。
“王一生……我……我只是想对你说……说那个……”
“什么?”我看着金娜,心里似乎隐隐感觉到了什么。
金娜捏了捏不算结实的白色拳头,脸上的羞红更盛,然后,她像是下了莫大的勇气似的,卯足了劲对我说道:
“那个……王一生,我……喜欢过你……!”
我的心跳突然加速,像是内置的某种隐藏马达突然开始运作起来一样,肩上的挎包都是略微朝着肩头滑了半寸。
可惜,这话可并不能让我太过感动。
金娜说的是“喜欢过”而不是“喜欢”。
“真的……王一生,我喜欢过你。”金娜既害羞又认真地看着我,“我真的对你没恶意……昨天的事……你可不可以当没发生过……我会想办法劝说高雪芹的,我知道尉文龙是你的朋友,这件事,肯定会有周转的余地的!”
“不需要周转,也不需要斡旋。”我笑了笑,“这座被铜臭味污染的学校,马上就要天翻地覆了。”
我笑了笑,这一次,我没有再犹豫一下,转身就走。
但是心情,却是好了很多。也许是金娜的那句告白多少在我的心里激起了波澜吧。
我不知道身后金娜的表情,也不知道她的心理活动。但是想来她不会好受。
就像……当初的我差不多。
离开了学校后,这一次我依旧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去了无锡市医院,做了我最后需要做的准备,搞到我最后需要的一点有用信息后,我又去了某个对我的计划来说非常重要的人物家里挖了一颗地雷,做好了一系列的准备。
这一次,我终究可以安心回家了。
子弹已经上膛……开不开枪,不过是心情的问题。
当然,或许有一些事,我也未必会知道。
比如说,回到家后以探望生病同学为借口的我,不会知道此刻,在我学校的校长办公室里,44岁的校长高清华正坐在真皮转椅上,手头拿着一份教务处教师变动的文件,一对鹰目细细打量着,他时而蹙眉,时而舒然,时而惬意……
当然,这些表情并不是因为他手里的文件报告,而是他大腿上坐着的一个女孩。
那是一个年纪还不到15岁的女孩,留着双马尾辫,模样俊秀可爱。她穿着一件可爱的红色小肚兜,腰身纤细,肚皮平滑,而肚兜以下,则是白花花、皮肤剔透细嫩的小翘臀。
女孩撒娇似的在校长的身上扭动着身躯,小手轻轻地搭在校长的身上,小小的身躯微微摇动,虽然看起来动作妩媚,但是脸上的表情却是充满了痛苦:
“高校长……求求你……不要开除我哥哥,好不好?求求你……”
校长神完气足地看着坐在自己大腿上的这个可爱的小妖精,哼了哼声,身体微微颤抖,然后长长地吁了口气,最后皱了皱眉道:
“你的那个哥哥……叫什么名字来着,梦馨?”
“尉文龙。”怀里穿着红肚兜的小女孩,犹豫了一下,神色黯然,然后说出了一个让她无比挂念的名字。
听到这个名字,高校长突然拉下了脸,然后,他一把把娇小的女孩从自己的大腿上放了下来,可怜的女孩光着大半个ρi股,有些错愕地看着这个突然间改色的校长。
“不行。”高清华淡淡地道。
“校长……”陈梦馨有些娇嗔着道。
“你说一百遍也没用。”高清华在这件事上,态度是出奇的严肃,“在我的学校里动刀子这种事,已经惊动了教委和纪检委甚至记者。不给他个惩罚,我这个位子可坐不稳当。”
校长斩钉截铁的冷冷回答,让梦馨惊慌地睁大了眼。
“怎么这样?可不可以……想想办法……”梦馨楚楚可怜的抓着校长的手,眼里泛着水光,央求道。
“不可能的。”校长贪婪地看着梦馨说道,“别的人可以。但是……他不行。因为这件事已经闹的有些大。教委那边来人追究起来,我也没什么办法。再说……被捅了的那个学生的一个朋友的家庭背景也不简单。他们的儿子都受到记过处分了,如果捅人的凶手不受到点惩罚。他们心里怎么平衡的过去?这件事,真的不可能的。”说着,校长笑眯眯地抓紧了梦馨的小手,然后使劲地揉了揉,仿佛在揉捏一团刚和了水的面粉。
“可是……你不是答应我……如果我跟你那个……你就答应我任何事的么……”
“是啊,但是这件事除外。”校长的布着些许皱纹的褐色老手从梦馨光洁细腻的小手背一直摸到了她的手腕,然后,开始朝着梦馨的腰部摸了过去。
“比如说,你爸爸在校门口开的餐馆,我可以给你们降低一些租税……只要你跟我玩那么几分钟……”
【五更结束,鲜花和掌声呢?】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零六唱戏【第一更】
啪!!
校长还没说完,梦馨的目光突然一凛,一记清脆的耳光就打在了校长的左脸上。
时间,在那一刻凝固了。
校长那前一刻还笑眯眯的脸,随着梦馨的这一记耳光,也渐渐地变成了严肃和暴怒。
“你……打我?”
看到校长那变得如同发作野兽一般可怕的脸,梦馨惊慌失措地收回了手,后退了一小步。
“你TMD一个小娘皮打我?!”校长突然站了起来,对着站在面前,身躯娇小的梦馨就是一个大耳光,然后,校长一个大步上前,大手一抓,梦馨的一条马尾辫就被他给抓在了手里。梦馨痛苦地叫着,想要掰开校长那只老虎嘴一样可怕的大手。
可是,她却绝望地发现,自己越是用力,那只抓着自己的手,也越用力,自己根本没法摆脱。
“小**。”校长冷笑一下,啐了一口,然后轻轻一推,就把梦馨那可怜的瘦小身体推倒在了地上,接着,这位已经不知道和多少女学生有过类似纠缠的经验丰富的校长一个伏趴就趴到了梦馨的身上,两只手按着梦馨的小小肩膀,脸上带着三分冷笑,七分**。
“你……放开……”
“放开?”校长冷笑了一下,“都已经是我的女人了。玩到一半就放开?难道你不想让你爸爸有一份安稳的工作?你爸爸……年纪也大了啊。你这个女儿,就这么不懂得知恩图报、孝敬父亲?”
听到校长的话,梦馨的眼睛微微睁大,推着校长两手的力气也顿时小了几分。然后,豆大的晶莹泪珠子,从梦馨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这样就对了。”校长淫笑着,然后,他那肥厚的紫褐色嘴唇,缓缓地朝着地面上的梦馨那柔软红嫩的小嘴覆盖了上去……
“替你的爸爸想想……你现在……没有选择的余地……”
校长淫笑着,而梦馨则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细细的睫毛颤抖着,似乎忍受着巨大的痛苦。
可是……在最后的一刻,她却是猛然睁开了眼,咬着牙,推开了校长那雄大的身躯。
“不要!!”梦馨突然坚决地叫了一声,然后,她突然在校长的的下巴处狠狠地咬了一口。
校长身体猛地一颤,痛叫一声离开了梦馨的身体。
“妈的?咬我,啊?!要死是吧?”校长勃然大怒,对着地上的梦馨就是重重地一脚,踢在梦馨那白嫩的大腿上,痛得梦馨一阵咬牙颤抖。
“别碰我……你这只……癞蛤蟆!!”梦馨哭着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爬到了一旁,抓住了自己的便裤,紧紧捂在怀里。
“癞蛤蟆?”校长冷冷地一笑,“刚才你求我的时候怎么嘴巴那么甜啊?”
梦馨脸色苍白,一步步后退,而校长,却是一步步地走近。
很快,梦馨就被逼到了办公室的门口。
“别过来!我要走了……你过来……我就叫人!!”梦馨突然豁出去了似的叫道。
这一下似乎让校长有些忌惮了,他走到一半的步子停了下来。
“小小年纪,脑子倒是挺好用啊。很好,那你尽管走好了。我的管教呢,是很宽松的。”校长讥讽地笑着,一边说着,他还甩了甩手,“走啊,尽管走。不过我告诉你,我高清华的耳光没那么好扇耳,我的油也没那么好揩,尉文龙是吧?这个名字我是记住了,我呢,会好好地跟派出所那边说一说的,争取让他多坐几年牢。”
说着,校长脸上笑容,越发的灿烂。
听到这话,梦馨小脸煞白,忽然嚎啕大哭了起来,她颤抖着,把她的那条简陋的便裤套到了她那湿滑修直的大腿上,然后,她捂着脸,大哭着,转身拧开了门锁,跑出了校长的办公室。
看着梦馨逃跑的背影和传回来的隐隐约约的哭声,校长伸出老手,摸了摸被扇过的那一侧脸,缓缓揉动着。
“女人,永远这么没脑子。”
在不为人知的光明角落里,有黑暗潜伏着。
在不为人知的黑暗角落里,有光明守候着。
……
“哥,回来了,怎么又这么迟?”
打开家门的第一眼,我就看到了和狐仙一起坐在差几千下着围棋的阿雪。
这一盒围棋,是以前住在我们家楼上的邻居搬出后送给我们的。那是一名下棋爱好者,不管是象棋、军棋、跳棋还是五木、六博,那个人都有,离开后,他就把他的珍藏给了我们。算是送别礼。
狐仙缓缓地转过脸来,懒洋洋地看着我,表情不冷不热,一对像是黑色玻璃球卡上去的眸子无声地看着我,比涂抹了还要光泽鲜明的柔嫩嘴唇紧紧闭着,丝毫没有打开的意思。
“噢,出了点事,我的一个同学生病了,我是班长,所以和同学一起组团去探望他。”我自认为是天衣无缝的话语,却得到了狐仙的斜视。
“面不红气不喘。”狐仙像是冰盖下流淌着的艰涩冰泉吐槽道。
阿雪看了狐仙一眼,似乎没有立刻会意,然后看着我道:
“生病了?什么……病?”
“颈交感神经麻痹综合征。”我随便扯了一个阿雪肯定听不懂的病症名道。
“啊?那是什么病?”果然,阿雪提问道。
“会导致半侧脸部瘫痪面部下垂和神经麻痹的症状。”我叹了口气道。
心里却是说着:
我会说,那是一种小儿的麻痹症么?
大概是我的演技还算马虎,又或者是对我这个哥哥足够信任,阿雪终究没有再怀疑我。倒是狐仙一直在一旁玩弄着自己那尖如春笋片一般的指甲尖,交错着被奶白色带黑纹的过膝长筒宽袜包裹着的美腿,摆出二郎腿的姿势。
今天的狐仙,换上了一件青色的短裙衫,裙角略窄,把她那完全按照黄金分割比例打造的圆匀腰腹贴的紧紧的,更显性感诱人。
我给了不少零花钱给狐仙,看得出来这个女人压根就没有想过替我节制,也不知道惹火烧身是什么。
狐仙丝毫不搭理我一眼,我也没多看她几眼。要我烦心的事不少,狐仙这个女人想什么我暂时顾及不到。
吃完了晚饭之后我帮着阿雪整理了碗筷,问候了一下妈,帮她做了一下身体拉伸放松按摩。长期卧床的妈身体容易疏松和单侧受压,所以适当的放松是必要的。
在我和阿雪都去学校的时候,我就把这个任务交给了狐仙。
嘴上恶毒地说着我不是她的包身工的狐仙,事实上还是帮了我妈做一些放松运动的。
因为,这是我妈亲口告诉的我。
“一生,其实你不用每天这么帮妈按摩的,阿仙她在你回来前就做过了。而且比你做的好多了。”
“……”于是我默然无语,略一瞥眼,看到狐仙正在门口看着我,对上我的目光,狐仙的视线和我的视线保持着90度角撇开。她也不说什么,环抱着胸,黑发微微摆动,就转身托着蓝色的塑料拖鞋趴趴走开。估摸着又是去睡觉或者看电视杂志去了。
给阿雪辅导了课业后,我洗澡,一切如常地到了房间,默默等待深夜的到来。
“粮囤地怎样了?”
狐仙赖在铺着刚晒过的绵软被单上,呈现“T”字型张开了两手,黑发呈扇形散开,压在白色的平坦床单上。
狐仙的意思是问我准备工作如何了。
“只欠东风。”我回答狐仙道。“就看这两天李天宇那边的答复了。”
“是么。”
狐仙两手一左一右地勾起两丝发梢,含在嘴里,轻轻咬着着,两只黑眼睛盯着天花板上某个虚无的点。
“怎么不问得更详细?”
“没兴趣。”狐仙白齿咬着黑色发丝,朱唇一开一合,用清朗的声音道,“小丑角儿罢了。”
“的确是小丑角。但是……这是我欠下的人情债,我得还。不然就没机会了。”我说道。
“由你兴子去吧。我碍不着。别被不上道的跳梁小丑整了幺蛾子,打翻了船输的一败涂地,便算是对得起我了。”狐仙目光盯着在空中徐徐张开五指,五指如兰,如莲,合拢虚托。
我抿嘴,笑而不语。
狐仙也不说什么,哼呵一笑,然后,她居然含着发丝,轻轻哼唱起了京剧。
音正调准,词句清晰,气流尖细,委婉圆润,听得我精神都略微震动,像是有一道银线缓缓从我的左太阳|茓传入,右侧穿出。
俨然是一曲板腔体的《春香传》。
“你还会唱京剧?!”我奇道。
“都会。”狐仙停顿了一会儿,给我的回答简单明了,继续哼唱着。
“都会?”我挑起了一根眉毛,“还会什么?越剧?晋剧?豫剧?……秦腔?”
“都会。聒噪。”再次被我打断了曲调,狐仙声音里多了几分的清厉。
听到这女人这般说,我也不再看书了,反倒是托着脸坐在那里欣赏着这个女人唱曲调。
结果这一唱还真是不得了,评剧、晋剧、京剧、越剧、曲剧、豫剧、吕剧、庐剧、粤剧、昆曲、秦腔、梆子、评弹、黄梅戏、二人转、皮影戏、二人台……这些,狐仙居然都会。
也不知道她是从哪里学到的。是平时电视上看到的,还是她本就会?
这个妖孽。
“会唱二黄,那你也会拉二胡月琴咯?”我笑着道。
“算是都会吧。蛇皮弦,古筝……只要是八音,都会一点。”狐仙道。
“宫商角徵羽五音衡准,金贝丝竹八音匏革牙角俱全……真是个妖女。”我感慨道。对这个本来就妖的不能再妖的女人,更多了几分的敬佩。
“遣时造兴的玩物罢了。想学,你也可以。”狐仙随口道。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零七东风已至,花谢花飞【第二】
“那我宁可听你唱。”我微微一笑,“反正这辈子,我也超不过你那比***王菲还猛的喉咙,所以,我没兴趣学。”
语毕,我的手机突然响起,抓来一看,居然是李天宇的消息。
看到手机上的显示,我抿嘴一笑:
“东风到了,好戏开始了。”
……
我喜欢在黑夜里穿梭的感觉。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喜欢熬夜。
我前去的地方是东桥桥底下,按照我之前给李天宇的暗示,他的确是在我给他的坐标地点埋下了整整一袋的违禁药。这些违禁药,包括300克的K粉,300克的瑶头丸,居然还有10克的海洛因。也不知道李天宇是怎么搞到的。但是,10克的海洛因已经足以追究刑事责任。
把药拿到手后,我第一时间去了一趟学校。半夜三更,学校自然是关门的,就算是传达室也不会有人。
但是我的目的并不是进学校,而只是在学校门外。
校长办公室所在的行政楼紧贴着学校的外部围栏,我只需要站在学校外围的栏杆上,就能够看到二楼校长办公室的窗户。
我当然不可能做出爬窗盗窃之类的事,我只是随便找了两块拳头大小的路旁石,杂碎了校长办公室的玻璃窗,然后,就转身回了家。
到此,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完成了。
到了家门口,我发了一则短信给尉文龙,告诉他:
“东风已到。明天动手。”
十秒钟后,我收到了尉文龙的回复:
“得令。”
看到尉文龙的回复,我忍不住嘴角牵扯出了一丝笑意,然后,轻轻地推开了家门走了进去。
有了几次的经验,这一次,阿雪自然依旧没有发现我的鬼祟行动。
狐仙还是赖在床上,两只手抱着后脑,右腿架在左腿上,右足翘着,一对美得让人发指的眸子则是盯着天花板。
嘴里,还念念叨叨、哼哼唧唧着什么。
仔细一听,才发现这个女人已经唱到了昆曲《牡丹亭》的第十出《惊梦》: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摇漾春如线。停半晌整花钿,没揣菱花偷人半面,迤逗的彩云偏。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大半夜唱《惊梦》,春闺难耐啊?”我冷不丁地笑了一句。
话音未落,一个枕头横飞而来,差点砸中我的脸,我头略偏,躲过了狐仙的随手一掷。
狐仙也没有看我一眼,目光甚至都没有动一动。我想她从我戏谑的口气应该听出来我心情尚可。我心情尚可,就说明我做的事比较顺利,所以她也不需要过问什么。
我从不否认狐仙是个聪明的女人,在很多方面,她聪慧到可怕。
似是为了免得我说一两句闲话,狐仙迅速地改变了腔调,从雅气婉转的昆曲变到了清悠婉丽的嵊州方言版越剧,俨然是曹雪芹《红楼梦》里林黛玉的《葬花吟》,字调细腻柔美,充满了江南小女子的柔气:
“花落花飞飞满天,红销香断有谁怜?一年三百六十天,风刀霜剑严相逼。明媚鲜妍能几时,一朝飘泊难寻觅。花魂鸟魂总难留,鸟自无言花自羞。愿侬此日生双翼随花飞到天尽头……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
“不是原版的唱词,我一直觉得《葬花吟》的精髓在于‘独倚花锄泪暗洒,洒上空枝见血痕’和‘青灯照壁人初睡,冷雨敲窗被未温。’这两句,一句凄迷苦楚,热泪洒血,见花如见人。一句寒凉岑寂,冷色调突显茕茕孑立的韵味,古韵极强。比起其他的诗句更有意味。”
“可惜越剧唱词里少了这两句。那种怨怼的味道就浅了很多。”我叹息道。
“倒是有点心得。还以为你不碰触这些古词曲牌。”狐仙停止了吟唱,忍不住说了我一句。
“小时候没书看,在小学图书馆的时候,把唐诗宋词元曲和杂志上一些诗赋曲调的文章剖析都看了个遍。虽然没怎么研究,但是算是初窥门径。”
我笑着道:
“比起《惊梦》,我倒是觉得会说‘最愁不过春’的你更适合林黛玉的《葬花吟》。不过,我真是佩服,在你们那个年代,怕也没多少女人比你更有眼界博识的了。”
“呵。”狐仙轻呵了一声,颇有意味地盯着天顶,惋叹道,“可怜的钱绣芸。”
“就是为了进天一阁嫁人,结果却因为重男轻女而望着天一阁郁郁而终的那位?”我挑了挑眉毛。
“对。”狐仙淡淡地道,“古来阳盛阴衰,女子皆不如男。是以多有郁郁寡欢闷杀闺中者。但是王一生,我送你一句话,男人聪明一辈子,不如女人一床被子。别小觑了女人。”
“从无此意啊。”我汗颜道。
却是有一句话留在心里,没告诉狐仙:
有你这个惊世骇俗的妖女在世,恐怕只有男人仰望的份,哪里还有那个不识泰山的人敢斗胆小觑?
不过,真要探究起来,狐仙也算是个幸运的女子吧。
毕竟,在过去,钱绣芸那样的女人,可不在少数。
“王一生。你见过学识最源深,最懂禅意玄学的人是谁?”冷不丁的,狐仙来了这么一句。
“亲眼见过的?”我挑起一根眉毛。
“对。”狐仙的声音虚无缥缈,如同天籁。
“我身边怕是没这样的人。真要深究,估计是我们学校高三的文科16班政治老师吴鼎纹,她是北京师范大学中国哲学博士出生,为了一个开焊工厂的老公才留在我们这个小旮旯学校里教书,憋了一肚子的怨气。真要说懂禅意玄学的人,我觉得,勉强能算是她吧。其次,恐怕是尉文龙。”
“错了。”狐仙缓缓摇首,否决了我的说法。
“难不成你去过无锡五大寺庙见过什么高人?”我笑道,“虽然我是这里土生土长的,但是我还没去过几趟,也没看到过什么高人。都是一群半路出家,骗香火符纸钱的酒肉和尚。”
“也错。”狐仙继续摇头。
“那是?”
“是两条街开外的社区守门老保安。”狐仙淡淡地道。
“就是那个瞎了一只眼的老大爷吧?为什么是他?”狐仙的话让我来了点兴致,没想到她居然会说一个社区的老保安比一个北师大的哲学博士更有玄理。
“只因为……无论是谁,无论什么门第身份来头的人进门,他逢面一概只问三句话。”
“哪三句?”
“‘你是谁’,‘你从哪来’,‘你要去哪’?”
狐仙用她那和唱戏时截然不同的平静口吻,宣布了答案。
听到狐仙的话,原本还饶有兴致的我,咽了口水,陷入了漫长的哲思。
在那么一刹间,我忽然发现,狐仙身上的那种超然脱俗的浓雾,非但没有比我初次见到她时更前,反倒是更加的浓密氤氲,这个女人就如同雾中仙,明明就在那里,却让我感到远在天边。
让我……更加让我无法捉摸。
以前,我只在这个女人身上看出一骨子妖气。
后来,我终究洞察到了几分的仙气。
现在,居然品悟到了一丝的佛性。
我突然明白了为什么狐仙对任何男人都兴致阑珊。
因为,对于这个或许能够内触妙乐的女人来说,男人,实在是显得太赘余了。
女子夭夭是为妖,大智近妖也是妖,乱世出妖还是妖。
而这个女人,很霸道地把三样都给占了。
甚至还演化出了一点仙韵和佛性。
她,还能算是妖吗?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零八金刚非坚,愿力最坚
虽然狐仙的三句话不过是哲学的最基本问题,但是,当我从她嘴里听到这句话时,总感觉带了点别的韵味。
“喂,狐仙。”
“干嘛?”
“你……会永远在我的身边吗?”没来由的,我说出了一番连自己都略惊的话。
“永远?”狐仙拢了拢秀发,遮住了双耳,然后打了个哈欠,道:
“只有死人才能说永远。”
这个女人就是这么现实。
“怎么,你那颗小春心躁动了?莫不是要把你的一身不成调的本事用在采花问柳上吧?”
“怎么可能。”我迅速回答。
“可我怎记得,好像有一个叫金娜的,跟你有点剪不断理还乱的藕断丝连关系?”狐仙追问道。
“我都说了,不过是普通的朋友关系。连青梅竹马那一层面都算不上。”听到狐仙提起了金娜,我不得不反驳了。沉默了一会儿,我说道:
“知道么,狐仙?在10岁的时候,我就给我的人生做了一个规划。那就是30岁之前,不谈恋爱。交朋友可以,但是,绝对不谈恋爱,不亲近女色。”
“……”这一次,狐仙的脑袋侧了侧,似乎听到了一件奇闻。
看到狐仙一副来兴的表情,我笑着道:
“有没有资本是一回事。但是在我看来,大多数的男性把大把精力和资源投在谈情说爱风花雪月上面,很本末倒置地把人生最宝贵的十五岁到三十岁的黄金时间全都荒废了,最后一事无成或是到达不了与自己天赋能力所能相符的人生高度。这是最没有远见的蠢人的行为。或许有很多男人说不急着争取女人迟早会被别人抢光。但是,我只想说,女人总会有新的从娘胎里生出来顶上来,所以,不用操之过急。”
听到我这么说,狐仙幽幽地轻叹了口气:
“王一生,要听我一句?”
“说。”
“你这样的人,我不是没有见到过。”狐仙淡淡地说,“清心寡欲、守身如玉,克己复礼,怀揣一颗雄心壮志,图谋着一飞冲天,抛却人情世故同堂四世的人也并非没有,更有甚者,也有较之于你更极端而清高……但是,即便飞得再高的雄鹰,翅膀上也总是沾染着一点红尘风土。很多事儿,却不是你能够挣脱地开的。”
“花开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若是有朝一日你事业无成,起码在人情上有所收益。”狐仙缓缓地说道。“不至于跌落地一无所有。”
顿了顿,狐仙甩了一下左侧的长发,道:“你可以轻视情之一字,可以视作尘泥,却不可弃而远之。因为这是人之所以为人的根本。你终究还是个人。”
我微微眯起了眼,道:
“就当你说的话有几分道理吧。但是,我不会改变自己给自己划下的尺度。”
听到我这么说,狐仙再次幽幽一叹,再也不看我,而是望着卧室漆黑的窗口里自己那张白如璞玉的脸蛋倒影,轻轻地呢喃道:
“不知道你会伤多少人的心呢,王一生……抱有这样的想法,总有一天,你会知道,你失去的,比得到的更多。”
“珍惜眼前人的道理我还是知道的。但是我会删繁就简,不会把人生的重心花费在花天酒地和女人的三围上。现在太多初中生高中生没走出社会没上过大学见过更多面孔就开始在校园唧唧我我缠缠绵绵,我只能说那都是一群没有见过大世面的小屁孩。因为眼界局限于一座学校才会把眼光放在同一个县城的女人身上,等到进了大学的门槛,到了外地出了社会见识到了更优秀的异性才知道自己当初眼界的狭窄和世界的广大。狐仙,我想你也应该知道一个道理,想要让树木的枝叶往天上长,就不得不修剪掉横向生长的多余枝叶。如果不舍得放下小爱,就成就不了大爱。”
“或许吧……可是,大爱小爱的分界线,又在哪里?你也不过是个有七情六欲的凡俗之士罢了。”
“保留意见。至少我认为理性可以战胜任何的情yu。这是我的想法。”
我苦笑了一下,不再多言,拉开红花金丝绣边棉被,钻了进去。
黑暗中,我隐隐看到狐仙依旧趴在床头,定定地望着窗外,左手背托腮。左手托累了,换右手,右手托累了,换左手,如此反复……直至破晓。
“金刚非坚,愿力最坚。欲做诸佛龙象,先做众生马牛……《劝发菩提心文》和《华严经》,他都悟了一层,却还参悟不透……学佛固需愿力,可修行之根,却在于不离众生啊……”
第二天,算是我起得最早的一次。原因很多,一方面是昨晚狐仙的一番话搅扰的我多少有些心绪不宁睡不踏实。另一方面今天是我展开计划的日子,越早起床意味着我有越多的时间来构思详细的计划步骤,也意味着我有更多的时间来应对突发情况。
从冰箱里拿出了速冻馒头放在盛水的锅里蒸熟了后,就成了我阿雪的早餐。
解决了温饱问题,我第一时间就前往了……距离城南高中最近的玻璃钢材店。
我找到了钢材店的店家,直接按照我事先计划好的,给了他校长办公室玻璃窗的规格和类型,要他按照我所规定的时间前去校长办公室修理。
“对了,校长办公室窗前有两盆君子兰,一会儿你去维修的时候,顺便把这两袋东西藏到君子兰底下。但是,绝对不要被发现。塑料盆栽君子兰下方的出水孔是空心的,这些东西足够塞进去。”
我把用黑色的塑料袋严密包装的K粉和海洛因混合物递给了眼神呆滞的店家。
“没问题。”被我操控了的店家双目无神地看着我,很机械化地收下了我递给他的违禁品,二话不说记下了我给他的指示,并且表示会乖乖照做。
离开了钢材店,我直接去了学校。时间上还算赶得及,正好赶上早自修的铃声,算是玩了一次擦边球。
早上的课,我并没有太多的心思听。因为我一想到我即将在中午实施的计划,心绪就异常不凝定。中途物理课被点名回答两个真空等量异种电荷电势计算的时候,我还很罕见的算错了一步,挨了秃头物理课老师的责骂。
尽管如此,心头的紧张感还是难以消除,因为,我接下来所要进行的行动的疯狂程度,丝毫不亚于当初在银乐迪KTV的所作所为。
为了避免再因为回答问题出丑,一个上午,我都装作腹部痉挛趴在桌上没有动作。
就这样……时间一晃而过,终于到了中午。
听到下课铃声,一直趴在桌上的我心脏重重一跳,飞快地睁开了眼睛。
然后……我装作若无其事地从书包里拿出了我那一袋大黄、玄明粉、中药瓜蒂、酸锌和酒石酸锑钾的混合物,混在出教室的学生群中,朝着食堂的方向,缓缓走去。
这一次,我真的是孤注一掷。
结果怎么样,对我来说,还是一个不定数。
因为一直回家吃饭的关系,我很少去食堂吃饭。之前的那张被金娜借走的饭卡,已经被我拿回来了。不用说,当初金娜之所以会借用我的饭卡,也是高雪芹的意思。理由则是黄春对金娜说她暗恋我,想要私藏我的饭卡来找机会跟我闲聊。金娜居然就真信了。
走进了时候,我看到了食堂四个方位铺着白色瓷砖的四根大柱,每一根柱子底下,都有一个公司食堂常见的59.5cm高度的汤桶,汤桶内盛放着的,自然就是满满的菜汤,一般是笋干蛋丝汤,番茄汤或者是紫菜葱花汤。
我并没有直接进食堂,而是在食堂附近装作等人的模样瞎转悠。整整过了将近五分钟后,我终于看到了四个成群结队过来的男生,周围除了他们就再无别人。
看到这四人,我也不多说什么,直接上前,拦住了他们。
“干什么?”看到我上前拦住他们的去路,四个看起来气质有些不羁的男生板下脸来看着我。
“不干什么。只是有一件事,需要你们帮我动手。”我微微一笑,目光一一掠过了眼前四个模样俊秀的男生,然后,集中脑海的注意力,眯起眼,对着他们使用了勾魂术。
“这四个袋子里的粉末,你们给我分别倒进四个汤桶里,一桶一袋。注意不要被人发现,倒粉的时候把粉装在汤碗里,混进汤中。一个人行动就可以,其他三人在附近挡住视线。”
说着,我打开了我的书包,从里面拿出了四只按照尉文龙的方案事先调配好的“泻药”。
“哦。”
四个神色呆滞的男生盯着我手里的四只小塑料袋,没有任何言语和神色上的不悦,然后,伸手抓过了我手里的定时炸弹。
四个男生拿着我的塑料袋就走进了食堂,望着他们高瘦的背影,我捏了一把冷汗,心跳有些加速。
这是一场赌博。
这一次的行动能否成功,就在此一举了。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零九智之一字【第四更】
我站在食堂的门口,隔着玻璃窗默默地看着四个我连名字都不知道的男生的举动。
因为是高峰期,加上全封闭式管理,食堂里的学生数量极为的惊人,排成长龙已经不足以形容此刻的壮观规模。基本上,从打饭窗口一直排到了门口一丈不到的过道处,歪歪扭扭。
我的目光一直锁定在俊男四人组身上。我看到他们从碗筷存放处拿了一个汤碗,然后四个人围在角落里,做着别人都看不到的事。
只有我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他们正在把我给他们的塑料袋里的东西倒入铁碗之中。
果不其然,一分钟后,四个男生中个子较矮的那名男生再其他三名的男生护送之下走到了学校的汤桶前。三个男生像是三尊天王像一样,护在那名拿着装有泻药的男生身后,挡住身旁的路过的人的视线。
旁边有几个学生想要前去打汤,但是看到有三个人围堵在前面,不得不先在外围等待着。
把装有泻药的碗Сhā入汤水中只需要一秒钟的时间,整个过程只要没有旁人观看,基本上不会有大问题。果不其然,差不多十秒之后,那名下泻药的矮小男生转过身来给其他三个男生一个暗示,三个男生立刻开路,让他顺利从汤桶旁边走出,然后四个人像是没事人一样朝着食堂的角落走去……整个过程下来,没有任何学生意识到,就在刚刚的一分钟里,已经有人在汤桶里下了足以让数百人腹痛发作的泻药。
而接下来,如法炮制,依样画葫芦,食堂剩余的三个汤桶,也被逐渐地下了泻药。整个过程,四个男生做的滴水不漏,神不知鬼不觉。
不得不说,勾魂术虽然能够让人言听计从,但是却不会降低人的智商,在整一个流程里,他们发挥了足够的智力和警觉力。这也让我对勾魂术的效果多了几分的信任。
下药之后,我随便控制了一名路过的落单学生,让他替我取走了被四个男生遗弃在角落里的泻药的塑料袋,亲自交到我的手里。
下了泻药之后,那四名男生已经解开了勾魂术,正像是四个晕了头的无头苍蝇一样茫然地在食堂里转动着。
把有着泻药残留物的塑料袋拿到手后,我径直离开了食堂门口,食堂的人来来往往,却没有一个人意识到我做了什么。
因为,整个过程里,我只动了口,却从未亲自动操刀下手。
我手里拿着四只只剩下残余粉末的泻药塑料袋,在离开学校后,从最近的小店里买了一把1远的打火机,在无人的转口处烧毁成了一堆黑油。
我有信心,这辈子,除了我和尉文龙,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我今天所做的行径。
……
那日中午,因为下药行动,我比平日里整整晚回家了二十分钟。当然,之前我就已经打电话给阿雪只会过了,所以没有引起阿雪的不妥。
我不知道我不在的时候阿雪跟狐仙在家里会讨论我些什么。但是,这并不妨碍我从阿雪的口中得知一些狐仙和她有过的对话。
……
狐仙慵慵懒懒地斜躺在龙须草编织而成的细密草席上,美眸细眯,手里则是提着一套七本的红顶商人胡雪岩的《胡雪岩全传》。
狐仙随手翻开封面中Сhā了无数不同颜色的纸条的《胡雪岩》,随意地打量着。
“为官须看《曾国藩》,为商必读《胡雪岩》。呵。”狐仙自言自语着,的嘴唇绽放一丝玩味的色彩,露出一行白牙。
她用纤细如葱的手指拨开了封面,随手翻了几页,随意打量了几眼后,便失去了兴致,丢在一旁。
接着,狐仙的目光又扫过了草席和床头柜之间对着的一大堆的书,里面有《富人的28个理财习惯》、《巴菲特与索罗斯的投资习惯》、英文版的《货币崛起》,戴维马什《欧元的故事:一个新全球货币的激荡岁月》、薛暮桥的《薛暮桥经济文选》等金融货币和西方逻辑学类的书籍。
狐仙随手拿过了一本德文版的黑格尔《小逻辑》,眼眸定在了第八部分Kant说的一个单词“Vermeinigen”上。
“Vermeinigen……自我化……”看到上面的德文字样,狐仙秀眉微蹙,轻轻磕念道。
“哇啊,胡仙姐,你好厉害啊。德文的书你都看得懂啊。”狐仙话音才刚落下,头顶之上就传来了一道小女生的惊叫声。
狐仙没有抬头,就知道这道声音的主人是谁,但是出于礼貌,她还是缓缓地抬头,看到那一双有着清澈明净的大眼睛的主人。
“我还以为只有哥才看得懂德文呢。原来胡仙姐你也看得懂啊。真是厉害啊。”阿雪惊讶地低下头来看着书页上的字样道。
“……”狐仙抿嘴不语,眼神很平淡,斟酌了一下后,她才缓缓道,“略懂一些。”
“那也真的很厉害了。难怪哥他会对你这么着迷呢。”阿雪眉飞色舞地道,“哥他心性和眼界都很高的。虽然平时对人很随和,对我和烟烟姐都很好。但是我知道,他其实是个骨子里很高傲的人呢。哥他在我才只会背《春晓》的时候,就已经会自己拼写德日法英俄语了,还会写拉丁楔形文字呢。哥他真的是个无所不知的天才呢。”
阿雪大呼小叫着。
狐仙静静地看着这个纯真可爱的小女孩,忍不住嗫嚅了一句:
“蜀犬吠日……”狐仙喃喃地道。
“什么?”
“没什么。”狐仙表情几乎没有什么变动,随意撩拨了一下耳侧的烦人秀发,道,“今儿天气很闷人。”
“哦……嗯,是很闷。天气预报好像说要下雨啊。”阿雪自然不知道蜀犬吠日含有少见多怪的意思,只以为狐仙真的在说天气。
阿雪喜孜孜地说道:“胡仙姐,你可真是个无所不知的人呢。和哥真是太配了!”
“无所不知?”听到这个词,狐仙的眼眸里闪过了一丝异样的明净之色。
“无所不知?呵,王一生离那个境界还差得远呢。
“阿雪。你可知晓何为无所不知?便是你路上随意拾起一粒石子,也能分得清是板岩砂岩,是花岗岩、凝灰岩、闪长岩、安山岩、辉长岩、辉绿岩、蛇纹岩、玄武岩还是片麻岩,或是浑玉,或是璞玉羊脂玉。或是山料山流水籽料。一首曲子,你得知道是评剧、晋剧、京剧、越剧、曲剧、豫剧、吕剧、庐剧、粤剧、昆曲、秦腔、梆子、评弹、黄梅戏、二人转、皮影戏、二人台。现代歌曲则要知道是美声还是民族亦或是是通俗。”
听着狐仙的讲述,阿雪目瞪口呆。
狐仙风骚地媚然一笑,继续道:
“路旁一片不起眼的金叶女贞也有大学问,真要考究,你得知道它名字的来源,知它的生长期、定价、常规分布地,知道日本金叶女贞和中国女贞的区别。知道其花季、生长习性、耐寒、耐阴、耐旱能力、土壤酸碱性,也得从叶脉纹理的清晰程度看出来它的健康度,从其表面灰尘厚度知道城市的空气污染度,进而得知城市的空气质量、PM值,乃至城市的产业结构和发展程度。从它被病害虫咬噬的程度判断出附近病虫害的程度,从其与周边叶片的大小对比知道其生长层次,甚至从其色泽是鲜绿或是嫩绿来得知金叶女贞本身的种植年龄……从一片叶里透出千百万的学问,这才是无所不知,这才是菩提大智。”
“智字上知下日。想要得智,需得知识在日日月月、经年累岁之下积累,方才化智。”
狐仙一口气说了一大堆阿雪这辈子或许都未曾思考过的问题,一张小嘴张成了O字型。
阿雪汗颜地看着狐仙,小手擦着额头上的细密汗珠,眼珠子连连转动,好一会儿才发自肺腑地感慨道:
“好厉害。胡仙姐你好厉害!哥经常说大智近妖。胡仙姐姐,你也算是妖了哦。”
狐仙笑而不语,水仙花茎一般的修白手指微微一横,轻轻摸了摸红如胭脂的嘴唇。
狐仙知道空气PM值,知道空气污染质量和农作物分布之类的小常识,自然是平日里没少留意电视里的一些无味新闻报道,没少被那些杂七杂八的现代社会专业术语数据给耳濡目染,
狐仙甚至还知道K线、618位、共振点、大阳线、持仓风险、AMF、ACU、利率掉期和银边债券等专业术语。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一十其妹蜀犬吠日其兄墨突不黔
看到狐仙笑而不语,阿雪忍不住问道:
“胡仙姐,你说我怎么才能够像你那么聪明啊?我也想学我哥那样多看书,可是,就是看不进去,一看书就犯困,多看一会儿眼里的字都打转模糊了。”
狐仙幽幽叹了口气,道:
“性子问题。你慧根不逊你那个志存高远的哥。只是你心在红尘,不在书海,不适合做钱秀芸那般求书若渴的女子。但是你可以在待人接物上露九分率真留一点心思。为人处事,见人见物时,不要流于表面,要时时刻刻思量着反问自己——‘还有什么’。只需要把这四个字叼在嘴边,捎在心里,你就能做个聪明人。”
“还有什么?”
“还有什么。”狐仙淡淡重复。
“‘还有什么’?就这四个字?”阿雪不敢置信地看着狐仙。
“就这四个字。还有什么。”狐仙再次重复了一遍,眼睛定定地看着阿雪,然后,神色略显黯然,道,“这四个字说来简单轻巧。可是能做到的人,又能有几何?”
“还有什么。这四个字,拆分成洋文表示就是more和what,这其中包含了闻一知十、一叶知秋、刨根问底、按图索骥、追本溯源的才气和定性,同时还包含了一丝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决意。这个世上,又有几人能够做到时时刻刻把这四个字挂念在心中?”
听着狐仙的一番自说自话,阿雪再次目瞪口呆。
“胡仙姐姐……你在学校的时候,学习成绩,一定很好吧?”阿雪连连咽着口水忍不住问道。
狐仙妩媚一笑,撩起一撮细发在手里转动着:“我倒是对这个年代的教育模式知之甚微呢。”
说到这里,家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开门声。
听到窸窸窣窣的开门声,狐仙那白玉叶片般的耳朵略微一动,水球般的眸子朝着开门声传来的方向滑动了一个来回,随即轻呵了一声,道:
“看来你那孔席不暖、墨突不黔的逍遥哥哥又要拽一大串说辞来挑明他今儿怎的又归来得这般迟晚了呢。”
……
当我回到家的时候,我第一眼看到了眼神玩味的狐仙和叉腰站立,满脸怨愤的阿雪。
“哥,你这几天每次都回来很迟诶。晚饭,中饭,每次都回来这么迟。每次都等到饭菜凉了才回来啊。”
“狗妹狗妹(ごめんごめん)啦。”我苦笑着,顺起了手掌用日语的对不起表示了对自己晚回家的道歉。这几天,我的确每次都晚回家。狐仙自然是知道我在做什么,但是阿雪却是并不知晓,因此她对我比较担心也是正常的。
“又是那个得了什么麻痹症住院的同学才回来晚了吧?”阿雪半信半疑地看着我。
“是颈交感神经麻痹综合征。确实是因为这件事。毕竟是同学嘛。”我纠正道,“再过两天应该就没问题了吧。我不是说了吗,要是我回来晚,你和妈先吃。”
“妈早就吃啦。我还特地做了蛋饺呢。哥你这么不领情。”阿雪气哄哄地说着,从厨房里端出一个盛放着三只蛋饺的盘子。
听到阿雪做蛋饺,我心头微微一动,在以前,都是烟烟做的蛋饺。阿雪从来都不会做蛋饺,没想到,才不过这么点时间,她也学会了做蛋饺啊。
烟烟走了后,阿雪,真的成长地很快。
她,越来越像她了。
“第一次做,油放少啦,有点焦呢,有些蛋片都黏在铁锅上了,把蛋饺表皮都扯破了。我们就只能勉强一下啦。来,尝尝吧。胡仙姐姐也来尝一尝嘛。你太偏食了,我同学说偏食的人会发胖的。”
“发胖?”狐仙一愣,但是阿雪已经一左一右拉住了她的手和我的手,把我和狐仙拉到了桌前。
我和狐仙互相看了一眼,我看到狐仙的眼睛微微眯起,透露着无奈和无聊。
我给了她一个无可奈何的苦笑眼神。
“我只做了三只,不多哦。我们一人一只吧,胡仙姐,最大的这只给你。哥,这只焦的就给你了,回来这么晚,作为惩罚哦。”阿雪喜滋滋地用筷子夹了一只黄|色的鲜嫩蛋饺到狐仙的盘子里,然后又给我夹了一只又黑又焦而且表皮破碎的蛋饺,我看了都哭笑不得。
而给自己,阿雪则是夹了一只最小的,外形不比千纸鹤大多少。
“一人一只。吃了,我们就是一家人哦。”阿雪使劲地给狐仙和我使眼色,其中的意思不明而喻,我和狐仙互相看了一眼。狐仙虽然平日里虽然除了切糕之外几乎五谷不沾,但是真要动嘴的话她也是会吃点什么的。
看着阿雪天真烂漫的样子,我心里感到既好笑又一阵温馨,用竹筷夹起了那只焦黑的蛋饺就送到了嘴巴,小口咬下去。
狐仙的动作倒是挺斯文的,她用筷子夹着蛋饺的一角,先是小口地抿了一下,允吸了些许汤汁,等到蛋饺表面的酱汁肉汤被完全允吸干后,她才垂闭着眼,小口小口地把软绵绵的蛋饺递送进了她那张玫瑰花瓣拼接而成的柔唇里。
“嘻嘻。”看到我和狐仙吃下了亲手做的蛋饺,阿雪这个小丫头笑得贼开心,一对大眼睛闪闪发亮,就像自己中了再来一瓶的小奖。
我在家里吃得还算痛快,但是这并不代表学校里的学生能够吃得安分。
吃完一顿不算正规的中饭,骑着BlackPhoenix学校时,我被校门口的景象给震慑住了。
虽然眼前的景象,是我之前就已经和尉文龙预料到的,但是,当我真正见证到眼前的这一幕时,还是不自觉地放慢了车速,在校门口,停下了自行车。
伸缩式的校门外,已经停满了各种车辆。
有平民车,也有豪车,但是最最显眼的,还是……五辆闪烁着蓝色爆闪灯的救护车。
而在校门口,也已经围满了学生,数量有多少?一百个?还是两百个?我一时辨认不清。
但是,我亲眼看到,十几个面红耳赤的家长结成了队伍排在校门口外,紧紧攥着双拳,对着学校的几位负责人怒吼着。
“让高清华滚出来说清楚!你们这个狗屁学校怎么办的!”
狂怒的声音响起,来自自己子女受害的家长。
看着蓝灯闪烁的一辆辆救护车,我不禁咽了口水,一颗心悬在高处。
虽然按照尉文龙的说法,泻药的强度不至于让学生出现脱水致命到休克的程度,但是,尉文龙是按照他设想的人体药剂承受能力来计算的。每个人体质都会有偏差,况且,有的人也许喝汤的数量也比一般人多,喝得越多,药力就越大
我拖着自行车缓缓地朝着校门口靠近,越是逼近,心跳就越是加速。
我看到三个女生两个男生捂着肚子面色发青地上了救护车,而救护车打开的车厢内,已经躺了一名被用担架抬着的男生,那个男生,居然是当初因为足球事件被我控制过的高年级生。当初他曾经让我吃过点皮肉亏,现在没想到自己躺进了救护车里,一脸冷汗,捂着肚子面色发青浑身瑟瑟,真是因果报应。
我拖着车,漠视着眼前的一切,穿过车群,穿过人群,就像是一个毫不相关的外人。没人发现我的额头上其实已经渗出些微汗珠,也没人发现我握着的单车把柄已经湿滑了一片。
【第五更!!!】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一十一大动作【第一更】
校门口的学生裙越来越多,面对几个信誓旦旦想要找学校算账的家长,保安处的四名保安集体出动,拦下了门口的家长,但是护子心切的暴怒家长对着保安推推搡搡,似乎想要破门而入。
“高清华呢?让他出来给个说法!”
个别魁伟的中年男性家长推搡着保安,虎目冒火,想要冲进学校去。
“现在暂时不让进入。”保安也不是傻子,知道事态闹到这个地步,如果让家长再冲进学校去,情况只会更加的不堪设想,到时候要是把高清华惹到了,他们只有丢饭碗的份。所以他们此刻也只能够硬着头皮拦在门口不让这些濒临暴走的家长进校。
“不让进!?我儿子、还有这么多学生在你们学校食堂吃得中毒,你们TMD给个说法啊!你们学校的食堂安全是怎么搞的?食堂的经理呢?高清华呢?!怎么一个人都没出来!”愤怒的家长再校外成群结队,人有72种性格,暴躁易怒的,老练沉稳、的都有,但是中国家长的一大共同点就是护子心切。
事态比我预想的还要更快一点。本来按照我的计算,家长的到来最早也要到下午三点以后,因为等药效的发作到家长得知消息必然需要一定的时间。但是现在看来,我低估了这个学校暗地携带手机的学生数量。
事态正在加剧,我知道,这仅仅是第一波而已。
因为当我抬起头的时候,我看到有更多面色苍白的学生匆匆忙忙地从教学楼里跑出来,有的手里还拿着临时请假条,似乎是想要出校。
果然……随着药效的渐渐渗透,厕所的蹲位被占满以及校医务室的床位紧缺,越来越多的学生选择了出校,在这样的情况之下,单单是四个保安,已经如同江中孤礁,不可能起到任何防线的作用了。
果然,在三分钟后,因为需要送往医院就诊的学生数量越来多,纯粹几个保安已经无法阻止住躁动不安的人潮。教导处的几位段主任都跑了出来,开始给几位怒火中烧的家长好言相劝、问声细语,熄火消气。
看着一个个面色焦虑目光口沫横飞指手画脚的教师,我知道,事情暂时还不会闹大。
但是最后的结果却是虽然家长的怒火熄了,但是学校的大门也彻底开了,出出入入的学生数量非常之多,其中大部分都是由另外一名熟悉的学生陪同送往附近的门诊部或者公共厕所。虽然我下的药数量不多,但是,在药效期内,也足够他们上四到五次厕所了。
因为数量众多,我这个外出吃饭的学生很容易就进入到了学校内。
一切都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着。我平复情绪,缓缓地穿过了熙熙攘攘的人群,周围的嘈杂声仿佛与我相隔两世。因为我知道,Gao潮还没有到来。
我第一时间赶回到了自己班的教室,但是情况却是非常的不容乐观。将近物五十人的班上,已经多了将近一半的空位,此时已经是午自修的时间,若是平常,自然是人员齐聚,此刻出现这样人去座空的情况,我自然可以估计到中毒的人的大概比例。
剩余在教室内的人,也有三四个捂着肚子,面色铁青,显然这些人中毒的剂量比较小,暂时还能够忍住。
其中,金娜、黄春似乎都没有大碍,但是史兵却是绷着一张脸,两条腿不停地晃动着,看起来也不是很舒服。
看到这样的景象,我微微眯起了眼,然后,我知道我这个班长,是时候派上用处了。
“什么情况?”班上没有人不知道我是全班唯一一个中午可以出校的人物,如果这种时候我一副全然知道的模样,自然不妥。所以我也得装模作样一番,装出一个局外人刚入局的茫然姿态。
我的说话对象自然是史兵,现在只要我亮出班长的牌史兵对我就是言听计从。史兵很快就给了我以他的立场所知道的一切信息。
“艹,食堂的汤有问题,喝了汤的人TMD都拉肚子。要人命啊。有几个人都拉得出血进医院了。”史兵愁眉苦脸着,死死地咬着牙,“厕所的蹲位都被占满了。他娘的……!”
“有这种事?学校怎么负责食品安全的!”我突然提高了几分声音,一副义愤填膺的姿态,引起了周围几个同学的侧目,这种时候我必须要做足姿态,因为这对于我接下来的行动非常的重要。
“夏圆圆来了没?”夏圆圆一般都是外出吃饭,午自修快结束时到来,现在,她应该不在学校,班上的事自然也管不着。
“还没来。”史兵如实回答我,眼睛一眨不眨。
夏圆圆没来……这样一来,倒是省事了不少。如果夏圆圆在的话,
我定了定神,抬起头,目光一一地扫过了班上的所有学生,却发现所有人的目光全都集中在我的身上。
毕竟夏圆圆没有来,此刻,班上发生这种情况,自然是由我这个班长做主。
我眯了眯眼,看了看周围一双双复杂的眼神,然后,轻咳了一下,道:
“大家都安静一下。我大概已经知道了今天中午发生的情况。学校,包括我们班上这么多同学出现了腹泻腹痛的症状,这件事属于非常恶性的食物中毒事件。食堂的伙食出现这样的问题,还造成这样多人出现身体不适,和学校的全封闭管理脱离不了关系。身体不舒服的同学我可以用夏老师的身份帮你们开证明请假,你们可以先回家休息。”
听到我这么说,班上的同学们顿时一阵错愕。我知道,我的这一番话,肯定是让班上的同学多少有些心理触动。
就算是没有喝汤的同学,也多少是抱有离开学校得到半天休息的打算的,此时我放出这样的话,肯定让不少同学觉得比较贴心。起码,我这个班长,还算是主动站出来了一次。
“想要请假回家的,给我请假条就行。愿意跟我一起去校长办公室要求全开放的同学,出来。”
我淡淡地说着,扫视着台下的同学的表情。
但是,班上的同学只是看着我,却没有谁似乎想要跟我一起走。这样的情况,也在我的预料之中。
我看到台下的金娜和黄春用一种古怪的眼神看着我,异样的复杂。
“既然这样,我会代表我们班上的同学,去教务处和校长办公室汇报情况。同学们,因为我家庭情况的关系,我并不是在学校里吃饭,没有碰上这件事。但是,身为班长,还有大家的同窗,我一定会把这件事负责到底。我会负责买止泻药,有身体不适的及时告诉我开请假条,打电话让家长来接送回家,有手机的同学借给那些没有带手机的同学。剩下的事我会帮你们反应,谁都不用担心。”
班上原先还是一片混乱的景象,但是在我的三言两语之下,形势,总算是渐渐的稳定了下来。
“请假条放在我的桌上就行。希望大家身体健康。”说着,我转身离开了教室。
先稳住班级,树立我班长的形象,这只是我的第一步动作而已。
后方稳固了,接下来,我才要做大动作。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一十二动乱【第二更】
“史兵,你跟我出来一下。帮我去买止泻药。”走出教室之前,我叫上了史兵,自从我当上班长之后,史兵对我言听计从,这一点,班上的人都是看在眼里的。曾经是班上人见人畏的黑羊,此刻却是被我彻底给驯服,这其中的所以然除了我之外没人能够找出个答案。
史兵很顺从地就跟着我走出了教室。
因为学校里的事态比我预想的要提早了几个小时,所以,我的计划也必须提前了。
“跟我走。”
看到史兵出来,我立刻冷声下令让他尾随着我,我并没有按照我刚才在教室里说的那样真的直奔校长办公室,而是把史兵带到了教学楼和花坛相接的地方。
一直到了一处假山后方,我两手Сhā在口袋里,目光落在前方的一处盆景上,道:
“史兵,上次那个罩着你的叫‘老爸’的男人,就是叫黄秋山的那个,还有个叫葛重和六个在一起的同伙,你都认识吧?”
“认识。”听到我的问话,史兵如实回答我。
“他们的名字?”我问道。
“‘老爸’叫黄秋山,他有几个跟班,一个叫葛重,一个叫张新野,一个叫何润冬,还有叫陈能的和吴献章……其他人我不熟,但他们都是和‘老爸’在***篮球,关系很铁。”
“很好。大概有数了。”我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看着史兵,道,“不管你认不认识,我都要你把他们约出来,约四个,最多五个。理由就说现在学校出现中毒事件,学校暂时停课,你们借机一起约出去去网吧。不需要太过详尽的解借口,只要把他们约到这里来就行了。”说着,我摊开手掌,竖起了四根手指。
“听到没?”
“听到了。”
史兵木然地看着我,道。
我点点头,甩了甩手:
“去做吧。”
史兵点点头,魁梧宽阔的身躯缓缓转了过去,脚步稳健,朝着高三的教学楼缓缓行进而去。
我不是个斤斤计较、睚眦必报,或者锱铢必较的人,甚至有仇必报也算不上,但是有仇必记还是做得到的,一旦有需要,凡是和我有过对立关系的人,我肯定会第一个想到拿他当枪使。
我负手而立,脚踏青坪,举目望着天空。
碧花翠竹,花香宜人,浮云翩翩,望着史兵走远的方向,我的唇角不自觉地勾起了淡淡的笑。
我想,如果站在旁人的角度,我这一刻的目光应该很阴邃而绵长。
我的勾魂术,目前已经控制了两个人,张国华是长期占用的名额,至少,在他上绞刑架之前,在他身上种下的勾魂术印记不会消失。而史兵目前也是我的控制对象。至于葛重和李天宇的勾魂术,倒是都已经收回。也即是说,我的勾魂术,目前有七人的名额。
没有等一会儿,史兵就带人到了。
“喂,史兵,你带我们到花坛来干什么?”
“史兵,你不是说去网吧,你请客么?”
身后传来三三两两的议论声和脚步踩在草地上的声音,我知道,史兵已经带人到了。从脚步声来判断,人数也不会太多。
果然,前来的人里,包括了当初给我过下马威的刀疤男黄秋山,此外还有三个身强力壮,身材健硕的男生,其中两个我知道,一个姓张,一个叫小冬,想必就是何润冬。另外一个我叫不出名字,但是上次对我下手的行动中,也有他。
当然,人群中并没有葛重。这样我只能猜测葛重可能也已经中了泻药不在学校又或者是他因为上一次事件中保护我,已经被踢出了黄秋山的队伍。
包括史兵在内,五个人……足够了。我心里算计着。
当黄秋山四个人看到我时,四个人面色都是微微一愣。
“你?”黄秋山愣在当场,看着我,眼里闪过诧异之色。
“呵呵,是啊,好久不见了。你上次那一拳,我的身体细胞可是还牢牢地记着呢。”我看着面前的刀疤男,摸了摸脸,然后笑着道,“上次的事,这次,就让你们给我做牛做马老偿还吧。”
面对着黄秋山四人警惕的目光,我微微一笑,眨了眨眼睛,使用了勾魂术,视线像是以色列“内格夫”枪口扫出的子弹一样扫过眼前的四人:
“现在开始,你们都要听从我的命令。”
“是。”我的勾魂术依旧没有失效,黄秋山四人的目光迅速地变得空洞无神下去,我知道我的勾魂术成功了。
这样一来,我的所有条件,都已经达成了。
我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交给了史兵,道:
“把上面的话记下来。待会儿就按照上面的演。聪明点,配合我的台词。”
然后,我沉吟了一下,目光微转,对着黄秋山四人道:
“至于你们四人……混到人群中,号召学生群,告诉他们这一次的食堂事故都是因为全封闭管理,是高清华利益熏心中饱私囊。以权谋私想要赚学生的钱惹的祸,然后,尽量鼓动学生,冲击校长办公室。能砸的,都给我砸。闹得越大越好。”
我有条不紊地说着,最后加了一句,道:
“但,别闹出人命。”
……
责任分散效应是心理学中非常有趣的一种现象。这种现象,指的是人如果处在一个群体之中,那么面对困难时,每个人就会更容易退缩和推卸责任。
最典型的情况,莫过于当有一位衣衫破旧的老乞丐在主干道上碰上了车祸,血流遍地时,会有一大群人在第一时间冷眼围观,却未必会有人主动出来搭救。这并不是人没有同情心或者人心冷漠,而是在一大人群之中,每个人都会潜意识地希望其他人站出来起带头作用搭救老者,人人牵制,从而导致分散自己的责任,造成了没人率先出面英勇搭救的现象。
喜欢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的媒体自然会很乐意把这种行为追究到人心冷漠世态炎凉之上,但是稍微懂点基础心理学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
当我看到学校门口的景象时,我脑海里第一时间联想到的,就是这个由约翰巴利和比博拉塔内发现的旁观者效应。
在出现中毒事件的最开始,学校内的学生,还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有组织的抗议学校全封闭管理制度的现象,更多人选择忍气吞声和当个坎坷冷眼旁观。当自己子女中了毒松紧医院的家长再校门口闹得不可开交时,大多数侥幸没有中毒的学生也只是当个看客冷眼旁观而没有参与其中。这就是责任分散效应起的作用。
但事实上,同样身为学生,我很清楚学生的内心。
事实上,全封闭式管理,在颁布的最初时期,就已经在大多数想要中午外出的学生心理埋下了不满和反抗的种子,当初贴出告示时我就看到不少学生在告示前大吐苦水大发牢骚,虽然这种怨言牢骚顶多只能算是最初级的不满而已,但是,只要有一个触发点,再加上有人煽风点火起到带头作用,那么,就足够引发一场规模不小的爆炸。
当黄秋山他们冲进了人群时,我布下的局,已经全部完成,虽然没有臻至完美,但是也已经相去不远。
“TMD狗屁学校!要把我们害死是吗!?”
“高清华,给我滚出来啊!你TMD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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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一十三演戏【第一更】
黄秋山带着几个学生,按照我的指示,冲进了学生群中,开始大肆地渲染。黄秋山嗓门最大,他就在人群之中散布谣言:
“我真是受够这个学校了!恶心的全封闭管理也就算了!还逼的学校附近的店全都关闭,不让我们外出就餐,赚我们的钱!高清华做人做到狗身上去了!现在还害的我们这些学生中毒!我的几个朋友兄弟都进医院了,现在生死不明,我要高清华出来讨个说法!”
黄秋山愤愤不平地握着拳头叫喊着,声音比谁都要大,第一时间就引起了所有学生的侧目,其中有不少学生自然是露出了几分义愤之色。
“高清华,滚出来,给我们个说法,不然,我们要砸了你的办公室!!赔偿我们!”
而另一边,何润冬几人也是按照我事先给出的口号喊叫着:“狗屁学校,黑心校长!”
“狗屁学校,黑心校长!”
四个人齐声喊叫着,很快,附近的学生也被感染了,居然也有三三两两的人被黄秋山给带动了,一起高声喊叫了起来,紧接着,这样的人数开始缓缓上升,越来越多的学生,开始学着黄秋山等人,高声朝着行政楼的方向喊叫了起来。口号是最容易感染人的,因为它短暂,铿锵有力,最容易被人记住,而且,一旦喊的人多了,在群情激愤之下,声势也会越来越浩大。
“高清华,出来!”
“都是高清华全封闭害的!”陈能的捡起了石头朝着行政楼砸了过去。
无数的学生愤怒地朝着行政楼怒吼着,叫喊着,包围前进,带头的人,自然是黄秋山他们。但是,自始至终,高清华,都没有露面。
“高清华人呢?为什么学校出了这么大的事……还没见到他人?”
可是,让所有人疑惑的是,事情都已经闹大到了这个地步,最为关键的人物高清华,却始终没有露面,让人感觉高清华就像是变成了一只缩头乌龟,躲在了校长办公室里,不敢出来。
……
校长办公室。
校长办公室里一片狼藉,校长的办公桌已经歪了角,办公桌的抽屉已经全部被打开,而满地都是废纸,此刻高清华正满头大汗,仓皇地蹲在地上寻找着什么,时不时,他还会朝着办公室外的窗口望一眼,当他的目光落在了外面时,脸上的苍白之色就更强盛。
可是,即便是面对行政楼外几乎能够吞天噬地的海浪般的呼叫声,他也只有忍气吞声地窝在这里。
办公桌上,一只黑色的固定电话的话筒正落在一旁,而话筒里,则是传出来一个辨别不出身份的阴沉男子的声音:
“高清华,还有8分钟的时间派出所的人就要到了。如果在那之前你还找不到除了君子兰底下那一袋毒品之外的第二袋毒品,警察可就要到了,到时候,我想你可是有口也说不清了。”
“住手!你这个疯子!你到底是谁?!”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声音,高清华的声音都在颤抖着,一张老脸上满是涔涔的汗水,电话里的那个疯子,刚才打电话告诉他说,在他的君子兰下方,藏了一袋毒品。结果高清华一检查,真的发现了一袋毒品,他第一时间就把毒品倒进了厕所里。可是,电话那头的人紧接着又告诉他说,除了第一袋毒品之外,他的办公室里还有第二袋毒品存在,而且,对方说他已经报警了,如果高清华不在警察赶到学校来之前把毒品处理了的话,一旦发现了毒品,他这个校长的简历,恐怕就会很难看了。
“你在骗我对吧?根本没有第二袋毒品!为什么我找不到?!”
比起学校外面的食堂中毒的轰动,高清华更担心自己办公室里的毒品,毕竟,学校的食堂中毒,还可以归咎于食堂经理,最多关系到他的官帽,但是,这暗藏毒品,可是直接关系到他进不进笼子啊!
因此,高清华拼命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寻找第二袋毒品,可是,在外人看来,他就是龟缩在自己的办公室里不敢出去承担学校中毒事件,这样一来,反而更加让学生对高清华失望,也更加激起了民愤。
行政楼下,数百个学生人头攒动,以黄秋山等人为首,一个又一个的学生发出了抗议的口号。
“高清华,滚出来!”
“人呢?出来啊!”
一道道的怒骂声在行政楼下传荡开来,愤怒的火焰,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可是,就在这时,一道平淡而冷冽的声音响起:
“等一下。”
一道清澈的男生响起,紧接着,一道白色的身影,缓缓地从学生群中走出,走到了所有人的面前,丝滑轻薄的白色衬衫,黑到发亮的AOKANG皮鞋,一副全新的GIORDANO牌眼镜……
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高雪芹!
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地步,自己的父亲都成为了万人所指,学校高层的统治地位摇摇欲坠,这种时候,身为学生会主席的高雪芹,自然也不能再忍下去,自然之友硬着头皮站出来了。
而这,也是在我的算计之中。
“高雪芹。”我站在人群稍后方,看着高雪芹一路走到了行政楼通道口的正前方第三步台阶上,一双虽然有神但是略显焦促的眼睛不停地扫视着在场所有的人。
而在他的身旁,则是站着几名同是学生会的成员,其中有学生会两名副主席,学生会财务部部长,当然……还有高雪芹目前最宠的女人——刘若曦。
高雪芹站在那里,刘若曦站在他的稍后方。
虽然面对数百个学生,但是此刻的高雪芹却还算镇定自若,还保持着一分的冷静,不得不说这个心计过人的男人的确有两把刷子。
“所有人,都静一静。”高雪芹推了推眼镜的桩头,声音不算大,但是却异常的清晰,“我是学生会主席高雪芹。是学生和学校上层联系的负责人。今天食堂的事件,的确非常严重,但是我要说一句,大家都保持一丝理智,食堂里的菜汤中毒的真相还没有水落石出,送去医院的同学还不知道治疗结果,所以大家别太激愤。这件事也许本来就是个意外,和校领导没有直接的关系,应该是食堂内部的菜源和配料问题,或者是别有用心的人下的。总之,我是学生会会长,和大家站在同一条线上。我会替大家查清楚这件事的原委,联系学校领导传达他们的信息。众位都能保持应有的冷静,不要因为冲动而剑走偏锋做出极端的事来,不然事情闹大了万一造成了误会酿成大错不说,甚至可能会出现伤亡,到时候背负罪名误了自己一生反而得不偿失。”
不得不说高雪芹的确是个有领导气质的人,毕竟当他往那里一站,一番不冷不热的话语如同打开了闸门的水库一般倾泻而出时,的确是起到了降温的作用。
原本一个个都满脸的不忿,头上冒着火的学生,都是稍微平静了几分。毕竟,高雪芹是学生会会长的事,不少人都是知道。高雪芹每天都打着巡查几率的旗号,左拥右抱地在学校里四下逛荡巡视,想没人知道也难。
而此刻高雪芹站了出来,气场上,的确是有一定的震慑力。
或许对于高雪芹自身来说此刻挺身而出是被逼之下的无奈之举,但是对我来说却不算是预料之外的事。
甚至,我的杀手锏,也是为了这颗朝三暮四的花心白菜准备的。
高雪芹站在那里,面对着百来号人,一时间,居然没有人敢继续朝着行政楼里冲的。人和人天生就有气场上的差别,从某种角度,我也不得不承认,高雪芹的确有着过于常人的领导气质。被高雪芹的一番话传染,在场的人也是缄声,一个个眼睛左右打量着,似乎在思忖着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眼看着自己震住了场面,高雪芹的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了一丝释然的弧度。
“高雪芹,你还有脸站出来啊?!我草你妈!”
可是,就在这时,人群之中,突然间冲出了一道高大的人影,然后,猛地朝着站在台阶上的高雪芹冲了过去。
那道高大的人影二话不说,抡起手臂,横向挥出,右手掌绽放开来,一巴掌就扇在了高雪芹的脸上!!
人群顿时发出了一阵惊呼。
“高雪芹,你别再装模作样、惺惺作态了!谁不知道高清华是你的爹,你想包庇他?你们父子两个狼狈为奸、串通一气,就是把这个学校当玩具玩!要不是你老爸,你这个人渣当的上学生会的主席?”
粗犷厚重的声音响起,声音的主人,自然是史兵。
这个我事先安排好的傀儡。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一十四抹黑【第二更】
高雪芹不敢置信地睁开了眼,捂着左脸缓缓站直了身体,瞳眸闪过一厉光,死死地盯着站在自己面前的史兵。
“史兵!你干什么!”看到自己的“爱人”被打,站在一旁的刘若曦顿时站了出来,怒声道。可是,就在这时,史兵却是忽然推开了高声一呼,道:
“大家不要误会,我打他是有原因的,大家别听信高雪芹这个小白脸的鬼话,他是高清华的儿子,是个畜生!他整天在学校里就不干正事,靠着他爸的关系,跟他上过床的女生起码有五十个!”
或许高雪芹风流倜傥是校内并不怎么稀奇的传闻,但是此刻史兵突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对高雪芹发起了人生攻击,却是让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
史兵突然一番话,顿时让高雪芹满脸的惊愕,高高雪芹捂着脸冲着史兵怒斥道:
“你别血口喷人!你是哪个班的?想被开除是么?”
毕竟在体格上略有差距,而且高雪芹本身也不是那种五大三粗的草包,他虽然满脸的愤恨,但是面对着史兵,他斟酌了一下,却终究没有还手。
“开除我?你这个学生会会长还配当吗?你这种败坏学校风气的花花公子在这个学校就是寄生虫!张雨婷、沈梦宜、刘若曦,黄春,哪个女人没跟你上过床?”说着,史兵也不顾别人的劝阻,当着所有人的面冲了上去,居然抡起拳头就是对着高雪芹一阵猛打!
“有高清华那种垃圾校长,才有高雪芹你这种小垃圾!还代表我们?代表你妹!”
史兵是什么体格,基本上是能够一挑三的小霸王,高雪芹除了一张脸和一个稍微运转灵活点的脑子之外,还真没有能够跟史兵抗衡的器官,三两下,就被史兵给揪着头发暴打了一顿!
周围自然有人第一时间上前劝阻史兵,可是,偏偏在这时,黄秋山四人,也是走上了台阶,帮助史兵开始围殴高雪芹!
“史兵说的没错,他是高清华的儿子,他只知道仗着高清华的权力调戏女生,玩女人,是我们学校的败类!他这条高清华的走狗,不配代表我们!”
黄秋山等人大肆渲染高雪芹和高清华的不是。很不幸的是,此刻,高雪芹是高清华儿子的身份,非但没能够帮上他,反而把他和他的父亲牵连到了一起,而且在黄秋山和史兵众口铄金的渲染之下,他顿时当着所有人的面颜面扫地,变成了万人所指的“小人”、“小白脸”。
五个人围殴高雪芹,高雪芹根本就没有反抗的余地,他当然是想要辩解,但是黄秋山他们早已经收到了我的指令,看到高雪芹就直接污蔑他,把他往死里打,不要给他发话的机会。
到目前为止,所有的剧本,基本上都是按照我的计划进行着,而我也是知道,我登场的时机到了。
“够了,停下。”站在人群中的我,最后,选择在这个时候开了口。
听到我的声音,史兵和黄秋山五人就像是机器人听到了指令一样,突然停下了手头的动作,停止了对高雪芹的暴打。
听到我的声音,原本还集中在史兵和高雪芹身上的一双双惊异目光,也瞬间全都朝着我投射了过来。
我看到一双双错愕惊讶的眼睛,正注视着我,闪烁着紧张的光芒。
“够了。”我无视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然后,缓缓地超过了人群的缝隙,在无数人的目送之下,朝着行政楼的台阶,缓缓地走了上去。
史兵和高雪芹就站在第三阶台阶之上,此刻,高雪芹的衣领被史兵给揪着,微微浮肿的眼皮下,一双漆黑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眼神里闪过了一丝的冰冷。
“王……一生。”高雪芹的半张脸略显红肿,嘶哑着声音念出了我的名字。
听到高雪芹叫我的名字,我嘴唇动了动,但是最后没有回应高雪芹,而是转头对着史兵他们说道:
“别打他。就算高雪芹为人有问题,就算他是高清华的儿子,但是这也是他个人的事。和这一次的学生中毒没有关系,我们反对学校的一些制度,但是不能殃及无辜。放了他。”
高雪芹震住了场面,而史兵五人则是训斥了高雪芹,最后我又站了出来震住了史兵五人,这样一来,在在场的人群之中,我的形象,顿时高大了很多。
这就是我想好的计策的第一步。
“班长,你干嘛替这个人渣说话?这个人渣就是该打!”面对我的劝阻,史兵顿时按照事先准备好的台词的发出了义愤填膺的话语。
“难道班长你忘了吗,高雪芹才是害死了张雨婷的凶手!”
轰!
张雨婷。
这个人名,在城南高中,威力绝对不亚于炸弹。在校门口当场遭遇车祸的校花,这种轰动全校的大事,谁能够忘记?
顿时,原本就有些沸腾的人群,再次发出了一阵阵倒吸冷气的声音,同时,也有惊疑的声音响起来。
“害死张雨婷?”
“高雪芹害死张雨婷?”一道道疑惑不解的声音响了起来。而突然被指责为凶手的高雪芹本人也是满脸的惊愕和茫然。
而这个时候,黄秋山则是非常识趣地顺水推舟了一把:
“史兵,你的这话是怎么回事?什么高雪芹是害死张雨婷的凶手?这是……怎么回事?”
史兵一脸义愤的姿态,表情极度的激动,他握紧了双拳,掷地有声地道:
“就是我说的意思,张雨婷,是因为高雪芹才死的!!”说着,史兵的声音都有些颤抖,
而我,心里则是在暗暗发笑。
张雨婷,这张最后的底牌,终于掀开了。
这也是我,完败高雪芹的最后一步棋。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别污蔑我!”高雪芹也是怒了,朝着史兵就冲了过来,想要阻止他说下去,可是,黄秋山他们却是拉住了高雪芹,直接给了他一巴掌,堵住了他的嘴:“叫什么叫?心虚是吧?”说着,转头对史兵道:
“史兵,继续说下去,到底怎么一回事?”
得到黄秋山的“鼓励”,史兵顿时看着黄秋山咬牙切齿地道:
“这件事我本来是不想说的,怕被开除,但是,今天都到了这个地步,我是不得不说了!”
说着,还顿了顿,吊足了所有人的胃口。
“大家都知道,张雨婷的男朋友很多,高雪芹就曾经是其中一个!但是,张雨婷真正喜欢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高雪芹!高雪芹这个畜生,他玩了张雨婷,让张雨婷怀了他的孩子,却不肯负责!!最后张雨婷绝望之下,才会撞车自杀!张雨婷……是被高雪芹给逼死的!”
哗!!
史兵的一番话,顿时如同巨石入海,激起了惊涛骇浪!!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一十五诽谤【第三更】
史兵的台词,都是来自于我给他的那张纸片。在勾魂术的作用下,中术人的大脑潜能会被完全开发,所以史兵能够记住上面的台词,会我的意演这一出戏,也是完全在我的预料之中。他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我率先写好的剧本台词。
“给我……闭嘴!”有心算无心,高雪芹自然不可能一口气回驳早已经准备好了台词的史兵,此刻被史兵先将一军,听到史兵一而再再而三地抹黑自己,自然是忍无可忍。“你……你这是无中生有,诽谤中伤我!”
“诽谤?事到如今你还想抵赖不成?”史兵“冷冷”一笑,然后突然转头对着周围的人道,“你倒是问问看,在场的人有谁不知道我们学校的校花跟你这个学生会主席有过一腿的?有谁不知道你搂过玩过的女人不计其数?你倒是问问看啊!?”
说着,史兵还特意伸出手指,指了指周围一张张惊诧的脸。
每个人都半信半疑地看着高雪芹,眼里露出了几分的怀疑之色。
高雪芹,的确是曾经追求过张雨婷的,甚至还在一起过一段时间。当然,时间并不是很长。但是,不少人都是知道的。
当初张雨婷死的那天,高雪芹甚至在早自修特地跑到了窗口偷看我,这足以说明他对于张雨婷,多少是有点过往的。至于到底是怎么样的真实故事,我就不得而知了。但是,这丝毫不影响我编造一个子虚乌有的故事来给高雪芹那张小白脸抹上一把黑灰。
高雪芹有些错愕地看着周围一双双猜忌的目光,史兵的话已经出口了,而且句句听起来都像是真实故事一般,让人有种不得不信的感觉。
就算高雪芹以后能够洗清自己的罪名,但是别人怀疑的目光,恐怕是注定要陪他到高中生涯结束了。
看着周围一双双像是看杀人凶手一样的眼神,又看着史兵满脸愤怒的表情,高雪芹的嘴角,浮现起了一丝的讥笑,他习惯性地推了推眼镜架,胸口的起伏渐渐减弱,让我意外的是,这一刻,他居然冷静下来了。
“原来如此,我倒是看出来了。戏演的很好嘛。是谁让你们准备这些台词造谣生事,来污蔑我的?”
一边说着,高雪芹冰冷的目光,居然朝着我扫了过来。
但是,为了回应高雪芹的冷凌目光,我也给了他一个属于胜利者的微笑。
因为,局势已经完全向我这一边倒了,就算高雪芹认识到事情是认为策划的,也已经晚了一步。
“演戏?事到如今你还要耍赖么?张雨婷的遗书和验孕报告都在这里!你还想抵赖地去!?”在高雪芹的目光和我对上的那一刻,史兵突然从衣服里掏出了两张纸片,用手捏着,高高地举了起来,在高雪芹的面前,在全校学生的面前,晃动了起来!
“张雨婷的遗书和验孕报告?”当史兵突然拿出了这两件足以让人大跌眼镜的东西时,所有人都震惊了。顿时,更强烈的议论声传荡了开来。
史兵看着我,道:
“班长,我想班上的每个人都是知道的,我是追张雨婷追得最长久的人,我对张雨婷也是一片痴情,我追了她很久,她才终于答应和我交往,那时候,我真是喜不自胜!但是后来我才知道,那不过是张雨婷被高雪芹甩了之后为了气高雪芹才故意假意和我交往!”史兵气愤地说着,然后突然转头对一旁的人道,“相信所有人都还记得当时学校里传得沸沸扬扬的张雨婷突然答应和王班长交往的事吧?其实,我们的王班长也只不过是张雨婷用来气高雪芹的一个工具而已,和我一样!”
哗!
史兵的一番话,再次在人群里掀起了轩然大波。之前,张雨婷为了救我而死的事,的确是在学校里引起过不小的轰动,但是,毕竟知道这件事真相的人却是少之又少,大部分的学生,都是通过耳闻才知道的。现在被史兵这么一渲染,张雨婷却变成了殉情自杀,这样一来,事情一下子就调转了车头,转向了另外一个极端。
“不对,史兵,张雨婷的遗书和验孕报告……怎么会在你那?”我给了史兵一个眼色,故意装作不解地问。
“那是因为……这些东西,之前一直在尉文龙那里!”史兵突然说道。
史兵的话,再次掀起了小小的轰动,前几天尉文龙拿刀刺人的事件,虽然比不上张雨婷那么重大,但是,还是有一小部分人通过小道消息知道了,所以,此刻史兵突然扯到了尉文龙,自然又引发了一阵不小的议论。
“尉文龙?”我故意眯了眯眼。
“对!尉文龙发现了张雨婷夹在书里的遗书和验孕报告,他出于人道主义,想要公布,最后,高雪芹知道了他想要公开遗书的这件事,所以故意设计陷害了他,让别人误以为他拿刀子捅了人,甚至还通过诬陷班长你来逼他当众动手,最后尉文龙背负了凶手的罪名,被赶出了学校。但是,这都是高雪芹用来威胁尉文龙的手段!为的,就是封住尉文龙的口,不让他把张雨婷的遗书和验孕报告公开!”
“有完没完?”到了这个地步,高雪芹终于再也忍不住了,怒笑了出来,“笑死人了。这一大堆歪曲事实的故事谁编造出来的?想笑死人么?”
啪!
可是,高雪芹的话才刚到嘴边,就被黄秋山一巴掌给打了回去!!
“给我闭嘴!你这个人渣!”黄秋山怒视着高雪芹,然后转头对史兵道,“史兵,说下去,看看这个败类还做了什么!?”
黄秋山和史兵的配合,基本上都是我事先安排的。
而张雨婷的验孕报告和遗书,自然是我这几天伪造的。只要用了勾魂术,制造验孕报告,那简直就和盖一个自制的橡皮印章一样容易。
至于遗书,只要字迹模仿成功,谁又能够知道其中的真假?
或许这对于为了救我死去的张雨婷来说太过损伤尊严。如果是以前的我,或许绝对不会这么做。但是,如今的我,已经从张雨婷事件的阴影中走了出来。
人已经死了,与其被埋在黄土地下再无消息,倒不如利用她的最后一点价值。
这个世界上,没有不能利用的东西。
此外,狐仙也还说过另一句让我深思的话——
死人,没有尊严可言。
“张雨婷的遗书,是尉文龙交给我的,他被高雪芹给害出了学校,他的话没人信服,所以才会希望我能够把这件事公布!”史兵的话每一句都针对着高雪芹,而高雪芹的面色则是越发的难看。
高雪芹被黄秋山几人给牵扯着,但是依旧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
“一派胡言……”
可惜,人始终是一种天生就有着先入为主和阴谋论倾向的生物。任何的人,都会相信自己首先得到的消息,更容易相信那些充满了阴谋论味道的故事,就像在场的学生,更容易相信张雨婷是死于高雪芹的抛弃而不是简单的车祸。
张雨婷已经死了,她是不可能从坟墓里爬出来给自己开脱的,而高雪芹则是成了千夫所指,形象跌落到了低谷的他,早已经是百口莫辩。
我看着史兵,装出一副惊讶而谨慎的模样,问道:“史兵,这都是真的?”
“没错,班长,这都是真的。你自己看吧,白纸黑字,清清楚楚。”史兵把手里的遗书和验孕报告递给了我
我装出不敢置信的姿态,犹豫着接过了史兵手里的“遗书”,匆匆扫了一眼,然后,喃喃地念了出来,声音不是很大,但是很清晰,足够让周围的人都听见。
“……我不想活了。我不该相信高雪芹这个人面兽心的禽兽的话,他说过他只属于我,他说过他会为我们的孩子负责……可是今天,我却看到他和其他女生走在一起,他已经完全不顾我和我们的孩子了,我算是看透他了,他只不过把我当成了一件穿了就扔的衣服,他只不过把我当成了一间玩具……我真傻,我对不起你们,爸爸妈妈,我不想活了……”
上面的话,自然是我自己模仿了张雨婷的笔记写的,作为班长,自然不难搞到张雨婷的过往作业本,想要临摹她的字,并不难。
更何况,就是在平日里,我也偶尔有闲心临写张猛龙碑方笔道、郑文公圆笔道,龙门造像记属方中方笔道,圆起圆收、端庄严谨、疏密得当的小篆,宽扁平方、直长画短,讲究“蚕头雁尾”、“一波三折”的汉隶。狂草上,偶尔关注过黄东雷和罗树人的作品,但是毕竟只是初窥门径的入门徒,境界沉淀上还是差得很远。行楷、瘦金体和褚体算是我的长项,至于甲骨文、金文、大篆,则基本上是从一些研究龟卜和蓍筮的杂刊上有了一些了解而已,还不能登上大雅之堂。
总之,虽然我的书法造诣算不上独树一帜或者登峰造极,但是在模仿他人笔迹上,还是基本能够做到不露出破绽的。
因此,我很有信心不让人识破张雨婷的遗书。
当我念完了张雨婷遗书上的文字时,周围是一片的死寂和窃窃私语,假亦真时真亦假,事情闹到这个份上,在所有真假凭证都到齐的情况之下,高雪芹这座作为学校秩序象征,轰然崩塌了。
“原来是这样……高雪芹……你这个畜生!”到最后,我猛然抬起了头,眼睛突睁,也学着史兵的口气,对着高雪芹发出了怒骂。“我真不该替你说情!”
“骂得好,班长,他就是个畜生!”史兵立刻在一旁应和,“这个畜生,就是该打,死不足惜!”
说着,冷目一横,落在了高雪芹惨白的脸上。
“死不足惜!”
“畜生!”
“揍死这个人渣!”
黄秋山等人,也在一旁应和着,顿时,局面一片倒。平日里,高雪芹左拥右抱惯了,学校里有一部分的男生,早就已经看他不顺眼,此刻有这个机会把他狠狠地踩在脚底下蹂躏一番,又怎么能不错过这个机会呢?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一十六头肥不怕雨点打,脸厚不怕风
面对着潮水般的怒骂声,高雪芹面如死灰,眼神里,居然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无力,他那平日历清明神俊的黑色眼眸,也显得有些黯淡。
我还是懂一些微表情分析的,我知道此刻高雪芹的心理状态已经到了极点,在这种极端情况下,一般有两种情况,一种是彻底崩溃,另一种,则是彻底反弹暴走。
而按照高雪芹那清高而倨傲的性格来判断,我估计,他接下来,就应该——
“笑死人了。王一生。你大费周章搞这么一出戏,就是为了给我难堪?这算是报复,对吧?”果然,就在我心里猜测高雪芹反应的那一刻,高雪芹,居然再次笑了起来,嘴角勾起一抹弧度,下午的金色阳光打在他的眼镜面上,反射起大片的光亮,加上他那浓密的黑色刘海遮挡,一时间,我居然看不清他的双眼。
“王一生……”高雪芹扭曲的嘴里,传出了沙哑而古怪的低沉声音,那声音类似于野兽在咆哮之前喉咙中发出的警告声,“我承认我有点小看你了啊……没想到你居然比我还要更狠……说要把我踩在脚底下,这话……差点就被你给兑现了啊……可惜,你还是把自己看得太聪明了,也太小看我的影响力了。”
“我要让你看看,他们,到底是相信我,还是相信你!”
一边说着,高雪芹缓缓地抬起了头来,那一刹,玻璃镜片光芒流转,一对如同星辰般璀璨的闪亮明眸,展开在了我的面前。
看到高雪芹的双眼,我的心里,突然升起了一股不安。
“大家别被他们给欺骗了!”高雪芹突然高声呼叫了起来,“他们在诬陷我!他们是串通好的!遗书是伪造的,验孕报告也是伪造的!别听信他们的鬼话!相信我!”
说着,高雪芹的目光,迅速地扫过了在场的一双双眼睛,尤其是……一个个女生茫然的眼睛。
“难道你们都忘了吗?是谁每天巡视在学校的角落里,解决那些打架斗殴事件?是我!老师体罚你们的时候,是谁出面检举?是我!你们被人打伤的时候,是谁第一个跑到找医务人员?是我!学校的绿化管理、设备分配,设计大赛、美术大赛、创意大赛,是谁熬夜策划的,是我!教师作业布置超重时,是谁帮助你们写文件要求教师减压?是我!我为这个学校,为你们付出了这么多,你们都没看到,难道还要听信这些人的鬼话吗?”
所谓狗急跳墙,被逼到了绝境的高雪芹,像是临死反扑一般,一口气爆出了一番足以让人心头掀起涟漪的话语。
更是古怪的是,高雪芹一番话语说的无比恳切而幽愤,仿佛含冤甚深,表情上更是惹人怜悯。
高雪芹的一番话出口,我就意识到气氛有些不对劲,略一回头,我看到在场围观的一大批女生,居然露出了怜悯和同情之色,甚至,似乎有点要相信高雪芹的意思。仿佛高雪芹无形之间产生了某种无形的立场,影响了这些女生的心境。
一个个女生,居然像是犯花痴似的窃窃议论了起来。
“好像是这样,高雪芹虽然有些花心,但是,他的确付出了很多努力啊……”
“高雪芹是为学校做了很多事,我们这样怪他,会不会太过分了?”
甚至,居然还有女生直接站到了高雪芹的阵营里,蹙着眉对着我和史兵一群人道:
“你们不要再为难高雪芹了,虽然他有些花心,但是人都会犯错的,他也为学校做了很多事,再说了,张雨婷她自己也不是什么好女生……今天的事,是学校食堂的问题,和他没关系吧!”
听着这一个个脑子烧坏了的女生出面为高雪芹狡辩,我心头微跳。
该死,情况恐怕要有变。女生的话,往往比男生更有影响力,毕竟,每个男生都想在女生面前树立良好的形象,这个时候大量的女生开始为高雪芹说话,恐怕我逼高雪芹下台的计策要被迫。
我转回头,怒视向站在台阶上的高雪芹,他那双凝定的眼睛对上了我,双手Сhā在口袋里,虽然因为史兵他们动手高雪芹显得略微狼狈,头发凌乱,但是,他的身上,却是有一股让普通人无法直视的气质。
这个家伙……对女人的吸引力,居然枪到了这个地步。
我捏了捏拳,把指节捏得咯咯直响,牙齿间更是摩擦出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没办法了,只有孤注一掷了。
我看着高雪芹,一字一句地道:
“高雪芹,事到如今,你的丑闻都曝光了,你就别拿你的那些往事为你开脱了,我承认,作为一个学生会的领头人,你是为学校付出了很多。但是,你做的远远不够。如果我站在你的位置,我绝对能够做的比你更好!能力不能掩盖人品的缺陷。高雪芹,我送你这句话,下半辈子,好好琢磨琢磨。不管你再怎么美化粉饰你的过去,张雨婷一条人命还是摆在那里,她的墓碑还是竖立在那里,人债命偿,今天,高雪芹你必须付出点代价,不然,天地不容!”
说着,我把脑海里的精神,像是牵引丝线一样,一丝一缕,缓缓地凝聚到了瞳孔的正中央,我死死地直视高雪芹镇定下来的目光,然后,双手握着拳,一步一步地向着台阶上的高雪芹逼了上去,这种架势,就好像我要对高雪芹动手一般。
我,要使用勾魂术。
事到如今,我只有对高雪芹使用勾魂术了!这是最后一步将军的棋。
面对着我的目光,高雪芹却是静静地看着我,眼里似乎露出了一丝警惕之色。
可是……他的嘴角,却是露出了一丝不知道是讥讽还是释然的诡异笑容!
看到高雪芹的怪笑,我心忽然意识到恐怕情况再次有变。果然,就在我就要对高雪芹使用勾魂术的那一刹,一道倩影忽然从拥挤的人群中冲了出来,然后,张开了双臂,挡到了我的面前!
一身时尚的粉色背心,一头柔顺的梨花发,雪白的肌肤和精致的五官。
居然,是金娜!
“不要!王一生……你不要再抹黑雪芹了,他毕竟也出面帮过你啊!王一生,够了!”
金娜像是张开了鸟翼一般,拦在了我的面前,脸上,既有焦躁,也有急愤之色。
“金娜……”看到一脸焦切的金娜,我的心终于掀起了巨浪,原本天衣无缝的周详计划,终于出现了变数!
站在金娜的身后,高雪芹脸上保持着一丝淡淡的胜利者般的笑容,然后,他的目光突然一横,扫向了站在他身旁的刘若曦。
像是**纵着的傀儡一般,一脸茫然的刘若曦,居然也跟着金娜的脚后跟,和金娜一起走到了高雪芹的面前,拦在了高雪芹的面前。
“王一生,我不允许你们再这样侮辱和伤害雪芹,我爷是江苏省军分区的军长,你要是再和史兵他们一起针对高雪芹,你以后,别想有好日子过!”
通!
听到刘若曦的话,我心房的血液,猛地一阵翻滚。
看到挡在高雪芹面前,满脸怒容的金娜和刘若曦两人,我的心脏砰砰跳动着。
“高雪芹……你的女人缘,还真是好啊。你还想祸害多少女人?”
我冷冷一笑,看着躲在金娜后方的高雪芹。
高雪芹却是淡淡地看着我,默然不语。
我的心潮剧烈地澎湃着,想要寻找机会对高雪芹使用勾魂术,可是金娜却始终拦在了我的面前。
“王一生,虽然高雪芹有错,但是你们联合起来这样针对他,还对他动手动脚,我实在是有些看不下去了!”金娜义愤填膺地说着,“王一生,你们,还有大家都冷静一下吧。高雪芹也为学校做出过很多事,而且,虽然他伤了很多女生的心……但是,他真的是一个很有魅力的人,我们……都是自愿喜欢上他的!王一生,你懂吗,我们都是自愿喜欢上他的!就算他最后抛弃了我们中的任何一个人,我们也心甘情愿的!”
“王一生……求求你劝劝史兵和大家,放过高雪芹吧,他……是我喜欢的男生,我喜欢他,比当初的你还要更加喜欢!不对,我……可以说是深深地爱上了高雪芹,所以,求求你不要再这样抹黑他了!”金娜面色苍白地看着我,眼神里露出痛苦之色,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让我心肉抽搐。
“王一生,如果你也喜欢过我的话……今天,求求你就放过高雪芹,让他走吧!”
金娜楚楚可怜地看着我,一双美眸里,闪烁着湿润之色。
看着金娜闪烁着泪光的眼睛,我的心,居然有种触动了。
我原本十足的气焰,居然有些消减了下去。
明明,我知道,高雪芹距离我不过三米之遥,只要我用勾魂术,我就能够拿下这盘棋。明明我很清楚,金娜此刻的行为完全不正常,可是,看着她闪烁着泪花的俏脸,我的心头,居然还是犹豫了。
动容……这种奢侈的感觉,我已经多久没有过了?
我站在那里,如同泥雕木塑,只是定定地看着金娜,心潮起伏。
可是,就在这时——
“喜欢过你?呵,这可真是今儿最冷的笑话呢。能说出这话来,真是头肥不怕雨点打,脸厚不怕风霜刮。”
一道足以穿透灵魂深处的清脆细腻而又略显慵懒的女人声音,忽然从我后方的人群之中传了出来。
听到这足以让任何男人都销魂而失神的声音,我的整颗心都彻底颠覆了。
“她……怎么来了?!”
我不敢置信地缓缓转头,望向了后方浓密的人群之中,然后,心脏停滞,呼吸也瞬间停息。
【第四更了!】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一十七局变【第五更!】
时间,在这一刻彻底凝结。
原本围簇的人群,如同受到了摩西的手杖施法一般,僵硬地向着两侧分开了一条笔直的线,紧接着,一道足以颠倒众生的女子丽影,就那样,缓缓地从无数双惊愕骇然的目光交织而成的网线中缓缓步了出来。
一双尖尖小小的青竹缠丝板鞋上,一双白得渗人的玉足轻轻缓缓地挪步着,带动着它那慵懒的主人缓缓地行进。
及地的黑发,凝眸,朱唇,雪肤,一起组合成了一副惊世骇俗的绝美画面,在此定格。
那个让我头痛无比的女人,居然,就这样出现在了这里。
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遗憾,让你失望了呢。他的心,他的命,都是我的。从始至终,一直都是。今后也是。”
戴着鸭舌帽,一身素色束身长裙狐仙,如同一阵飘烟一般缓缓地从凝固的人群中走了出来,站在我的正前方,一双足以看透人世间繁华落雁、人情冷暖的黑色灿眸,投射出清冷的目光,落在了金娜那张震骇的俏脸上。
说着,似乎是为了做补充说明一般,狐仙缓缓地抬起了右臂,皓腕微扭,探出了一根玉葱般的细指,指向了我的面膛。
不开口则以,一开口,这个女人就有一番不惊人死不休的架势。
狐仙婷婷站在那里,指尖前伸。
那一刻,一阵阵的抽吸声只是她的陪衬。那一刹,没有风,可是她立在那里,白色的单薄丝裙无风自动,伴随着黑色的柔顺滑亮长发一同拂动,却如同三千柳丝伴飞雪,飘飘然如遗世而独立,气韵无双。
白居易的《长恨歌》第四十九句“风吹仙袂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却是对此刻狐仙的绝代芳华的最佳描绘。
“北方有佳人,绝世而独立。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
宁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难再得。”
脑海里,不知怎的,突然想起了狐仙在夜静人思时常常独自吟唱的李延年《汉书外戚传孝武李夫人列传》里的《佳人歌》。此刻,当真是再贴切不过……
万般描绘,繁华浮世,风和日朗大地春,四时烟雨半山云,龙游凤舞中天瑞。
半壁江山沉入海,不及眉心一点晴。
她,站在那里,美得像一瓶毒药。
周围的人像是被定格了的画面,当狐仙出现时,没有一个人出声,就像是20世纪初期的默片里的人物。
“你……怎么来了?”看着眼前虽然已经极力遮掩但是依旧难挡身上妖冶气息的狐仙,我的心略微跳动着。
狐仙皓然清冷的目光看着我,红得人的嘴唇微微一动:
“怎的,不是时候?”
我眉梢触动了一下,目光在狐仙后方无数双惊艳的眼睛上走了一个来回。
狐仙美眸翕开,她缓缓地朝我走来,如同一缕轻轻飘动的白烟。
“你以为就你那慢刀子割肉,温水煮青蛙的小伎俩,可能收得了那位能够把你那小心肝迷得神魂颠倒的白马郎君的烂摊子么?呵。”
狐仙的话语依旧是犀利而毒辣,字字带刺儿,却偏偏又让我碍于场合无法发作。
这个女人,已经立定在我的面前。
平伸的手指,轻轻地抵触在我的额前,狐仙媚然一笑,屈指一弹,在我的额头弹了一记,让我顿时生出把这个女人塞进集装箱里送到西伯利亚的冲动。
当然,狐仙的目光只是和我略微相交而已,很快,她的眸光就落在了我的身后的金娜身上。我顺着狐仙的目光望向身后,看到了金娜那苍白的脸。
“你……是那天和王一生在一起的……”金娜见到过狐仙一次,虽然只是背影,但是,估计她也是有一定的印象。
“相好。这个词儿可满意?”说着,狐仙玉手微提,居然就一把握住了我的左手,我有些错愕地看着狐仙的这个举动,和她那凝定的目光有了一刹那的交错,可是,从狐仙的目光里,我只看到了随然和孤清。
于是我知道这个女人不过是逢场作戏,给自己一个适合自己立场的角色定位而已。
听到狐仙直接的话语,金娜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我只是静静地看着金娜,同时瞥一眼一旁的狐仙。
金娜双眸睁大,茫然地盯着狐仙,也不知道是被狐仙的美貌震撼住了还是被狐仙那惊人的话语给震慑住了。
借着金娜瞠目结舌的时刻,狐仙适时缓缓偏头,看着我,道:
“怎的,不是说了断尘缘么。说的比唱的好听,现在给你个坡,怎么不趁势下驴了?倒不像是你的风格呢。”
说着,狐仙的眼里,还露出了两分鄙夷之色。
我嘴上哼笑了一下,心头却在微微颤抖。
了断尘缘?
这算是考验我么?
我重新看着眼前的金娜,看着这个可爱的女孩。
在我最倾颓昏沉的日子里,她曾经给以我过最需要的鼓励和微笑。
那是对于一个躁动在青春期的男孩来说,最难得,也是最宝贵的东西。
从今以后,我永远不会再有了。
我牵着狐仙冰腻的手,看着金娜,一字一句地道:
“金娜。告诉你一件事,我从来没有喜欢过你。我对你……一点兴趣也没有,一直以来,我心里只有一个人。而她,现在就站在我的身旁。”
“她叫冰冰,是跟我约定了一生的女人。”
听到我的话,金娜的瞳孔迅速地放大,她的嘴里,终于是轻轻地吐出了“啊”的一声,她面色惨白无比,两手捂着小嘴,她那纤细的身子,也难以自制地后退了一步。
我看到,金娜那光洁的脸上,有两行清泪缓缓地流淌而下。
但是,我却没有多看她一眼。
对于我已经决定忘记的人,我不会再有多一分的留恋。
再残忍也罢,再冷血也罢。
但是,这是选择的陌路,是狐仙的出现,让我不得不做走上了这条陌路。
借着金娜因为惊讶而退开的势力,后方高雪芹那张同样惊错的脸也露了出来。
此刻,他的目光,正直直地落在狐仙的脸上。
但是,那种目光,绝对算不上惊艳或者是贪婪,反而……是满满的恐惧。
没错,高雪芹在恐惧着狐仙。
在狐仙出现的那一刹,高雪芹的面色变得无比难看,从原来的苍白变成了铁青色。
就像是食物链下层的生物遇到了上层的天敌一样的恐惧。
“你是……谁……”这是高雪芹用颤抖着的语气说出来的,高雪芹的面色相当的病态苍白,就像是皮肤病患者一样诡异。我看到他发白的嘴唇都在略微颤抖着,就像是落入北冰洋的遇难人员。
狐仙站在我的面前,只是静静地看着高雪芹,我瞥了这个女人一眼,却发现狐仙这个女人的眼神格外的认真和平时的慵然散漫完全不同,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里藏锋不露的女人露出这样锐利锋芒而高洁清寒的目光。
有那么一刹,我似乎看到这个女人琉璃碗的眼瞳深处隐隐地闪过了一道十字星般的光芒,并且就像是水波纹一样隐隐流动消逝。
狐仙锋锐凝寒的目光相对的,是高雪芹那动摇而惊惧的目光。
而偏偏在这时,最为奇怪的事发生了,原本面色惨白的高雪芹,忽然张大了他的口,他面部表情痛苦地扭曲着,高雪芹用两只手死死地掐住了自己的脖颈,喉咙间也似乎有什么有生命的物体蠕动跳窜着,那物体一直从高雪芹的喉部蠕动到了他的最终,高雪芹死死地捂着他的嘴,可是最后,他还是哇的一声,一股黑色的液体夹杂着一条条晶莹的唾液,突然从他的嘴中吐了出来!
啪嗒。
黑色的液体中似乎有什么黑色的弹丸状物体混合在内,那黑色的弹丸滚落到了地上,滚了两滚后就粘着在地上再也没有了动静,看起来粘稠而恶心。
“雪芹……!?”
高雪芹突然的异状让所有的人都是大为惊讶,但是,吐出了一大口黑色液体的高雪芹,却像是突然间被剥夺了所有精气神似的,原本惊诧的眼睛之上,沉重的眼皮子突然下垂,接着身体一软,居然就软趴趴地朝着地上扑倒了下去。
要不是刘若曦及时上前扶住高雪芹抱着他的脑袋入怀,恐怕高雪芹本就要直接软倒在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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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一十八箭中靶心,虽已离弦【一更】
高雪芹的突然软到,让所有人都是倍感讶异,刚才还神采奕奕,震住了所有人的高雪芹,却是突然昏倒,这样的突变出乎了所有人的预料。
“这……怎么会……”
金娜不知所措地看着倒在地上的高雪芹,周围原来为高雪芹说话的女孩也顿时全都缄了声。
“看来是被我迷倒了呢。”狐仙嚅嚅嗫嗫地说道,声音无比的甜腻。
虽然不太清楚高雪芹到底为什么会昏迷,但是用小脑想我都知道肯定是狐仙这个女人搞了什么把戏,暂时我还弄不清楚,现在我只有随机应变了。
“呵呵,”我冷冷一笑,然后走了上前一步,看了看倒在了刘若曦怀里的高雪芹,轻笑道,“看来弄到最后,似乎连他也食物中毒了呢,还不送他去医院?”
刘若曦满脸紧张地看着我,又看了看狐仙,面色阴晴不定,尤其是看狐仙的时候,面色更是有些惊恐。
刘若曦不停地摇晃着软倒在地的高雪芹,但是高雪芹却是浑身无力,像是一个被刺破了皮泄了气的气球,浑身上下都没有半点的生气。
刘若曦摇晃了高雪芹半天,却不见高雪芹醒来,最后她惊慌地看了看周围几个学生会的人,他们也是被高雪芹的突然昏倒吓住了,现在回过神来急忙上前搀扶着高雪芹,叫着他的名字,几个人架着他把他往人群外送出去。
高雪芹既然已经昏迷,史兵他们自然也是原地待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目送着高雪芹被人带走,一路送到了人群之外。这样的突变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也包括了我。
目送着高雪芹被送出人群,我目光一瞥,却看到狐仙正蹲在高雪芹之前昏迷的地方,屈膝弯腰,正伸出手从高雪芹的呕吐出来的那一滩黑色的液体中拾起了一颗黑色的弹丸,轻轻捏在了玉白的手指尖上。
似乎是注意到了我的目光,狐仙目光朝我侧来,手掌轻轻一番,她手里的那一枚黑色的弹丸就朝着我抛过来。
我本能地伸出手接住了狐仙扔给我的黑色弹丸,顿时感到手掌心一片温良润滑,像是握住了一枚小孩子常玩的玻璃珠。
我想要摊开掌心窥一眼狐仙抛给我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但是我看到了狐仙一双凝慎的目光。
我心念一动,没有说什么,而是趁着所有人的目光都在被扶出人群的高雪芹身上时,悄悄地把手里的珠子藏进了裤袋中。
有黄秋山五个人挡在前面,没有人看清楚我和狐仙这个看似古怪却是非常有深意的动作。
虽然不完全清楚狐仙到底从高雪芹的呕吐物中捡到了什么,但是根据刚才触碰到的那一枚黑珠子的手感和温度,我大概已经猜到了几分那珠子是什么。
估计,那就是高雪芹用来祸害女人的“本钱”吧。
我和狐仙的目光凌空做了一个不到十分之一秒的瞬息交换,而也就在我和狐仙目光交错的下一秒,学校的门外,突然响起了此起彼伏的警笛声。
这声音对我来说不算陌生,毕竟我就有过乘坐警车的经历,所以听到这声音,我心头又是惊,又是略喜。
因为我知道,警察的到来,意味着今天的这一出闹剧,即将画上尾声。
而且……恐怕八卦新闻记者、省市电视媒体的狗仔队、治安警察、刑侦警察、纪检、教委各方面的势力都要参合进来。
高雪芹倒下了,但是高清华这个官帽不大,但是也作威作福惯了的小巨头还苟延残喘着,当然,终究免不了走向末日。
看着身侧戴着鸭舌帽的狐仙,我终于缓缓地吐出了一口气。
箭中靶心,虽已离弦。
先有救护车,后有警车前来,我知道今天的事已经闹到了一定的程度。警察的到来原因是多样的,一方面是之前我给尉文龙提示让他把高清华拖在办公室里的计策,另一方面自然是因为学生的暴动和游行行为而引起了派出所的出面镇压。联系派出所的步骤比较繁琐,在拨打110后,接通的一方是全国公安总局,在听到报警者的陈述之后需要通过记录文件和声音递送到地方公安局,然后地方公安局再把报警者提供的信息转到派出所,之后由派出所根据案情的规模出动民警支队、大队或者中队或者小队或者分队或者支层层关卡下来,会拖延大量的时间……所以我才能够有足够的时间让黄秋山和史兵他们赶在派出所的人到来之前上演这一出戏。
当然,凭借学生的力量,显然是不可能和警察进行抗衡的,所以,这种时候,最适合的举动就是保持理智,主动和警方协商。
这一次派出所出动的车辆是七量,按照一般的警车民警数量分配,每一辆警车平均有四名派出所民警,有少数则是两到三人,那些有空座的车主要是为抓人准备的。
看到警车,之前还躁动不已的人群,纷纷安静了下来,甚至有少部分学生打退堂鼓开始退散。在大量的电视剧、小说和国民集体爱国教育的洗脑之下,懵懂无知的学生对于警察有本能的恐惧。
望着把学校大门口堵地水泄不通的警车,我和狐仙并肩站立着,却没有太过紧张。
反倒是其他之前在史兵和黄秋山几人的煽动下打算冲击行政楼的学生也都是犹犹豫豫,惶惶恐恐,看看我,看看史兵和黄秋山一群人,又看看狐仙,最后又面面相觑,不知所措。
“看势头,这可不是小动静呢。”狐仙在一旁用指尖绕动发丝说道。
“放心,我能处理好。”我淡淡地回应了狐仙一句,然后,径直走下了台阶,朝着松散涌动的人群走去。我的勾魂术还能够使用次数,还有三次,用来平息今天的事件,足够了。
两手Сhā在口袋,沿着台阶走了两步,我忽然感到有一双目光定定地看着我。
回头,我看到金娜正定定地看着我,眼神却和之前的混沌完全不同,看我的眼神,居然恢复了某种消失已久的清明。
金娜两手抱拳,看着我,眼中光芒闪烁,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看到金娜的表情,我知道她已经回到了原来的她。
曾经的她。
那个开朗、热情、外向、人缘十足的……她。
只可惜……我已经不是原来的我了。
“你可以回家了。如果觉得累的话,就对今天的事什么都不要多想。好好休息。”这是我送给金娜的话,抛下这话,我径自朝着前方从校门口涌入的民警小队走去。
身后,则是跟着史兵和黄秋山一行人。
“警察,是警察……”
“连警察都来了,事情闹大了……”
“我们赶紧回教室吧,不然会有麻烦的……”
随着穿着民警制服的身影从校门口靠近,越来越多的男女学生在斟酌再三之后选择了离开,三三两两地互拉着手小心翼翼地退避了。
“所有同学,请立刻散开!!我们是派出所民警!!如果你们不退开,我们就用暴乱罪抓人了!”
校门口传来喇叭的警告声,声震雷龙,威严十足,内容更是威慑力十足,在这充满威严的声音震慑之下,原本犹豫不定,又或者是抱着看热闹心态的学生也开始加紧步子离开,一时间,还有三百多人规模的场地,人数居然就那样少了将近一半。
“今非昔比,人心不古啊……没有凝聚力和胆识的看客终究靠不住……”看着三三两两退散的学生大潮,我轻叹了一声。
在21世纪拜金主义盛行的中国背景下育成的学生和古代能够立马城下十荡十决的士兵真是没有任何可比性,这群只知道明哲保身,连见了血都会晕眩呕吐的毛头小子,却整天嚷着要上位登顶,整天整夜梦想着要统治一家一国,立誓宣言要成为国家未来的栋梁,做着唯我独尊、横扫天下的蠢梦。
这难道不是最值得讽刺的笑话?
我兀自笑了笑,然后穿过了人群,朝着前方的警察缓缓迎步走去。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一十九声名狼藉与声名鹊起【二更】
面对不到两个小队的警察,数百个学生中没有几个敢站出来的,而我这个带头的人和史兵还有黄秋山几个人就显得格外显眼了。
狐仙站在我们的最后方,这个女人多少还有点自觉性,还知道她在警察面前露面前只会给我添乱,所以戴着鸭舌帽的她就一直站在后方的人群之中,没有出来搅局。
一般来说,派出所派出的民警都有一名小分队队长类的人物,这一次因为只是学生暴动,规模也仅仅局限于学校,所以没有到出动防暴警的地步,只是普通的治安民警而已。就是用来驱散人群的消防车也没出动,毕竟只是学生。
“都回教室去上课!都退开!”警察不会跟学生客气什么,一名身穿蓝色警服,肩章带警衔标志缀钉二枚四角星花,身材略显魁梧的小指挥官走在最前头,威风八面,手里拿着个喇叭不停地对着在场的学生吼着,驱赶着人群。
当然,面对着如同河东狮吼一般的驱逐声,我却没有退让,而是一路向前,一直走到了众多民警的最前方,和那名拿着高音喇叭喊叫的小分队警长隔空而视。
不过是个副股级都不到的小小分队长,但是气势凛凛,还真不是一般的人能够比的。
看到我,拿着喇叭的治安民警小队长顿时浓眉皱起,冲着我喊道:
“退开!听到没有!”
嗓门足以冲破云霄的小队长让我蹙了蹙眉,我缓缓地伸出了双手,做出了类似于投降的姿势,但是步子却是离地他越来越近。
虽然有些恶心,但是,我的大脑在飞速旋转了一阵,酝酿了一下台词后,还是对着面色冷峻的小队长勉强一笑,故意用温和的声音说道:
“警察先生,需要帮忙传达什么吗?我是学生会的代表。”
听到我自报名分,小队长面色顿时一滞,但是随即他的面色又变得不耐烦起来:
“你也给我退下去!我们接到报警说你们暴动闹事,现在,都给我退开,安安分分回教室去!不然你们都有苦头吃!”
听到小队长的话,我的微微蹙眉。
看来这个小队长,气焰也是非常嚣张啊。
不过,好在……我在公安局里,也不是没有认识过什么人。
“呵呵,警察先生,今天的事情我原委都知道的非常清楚,身为学生的代表,我可以动员学生回去。还有……不知道警察先生你认不认识无锡市公安总局的老警长吕大吉?我和老前辈他很熟。他很喜欢吸软包装的南京香烟呢。”
吕大吉……那是当初我因为银乐迪杀人案被抓紧警局受审讯时亲自负责对我审讯的老警长的名字,我可是记得一清二楚呢。
而且,我也记下了那位老警长的一些细节特征,现在用来说服这位小分队队长,可是再适合不过了。那位曾经审讯我、一度把我逼入绝境的经验丰富老警长在无锡市公安局里也算是有点辈分的人物,虽然是刑侦科和治安民警跨度大了点,但是老前辈的资历和名堂放在那里,想来我眼前这个小队长知道的可能性应该不低。
任何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任何一个不入眼的小小细节,任何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的不起眼角色,都可以拿来为我所用,这就是我的处事方式。
“吕大吉?”和我预料的出入不大,听到我报出无锡市公安局刑侦科的老前辈,带头的小队长面色先是一僵,旋即又露出了像是恍然明悟的表情,我的眼神,也顿时多了几分的谨慎和猜忌。
“你……认识吕副局长?你跟他什么关系?”
“吕警长是我的老娘舅。”我微微一笑,虽然编造了一个说法,反正现在的局面,眼前这个小分队队长也没有那个时间来证明我的身份。
“警长,今天学校的这出事我目睹了整个过程,我是学校学生会的代表,如果有什么能做的或者有话想要向同学们传达的尽管找我。”我尽量用随和的声音说着。
借着老警长的名头,小分队队长对我客气了几分,虽然眼神明显是半信半疑。
“既然你吕副局的侄子,那你就负责把学校里的这些学生全都安顿好吧。你们这些学生太冲动了,搞出这么大的举动来,我们这些做民警的也头痛啊。”
“警长放心,只要我出面,能够安顿好其他同学。不会让他们妨碍你们的调查工作的。”我微微一笑,道,“对了,需要提供证词的话,请务必找我。还有,要找高清华校长的话,你们不妨去行政楼,我想他现在正等在那里。”
我之所以这么自告奋勇站出来拉拢小分队队长的关系,是为了掌握提供证词的话语权,只要我成为今天这起事件的证词提供人,那么,我就可以按照我的意愿随意修改证词,编造我的故事。
先在小队长这里知会了几句,接下来我的动作就简单了。
我是当着全校人的面和民警对话的,这样的举动,在不少对警察具有本能恐惧心理的学生眼里自然是突显出了不一般。
而和小分队队长一番交涉之后,我成为这次事件的现场指挥自然也更是理直气壮。
我转身,走向了剩下的围观学生,身后跟着史兵一干人。
前方的学生一个个像是等待号令似的看着我,脸上露出几分的诧异。
“大家都听我说。”我干咳了一声,说道,“今天的事情,都是一场意外,不管食堂中毒还是高雪芹的作为被公开,都是意外的情况。现在高雪芹因为身体状况不能代表大家和警察交涉,也不能和学校高层对话,如果大家信得过我的话,我可以代表大家和学校交涉,要求校长改革学校政策。此外,今天的事也引起了民警的关注,今天这么多同学都在学校内闹事,这可能会引起警方的追究,毕竟游行示威对社会的影响太大。不过我有亲戚和公安局的人认识,大家不用担心被追究。”
我的一番言论,都是切身为学生考虑的,果然话一出口,就引起了在场学生的深思,在场的人一个个都露出了茫然之色。
“如果大家信得过我的话,从现在开始,我希望能够当临时学生会主席,为大家服务。实话实说,我和高雪芹是有点矛盾的,他的很多做法,我都不认同,尤其是,他还伤害了那么多女生的心。我王一生虽然不是什么大人物,但是我最讨厌的就是用心不一的男人。如果我能够成为学生会的人,我相信可以比高雪芹做得更好。”
在我的一番言说之下,立刻有几个人被我给说动了。并不是因为他们对我有多少好感,而是因为我刚才利用丑闻渲染大肆地玷污了高雪芹的名声,所以对他没有好感的人并不多。试想一下,高雪芹是一个“害死”了张雨婷的间接杀人犯,谁又肯为他说话?
“你……真的能做的比高雪芹好么?”有几个学生不太确信地看着我问道。
“我想我能。”我信誓旦旦地回答。
“高雪芹那个畜生太渣了,父子都不是好东西,我们不需要他们那样的人在学校里,只要不是高雪芹,谁当学生会会长都没关系!”
“对!高雪芹畜生!”
“王一生和高雪芹不共戴天,他肯定不会像高雪芹那样的吧……”
渐渐的,几个学生终究是被我给说动了,开始出言支持我当上学生会会长,尽管只是临时的会长,但是,至少有一部分人开始倾向于我了。
这就是政治,所谓的政治,无非就是打压对手的支持者,增加己方的支持者,扩大自己的话语权。
一方声名狼藉时,是另一方声名鹊起的最佳时机。
当然,还有一部分的学生还是对我露出了怀疑和不确定的目光,毕竟大多数人都对于我这个新冒出来的人不是很熟。所以我不等有反对的声音,就说道:
“不管大家信不信得过我,大家都先回教室吧。警察这边的证词由我提供就行了。不管今天造成了什么样的损失和伤亡,都先算在我的头上,如果今天的事闹大了,追究起来,就说是我带大家游行的,知道么?我在局里有亲戚,可以平息这件事。”
听到我的话,更多震惊的表情浮现起来。
有几个学生警惕地看着我,问道:
“知道了……可是要是你出了事……”
“放心,不会有事的。我在局里有亲戚。”我还是重复着这句话,在我的保证之下,原本汇聚着的学生大军终于开始渐渐地散去了。
只剩下在一旁静静观看着这一幕的狐仙亭亭而立,地上是无数的石块和抗议的木牌,那些都是之前学生围聚时留下的。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二十我的理想国【第三更】
随着人潮缓缓地散去,我也是捏了一把冷汗。
虽然今天的事情轰动不小,但是,我相信我的影响力绝对是在一定程度上扩大了,至于高清华,不管怎么样,按照现在的媒体炒作力量,学校发生上百人中毒事件这样足以轰动全国的事件,他这个校长,也是不可能再当下去了。
一旦高清华失势,那么,他下面的高雪芹,自然也随之声名狼藉……以后,也绝对不可能再掀起什么风浪来。而这所学校,也永远都将背负着数百人食物中毒的污点,如果学校下一任高层没有蠢到想背负和高清华一样的骂名的话,起码在管理政策上,很长一段时间都不可能再采取全封闭式这样的方式了。
这一场小战争,我的计策,算是成功了。
口袋里传来了一阵震动声,我举目四顾,走到了一旁,从裤袋里取出了手机,看了一眼上面的短信。
是尉文龙发给我的短信,内容如下:
“按照计划,成功把高清华禁锢在了房间里。”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我微微一笑,发了一条回复:
“Welldone。”
发出短信后,我轻轻地按下了DELETE键,删除了所有和尉文龙有关的短信记录。
可不能留下证据。
我缓缓地抬头,望向前方的宿舍楼顶层,金色的阳光缓缓洒下,在其中的一幢最高的平顶式楼层上,站着一个穿着灰色的斗篷身影,那个身影,左手拿着一只尼康高清望远镜,右手则是拿着一只一次性的老年机。
接下来的事要说复杂也复杂,但要说简单也简单,所有的一切都是按照写好的剧本发展的。
城南高中校长高清华、副校长陈德光、食堂经理吴澄名都因为中毒事件而接受了调查,教委、纪委。甚至无锡市政府财务部都派了办事员前来。学校的几位高层非常风光地进了警车,带头的警车拉响警报器,风风光光地把高清华一行人带去了派出所接受接下来的调查审讯。
刑侦人员对我这个“学生代表”进行了调查,同时还叫上了今天的几个主角——史兵、黄秋山一行人,今天的学生暴走,冲击行政楼,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这些人带的头,所以必然是要接受调查的。
但好就好在今天没有闹出事故来,唯一的受害人算是高雪芹,但是接受调查提供口供的人是我,要怎么编造事情的经过都是我的权力。
史兵他们只需要在我开头的情况下配合我就行了。至于口供的内容,无非就是抹黑高雪芹和高清华这一对父子,把责任归咎于学校伙食问题激起了学生公愤和抗议。只要咬定这一点,处于学生立场的我们几乎是没可能被追究任何责任的。
狐仙这个女人就像来时一样,趁着人群混乱的时候,像是一阵烟一样消失在了人群之中,就像她那惊鸿一瞥的现身一样让人匪夷所思。
因为食品安全问题,学校提前放课,所有年级段的老师传达了提早放学的指令,除去住校生,所有学生都被遣散回家。而食堂的几只汤桶也被化验人员抬走送入公安局接受专业警员的化验调查。
身为一直折腾到了下午四点半,随着学生群纷纷退出学校回家,住校生因为食堂安全都出校就餐,我才无事一身轻,以一个班长的身份在学校里逛荡着。
黄秋山五人跟随在我的身后,我则是缓步在行政楼前的空地上,望着狼藉一片的地面,唏嘘感慨。
“这就是革命。”
身后传来了一道略显沙哑而熟悉的声音,我微微偏头,却看到一个身穿着灰色斗篷的消瘦身影站在满地的纸屑中间,一对琥珀色的眼睛从斗篷的阴影下投射出来。
他的手里,则是拿着一盒红枣。
看到眼前这一道熟悉的身影,我才稍微松了口气。
“一场没流血的小革命……就结果来说,还算马马虎虎吧。最起码,帮你洗白了。你的形象应该改善了不少,也不用开什么精神病诊断报告了。”我对着尉文龙勉强一笑。“革命,就是少部分人的煽风点火,少部分人的运筹帷幄,少部分人的惶恐不安,少部分人的一马当先,少部分人的身不由己,少部分人的坐以待毙,还有大部分人的出力卖命和剩下一部分人的咸鱼翻生。”
“就不说谢了。”尉文龙听完我的话,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捏起一枚红枣,缓缓地往嘴里递送。
“是不用。没有你那一通找毒品游戏电话拖住高清华,我想今天的事也不会这么顺利。”我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对着身后的黄秋山四人人道:
“你们可以回家去了。回去之后,明天醒来之后就恢复原样吧。该干什么干什么。”
“是。”黄秋山四人目光无神地看着我,用如同机器人般的声音回应我之后,又非常机械化地转了个身,按照我的说法走向了学校的大门。
一旦黄秋山他们身上的勾魂术解除了,那么,我就得回了四个控制名额。而因为勾魂术的特性,黄秋山他们也会忘记今天的所作所为。
“你也可以走了。”紧接着黄秋山四人后,我也遣走了史兵,他的利用价值已经耗尽,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意义,不如早早送走。
一时间,偌大的广场上,居然只剩下了我和尉文龙两个人。
还有遍布满地的纸屑杂物。
悠悠散散的斜阳铺开洒下,斑斑点点地落在肮脏杂乱的地面之上,有风吹过,尉文龙那灰色的斗篷在软风中一颤一颤,但是却无法动摇尉文龙和我对视的凝定眼眸。
我和尉文龙,就这样对视着。
两个人,四目相对。
如果没有尉文龙身后的人工金鱼池里喷射出的道道水流,恐怕我和尉文龙的对视还会这么僵持下去。
但是,当水花落在了尉文龙的身上,模糊了他那清瘦的身影时,我的视线略显恍惚,然后,我们的对视就此结束。
我小步地走上前,一路走到了尉文龙的面前,整个过程中,尉文龙那琥珀色的眸光始终没有离开过我半分。
啪。
最后,我的手拍打在了尉文龙的肩膀上,力道不轻不重,没有多一丝也没有少一丝,恰到好处地能够表达我释然的心情。
“……”尉文龙始终没有出声,静静地看着我。
我吐了口气,然后笑了笑,转了个身,背对着尉文龙,望着前方的行政楼,还有行政楼之上那高远开朗的青空。
“文龙。”也不知道是心血来潮还是受到了哪个神灵的启示,望着这一片被霞光染了一小片角的蔚蓝色天空,我忍不住开口感叹起来。
“今天的天空,是不是格外的高远?”
尉文龙微微一笑,平日里略显疲态的他,脸上露出了少有的英俊笑容:
“站得高,看得远。”
尉文龙说了一句不算难理解的话。
“终究还有民房和大厦挡着。”我笑了笑,“其实我想去看看布尔津或者呼伦贝尔或者南海的天空,那里的天空才是真的广。”
“只是天涯任我行的广而已,不是山登绝顶我为峰的高。再宽广的草原,延伸到山脚下,也会被山隔断去路。”
“这话有意思。”我微微颔首,然后缓缓转身,最后,又微微屈膝弯腰,伸出了食指,用食指尖在粗糙的水泥地面上缓缓地画了一个闭合的圆圈。
在我画圆圈的过程中,尉文龙静静地看着我,没有发话,但是眼眸里似乎闪烁着什么。我看得出来。
“画好了,文龙。你看看。”画好了圆圈后,我重新站起了身,指着地上的圆圈,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说道,“从今天开始,这一块圆圈内的土地就是我的国土,这一座校园,就是我的天下。”
说完,我呵呵一笑,道:
“当然,总有一天,我会把疆域扩到足够大。大到再也没有一座山能够阻隔我前方的视野。”
“我要建造我自己的理想国。”
说完,我收回手指,给了尉文龙一个灿烂的笑容。
“靠什么。”尉文龙淡淡地看着我,问道。
我笑了笑,伸出手,指了指我的鼻尖,然后指了指尉文龙,道:
“我。还有……你。”
【还有两更】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二十一灵元金丹【第四更】
……
学校取消了那天的夜自习,回到家已是薄暮时分。
“哥,你回来啦。今天街道上好吵呐,有很多的警车来来去去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哥?”回到家时阿雪已在沙发上等我。
“狐仙回来了没?”
“啊,胡仙姐姐啊,她一直在啊。我回来时她就一直在啊,你们……怎么了吗?”阿雪有些不放心地挑起一根眉问我道。
“呵呵,没什么,就是有几句无关痛痒的话要问问她。”
我只是给了阿雪一个宽慰的微笑就径自走回了自己的房间,然后,反锁上了门。
门在我的背后关上,我抬起头,看到那个之前还在学校里成为万众瞩目焦点的女人正无所事事地躺在床上,黑发蜿蜒,汇聚如潭,比例优美身段丰腴却又不失匀称比例的纤娇美体像是一条上了岸的水蛇一样懒洋洋地横在那里。
两只光赤的玉足翘在半空中,来回摆动着。看到我,狐仙微微扭过了白皙的鹤颈,夹杂着弦月眉、秋波眉和黛玉眉特点的秀眉微微蹙起,更突显她那一对漆如点墨的勾魂秋眸。狐仙左手轻捏着一块缺了一角的三角玛仁糖切糕,含在唇侧,另一只洁白圆润的手握着仿青瓷釉的细柄,清透的浅棕色液体泛起的光波斑斑驳驳地落在她那黑白分明的虹膜上,和被石子打动的深井一样光影水纹缓缓流转。
大叶冬青散发出阵阵的芬香,让我不禁想起茶香是变相的鸦片这句话。
“给我个解释。”看到赖在我的被窝上,一手提着仿制青瓷釉杯,一手拿捏着切糕的狐仙,我开门见山地道。
说着,我从裤袋里掏出了狐仙从高雪芹的呕吐物中拾起丢送给我的那一枚莹润的黑色玉珠,随手丢在狐仙的左胳膊肘边,在发丝的边缘停住了滚势。
漆黑的珠子已经被我的裤袋沾染尽了表面的胃液唾液,此刻变得无比光滑莹润,像是普通的玻璃珠一样在白色无褶的床褥上缓缓滚动着。
狐仙眸子下转,随意地瞄了一眼黑色的珠,旋即又转动上来,和我对视。
“什么事?”狐仙朱唇微抿,轻磕下了一小块切糕,随手放下手边的瓷杯,细细问道,语气重新显得慵懒而细润。
“你知道我在问高雪芹的事。告诉我你知道的。”我在床沿坐下,两手压在床沿,把略皱的被褥压得平展。
狐仙的眼眸忽然眯了起来,旋即又缓缓睁开,然后又一次眯起,同时伴随着转动手腕,信手为微提。反复重复,每一眯眼,每一转腕,一股风流慵懒的韵味自然透出,她叹息着:
“问我?你心里想必已经猜个七八分透了吧?”
被狐仙这么一问,我眨了眨眼,道:
“算是吧。我心里有不下二十种猜想。包括高雪芹是妖或者他有着类似于我的遭遇和能力,亦或是高雪芹的身份后台或者他是某位高人的弟子等等……每一种可能性我都已经想过了。但是想得再多,终究不如你开一下金口。”
狐仙露齿一笑,笑容转瞬即逝,带着点冷讽的味道。
这一次,这个女人也没有跟我卖关子绕远路,很识趣地就公布了答案:
“窃喜吧,王一生。如你所料,高雪芹和你一样……是非同寻常的人。”狐仙淡淡道,“字面意上的非同寻常。”
“嗯。”我没有Сhā嘴,等待着狐仙公布我希望的答案。
“感谢我吧,王一生。”狐仙嘴唇微动,黑眸凝定,“若不是这次我来兴跟在你ρi股后头走了一遭。你就要自挂东南枝了。”
“哦呵,是么,那家伙倒是有点斤两。”我擦了擦嘴唇。“他什么来头?”
“世间难寻的‘雏妖体质’。能碰着这只小妖,呵,王一生,也算是你来运了呢。”狐仙撩动着黑发,直截了当地道。
“雏妖?”
“不错,雏妖。世间有众生万象,寻常凡夫俗子中,也有些许能得天地造化,天赐机缘,出生之时体内就有‘灵元金丹’。好似贾宝玉含玉而生,受得天灵眷顾,资质得天独厚。这类人,万万无一,他们既幸运,又不幸,若偶有走运开窍修法惊动一方的……大抵被称为‘妖’。”狐仙嘴唇微动,“若真要考究,高雪芹的体质算是更近似于我吧。若是给他寻个巫师萨满做法启窍,得修炼之法,也能上道,若是走运,还能求个小圆满。”
“是么。原来是只还没成气候的小妖,这个家伙倒也不简单。”我暗自一笑。虽然我算是敬鬼神而远之的性格,但是毕竟狐仙这个女人在这个领域的了解比我高深太多。
“要是养上几轮甲子年,倒也说不定能成第二个你。”
“也许吧……”这个女人斜睨了我一眼,少有的没有否认,她顿了顿,缓缓道:
“那只小犊子多半是觉察到自己有着迷离女人的异禀,甚至还会了点基本的运用法门。只可惜尚未筑基,穷其一生也就只能停滞原地,不得存进了。”狐仙略一叹息地道。
“照你这么说,那家伙的妖术本领就是勾引女人?”我略显好奇。
“算是吧。”狐仙没有否认我的话,“妖术千千万万,因人而异。生来便内有‘灵元金丹’之人,皆可称之为妖。人之本性为体,灵元金丹为变体为用之媒介,法术施用为用。人本性为‘未发’,人之性情外露,能力外发便是‘已发’。唯有体含‘灵元金丹’,方可把本体‘未发’之性化为‘已发’之情。”狐仙用波平如镜的语气道。
“呵呵,原来如此,倒是近似于王阳明的心学思想。我算是有点明白为什么你这修法术要‘渡劫’了,看来,这所谓的‘渡劫’,也是个锻心炼性的过程。荀况认为人的情绪有好恶喜怒哀乐六类,林传鼎认为人的脾气有安静、喜悦、愤怒、哀怜、悲痛、忧愁、愤急、烦闷、恐惧、惊骇、恭敬、抚爱、憎恶、贪欲、嫉妒、傲慢、惭愧、耻辱十八类,尧谷子用十八型人格理论把人的性格具体划分为七十二种……人心是这个世界上最复杂的谜题之一。炼情需炼性,炼性需渡心劫……估摸着也是这个意思?”
【第五更稍迟】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二十二七两二钱命【第五更】
“悟性不错。”狐仙难得给了我一个赏识的眼神,“高雪芹性情杨花,恃才傲物,所以他的性通过灵元金丹激发,便显现为‘媚术’,有着极强的异性吸引力。这一点,王一生,你是比不过他的。你的言灵术虽然能号令人心,但限制众多,且显古板。但高雪芹却无诸多限制,可肆意施放,效用也更潜移默化,中术者自身也不易察觉。”
一面说着,狐仙素手微提,勾起了床上那枚属于高雪芹的灵元金丹,摊开在掌,慵懒地打量着。
“根据不同人的性显露不同的情,这倒还真是有意思。”我微微一笑,然后道,“对了,这我倒是想问一个问题。按照你的说法,我显然不是有天生妖体的‘雏妖’,那么,像我这样的后天得到灵元金丹的人又属于什么情况?”
“鼎炉。”狐仙很明了地给了我一个回答。她那黑白分明的眸子朝我滑过来,“如你这般后天得到灵元金丹之人,便算是‘鼎炉’体质。当然,一旦得到了灵元金丹,你和天生的雏妖,相去也并不甚远。”
“鼎炉?这个词,好像适用于女子吧?”我有些苦笑着道。
“所以我说了,”狐仙淡淡地道,“只有女人和纯净的女真族人血统方能够拥有法术。”
听到狐仙这话,我倒是微微一愣。我倒是差点忘了当初狐仙告诉我勾魂术拥有者的体质条件了。
的确是有这么一个前提条件。
“女真族血统……”我在嘴里缓缓地念叨了一遍,随即我忍不住自嘲地笑了笑,“真不知道我还有少数民族的血统。现在的爱新觉罗氏大多数改姓为‘金’氏,叶赫那拉氏多为‘叶’、‘那’、‘赫’氏,而当初建立金朝的完颜氏现在多为‘王’姓……难道说,我还是那一支的血脉?这可能性……不太高。江苏和东北隔太远。”我在心里算了算我的祖上血统,对于我自己的身份,我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我妈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有什么来头我不清楚,而那个当初抛下了我妈、我和阿雪还有烟烟的那个男人,我就更是不清楚了……但是,我心里却有一点感觉,恐怕,我身上的血液,多半还是来自于那个男人。
狐仙静静地看着我自言自语做着分析,却是没有说什么。
“算了,对于我的身世我不想追究太多。少数民族虽然在中国历史上都留下过浓墨重笔,鲜卑族开创了唐朝盛世,蒙古族开辟了元朝阔土,女真族书写了清朝数百年辉煌史……但是现在也大多数同化和血脉交融了,追究这一点没多大意义。”
我微微摇头,也不想再在我的身世上再多花费一点脑汁。
等我语毕,狐仙打了一个轻轻的哈欠,她用食指轻轻地揉动着一边眼角,同时把另一只手里的灵元金丹递送到了我的面前。
“拿去。”端详了半晌后,狐仙把手里的灵元金丹平摊到了我的面前。
看到狐仙那圆润光洁的手摊开在我的面前,我微微一愣。
“给我做什么用?”我看了看狐仙手里的灵元金丹,问道。“该不会是像那些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能够增加我的修为吧?”我试探着笑道。
“不能。”狐仙给了我一个很失望的回答,“一个人只能有一枚灵元金丹。金丹只是将‘未发’转化为‘已发’,除此之外,功效不大。如今既然有了这第二枚灵元金丹,王一生,你我之间的连接,就此结束了。”
说着,狐仙的目光,变得更加的深凝了几分。
通。
我的心脏重重地摇晃了一次。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感,突然弥漫上了我的心头。就像是一直握在手里的玩具,即将被人剥夺的感觉。这种感觉,让我有些错愕和难以忍受。
但是,我还是尽量地轻松一笑:
“是么。当初是你给了我原本属于你的灵元金丹,让我能够使用法术。现在既然有了第二枚金丹,那么……我就该奉还属于你的金丹了。不过……既然灵元金丹的金丹只是把未发变为已发,那为什么你不亲自服用高雪芹的这一枚金丹,不是更方便么?”我笑道。
听到我的话,狐仙皓洁的面庞,浮现出了一丝的清冷。狐仙清清淡淡地一笑,红唇白齿,尽皆显露,对于我的猜疑,狐仙只是淡然一笑,狐仙眸光流转,看着我,缓缓道:
“因为我这是为你好。”
“哦?”我脸上保持着微笑,“怎么说?”
“你应该知道‘称骨算命’吧?”狐仙清冷地笑道。
称骨算命?狐仙说出这个词,我微微一愣,随即点头:
“知道。袁天罡创造的根据出生的年、月、日、时各自斤两统计总重来称骨算命的法门。但是我不怎么信这一套。而且据我所知,梅花易数占事,紫微斗数和四柱八字算大运流年比称骨算命更精准。”
“知道便行。”狐仙也不对我的评述辩驳什么,她柔缓地道,“王一生,既然你知道称骨算命,那么,你便当知道,称骨算命之中,最轻薄的命重和最金贵的命重吧?”
“知道点。我记得……二两一钱的命最为冷苦凄惨,罹难不断,七两二钱的命最为金贵,能够十代积善,统治万民,开创太平盛世。”我坐在狐仙的身侧,缓缓地从袁天罡的称骨歌里翻找出命重的上下阈值。
可是让我意外的是,当我根据我的记忆说出最轻命重和最大命重时,狐仙却是冷冷嗤笑了起来,眼神颇为玩味。
看到这个女人露出这样的神情,我不禁皱眉。因为我知道当这个女人露出这种玩味表情时,往往意味着我说了一个愚蠢的笑话。
“你看得终究太浅薄了,王一生。显然你只记得这首称骨的内容,却未曾深究其真假。”狐仙笑得清浅,她把沿着脖颈曲线延伸的黑发拉成了直条,缓缓地道,“七两二钱的命?十代积善,统治万民?这等戏言你也真信,王一生,你可真无脑。”
我板下脸来:
“有什么问题?”
狐仙朱唇如焰,轻轻的,她用细长白嫩的指节擦了擦,道:
“如果你够细心,去算一算,便会知晓,最高年重不过一两九钱,最高月重不过一两八钱,最高日重不过一两八钱,最高时重则不过一两六钱。如此叠合一算,最高也不过是七两一钱的命罢了。”
听到狐仙的说法,我的心头剧烈震荡起来。当然,我表面上没有露出太过惊讶之色,经历了这么多,我已经能够很好地控制我自己的情绪和表情。只是,我从来没有想过,这被中国古人延续了数百载的称骨算命法子里,还隐藏着这样的玄机。
狐仙轻蔑地一笑,道:
“这人世间,压根没有人生来便是十代积善、统治万民的七两二钱命。七两二钱命,不过是空中楼阁罢了。”
我眯了眯眼看着狐仙,道:
“别告诉我这灵元金丹还有逆天改命、增加人命重的能力。”
“不错~这灵元金丹却也能逆天改命。”这一次,狐仙的回答比任何一次都要直快,狐仙把玩着她那一头傲人的黑长发,那一双黑色的眸子,也闪动着异样的光彩,狐仙捏了捏拇指指掌和食指指掌间的黑色灵元金丹,一字一句地道:
“庆幸吧,王一生。服了这万载难得的灵元金丹,便能给你那事业晚成、劳碌一生的四两八钱命添上几分高雪芹的斤两。”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二十三兰草不沾王者气
“你倒也舍得。”
探出手从狐仙的手掌接过了灵元金丹,我细细地在手掌心打量着,灵元金丹圆润匀滑,色泽晶莹。
“听说有些高僧圆寂遗体火化后会留下无骨舍利,通体乌黑,单是外形来说,这灵元金丹倒也有几分的类似。”我笑着道,“像是近代的虚云禅师和台湾的道证法师,火化后都有过舍利。当然,就中国来说,有舍利的高僧也不少,我听说单是现代中国范围内就有九十七位高僧留下了舍利。”
“是么。听来,在我被囚在井底的这些年份里,倒是有不少禅道宗师圆寂了呢。”听到我的说法,狐仙略微感慨了几分,声音里无不带着点落寞。
“不算稀奇吧。三十年风风雨雨,变却了多少人。”我应和着狐仙道。
狐仙闭目,垂下花蕊般的睫毛,微微叹气,缓缓地摇了摇头,最后又举目望着天顶,黑眸里满是清寂。
好一会儿,狐仙没有说话,只是盯着天顶。
一吐一吸。
“灵元金丹和舍利不是一码子事儿。”最后,狐仙还是把滑头落回到了灵元金丹上,“真要比究,灵元金丹倒勉强近似于道家的内丹。只是内丹需后天修‘精、气、神’三者方能结成。灵元金丹却是得天独厚,与生俱来,任你后天如何苦修勤炼,也万难增精半分。”
“本来就不是。不过比较一下。”我把玩着手里的灵元金丹说道,“自古以来都有胖和尚瘦道士的说法,道士修炼的是精气神,辟谷闭关,日夜勤修,运转周天,需耗费不小的精力内力,所以道士大多消瘦嶙峋,得道坐化后羽化登仙,不在世间留下半点尘垢。佛修的是心性,讲究的是智慧和哲思,和尚不修精气神,摄食如常,如北禅宗的大师大多讲究坐禅渐悟,盘腿不容易消化摄入体内的养分,所以和尚大多体型偏胖。待到圆寂后,也能留下一副皮囊和一身的精气神。”
“哪听得的这些杂言?”狐仙轻瞥了我一眼,问道。
“一些没用的杂书上看到的罢了。”我轻轻地抛着手掌心的灵元金丹说道。
“倒也勉强算是晓得几点三教常识。虽然终究是肤浅了一些。”狐仙莞尔道。
“只是对佛学比较感兴趣罢了。修道成仙,修佛成佛,这是大多人都信奉的颠扑不破的常识。甚至现代的中国还流行烧香拜佛祈福求安,但是在我看来这却是最可笑的事。”我缓缓地道。
“呵?说说你对佛的看法?”狐仙挑起了一根秀眉,看着我道。
我对着狐仙笑了笑,从旁端起了狐仙喝剩下的青瓷杯,抿了一口,继续说道:
“佛跟神完全不是一回事。通俗点说,佛不过是智慧的代名词罢了,佛就是智者,就是最高的智慧,是真理的追求者和掌握者,其含义更近似于哲学或者智慧σοφο”(希腊文:sophia),压根不是什么神人仙人之类乱七八糟的东西。道教是宗教,佛教却不是宗教,大多数的人往往被‘佛教’两字所迷惑,以为它是一种宗教意义上的教派,事实上,佛教是一种特殊的思想体系。”
“我对佛学的兴趣源于佛学的完备体系。比起中国三皇五帝都有争议的宗教神话体系,佛教思想的容纳性非常强大,足以把全世界的宗教天神容纳其内。佛学的理论体系已经完备到了一个极为可怕的地步。婆娑世界,三千大世界,很多人以为是三千个世界,却不知道实际指的是世界之中藏纳世界,一千个小世界为一个中世界,一千中世界为一千个大世界。真要说,三千大世界,最起码也是十亿个小世界了。佛教的世界观是最为有意思的。”
“世界观上的独特性算是佛教最有意思的一个方面。佛学的思想已经包括了人类所能够达到的思维极限,也就是智慧的巅峰。任何一件事。小到吃饭睡觉生活小事,大到宇宙天文本体理念,佛学思想皆有涉及。可以说,只要是人能够想到的事,都在佛学之内。佛学的‘色’‘空’的概念近似于西方古典哲学中元素派代表恩培多克勒的四根说和阿那克萨戈拉的种子论。空就是无自我性的说法已经比西方十六世纪才明确下来的本体论思想早了近乎两千年。”
“在因果论方面,我也对佛学的净业、善业和恶业的业力划分感兴趣。慧能一句‘兀兀不修善,腾腾不造恶,寂寂断见闻,荡荡心无着。’几乎颠覆了中国儒教几千年下来的良心本心的道德观。如果足够的时间,我倒也想研究研究佛学。佛,是人类智力的极限。学道学法,不过修炼体力气力而学佛,却是修炼人的脑力智力。‘知者不惑,仁者不忧,勇者不惧。’这句话实际上就分别代表了释、儒、道三家的极致。但是归根结底,最上层的,还是‘智’。全知即全能,勇者孙行者永远斗不过智者毗湿奴。”
我看着狐仙,最后一笑,道:
“佛修心,道修身。说起来,你这灵元金丹修妖术的法子,倒更像是佛法和道法的结合。明明有着道家的筑基、开光的境界划分形式,却还要渡劫修心,真是有意思。”
“那么,你认为,妖术到底是修心,还是修身呢?”狐仙饶有兴致地看着我,媚眼如丝地道。
“二律背反,难定是非。或者说,修心和修身两者本来就是不矛盾的一体。就像经典力学体系足以解释世间绝大多数大质量物体的运动方式,在某个程度上,近乎真理。但是你也无法否定量子力学和广义相对论的体系。狐仙,自从得到了你给我的勾魂术后,一方面我通过渡劫提高了心性可以控制他人,另一方面,我的身体素质也的确有了一定的提高。之前我遭受的几次小伤都能够很快愈合,这多少算是修身的表现。”
“真矛盾。”狐仙淡淡地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矛盾的。一辆失控只能向左或者向右的卡车,左边是三个儿童,右边是四个老者,你会选择,还是向右?选择驶向右边,是理性对社会未来劳动力成长值和无限创造力可能性的评估,选择左边,则是理性对人口数量的分析。不论驶向哪一边都是理性的选择,但是,你都是杀人犯,都违反了内心的德行。理性和德行,谁能说谁是真理呢?”
语毕,我把手里的苦丁茶一饮而尽,只剩下狐仙在一旁定定地看着我,嘴唇一开一合。
“可品出什么味来?”狐仙端凝着我手里的青瓷杯,腻声问道。
“苦中带涩,这大叶冬青还是比较纯的。”我放下瓷杯说道。
哪知道听到这么说,狐仙唇角却越发牵扯起了一丝十足的玩味笑容,她一手托腮,一指指着我,道:
“所以呢……王一生,不是我说你,你……究竟还是嫩了些。”狐仙嘴角挂着那一丝的清雅微笑,“口口声声佛法禅理,却终究碍于六根。说不至而立之年不近异性女色,却因为一个金娜而影响你的心境。还未悟得‘帘密眼看花并蒂,楼高怕见燕双栖。’的无眼法的你,显然把自己定的太勉强了。至于谈论佛学时说着苦涩茶香,便更是天大的笑话。须知破除六根之无鼻法‘兰草不沾王者气萱花不沾女儿香’乃是参悟三昧的门径。”
“所以,你终究只知其意,不知其理。只知其有,不知其用。”狐仙缓缓地说道。
狐仙的话再一次在我的心海里投下了一枚石子,掀起了一层不大不小的清波。握着瓷杯柄的我的手,也因为狐仙的这番话,而有些颤抖。
“呵,倒也是。佛法讲究破除六根,却在讲究佛法时体悟六根,这本就是六根不净。落了下乘了。不过真要钻研佛法,对我来说现在也不是时候。至少我亲人上在,到不了悟空的境界。《华严经》里慧根之语明说了:‘只为有情成小劫,却因无碍到灵台。’心系于情,终究是无法参悟三昧的。”
我笑得和大叶冬青一样苦,终究把手里的瓷杯搁在一旁,正视着狐仙,道:
“总之,言尽于此,今日的座谈论法也就结点在这里吧,阿雪还在等我去吃晚饭。你也差不多该告诉我,究竟要怎么做才能把我体内的灵元金丹取出来?”
【此为第一更】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二十四逆天改命【第二更】
狐仙腕骨支颚,臻首微偏,点墨黑眸微微眯起,嘴角却是浮现出了一丝的浅笑。
这个女人也不说什么,右手的食指微翘,尖细的手指点触在了我的腹脐下方约莫半寸处的气海|茓上方,然后手指缓缓上移,沿着任脉划出一条无形的细线,依次过神阙|茓、中脘|茓、膻中|茓,至于食道上方,临近喉结处。
狐仙的眸光依手指而移,划指的整个动作都轻飘飘,我只感觉到有一阵若有若无的细沙摩挲着我的皮肤,那阵细沙在我的腹中上延,一路经过胸口中线,最后延伸到咽喉。
“好了。”在我的身上随手划了一线,狐仙便随意地缩回了手,然后也不多言地看着我,静观我的变化。
“这就好了?”狐仙轻轻的一划,没有让我感受到有多大的玄机,如果说是点|茓手法的话,狐仙的力道也着实太轻忽了一些。
可是,我话音未落,突然感到喉咙里有什么粘滑的物体在往上钻动,一阵反胃的感觉一路弥漫到了咽喉。
我本能地捂住了嘴,但是喉间的蠕动却是越发厉害,下一秒,一股酸水从我的嘴中喷射而出,同时溅落而出的,还有一枚玉白色的圆珠,形状极似高雪芹的灵元金丹。
在白珠落地之前,我接住了它,混杂着胃酸的灵元金丹在我的掌间滚动,我随手抓过床头的毛巾,把珠子表面的水渍擦了个干净。
这还是我第一次看到我体内的灵元金丹,当初狐仙给予我灵元金丹时,是在漆黑一片的地下,所以我并没有见到过灵元金丹的正体,现在倒是看得一清二楚了。
“色泽倒是差得甚远。”我捏着手中的灵元金丹笑道,“该不会还有成色品质的区别?”
“没有这回事。不过是品性的差别罢了。莲有青莲黑莲白莲之分,却无高下之差。”狐仙缓缓地说着,从我的手掌心取回了原本属于她的灵元金丹,静静地托在眼前,一对略显落寞的眼睛,居然是露出了几分的孤寂之色。
她,好像在犹豫。
看到狐仙又一次露出清寂之色,我微微眯了眯眼,淡然一笑,直接把左手之上原属于高雪芹的灵元金丹一口吞进。我感到一股清凉圆润的感觉像是一只冰制的甲壳虫,沿着口腔一路下滑,钻进了胃里,最后迅速地滑向了腹部的肠胃处。
看到我一口吞服高雪芹的灵元金丹,狐仙的面上闪过了一丝的清明。
“就这般信我,也不觉我在戏耍你?”狐仙看着我吞下灵元金丹,清冷地笑问道。
“我已经怀疑过你两次了。”我擦了擦嘴唇,看着狐仙绝美的容颜道,“但是我还是觉得对于一只活了四百年出头的老狐狸来说,耍小孩子的滑头太降身份了。你给了我我曾经想要得到过的所有,我的命是你给的,所以,我没有资格来怀疑你。”
狐仙的目光闪烁着,她略微沉吟,没有对我的话做出评判,只是秀眉微挑。
“呵,你知道我的年龄?”狐仙露出一丝的冷笑。
“大抵上有点数。”我微微一笑。
狐仙的面色略微平静了几分,看着我,嘴唇微抿,她侧着脑袋,懒洋洋地道:“倒是有点心眼了。你还知道什么?”
“我还知道,你是辛巳年出生。”我看着狐仙,笑道,“非常有意思的是,你出生的那一年,这个世界少了十天。在那十天里,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人出生。也没有任何人记得那十天发生了什么。”
听到我的话,狐仙的眼神略微有些波动,我很少看到这个女人的眼眸里会有这样强烈的光波流动,能让这个心如止水的女人眼神出现这么一丝的波动,已经足以说明她内心的动摇。
但是,这种波动,只是一闪即逝,很快,这个女人的眼神就恢复了清明静和。
“怎么知道的?”狐仙看着我,淡淡地问。
“你也不是不梦呓。”我笑着说,“上次你看了那部你一直在追的电视剧后,晚上还念叨着德赫么、巴步扎、玛法、马虎子之类的话,要是这都判断不出你的身份,我也太没见识了。”
听到我的话,狐仙露出了一丝凄苦的笑容,却没有说什么,她轻轻地把玩着自己的手指,皓洁的脸上,被无尽的沧桑寂寞给笼罩。
“是么……没想到我终究还是牵挂着那些无趣的东西呢……那些无聊的情感,我明明……早就该舍弃了……”狐仙的声音略显清寂,她垂着首,黑丝散落在床单上,狐仙缓缓摇首,然后,她微微开唇,把手里的白色灵元金丹,缓缓塞入了口中,我看到狐仙的清喉微微蠕动,很快又恢复了平滑。
吞服了灵元金丹,狐仙静静地闭着眼,保持着那个姿势,半晌都没有言语,就像是一尊玉菩萨。
缓缓的,她最后还是睁开了双目。
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感觉到服用了灵元金丹后,狐仙这个女人身上的气质大变样了,她那铺开在床上的万千黑丝,居然像是波浪一般一层一层地波动起来,每一根黑丝都像是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居然违反物理定律,升空而起,在半空中上下拂动着。这个女人身上的每一寸肌肤,都像是被某种晶莹润泽的光膜包裹着似的,没有毛孔,没有纹理,更没有浮现于表面的青筋脉络,这一刻,狐仙浑身的肌肤都仿佛被重新用玉塑造了一般。
至于这个女人白如璞玉的绝世脸庞之上,也更平添了几份的圣洁和清净,一对清亮的眸子,更是多了几分让人不敢直视的实质感。如果没有灵元金丹的狐仙是为萤火,那么,只此一刻,重新得到了灵元金丹的狐仙,却更像是一颗超新星,那灿烂的光华,足以把人笼罩其内。
在和狐仙目光对视的那一刻,我的心脏猛然一阵抽跳,明明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女人了,本以为再美的女人也该审美疲劳产生抵抗力,可是此刻看着狐仙,我却不得不坦白承认,我有些被摄神取念的感觉。
我明白,这一刻的狐仙,才是完美的狐仙。
得回了灵元金丹的狐仙,才是真正的狐仙。
这才是这个女人真正完美的时刻。
美丽。
完美。
华贵?高洁?典雅?静美?纯色?亦或是圣美?或许都有吧。
“怎样?”狐仙看到我一动不动的目光,眼睑微垂,轻声问道。
“美。美地芳泽无加。”我回过神来,笑着道,“如果要用花语来形容,花语为永恒的美丽的优昙花算是最贴切的。当然,毕竟人要衣装,如果你再穿上日本的藤色锦鲤振袖褥绊或者小纹的十二单衣,腰间再佩上九百佐贺锦久通袋带,提八重樱绣花手袋,挽上精致丸髻,肯定能把你这根胶质差不多的润腻皮肤、海棠般的长发衬托得相得益彰,就算充当辉夜姬和紫姬也是绰绰有余。”
“倒是有几分当裁缝的潜质。”狐仙莞尔道。
“当然,我是专业的。”我半开玩笑地道。
但是,不得不承认,事实上,不管狐仙穿什么样的服饰,都是绝对合身的。我这么说,不过是想给我自己留一分微薄面子而已。
或许是孩子气,或者是执拗,只是在这个女人面前,我总是不肯全盘被她压在身下,总是要挣扎个寸许才觉得舒心。
狐仙没有对我的冷笑话露出笑容,她那飞扬的发丝已经重新落回到了床单之上,但是让我惊奇的是,这个女人似乎可以随心所欲地控制她的每一根发丝,如果仔细观察,我就会发现,这个女人身上的每一根发丝,都像是狐尾似的能够被她给控制。
从这一点,我知道,这个女人,恐怕已经恢复了妖术。
也就是说……这个女人,此刻完全可以对我使用勾魂术。
再者,我也没有忘记,这个女人,是有读心术的。
狐仙静静地看着我,淡淡地道:“放心吧。我不会时时读取你的心思。我也没那个兴致。”
听到狐仙的话,我的手筋都是一阵抽搐。
这个女人,果然能已经能够使用读心术!
但是,想到这一点,我却没有太多紧张的感觉,有的,更多的是一种释然。其他任何人会读心术对我来说都是个威胁。但是,这个女人,不是。
“还是不太舒服。”我笑了笑,“跟被人扒光了衣服抛在大庭广众之下没两样。但是既然你恢复了法术,我也可以省几分心。这一点,终归要好好谢谢高雪芹。也不知道那家伙是什么状况。”
“法术全失,沦为凡人。可满意了?”狐仙拢了拢一头黑发,用疑问地语气道。
我摸了摸下巴,摇了摇头,最后又点了点头。
“如果真是这样,估计以他的性子打击不会小。但他对我终究已经不是个威胁了。”我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就庆幸吧,还有一事不妨相告你,王一生。”狐仙忽然浅笑着说道,“高雪芹的命重为二两五。恭喜了~你有了帝王命相。”
狐仙用懒洋洋的声音说着,一字一句,都足以拨动我的心弦。
当然,我却没有什么所谓惊喜的情绪。
“是么。”这就是我的回答。
“不高兴?”狐仙双眸微睁开,闪过淡淡的异色。
“有必要么?”我反问道,“先不说我不怎么信称骨算命这回事。就算真有这回事,我现在有勾魂术,还需要讲究什么八字命格?”
“自然需要。你太轻忽了。王一生。”狐仙有些鄙薄地端视着我,细声道,“你当真认为,就借着你那未开光的法术,足以横行无忌?若真是遇上高人,你也不过是夹着尾巴逃窜的命。如同今日对上高雪芹那个小二世祖。”
“我可没有夹着尾巴逃。”我看着狐仙道。
“怎样都好,但是王一生,你若是不记在心头,有朝一日撞了山可别怨我。”狐仙顿了顿,目光直视着我,道,“这个世上,能逆天改命的,可并非只有你一人。至少,我还识得一人。”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二十五道明往事【第三更】
这一次,狐仙的话引起了我足够的重视。
“哦,还有人能逆天改命?”我捏了捏手,轻笑着道,“但不管怎么说,你在井底下困了三十年。那位高人,想必也已经是高寿了吧?”
“不错。”狐仙没有否认这一点,说着,她习惯性地撩拨了一把细如蚕丝的秀发,人的头发越细,智商越高,这个发细若无的高智商女人继续道,“但可惜,我可不觉得他会那么安分地盖棺归位。”
“是么。”我咬了咬指甲片,道,“就是那位把你关在井底下的那位吧?”
“……”这一次,狐仙是彻底沉默了,眼眸里也掠过了一丝的黯淡。半晌,她才微微颔首,道,“在这个问题上倒是挺机智。”
“倒是想问问他的尊姓大名,或者道号……法号?”
“俗名宋阳明,”狐仙很坦白地说道,“原字逸安,后道号道明真人,师承天师道张天师门下,先拜六十四代张天师张源先为师,后为茅山宗灵光派七代掌门蓝仕明弟子,曾居茅山镇玉晨村,服食辟谷、冶炼丹术,兼修内外丹,道行精深。”
“宋阳明……道明……”我微微蹙眉,反复把这个狐仙三十年来都没有忘记的人的名字刻记在脑海里。我知道,狐仙是个俗世不过目,凡事不过耳的女人,但是,一个能让她三十年来都无法释怀的人物,绝对不是简单的半两钱。
“他能逆天改命?”
“能。”狐仙颔首道,“道明精通纳甲术数,他在前人以钱代蓍六爻占卦的基础上,自创了‘三针定命’法,可以在排盘出吉卦后定住乾隆通宝,从而定死自己刻意排出的卦象,由是能操用神,换六神,变原神,改忌神,易变卦,改变每天每时乃至每月的气运用势。其法术精湛高深,技巧诡谲莫测,委实难解。”
“奇才啊。”狐仙的话说的非常明白。那个道明真人,能够改变自己每一天每一刻的运气,并且把自己排出的卦象定死,从而强行改变自己的气运,让事物按照自己定死的方向发展。
极端点说……那是一个能够永远鸿运当头、霉运远遁的高人。
“你会落到这种高人手里也算是,也实在是时运不济了。”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苦笑道。“也不知道他怎么碰上的你。该不会是你……”
我本想说狐仙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被道士给盯上,可是,化为出口,狐仙脸上的阴郁之色却是更加强烈了几分,而她眼中那份孤寂落寞的色彩也越发浓重。
“你想多了。”狐仙缓缓摇首,打住了我的话,说道,“道明是我一手培植养大的孤儿。”
“居然还有这样一层因缘……”狐仙的回答出乎我的预料,原本我以为狐仙被镇压不过是到家别有用心的耄耋元老举动,却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么复杂离奇的故事。
我斜看着狐仙,这个女人身上的故事和秘密,实在是太多太多,我根本看不透。就算她此刻坐在我的身边,但是,我所了解的她,恐怕连真正的她的百万分之一都不到。
“如果是这么一回事的话,我估计他对你应该也是有点情意的。他会把你镇压在井底,估计也不过是三种可能吧。一种是受外人指示蛊惑,第二种就是迫不得除魔卫道、已大义灭亲,第三种就是……大概就是你伤了他的心。”
听闻我的分析,狐仙眼眯成缝,她轻轻地把玩着纤柔的指尖,道:
“自作聪明。”
我平和地笑着:“从你的自身条件来看,这三种可能性比较高。”
“姑且算你中了几分吧。”狐仙的声音虚无缥缈,空灵清虚,仿佛来佛钟轻摇。
狐仙垂着眉,眼神说不出的落寞和凄婉,嘴唇微翘,也有几分自嘲的意味:
“道明幼名为宋云,生于戊午年三月二十六子时。他生来便是七两一钱的命。只可惜,他六岁仍无法开口言语,加上幼年体弱,身患心疾,被父母遗弃在荒山野岭。我捡到了他,给他改了名,名为阳明。自那之后,道明便能开口说话,心疾也从此除尽。”
“呵呵。倒是有点像王守仁的经历。”我打趣道。
“不错。道明的遭遇极似阳明子幼年时候。也是由此我才给他更名,改云为阳明。”狐仙的脸上掠过了一丝赞许之色,“道明天纵奇才,他母亲临盆前一日,恰梦大罗金仙乘云来贺。也是因为这一点,他父母取其名为宋云。可惜道明的天机也因此被道破,所以注定碌碌一生。再因古体字中的云写作雲(上雨下云),上有雨水遮住云顶,故而道明六岁身上依然有障,不能言语。再因道明八字缺火,火对应五脏六腑中的心脏,是以道明生来易得心病,后我给他改名为道明,明为光,为日,属火,才能填补八字缺火的弱势,从此根除心病。也从此云破日出,能够开口吐人言。”
狐仙像是回忆一般讲述着她的过往经历,脸上的落寞之色却是越来越盛:
“……道明也算是幼年多舛。我教他识字,教他念书,教会他投子下棋,也是我看着他一天天长大……道明这个孩子天纵奇才,聪明伶俐。有过目不忘、过耳不漏的天赋,十四岁那年,他已读透了包括《黄帝内经》、《周易参同契》、《周易注》、《周易本义》、《周易集解》、《周易正义》、《周易折中》、《周易集解》、《周易尚氏学》、、《周易口义》、《帛书周易》、《抱朴子》、《太极图说》在内的十三本三教典藏著书。”说罢,狐仙幽幽地叹了口气,脸上浮现出了凄楚的笑容。
我静静地听着,没有打乱狐仙的思绪,只是静静地当一个听客。但只是听着狐仙的讲述,我对于这个道明真人的兴趣,倒是更加浓厚了。
我静心而听,原以为狐仙会娓娓道来,悠悠地讲述她的那些过往岁月,难得让我窥见她的心灵一隅。
可惜,我这样的想法,还是太过乐观了。
“我乏了,我睡了。”
说着,这个女人拉过了身侧的被褥,直接往身上一掩,就倒头睡去。
“呃……!”
看着狐仙随性的行为,我呆立当场。
靠,这个女人,也真是够随便的。我知道狐仙一旦不打算自言自语吐露心声的话,我是决计不可能从她的嘴里套出半个字来的。
虽然有些扫兴,但看到这个女人少有的寞然表情,我也只好放弃。
“晚饭怎么说。”
“不吃。”狐仙两手伏在微隆的被褥前,一双眼睛从被褥的边缘钻出来看着我。
“那我给你留一份双皮奶和奶油吐司吧,今天回来的匆忙,没买切糕。”
被褥里的黑眼睛眨动了一下,软酥糯柔的声音传出来:
“免了。”
我笑了一下,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件东西,丢在了狐仙露在被窝外的半个脑袋旁。
“什么劳什子?”狐仙的目光随着我丢过去的物件而移动着。
“OPPOX909手机,送你的。档次中等,像素挺高,适合你无聊时候自拍。”我收回了手说道,“要是有紧急情况,方便联系。话费我已经给你充了一万,月流量两百兆,别下载高清电影和高清图片,以你那不超过个位数的联系人数量,十年都用不完。”
狐仙从被褥中伸出手,抓住了我丢给她的四方正正的白色外壳触屏OPPO手机,乌黑的眼眸中露出一丝新鲜之色。狐仙的目光在我的脸上和手机上走了个来回,朱唇微动,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打住了。
“具体怎么用我就不仔细说明了,自己看说明书,反正你有的是空余时间,以你的脑子,多琢磨琢磨就能懂。”
狐仙又看了我一眼,目光却是已经恢复了平静。
“拿这个紧箍绑着我,就对我这般放不下心?”眼神挑逗,言语里充满了讥讽之色。
“当然是放不下。”我如实回答,“只要有你在我身边,我这辈子都放不下心。”
话刚说出口,我突然觉得自己有点心跳加速,不知不觉间,我似乎……说了什么有些暧昧的话?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二十六我稀罕?【第四更】
我看到狐仙那漆黑灿烁的眸子正颇有趣味地盯着我,似乎看出了我的尴尬。
我急忙咳嗽了一下,继续道:
“你别误解。”
“我看得很清楚,别忘了,我看得透你的内心,王一生。”狐仙轻抚着光滑手机屏幕,盯着我道。
我的脸又有些发热,但我还是坚持着说道:
“总之,你上点心就好。我有三部手机,其中一部只有你、李天宇、阿雪和尉文龙的联系人号码。你记下那一部手机的号码就行。万一我落了网,也顶多有人查到我第二部手机,没人能查得到我的第三部手机。”
“心眼倒是细。”狐仙轻赞了一句。“但是你七歪八拐说了那么多,说到底,这东西,是用来防那个小子的吧?”
我一愣,随即眯起眼:“谁?”
“曹宇。除了那个小子,还能有谁?”狐仙挑起一根淡眉道,“你可别忘了,今儿个周三,后日便是就是你跟那小二世爷约定好决定我去留的日子。”
听到狐仙的话,我暗叹了一口气,然后苦笑道:
“终究被你看穿了。”
“这一次下药行动,我没有亲自操手,所以学校或者警方那边能查到我头上的可能性着实不大。真要算起来接下来能让我觉得有点棘手的就是曹宇。他中过我的勾魂术一次,我现在不能用勾魂术打发他,得另寻他路。但是这只是眼前打算,给你这只手机,只是以防万一,防范于未然。”我细心地对狐仙解释道,“当然,你也可以当做我送你的小礼。”
“礼?”狐仙清笑着,“我稀罕?”
“我当然知道你不稀罕。因为……多少稀罕的东西也没你稀罕啊。”我缓缓道,“这个世界只有一个狐仙……只有一个你。”
“好好使用吧。”
留下最后的话语,我从床沿起身,缓步走出了自己的房间,只剩下那个女人手持着OPPO百无聊赖地端详着。
“哥,今天怎么谈了这么久,汤都凉了!”看到我走出卧室,阿雪那张额头挂着井字的侨联浮现在了我的面前。“要不是不想打扰哥你和狐仙的感情……我真想把哥你给揪出来。”
“不好意思啊。呃……狐仙她今天身子不太舒服。我跟她俩聊天呢。”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阿雪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我,眼神里满是忧虑之色,声音也轻了几分:
“不舒服?怎么不舒服了?不会是感冒了吧?”
“怎么可能。那个女人怎么可能感冒?就是因为没切糕有点闹脾气,现在没事了。”我安抚着阿雪,摸了摸小丫头黑溜溜的脑袋,然后说道,“走吧,吃饭去。”
听到我的讲解,阿雪立刻皱眉道:“胡仙姐也真是的,为什么从来都不好好地吃一次正餐呢?老是吃那些乱七八糟的糕点零食,对身体有害的。”想了想,阿雪又有些自卑地道,“是不是因为我的手艺太差了,哥?”
“怎么会?你的手艺可比那些正规酒家里的厨头师傅好多了。她就是这个性格,估计是她保持身材和外貌的秘籍吧。只要她乐意,随她吧。”我对阿雪推推嚷嚷,阿雪在我的推就之下,也走到了四角桌前,安坐了下来,递给我筷子,准备开饭。
“呵,今天是四季豆炒猪肝片啊。挺嫩的。”我持着筷子,夹了一筷子,含到嘴边,缓缓咀嚼,猪肝片嫩滑香腻,入口就咬下了一口黄油水,我也不禁夸赞了阿雪两句厨艺大进,十大名厨之一的王小余也得甘拜下风,以后肯定能当个好媳妇。阿雪受到我的夸赞,顿时小脸通红,但是眼中却是忍不住的欣喜。
看着阿雪娇柔可人的模样,我心里浮现出一丝来自于内心的暖意。
“阿雪。”
“嗯?”嘴角带着油水的阿雪抬起头,眨巴眨巴眼睛,亮灿灿的眸子看着我。
“阿雪,还有你在这个家里,真好。”没有来由的,我忽然开口说道。
听到我的话,阿雪娇躯微微震,小脸更是红艳欲滴:“说什么呀,哥……我们本就是一家人啊,烟烟姐走了,家里只有我和哥你了,家里的事我要多帮你分担一些啊……”
我笑而不语。
看到我微笑,阿雪更是有些奇道:
“哥,你今天……有点奇怪诶,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事?”
不愧是我的妹妹,眼睛永远是这么亮,当然,我是不可能告诉阿雪我今天的遭遇的。
“没什么,只是突然有感而发,觉得……还有阿雪你这个妹妹在身边,真好。”我感慨道。
被我这么一说,阿雪的面色越来越害羞,阿雪本来就是个比较纯真腼腆的女孩,从小我就替她遮风挡雨,不让她接触社会的黑暗,她的心性,一直都是非常的单纯的。
“好了,吃饭!让胡仙姐听到了,小心她嫉妒哦!”阿雪急切地道。
“呵,那个女人要是能嫉妒,那才真的奇了。”我摇了摇头,然后握住筷子,稳稳地夹起一块饭团。
心里,却是寻思着。
是啊,身边有妹妹,有亲人陪伴。真的是一件非常欣慰的事……
在这个严寒的尘世间,终究能够寻得一丝血脉相连的暖意。
有妹妹真好。
“也不知道,那个家伙的妹妹怎么样了。”吃到一半,我突然怅然叹气道。
阿雪顿时抬起头来,拧紧了眉头看着我:
“谁啊?哥你在说谁的妹妹啊?”
我心一凛,随即释然,笑道:
“啊,是我的一个朋友。一个很有个性的朋友。”
一夜无话。虽然学校里闹了一出大戏,但是那一夜,却是我睡得最安分的一晚。
只是,安稳的只是半夜,第二天,刚过鸡鸣时间不到两刻,我就被手机铃声搅醒,抓过草席边上的手机一看,却是尉文龙给我的短信。
短信的内容非常简单。
简单到只有六个字,但是这六个字,却是让我如梦初醒:
“我杀了高清华。”
这就是尉文龙给我的讯息。
看着手机屏幕上的字,我如遭雷劈。
我左顾右盼,缓缓平复着内心的情绪波动,而很快,我沉下了起来,打算波动尉文龙的电话,但是,未等我拨通他的电话,尉文龙的短信却是再次传了过来:
“我楼下等你。等一个小时,过时不候。”
看到这句话,我像是被一盆冷水扑中大脑,二话不说,我从凉席上爬起,随意撩过了一条七分裤穿上,然后抓过一旁的钥匙,尽量小心地走出了卧室,然后,再悄无声息地走出了家门,最后疾奔下楼。
奔出楼道,借着未落的东方下弦月的微光,我看到在楼道外前方的品字形空心水泥管堆上,坐着一道清瘦而孤单的身影。
月光下,罩着斗篷的灰色身影,拉出了细细的长条,一直延伸到我的足尖。
大概是听到我奔走的脚步声,原来一直伛偻着的消瘦身子,也是缓缓抬起头来,淡色月光下,一双琥珀色的眼神朝我投射而来,炯炯有神。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二十七为了她【第五更】
“尉文龙。”我定下神,用平静的声音念了一句,然后缓缓朝着前方的人影走近。尉文龙看着我,一句话也没有说,只是把手头的手机缓缓地塞回了斗篷里。
“什么情况。”我走到了尉文龙的跟前,和他面对面对视着。
尉文龙的脸色比我预想的还要平静,或者说,还要更冷几分:
“高清华,侵犯了小甜。”说着,尉文龙那冷峻的脸上,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那一抹笑容,也不知道该说是冷峻,还是自嘲,亦或是悲愤。
“高清华侵犯了……小甜?”我有些听不太懂尉文龙的意思,但是我已经知道恐怕事情的发展出乎了我的预料。“可小甜……不是你那个被人从孤儿院领走的妹妹么?”
“梦馨就是小甜。”
尉文龙直截了当地说道。
我的大脑嗡地一声响,足足吸了两口气才平复下来。
“你……原来是这样。我明白了。没想到她骗了你那么久。”
“没错,我一直被骗着。一直被那个丫头骗着。一生,我一直自恃聪明,今天我才明白,我原来一直被我的妹妹玩弄着。你说我是不是这个世界上最蠢的屁哥(PIG)?”
尉文龙凄然笑着,虽然在笑,但是,声音却是悲凉凄怆,我看到一行细细的清冷泪水,正从这个理智派的男人眼角缓缓滑落而下。
尉文龙垂下了头,别过脸去,接着他从他那略微褶皱的斗篷内袋里取出了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了我。
那是一张粉红色的信纸。
我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接过了他递给我的信纸。
我展开粉色的信纸,上面写着一段一看就是小女生的稚嫩文字。
内容如下:
“文龙哥。爸爸已经在上海找到了木匠工作,今天晚上我们就要搬走了。哥,对不起,这两年来骗了你那么久。其实,我好几次都忍不住想告诉你我就是小甜……但是我不想让你知道原来收养我的老板因为欠债把我送了人,所以我一直装作不认识你,瞒着你……文龙哥,谢谢你这两年来一直当我的家教教我学习。虽然你那么聪明教我的东西我很多都不懂,但是我还是好喜欢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可是,我不能耽误你的前程啊,而且学校也不让开餐馆了,我和爸爸只有走了。哥,听说你最近在学校里刺了人,听到这件事我真的好担心,好害怕,我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我真的好担心你,不知道你会不会坐牢会不会被学校赶出去。可是我必须走了,如果你没事,能够继续上学,我会很高兴的。哥,你要保证好身体哦。以后,你一定不能再偏食咯,因为,没有人再送你红枣了。”
下面的署名是:
“小甜。”
信到此结束,而看到最后的署名,我心头涌起了一阵伤怀之意,忍不住长叹一声。
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小甜就是梦馨,梦馨就是小甜。
原本应该被某位暴发户收养的小甜,却因为那位暴发户家道中落而不知道为什么落到了那位小餐馆的老板手中,成了他的女儿。
只是,尉文龙却一直不知道这件事。
聪明的小甜,一直瞒着尉文龙这件事。
瞒着自己的这个哥哥,只是为了……不让自己的哥哥以为她过得不好,为她担心。
仅此而已。
突然听到一阵抽噎声,我缓缓地转过头去,却看到尉文龙用两手死死地掐着脸,似乎想要把脸上流淌而下的泪水掐回去。
我没有打扰尉文龙,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的反应,我知道,这种时候,他需要宣泄,需要一个平复的过程。
有夜风吹过,勾起我的发梢。
良久。
尉文龙掐着脸的手的颤抖程度略微减缓了几分,而尉文龙那强行保持着冷静的声音也缓缓传了出来:
“……这封信是我在校门口老餐馆卷门下发现的……后来我潜入了高清华的办公室,发现了这个……”说着,尉文龙丢给了我一个圆环状的东西。
我顺手接住,皱眉一看,才发现,那是一个红色的发圈。
我突然想起来,梦馨的长辫上,的确有这个发圈。
“这是我送给小甜的。上面有我西班牙语写的字‘Yolanda’。”尉文龙用有些哽咽的声音对我说道。
我把发圈内圈翻到了外面,果然在上面看到了一行小纂风格的“Yolanda”字样。
“紫罗兰……”我知道,Yolanda在西班牙语里,就是紫罗兰,而紫罗兰的花语,则是……纯洁的爱。
“我还找到了小甜的四根发丝……她的发丝带有红枣味,我一闻就知道……高清华那头畜生做了什么,是个人都知道……”
尉文龙苦涩地说着,“那时候我已经猜到了发生了什么。于是我跟踪去派出所录口供的高清华,最后跟踪到他家,潜伏在楼下……最后我趁着他晚上出门看他儿子高雪芹的机会找上了他,逼他说出了真相……真相,也和我的猜想一样……他,夺走了小甜的红丸。”
我微微吸了一口冷气。
心跳都略微有些抽搐。
到了这个地步,我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尉文龙轻描淡写的讲述中,我可以猜到,梦馨……或者是小甜,为了她这个哥哥,在幕后到底付出了多少。曾经有过差不多立场的我,当然也是感同身受。
那一刻,我的脑海里,只是反反复复地闪烁着一句话:
男人再聪明,也终究聪明不过女人。
“你现在有什么想法?要跑路么?”我看着尉文龙问道。
“不需要。”尉文龙摇了摇头,“我没有暴露身份,没人查得到我。本来我想迟几天动手杀高清华的,不过今天高雪芹住院,高清华的妻子也在医院陪同,高清华就一人在家,而且因为接受查处的缘故半夜才到家,所以才给我找到了机会下手。”
没露出马脚……听尉文龙这么说,我倒是松了一口气。看来我最担心的情况没有发生。
“你怎么杀他的?”我疑惑道。看到尉文龙比较消瘦的身躯,我有些疑惑他杀人的手法。
“塑胶炸弹。”尉文龙说出了一句惊人的话,“我自己做的。”
“C4?你……哪里来的材料?”我有些被尉文龙的话语给震惊了。
“TNT是四年前在一次土坯房承包工程项目的爆破现场搞到的。白磷则是初中时潜入了实验室搞到的。警方查到的可能性几乎可以忽略。尉文龙说道,“我知道警方化验小组的基本流程,一般警方都用乙醇、丙酮、四氯化碳之类的有机溶液,再把滤纸覆盖在爆炸碎片上进行提取,最后分离出火药颗粒、金属粉末、燃烧产物。分离检验和硝烟反应实验最多能够弄清楚我的塑胶炸弹中的化学成分,但是想要根据残留物弄清楚TNT、白磷的来源基本没可能。”
说出这话时,尉文龙出奇的冷静和自信。
“我在塑胶炸弹内部的火药表面了双层吸附性极强的油纸,双层油纸的中间夹杂了镁、钠金属片,再外层则是涂上了蒸馏水,再外层则是酒精。只要火药爆炸,遇火即燃的金属镁会把塑胶炸弹内部构造和现场的一些证据烧毁,很多成分的分子结构都会被打乱,警方想要化验起来也是难上加难,原子吸收光谱检验法、荧光分析检验法、扫描电子显微镜检验法和中分子活化分析法这一类常见的硝烟反应检测法,基本上不可能检测出我留下的蛛丝马迹。”
“没有留下别的蛛丝马迹?”虽然尉文龙对自己的行为表示了十足的信心,但是我这个没有亲睹的人却始终无法百分之百放心。
“如果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功亏一篑,我就不会走出这一步。”尉文龙淡定地回答道,“放心吧。警方顶多怀疑到我的头上,但是不会有任何证据。”
“是么,既然如此……”我平静地看着尉文龙,整整两秒,然后咧嘴一笑,“我不得不赞赏你一句——做得好。”
说罢,我哈哈一笑,伸出手拍了拍尉文龙那单薄的肩膀。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二十八项圈【第一更】
被我一拍,尉文龙一僵,随即他那略显苍白的脸上也是浮现出一丝笑容。
“我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人。”我笑笑说,“如果这个世界上多一些像文龙你这样的人,那些上位的人恐怕每天都会芒刺在背、如坐针毡吧。”
我有些感慨道:
“都说佛法能够教化一个人。这一点或许是真的。但是在这个世界,就算你是得道高僧,想要让别人听你教化,你也终究得先抢到足够的话语权发出自己的声音。”我感慨了一句,对尉文龙道,“文龙,有什么要我帮忙的,放心说吧。如果想要跑路,我保证不会让你下半辈子被警察盯上。”
“不必了。”尉文龙缓缓摇头,“我找你,是希望你帮我另外一个忙。”顿了顿,他继续道,“然后商量我们接下来的大事。”
听到尉文龙的话,我略微有些来劲了,虽然是四更,但是此刻听到尉文龙的提议,我还是清醒了几分。
“呵呵,是么。那我就洗耳恭听了。”
尉文龙点了点头,然后对我说道:
“自从知道你的图谋后,我综合了SWOT模型分析了我们的内忧外患和综合因素,同时采用了类似于美国智库的PEST外部环境分析模型考虑到了公共因素、经济因素、利益均衡分配因素、人员控制方案,同时用马氏链模型分析出了组织系统的基本量、成员等级分布向量、退出调入比例向量和等级升迁转移矩阵。”
“除此之外,还用了概率模型、离散模型和稳定性模型分别计算验证了组织变量、效益分配和成员相互竞争和依存对系统内部Volterra模型带去的极限环周期自激震荡……”
“没想到你想的比我还要积极么。如果你都考虑到了Volterra模型造成的极限环皱起自激震荡,想必你至少也分析到了我们将来至少十到十五年内的规划吧?”
“不错。”尉文龙的给我的答案简单而明了,“我最后得出的是‘蜘蛛网状散射状利益分配模型’。”
“有点意思。蜘蛛网的结构的特点是领导者居中,掌控着蜘蛛网每一个角落蛛丝马迹的动向,任何一只昆虫触动蛛丝网的任何一根线都能够瞬间通过讯息传递到蛛丝网的中央……同时在同一根环状蛛丝上的成员又能有最直接的交流。此外,蛛网的由内而外扩大的放射平行环线也是很好的上下级关系。这是比金字塔结构更要有趣的结构模型。给我具体分析分析吧。”
顿了顿,我说道,“如果你这个模型能够成立。那么按照你的模型建立起来的组织将会非常可怕。蛛网中央的领导者对于蛛网任何一个角落的控制力都是绝对的,就算组织外圈受到了侵入,只需要切断最外层的一圈蛛丝,用类似于金蝉脱壳的方式还能够保存住内部深层的蛛网,而且,蛛网的经线也能够让位于蛛网中央的领导者不像蚁狮那样固步自封,也有很大程度的自由和灵活性。但是,唯一的问题是……怎么才能做到上层对下层的绝对控制力?怎样才能把一个蛛网弄的更有形而不至于变成丑陋不堪的四不像?更何况,怎么才能够保证组织内部的成员之间能够有足够的利益往来而维持组织的稳定性?”
尉文龙看了我一眼,说道:
“这就是我今晚来找你的最主要目的。我来给你展示一件我自制的东西。”
尉文龙用有些困顿的声音说着,声音虚无而轻渺,然后,他从他那略皱的口袋中掏出了一只白色的金属表链,递到了我的手中。
这是一只与众不同的手表,表链比一般的手表要厚实,手表表面则是方方正正,是电子触屏屏幕,而在这只手表手机的左侧,则有数据线接口。
“手表手机?”看着手上的银白色金属手表,我微微皱眉。
“不是普通的手表手机。”尉文龙缓缓解释道,“我在表链内设置了线路,在手表内部安装了少量TATP。手表有WIFI接收器可以接通手表内我用安卓软件设计的专门程序来远程操控TATP的引爆。同时手表表带内还参考血压仪设置了血压和脉搏感应装置,只要戴上这只手表,一旦不输入密码强行摘下或者密码输入错误,手表就会爆炸。威力足够炸死直径一米五以内的任何成|人。”
“这个东西,我研究了整整一年半。参考了共济会的人口芯片植入计划的意图。但是我没有高端的微电子技术,目前只能做到这个简陋的地步。”尉文龙不紧不慢地说着,“我称呼这个玩意儿为‘项圈’。戴上它的人,就是‘走狗’。”
听着尉文龙的讲解,我倒吸了一口冷气,我的声音也严肃了几分:
“文龙,你知道你这个‘项圈’的出现意味着什么么?”
“知道。”尉文龙很平静地看着我,“意味着你的勾魂术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被取代了。”
然后,尉文龙又补充了一句:
“我就是用‘项圈’杀死了高清华。”
尉文龙用像是在讲述一件与他毫不相关的路人甲炮灰乙的口气说出了他杀死高清华的这件事。
我心弦绷紧,下意识地朝手上的“项圈”看去。
“放心吧。虽然TATP非常不稳定,少量摩擦就能够爆炸。但是以你手里的这只的爆炸威力,也就只能和春节小孩子玩的鱼雷炮相比。而且我把TATP溶解在了乙醇中,减小了引起摩擦的可能,除非在表盖内部打开一个小的通风口让乙醇彻底挥发,不然‘项圈’是不会爆炸的。”
尉文龙一番话缓解我的心头的忧虑,他继续说道:“我把手机的喇叭两颗线作为点火装置,同时连通了脉搏测量仪,只要人的脉搏突然消失三秒以上,测量仪就会接通手机喇叭的线路银发点火装置刺激TATP升温,从而发生爆炸。”
“不过,因为资金和材料的问题,我现在只能够局限于TATP和TNT之类的工业爆破材料。以后再资金充足技术小组的开发下可以转向锂电池炸弹。那种非液态的锂电池炸弹甚至可以躲过飞机的安检。至于普通的客运中心和火车站的X光和磁性安检就更没问题了。”
听着尉文龙一大段的陈述,我心头却是既惊又喜。难怪当初我对尉文龙使用勾魂术的时候会不起作用……原来早在几年之前,尉文龙就已经不是个安分的人了啊。
“远程控制的范围是多少?”
“只要能够接受到手机信号,在地球的任何一个角落都能够控制炸弹的爆炸。”尉文龙缓缓地说道,“当然,中国的电信局都是受到政府监控的,利用通讯局的通话来引爆炸弹很容易被政府锁IP。但是近距离的蓝牙或者用特殊的信号中转装置,基本上就没问题了。当然,那个中专装置,最好设置在海外。”
“这个构思真不错。”我笑着道,“马德里爆炸案里得到的灵感?”
“不,”尉文龙缓缓摇头,“是05年的伦敦7-7爆炸案件,当时恐怖分子用了手机控制的‘人弹’造成了56人死亡。”
“是么。事实上,两起案件,也都有异曲同工之妙。”
04年马德里311爆炸案死亡人数超过190人,受伤人数超过1500人,是西班牙历史上最严重的恐怖袭击之一,而当时的炸弹就是安装在移动电话内的。和05年的伦敦爆炸案件手法较为类似。尉文龙是从伦敦案件中得到的灵感。
“嗯。有了这个东西,如果使用得当,的确能够在一定程度上代替我的勾魂术,但是这‘项圈’也充满了不稳定性。按照你的思路,戴上这个项圈除非用解开密码,否则无法打开扣带取下,在只有你知道密码并且掌握了炸弹开关的情况之下,对方因为‘项圈’的威胁,不得不任你摆布,这也相当于是控制了对方。但是,一旦对方取下了项圈以后,随之而来的反扑会相当厉害。第二点,你的这只项圈固然功能独特,但是因为功能过多,需要的能源必然也很大,我估计按照你的这只手表手机的功能,最多两天就要充一次电吧?”
“三天。”尉文龙叹了口气,“最多三天。如果能够有专门的小组设计省电模式,也许可以延长到一周。所以佩戴着这玩意儿的人必须三天充一次电。我目前的方案是用两块电板同时装入的方案。一旦其中一块电板电能耗尽,第二块电板能够在第一时间接上,然后给佩戴者时间以换下电能耗尽的电板进行充电,充满后再重装。”
“他们会这么自觉?”
“你的这个问题很多余。如果手机电能耗尽。内部的独立能源的点火装置就线路会在第一时间闭合,项圈依然会爆炸。所以他们不得不按时替换。”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二十九蜘蛛网模型【第二更】
“真是可怕的禁锢呢。”我摸了摸下巴说道,“当然也有强行取下它的办法的吧?比如……砍断自己的手?你的脉搏测量器的反应时间是三秒对吧?如果有人能够在三秒内取下手表然后把它扔出去,恐怕你这东西就不起作用了啊。”
听到我的说法,尉文龙叹了口气,道:“我先回答你后面的问题吧。关于反应时间,是可以调控的。三秒反应时间的确很长,最低可以设定到人的反应速度极限的0.1秒,如果达到0,1秒的阈限值,几乎没人能够把项圈摘下并且扔出去。就算摘下,也会在准备扔出去的那一瞬间爆炸,不可能有人有那个反应速度把它扔走。但是考虑到仪器本身因为不够精确可能产生故障,还有项圈携带者本身遇到意外导致脉搏紊乱或者低微造成误判,我把这个反应时间调到了3秒。就算如此,事实上,还是非常危险。一旦项圈携带者遇到车祸或者病危出现休克昏迷的情况,脉搏测量器还是有可能误判而造成爆炸。事实上,真的要算起来,我觉得15秒的时间也是足够的。”
尉文龙把我手里的项圈拿回去,继续说道:
“你可以把它当成试验的初代原型机。但是,就算以后会不断完善,理念基本上也不会改变。”
“嗯。事实上,你的这个想法非常好。”我点点头,“柏拉图说理念创造世界。虽然柏拉图的理念和我现在所谓的理念不是一个概念,但是我还是把这句话的表面意思送给你。文龙,你会创造出一个很有意思的世界。”
“谢谢。”尉文龙淡然一笑。
“当然,你的这只项圈终究是偏向于暴力的胁迫形式,不可能长久地把人捆绑在己方阵营中。真正想要把一个组织的成员或者外在势力吸纳和凝聚起来,终究需要有共同的利益。大棒加萝卜政策才是最为稳定的两全手段。”
“我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尉文龙用平和的声音说道,“这就是我所谓的‘蜘蛛网模型’的运行的最基本运行模式一。那就是利益攸关方之间的等值利益调配。”
“利益调配?”我的心微微一跳,但是对于尉文龙的话,我却是越来越感兴趣,“原来如此。也就是说,我们这个组织的上层可以设立一个利益分配的中介机构,来让平衡各方势力和各成员之间的需求对么?”
“不错。”尉文龙缓缓点了点头,“这种等值利益分配的‘值’,我称之为‘EffortValue’,也就是‘努力值’,任何对组织建设扩展有贡献的成员都能够得到相应的‘努力值’,努力值不是固定的货币或者本位金,而是记录在组织内部贡献值,成员个体对组织发展的贡献值越高,获得的努力值也就越高。相应的努力值可以向组织内部换取所需要的等值利益。”
“这种制度方式我非常喜欢。”我笑了笑,“事实上我也构想过类似的国家运行体制。这种体制非常类似于理想化的共产主义国家物质分配方式。在这种制度下,高层政府是一个用来平衡各方利益需求的平台罢了。而且,最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你的这个制度一旦能够在组织内部推行,那么,基本上就抛弃了人民币。也就直接从经济层面上脱离了央行的管制……说开点,已经类似于建立一座独立拥有货币发行权的银行,只不过这座银行发行的不是货币,而是EV值……呵呵,真是有趣啊。呵呵,哈哈。”
“在西方,银行家永远比国家元首更有话语权。”尉文龙简洁地说道,“你应该知道美国七位总统都直接或间接受到过银行家的暗杀。其中六名都死了,只有杰克逊逃过了一劫。”
“呵呵,那是那位大人福大命大,当年在国会山刺杀他的理查劳伦斯对他用两把手枪开了枪,两次都是臭弹。这种概率是十二万五千分之一,杰克逊也够幸运。所以杰克逊这位唯一一次把美国国债降到零的大才才能够自傲地在墓志铭上写上‘我杀死了银行’。”
我一边谈笑风生地说着,一边则是思忖着尉文龙的这种组织运转模式的可能性。
尉文龙的项圈如果能够深入研究,自然是一种高风险,但是有效性比较强的控制人的方式,但是终究需要用利益这条红履绳把成员和组织牵绊住。
所以尉文龙提出的了EV值的想法。这个想法说来复杂,却也容易。说白了就是组织贡献度的交易。
用我能够做到你做不到的事来换取你能够做到我做不到的事。
比如说官员闻风丧胆的中纪委的监察部和巡视组才能够得知的“双规”信息,来对换有被“双规”风险的官员的其他讯息,类似于股票市场内部讯息、财务部的报表、规划部的未来规划和人员调动等等中纪委无权得知的讯息。
比如说,山西焦煤企业的巨头需要得知山西省政府关系到山西一号文件和未来煤矿业发展图景的讯息,而山西政府办公室某主任需要一定的经费解决私人问题。那么,掌握讯息的组织就可以从中起到中介方的作用,用企业的资产为政府办公室主任解决私人问题,而政府办公室主任则可以提供相应的讯息作为交换,官商之间各取所需,平衡利益。
再比如说,某位身手老练的地下杀手需要一笔的紧急费用,而某民企的掌舵人A需要暗杀一名竞争企业的高层B,就可以以组织作为中介联系双方进行磋商,把他们双方需要的利益结合起来,掌舵人A出钱,杀手出力,各取所需。
而杀手所能够获得的紧急费用数量,则是和他的努力值挂钩,譬如说,10点努力值,能够让杀手接到价值10万的任务,而100点努力值,则可以让杀手接到价值100万的任务。
而组织所需要付出的,不过是最前沿的信息提供和利益双方的牵线罢了。甚至,组织还可以起到工会的作用,直接让入会的企业高层匿名把任务讯息发配到企业内部平台,组织评估任务的难度和相应所需的努力值后,让有相应努力值的杀手匿名领取任务。
整个过程中,企业高层和杀手双方甚至都不需要见面,就能够各得所求。
企业高层A匿名交给组织1000万要求杀死竞争企业的高层B,组织作为中介就像支付宝一样代为保管,在把任务分配给匿名的杀手解决高层B后再把1000万任务费在扣除少量手续费后交给匿名杀手。整个过程企业或者杀手双方都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所有的讯息都只掌握在组织手中,这既确保了双方信息不透露、让双方有足够的安全性,又确保了组织能够源源不断掌握更多的讯息。
在这样的制度下,组织掌握的信息会越来越庞大,势力也会扩大,越来越多的人会卷入进来,尝到甜头的人自然会更依赖于组织,组织的规模最后就像滚雪球一样达到一个相当恐怖的规模。
而努力值则是一种可以替代货币的方式。
比如高层A需要给杀手1000万任务费用来让杀手执行暗杀任务,但是高层A并没有那么庞大数量的钱,而高层A对于组织的努力值却是达到了1000点,那么,组织可以代替高层A出钱让杀手执行暗杀任务但是在任务完成后,高层A的所有努力值就会清空归零。
在这个世界上,每个人都有一些事是只有自己能办到而别人办不到的,也有一些事是自己办不到而别人办得到的,用自己办得到的事换取别人办不到的事,这就是组织机制最简单的运行机制。
当然,作为中介方的组织,本身必须具有稳定性,有足够的信誉保证,同时也需要有极其庞大牢靠和精细的内部运行机制。
毕竟,谁会把钱存入一家即将倒闭的银行?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东方之既白【第三更】
“需要我哪方面的帮助?”我直白地问道。
“主要是资金方面。目前我的个人资金只能够制造两只‘项圈’,其中一只用来杀了高清华。你手里的是最后一只。”尉文龙缓缓地说道,“其次就是一个隐蔽的仓库,人流量越少越好,但也不要偏僻到接收不到无线信号。”
“就这些?”我挑起了眉毛,“计算机处理器方面需不需要我帮你搞到?”
“暂时不用了。”尉文龙缓缓摇头,“电脑方面我已经有和一台16核的MacPro两台AWm17x。”
“……”尉文龙的回答让我有些错愕。从尉文龙的回答我可以判断出恐怕这个家伙一大部分的积蓄都花费在了高端电脑上。“也难怪你能够这么轻易设计出‘项圈’和分析出未来的组织的长效机制。果然硬件上的支持够硬的。”
尉文龙闭口不语,只是淡然地一笑。
轻风徐动,远处传来闪闪烁烁的鸡鸣声,尉文龙微微眯起了眼,斗篷掉落在后,乱发舞动间,他抬起了头,望向了不知道何时开始泛起的东方鱼肚白:
“一生,我的计划很简单,如果你的勾魂术没有计划以外的变节,两个月的时间内,我们要拿下一家大型上市公司。作为我们日后发展的资金来源。”
“两个月?”我挑了挑眉毛,“两个月……太久了些。如果准备充分,我觉得,只需要半个月,我就能够选好适合的企业,打入其中,进行一次清洗。长三角地带,商帮众多,地下势力不如东北和四川香港。如果作为白手起家的第一站,倒也适合。只是,文龙,你也应该知道,我们现在,最缺少的是什么吧?”
“知道。”尉文龙缓缓点了点头,眼神却是极为的深邃,“一个团队。”
“没错。一个团队。一个精英团队。这是我们现在最缺少的资源。”我叹气地说道,“我们缺的,不是资金,不是信息,也不是人脉……这些我都可以搞到。最缺的,终究是一个属于我们的精英团队,一个百里挑一的精英组成的团队。如果我想要建立一个能够站得住根的组织,我不希望含有太大的水分,更不希望里面的成员都是半吊子、乌合之众。人品背景是其次,只要驾驭得当,终能控制趋势,但是能力却是无法改变的基础值。一旦要吸取,就要吸纳精英。”
“所以,文龙,我的计划是,同样是两个月,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我要组建一支精英团队,起码吸纳十名以上在各方面有才干的角色,磨合组成一个执行团队,最为你的蜘蛛网发展模式最中央的那一圈蛛网。至于后期的企业攻占计划,可以延后。需要的精英,除了最原始的黑道四二六、四一五、四三二模糊职能分配模式外,还需要技术部、人事调动部、财务部、侦查部以及能够执行类似于中纪委双规工作的监察部巡视组保证组织的正常运行,最后还得有最底层的四九仔组成,四二六带头的‘骑警队’。”
“骑警队?”尉文龙似乎对这个说法很新奇。
“不错,骑警队。这是我们组织的关键力量……”我微微一笑,说道,“在路易十六被送上断头台前,也就是法国大革命爆发之前,骑警队是专门用来维护腐朽政府和堕落上层的武器,但也是保守苦难的人民唯一信仰和依赖的力量,是一股矛盾体。”
“当然,和法国大革命时期维护贵族权力和国王控制的政府的骑警队不同,我要组建的骑警队,是暴力的代名词……也就是一支军队。”
“军队……”尉文龙在嘴里反复念叨了两次这个词,然后沉默。
“没错,军队。”我笑着道,“我可不想要像地痞流氓或者没自制力的小屁孩打架斗殴那样用落后的板砖、管制刀具或者臂力器和曲棍球棍,顶多用上点乙醚、反曲弓或者老式猎枪,要玩就玩大的。我要正品正名的武装军队,甚至……最优秀的尖刀兵。”
尉文龙用拇指托着下巴,食指含在嘴里,用牙齿轻轻地咬合着,半晌后,他忽然转过脸来,看着我,一对琥珀色的眼睛定定地看着我,他一字一句地道:
“你疯了。”
眼里却是闪烁着激动之色。
“疯,这不是你最喜欢的字眼么?”我莞尔道。
听到我的话,尉文龙的嘴角,也终于缓缓浮现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但是随即变回了平静。绝对的平静和理智,是尉文龙的性格特征,即使在我和他谈论这样长远而宏伟的计划时,他也能够及时控制住自己的情绪。我能够信任尉文龙,不是没有缘由的。
但是,尉文龙唯一的软肋……却是小甜。
“不错,我喜欢。”尉文龙缓缓地吐了口冰凉的气,眼中的漆黑和冰冷之色却是越来越浓郁。
我拍了拍尉文龙的肩膀,鼓励他道:
“给这个抹上世界一点深黑色吧。让其他的黑色都自惭形秽去。”
尉文龙胸口微微起伏,消瘦板刷身材挺起,望着东方越来越明亮的白色,这一次,他前所未有的沉默了。
这是今晚,尉文龙沉默的最久的一次。
一直沉默了将近五分钟后,尉文龙才开口道:
“喂,一生。”
尉文龙的话语响起时,正巧有一阵夜风吹过,吹开了我的衣襟,几丝的寒风钻进了我的体内,让我微微打了个寒噤。
“嗯?”
“一生……用世俗的话说,我们,都不算好人了,对吧?”尉文龙缓缓转头,看着我,问道。
“好人?”我笑了,“事到如今,你还相信义务教育灌输的善恶观念么?先不说从佛教的善恶观出发善与恶本身就没有明确的界限,万物唯心罢了。烟烟死了以后,我明白了一个很显而易见的道理,那就是,这个世界,无所谓善恶,持强扶弱不是善,那不过是同情和施舍。持枪凌弱更不是恶,那不过是强者才特有的权力罢了。在原始社会中,在白垩纪,在侏罗纪,在更早的三叠纪,这个世道只有一个规则,那就是‘弱肉强食,优胜劣汰’。无分善恶。善恶不过是人类社会势力内部因为资源限制为了避免互相伤害最后互相制衡从而建立共同条约并且编造了虚伪的理念灌输给下一代的愚昧谎言罢了。除了生物本能的同情心和护亲情绪。道德都必须建立在衣食上的,明明很清楚‘饥民无道德’和‘需要五层次理论’这么显而易见的浅显道理的你,却提出了疑问,不可笑么?”
“是啊,很可笑。”尉文龙很纯真地笑了笑,那一刻,他倒是笑得有点像个小孩。
好一会儿,他才叹息道:
“我只是担心小甜。在这个残酷的世界,她那么弱小,我担心她生存不下来。”
尉文龙的话音轻轻地拨动了我的心弦,也勾起了我的一些回忆。
世间万物都有惯性,当这种惯性落到了人身上时,就变成了对曾经生活状况的依赖性。当一个人习惯了某种生活,习惯了某个人在身边时,失去的那一刹,是会发出摩擦般的嘶哑凄叫的。
我顺着尉文龙的目光朝着天际看去。
此时,西方的深色夜空依然星辰闪烁,而东方的天空却是残月已沉,城市的尽头已经升起了半轮鱼白。
“安心吧,我相信你们两个终究会再见的……”我缓缓地说道,一边说着,我一边拍着尉文龙的肩膀,“范公三聚三散,邓公三起三落,文龙,你看这人生间的潮起潮落,不是很像这日落月升、日升月落的过程么?日月尚且有升有落,人生怎能一路坦途?天涯相隔再远也比不上生死相隔,你和小甜尚且能再见面,我和我的妹妹烟烟……可是这辈子没机会再见了啊。”
听到我的话,尉文龙身体微微直挺了几分,脸色也不怎么显得僵硬了,缓缓的,他点了一下头。
“如果这个世界充满了罪恶和黑暗,那就去统领黑暗,做一个魔王。让其他不入流的小妖小魔看看自己有多么的可笑和愚笨。”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一神探司伏见【第四更】
无锡市银乐迪连续12人杀人案件惊动全国,头号犯罪嫌疑人张国华自首招供,在看守所待了将近七周的张国华终于将在4月7日面临最终的开庭审判,如果张国华在法庭招供自己的罪行,张国华的刑期将定为判处后的第七日,也就是4月14日。
而随着张国华上法庭的日子逐渐临近,无锡市公安局第一专案组内也是忙得不可开交。
事实上,就在张国华案件的当天晚上,江苏省公安部就把此案件上升为“刑侦一号案件”,并且迅速成立了专案组。因为受到中央公安部的压力,江苏省公安部从省公安系统抽调了5名精英警察对此事件进行深入调查。但是让人目瞪口呆的是张国华的自首态度太过坚决,导致专案组的调查工作闯入了迷雾。加上银乐迪事件本身能够突破的点非常少,排除张国华犯案可能性之外,剩余的嫌疑人备选寥寥无几,唯一的最大嫌疑人王一生也已经接受过专门的调查,其中专案组中经验最为丰富,资历最老的专案组组长吕大吉还动用了测谎仪对嫌疑人王一生进行了国际最先进的测谎调查,但是结果在人证物证口供确凿的情况下勉强排除了王一生的嫌疑。最后,因为张国华本人坚持认罪,他的罪名几乎已无可脱逃,只要张国华上了法庭判刑定罪,那么,专案组也将随之解散。
随着张国华将近开庭受审,银乐迪案件似乎已经可以宣布告破。但是,越是如此,专案组内部的某人却越是有些坐立不安。
“吕组长,怎么了,您今天好像心情不太好?”这么问的是一名年纪约莫在三十岁出头的年轻女警,她面容清秀,下巴尖锐,皮肤也非常白皙,算是个美女,只不过她却有着一对就连普通男人也不曾拥有的炯炯有神的俊目,还有一对英俊男子才有的剑眉,她穿着代表刑警眼色的黑色警服,手里则是端着一个用陶瓷杯装着的江苏省的特产茶碧螺春。
专案组组长,同时也曾经担任前任的无锡市刑侦大队刑侦一组警长和无锡市公安局刑侦处长甚至当过刑侦局副局长的的老警长吕大吉靠在黑皮软椅上,仰头望天,他没有戴警帽,一头边缘银色中间略秃的短发暴露在空气中。
年近六旬的吕组长脸上满是失落和叹惋之色,他抿了抿嘴,摇了摇手,示意身后的女警把茶水放下。
“搁着吧,苏舒,我养会儿神。”
名叫苏舒的女警很顺从地把碧螺春摆在了一旁的案几上,傲人的曲线由曲到直,她退开了两步,剑眉微蹙,有些不放心地看着老警长,道:
“吕组长。张国华明天就要上法庭了,银乐迪的案子也已经算是告一段落,我们专案组也要解散了。您在担心什么么?”
“很多事情。”吕组长闭着眼睛,似乎在闭目养神,“苏舒啊。这次的银乐迪事件,太蹊跷反常了,我从事刑侦几十年,什么样的诡异案件没碰到过?但是……却从没有碰到过这样稀奇的案子啊。”
苏舒抿了抿嘴,斟酌了一下话语后,道:
“但是,张国华自己都已经认罪了不是么?而且,除了他,我们也抓不到其余更多的线索,为数不多的几个嫌疑人我们都已经秘密介入调查,但是都没有得到结果。”
“所以才蹊跷。”吕组长缓缓地道,“张国华杀人的动机是什么?仇怨?钱财?利益?这些,我们都没有找到。张国华自己承认的理由是发生了口角争执而结下梁子最后才密谋杀人。但是,张国华很显然在撒谎,他在包庇和隐藏着什么。就连张国华的妻子都是极力为他开脱。可是……”说到这里,老警长没有说下去了,只是轻轻叹了口气。
“吕组长,恕我冒昧了,我说几句吧。事实上,身为专案组的一员,我也清楚,张国华是凶手的可能性不是很高,他……很像是被人拖出来的替罪羔羊。您说,这件事,会不会是黑道黑社会之类的地下组织搞的鬼?又或者是政治黑幕?比如说……李玉江?”
“不像。江苏省的地下势力远远不及东北、山东、四川和中西部地区猖獗,在刑侦科混了三十多年,江苏省的黑道白道势力我都清楚得很。张国华的垮台,的确很像是黑幕,但不太像是黑道下的手。我和很怀疑李玉江是操盘手,但是,李玉江本人的表现太过反常了。对于张国华的安静,李玉江本人也非常感兴趣,甚至三番五次来电询问侦查的进程,他的暗中支持也是我们这个临时专案组能够维持到今天的关键。没有人会傻到自己调查自己的底子,所以,李玉江他不太可能是黑手。更重要的是,前一阵子,李玉江在政府大院的那一栋三层楼房也被拆迁了,建设局局长周南平的房子也被来路不明的人入侵……这一连串的事情背后,我觉得……不像是巧合,倒像是有一个影子在撮合着这一幕幕,就像一个高明的天才编剧在编写一幕幕的剧本……只是,我老了,脑子转不动了,实在是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听到老警长略带沧桑的颓废嗓音,苏舒柔中带俊的脸上也露出了几丝伤感之色:
“吕组长,虽然您说张国华的事不像是黑道势力下的手,但是这件事如果真的是人为策划的话,背后的那个人后台恐怕也很硬,如果真的是地下大势力,恐怕我们专案组的职权也管不到那么远……”
“是啊……”老警长再次轻叹了一声,“可是,我就是觉得不像……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恐怕,这就是我这个多啃了几十年白米饭的老头子的直觉吧。都说人老成精,我破了这么多案子了,也有点直觉了。可是,就是这件案子……太扑朔迷离了啊。我总是感觉,这件案子说起来很复杂可怕,但是又很简单……这种感觉,从来没有过啊。”
听着老警长的诉说,苏舒的眼神越发的黯淡了几分,然而,很快,她的眼神却又变得精神了起来:
“对了,组长,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说不定,能把这件案子给破了。”
“那个人?”听到苏舒的突然话语,老警长眉头紧了几分,缓缓睁开了一线眼睛。
“对啊,就是那位今天上午刚刚从纽海文大学赶回来的年轻神探。听说他是李昌钰的弟子,才华还在当今世界第一侦探李昌钰之上,听说他是李昌钰法医学研究所的主任之一,还担任了ICPO的中国中心局的名誉顾问,是FBI犯罪行为学和心理学的双重分析专家,有着‘青年李昌钰’之称,是风华无双的风云人物。我听说这位来头大大的国际著名刑侦专家似乎对银乐迪案件很感兴趣,特地从美国康州赶来了解情况。我想,有这位天才神探调查的话,这件案子能够有点眉目,说不定能够拨云见日。”
听到苏舒的话,老警长的眼睛突然睁大,原本还有些浑浊的眼睛闪过一丝的精光:
“有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
苏舒有些无辜地说道:
“组长,你都熬了一个晚上了,我怎么好意思打扰您啊!”
听到苏舒这么说,老警长的眼中露出了几分急切之色,他眼神动了动,问道:
“知不知道那个家伙什么来头?以前还做过什么?”
“他破过什么案子我倒是不清楚。但是他的一些小道消息我倒是从宁副处长那里听说了一些,我听说那位神探以前是中央警察大学出来的,还当过一段时间的侦察兵,本来想当个侦探,可是您知道,咱们中国潜规则多,法律是不允许有侦探的,顶多有一些上不了台面的私人侦探,所以他就去了海外发展。”
老警长锁着白眉,他一边点头一边挤眉,两根粗眉挤地越来越深,最后,他的双眉却是忽然松开了,他转头,有些严肃地看着一旁的苏舒,道:
“他叫什么名字?”
“司伏见。”苏舒立刻回答道,一边说着,她的脸上还浮现起了两抹红晕,“那位神探,叫司伏见。”
【好戏开始了,哈哈】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二锁定【第五更】
“司伏见?这个姓氏倒是少见。”老警长脸色有些阴晴不定,“上面给他的许可让他加入我们专案组?”
“那倒没有,好像是那位神探……他自愿申请调查这件事的,没有得到书面上的许可,更别说会议程序通过了,不过,公安局局长那边,似乎和他有点私人关系,就给他走了方便之门让他顺便加入我们专案组协助调查……”
听到苏舒的讲述,老警长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苏舒,照你的说法,那位神探很有些能力。难道你没有想过……要是那位神探一进我们专案组,就破了这件案子,岂不是弱了我们无锡市刑侦组的名声?证明我们无能?”
“这……”苏舒的脸色也是一僵。
“呵呵,难道在吕组长的眼中,十五条人命还比不上虚无不实的名誉么?如果是这样,那我可真是失望了。吕组长。”就在专案组办公室陷入一片死寂时,办公室的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道清清朗朗充满自信的温和声音,紧接着,办公室的白色大门被轻轻推开了,一道高长而健朗的身影,缓缓地从门外走了进来。
当看到门外进来的男子时,苏舒的眼神有些荡漾,而老警长那皱缩的脸则是逐渐绷紧。
那是一名年纪三十出头的男子,至多也就三十二五岁的年纪,面容俊秀,双目灼灼,如同水潭一般清澈而深邃,鼻梁直削,脸部的骨骼刚硬分明有层次感,身材高长匀称。
男子身高约莫一米八五,穿着一间得体修身的褐色大衣,穿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皮鞋,宽敞四翘的领口垂着一条红色涤丝斜纹领带,一头七三分的微卷细密深色碎发显得干净利落,脸上却是挂着一丝充满自信与亲和力的笑容,嘴上则是叼着一根黄鹤楼。
这是一个相当英俊而年轻而且神采奕奕的男子,他的面容有六分的亚洲人特征,又有三分的欧罗巴贵族皇室的气质,还有一分蒙古人的英勇气息。
男子脸上挂着的那一丝温煦阳光的笑容有着无比强大的亲和力,就算是再刚烈执拗容易嫉妒的男人也会不自觉地产生好感。
“吕组长,您好,早就听闻了你在刑侦一组的赫赫威名和英勇事迹。我是前来了解这一次的银乐迪案件私人侦探司伏见。虽然有江苏省公安部局长那边的意思,但是最主要还是我自己对这一次的案件有浓厚的兴趣,执意要来。”
听着司伏见不卑不亢平淡谦和的介绍,老警长额上的眉头却是拧紧了几分,尤其是他的目光,落到了司伏见嘴边的那一根冒着灰烟黄鹤楼上,然后不自觉地咳嗽了一声。
“吕组长有哮喘病,对烟味过敏!”看到老警长露出不满的目光,一旁的苏舒急忙轻声给了司伏见一个提醒。
“哦,这可真是失礼了。”听到苏舒的提醒,司伏见微微一笑,露出半是歉疚半是礼貌的笑容,“是我一位求我破一件小案的委托人送的一条黄鹤楼,我的烟瘾很大,真是失礼了。”司伏见一边说着,一边拔下了嘴边的黄鹤楼,把吸了一半的黄鹤楼塞入了他从衣袋里取出的一个小玻璃瓶中。
司伏见迅速地把玻璃瓶塞回到衣袋里,取而代之的,则是掏出了一条白色的小塑料包装纸,随手撕开,从中取出了一小块类似于药膏的方片,贴在了他卷起的手臂上。
“那是什么?”看到司伏见的怪异举动,苏舒眼睛微微睁圆。
“哦,呵呵,这是尼古丁贴片。”司伏见温和地笑道,“很无奈的事,如果不吸烟,我的思维敏捷度就得下降三成。在美国不少地方都禁烟,有时候只好用这玩意儿消消烟瘾。”
“哦呵……”苏舒了然地笑了笑,却是不知道该如何接过话茬。
随着司伏见在手臂上贴上尼古丁贴片,他的脸上露出了释然惬意的表情,连带着他的双目都是清澈和凝邃了几分。
“吕组长,长话直说吧,如果要冒犯的地方还请您宽容体谅,我的思维闸门一旦打开,就像溃堤的河流一样难以停刹。今天上午10点赶到局里后,我已经了解了所有的情况。关于银乐迪案件、李玉江房屋拆迁、建设局局长周南平家被入侵,还有最新接到的城南高中学生集体中毒事件和刚接到的高清华被人炸死在自家卧室中的案件,我都已经调查清楚,得出了结论。”
“查清楚了?”听到司伏见的报告,原本还一脸困顿的老警长眼睛微微睁开,露出了几分的不敢置信的诧异之色。
“查清楚了。”司伏见微微地笑着。“凶手至少有两个,我基本上确定了。”
苏舒注意到,司伏见说的是凶手而不是嫌疑犯,这说明,司伏见内心里对于凶手的把握是非常的准的。
“凶手……是谁?是张国华么?”苏舒有些按耐不住地问道。
“当然不是。”司伏见笑了笑,“真要说起来,张国华才是最大的受害者,比死了还痛苦。”
苏舒一愣,眼珠子转了转,忍不住问道:“那你的意思是……”
“凶手很高明,但是也很幼稚。”司伏见一边笑着,一边朝着苏舒走进了几步,“典型的报复心理罢了。凶手的犯案手法虽然高明,没有留下多少物证上的蛛丝马迹。但是如果用心理分析法的话,就很容易确定了。”
“报复心理?难不成你的意思是?”老警长两手搭在黑皮转椅的扶手上,眯起眼问道。
“不错,我想吕组长也是有点数的。”司伏见笑着道,“银乐迪案件的策划人和幕后真凶是王一生,至于昨天晚上炸死高清华的凶手是王一生的同学尉文龙。”
“学生作案?”苏舒和老警长不可思议地对视了一眼。
“可是……一个学生怎么可能做到这个地步?”老警长眯起眼盯着司伏见问道。
“吕组长,首先,我必须指出一个观念上的错误。在美国,校园枪杀案的比例在全国枪击案中的最高的,比起有家室需要顾全亲友的成年人,学生是一种报复性更强,感情更不稳定,也更不懂得隐忍的群体。其次,在当代中国,学生能够接触到的讯息远远不是上个时代的同龄人能够相比的。第三,有天赋的高智商学生,能够犯下的案件,甚至是大多数的成年人都无法比拟的。”
司伏见和善地说着,语气平和,丝毫没有得罪人的意思。
“王一生……你这么肯定?”老警长的脸上依旧是怀疑之色,“你倒是分析一下为什么说是那个王一生做的案?他……是怎么犯的案?”
“可以。”司伏见淡淡地笑道,“很简单的道理,张国华是能够雇佣打手和保镖暗中下手的市委副书记,如果他暴走杀人,没必要亲自动手。更何况,这一次的银乐迪案件很显然是有人周密安排的结果,最简单的说法,如果张国华是过失杀人,他没必要在动手前关闭银乐迪内部的所有监视摄像头。既然银乐迪内部的监视摄像头被人在犯案之前已经被提前关闭,证明这件事是有策划的行为,张国华自首的口角争执导致杀人的理由自然是过不去的。”
老警长一边听着司伏见的分析,微微颔首,却又锁紧了眉,微微摇头。
司伏见继续说道:“银乐迪案件难就难在两个地方。第一个,张国华自首太过坚决,真凶却又没有留下足够多的物证,导致警方取证不足无法锁定目标。第二点,就是死者的死亡方式太过离奇,十二人。两人跳楼自杀,一人咬舌自尽,两人割喉自杀,两人开枪自杀,一人甚至挖心脏自杀,一人被枪杀,三人死在刀下,几乎每个人的死亡方式都不一样,杀人手法和目的也不一致,有自杀,也有刀杀和枪杀的方式,这就加大了调查的难度。这些人每一个人杀人的动机都无可寻觅,更离奇的是还有父母杀死自己儿子的怪异情况。这已经远远超出了正常人的杀人动机,已经无法用人的思维来衡量这件案件。”
“先从银乐迪案件说起吧,银乐迪案件,与其说是一次杀人案件,倒更像是一次闹鬼事件或者是灵异事件。当然,作为一个无神论者,我并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神魔怪力的存在。”司伏见淡淡地笑道,“如果要我用正常人的思维来评价银乐迪案件,我只能够说……那十二个全都疯了。除此之外,别无解释。十二条人命,就像是十二根丝线,缠绕在了一起,乱成一团,让人很难抽丝剥茧理清其中的关系。但是,有三件事却是可以肯定的。第一,银乐迪案件必然不会是黑道组织或者地下势力下的手,因为即便是地下势力,也有他们自会的规则,很少有地下势力下手牵扯到被害人的子女家属,除非是互相之间有着深仇大恨。第二,银乐迪案件的真凶,和被害人之间的仇恨非常的深,从张岳挖出了自己的心脏来看,凶手为人非常残忍,复仇心理很强。一般来说,人的心脏被挖出后能够存活十秒,张岳的左手上沾染了他心脏的血液成分,由此可见凶手曾经让他捧着自己的心脏展示。可见真凶手段之残忍。张国华再丧心病狂,也不会对自己的儿子下这么凶残的毒手。第三,凶手本身不仅有着高超的犯罪智商,而且对KTV之类的场所也有一定的了解,而且,从马楚、张岳等人是通过手机联系先后到场的顺序来看,凶手很明显有着一个顺藤摸瓜的过程,最终的目标就是张国华,定位非常清晰。这证明凶手的思维非常清晰而冷静,同时他的胆魄也远超一般人。综合这些因素,真凶七成就是王一生,逃不了了。”
“王一生……”苏舒在嘴里反复念叨了这个名字,“可他是怎么做到的?而且,吕组长对他用过测谎仪调查,王一生并没有撒谎啊!”
【12点之前还有一更哦】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三是他,不会错的【第六更】
司伏见淡淡一笑,道:
“测谎仪并不是永远精准的。对于受过专门训练,心理素质良好的间谍就没有用,美国FBI的一项训练就是专门训练其成员在测谎仪检测下稳定心态。假设王一生就是银乐迪的凶手,那么他必然是一个有着高超才智、心理素质惊人的冷酷杀人犯,那么,想要躲过测谎仪的检测,自然也不是难事,不是么?”
苏舒一愣,他和老警长交换了一个目光,然后再次看向了司伏见,道:
“可是,王一生也录了口供。而且,他本人还有一位证人作为人证提供了口供。已经排除了嫌疑……”
“我知道,是王一生的同班同学金娜吧?”司伏见笑了笑,“我也查了那个小姑娘的资料,发现她和王一生的过去交情倒是不浅。我也看了王一生的那份口供,非常有意思,在口供里,王一生说他和金娜是青梅竹马,两人在街上逛荡了一个下午购买服装。金娜的证词和王一生本人的证词就像剧本一样的一致。我很奇怪的是,当时王一生的妹妹刚刚过世没多久,心理充斥着仇恨,处于低谷期的他却有心情和自己亲梅竹马的女同学在外面逛荡一个下午挑选服装,这不是非常反常么?”
“这……”被司伏见这么一分析,苏舒却是再也说不出话来。“这么说,你认为……他们两个是串通好了台词?”
“必然是。”司伏见微微笑着。“如果说王一生和金娜的关系亲密到了男女朋友的程度,金娜为王一生开脱也不是奇事。想要弄清楚当初两人的口供到底是不是事先编写好的假证词,我有一个非常简单的小计策。”
“什么……计策?”
司伏见笑着道:
“打个电话给王一生,告诉他,我们警方的口供因为意外而遗失,想要他来公安局重新提供一下当初银乐迪案件的证词。对于正常人来说,事件都过去两个月了,那天的具体细节必然已经忘记了不少,包括购物、逛街的细节都淡忘了,毕竟如果是没有犯案的人提供证词,几乎没有人会强行去记下自己的证词,一旦开脱嫌疑就会淡忘。但如果王一生是凶手,而且提前编写好了剧本的话,在张国华死刑之前,他内心必然会比较紧张谨慎,想必还留存着当初的剧本,对那天的事件细节异常清晰,如果我们重新录制一遍王一生的口供,他的口供还和两个月前一样精准如剧本的话,就非常可疑了……”
“这……好像有点道理。但是,却顶多只能增加对他的怀疑吧?而且……就算王一生真的是凶手,他又是怎么做到杀人的?这……解释不通啊。”苏舒蹙着剑眉问道。
“不错,这是银乐迪案件最最复杂的地方。”司伏见微微点头,“每个人的死亡线索相互缠绕,难解难分,扑朔迷离。但是……如果跳出正常的思维框架,换一个角度去思考的话,却是非常的简单。”
“怎么说呢?”
“不知道苏小姐有没有听说过‘催眠术’或者‘控心术’呢?”司伏见微笑着说道。
“难不成你要把凶手定为超能力?让我们去相信那种荒诞不经的神秘主义的东西?”听到司伏见提到催眠术和控心术,老警长却是突然发作了起来,瞪大了眼睛,对司伏见怒目而视。
司伏见苦笑着说道:
“只是一种可能性最大的推理罢了。催眠术这种秘术,即便在中国,也是有着悠久的历史,在《内经》中就有过提及。而且,这种秘术往往和宗教挂钩。当然,用科学去解释,更多的是迷信和骗术罢了。如果把银乐迪的安静归结到催眠术上,那么,所有的线索都合情合理,所有的疑点也都迎刃而解了。”
“当然,如果不是控心术。我就只能够把这件事归结于特殊的威胁手法或者药物的控制。像是从南美洲‘波拉切洛’树里提取成分制作出来的著名谜幻药‘魔鬼气息’,就有着操控人心,暂时让人失去记忆任人摆布的能力。”
司伏见的不愧是国际著名的侦探,见识之广博不是一般刑警能够相比的,甚至司伏见所说的什么谜幻药魔鬼的气息,苏舒压根就没有听说过!
“还是很难相信……”苏舒有些半信半疑地看着司伏见,“我们做警察的,最不能相信的就是什么妖魔鬼怪,而且,总不能用什么催眠术来替张国华开脱吧?银乐迪案件是轰动全国的大案,如果我们上报结果说是什么催眠术超能力使怪,那可真的成了笑话了。”
“但是如果我们掌握到足够的证据呢?”司伏见微笑着,“我能够做出这样的判断,自然也有办法让凶手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试用催眠术露出马脚。”
“……”司伏见充满自信心的话语再次令得苏舒和老警长面面相觑。
司伏见笑着道:“再来说说银乐迪案件之后的建设局局长周南平家中被人闯入事件吧。这件事也和李玉江的房屋被拆迁案直接挂钩。虽然周南平一家对那次被人闯入事件没有太清楚的印象,但是周南平家里的监视摄像头还是拍下了一个可疑人的画面。”
司伏见一边说着,一边走到了案几前坐了下来,然后从随身携带的挎包中取出了一台平板电脑,平放在了案几上,迅速地打开了其中的一个视频。
在司伏见的示意下,苏舒和老警长都凑到了案几前,盯着司伏见平板电脑上的视频画面看。
“请仔细看,这是当日周局长家里被神秘人入侵时留下的影像资料。这个人打扮非常可笑而可疑,他穿着黑色雨衣,戴着花剑的头盔,显然是不想让人知道他的身份。”
平板电脑上,一个身材高挑的黑色身影,正从监视摄像头的画面中缓缓走过,但是摄像头画面非常的模糊,那道身影在摄像头内走了不到四步就消失了,一般人,根本无法从摄像头里看出什么门道来。
监控画面只不过十来秒钟,包括神秘人进入和进出两个画面,加起来神秘人在画面前停留的时间也不到二十秒。
“看出什么了么?”等到视频播放完毕后,司伏见双手托腮,微笑着看着苏舒和老警长。
苏舒和老警长面色迥异,一个迷惑,一个谨慎,但是最后……两个人都是摇了摇头。
“这画面太模糊了,根本看不出什么来!你……还是直说吧。”苏舒有些羞愧地看着司伏见道。
司伏见微微笑道:
“画面的确很模糊,但是我也得到了一些讯息。首先,直观上来看,这名入侵者的身高在1米88到1米9之间,但很显然他特意穿了增高鞋垫,戴了头盔掩饰了自己的身高,但是,他还是给了我一定的标准。他的雨衣遮掩了他的身材,从视频上我判断不出他的具体身材。但是,最关键的,是他的两腿间距、走路姿势和步伐间距。”
“走路姿势?步伐间距?”苏舒诧异道。
“没错。每个人的走路姿势都是不同的,男性如此,女性更是如此。有一门专门的学科就是分析人的走路方式。”司伏见笑着道,“每个人的步伐间距、两腿胯部间距和臀部摆动频率、腿长、膝盖和大腿的长度,都是查案的细节资料。尤其是女性,别说生过孩子的妇女和小女生,就是一般有过较高房事频率的女性和Chu女的腰部摆动、臀部晃动和小腿、步伐迈动频率都会有细微的差别。”
说到这里,苏舒这个心理素质过硬的女警,脸上居然闪过了一抹羞红之色,但是她咬着嘴唇,却是没有说什么,只是眸光闪动。
看到苏舒娇羞的模样,司伏见呵呵一笑,继续说道:
“从视频资料来分享,这个入侵者并不是军人或者警察出身,也不是黑道打手。因为军人、警察的走路姿势受过训练,步伐更坚定稳重,步伐间距也会机械化地偏向于相近。而视频上的这个人物显然不是,他走路姿势很平稳,频率较快,而且双腿比较纤细,大腿均匀并不粗,很像是青年,甚至是学生。从他的胯具和臀部构造、步姿来看,他应该有着不错的身材,因为肥胖的人走路双臂不易摆动,身体重心也会偏向前方。腿长比步伐间距的比例是3:1,这是人体最舒服的状态,对比地面上的地板格子,可以看出他的步伐间距大约是3.5到4厘米,取中为3.8厘米,也就是他的腿长约莫1.14米,肚脐眼是人体的黄金分割点,除以0.618差不多可以计算出这名神秘人的身高在1米83到1米85之间,非常符合王一生的身高。”
说到这里,司伏见顿了顿,笑道:
“而我又对比了当初王一生录取口供时的影像资料,发现这名神秘人的走路姿势也好,步伐间距也好,身高数据也罢,都和王一生极其吻合,所以……是他,不会错的。”
语毕,司伏见的眼里,闪烁着前所未有的肯定和自信的光芒。
而与之相对的,则是苏舒和老警长面面相觑、目瞪口呆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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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四丑哥【第一更】
只是很快,老警长却再次露出了不信任之色,甚至哼了一声,道:
“司伏见,你的这些推理的确很新颖奇葩。但是你知道,我们办案的,不可能凭借这么没有确切依据的主观臆测来断案的,更何况,你连催眠术什么的都牵扯出来了,这样的说法,是绝对上不了台面的。”
司伏见无奈地笑道:
“银乐迪的案件是一起高智商案件,案发地点在人流量极其庞大的市区KTV,能够在这样繁华的地段犯案却不留下更多的线索,凶手的能力已经超乎了一般人。银乐迪案件,凶手几乎没有留下物证上的任何证据,很多的线索都需要参杂调查人员的主观判断来推进调查。寻常的侦破方法在这里不顶用。作为刑侦人员或者侦探,一般来说最重要的是四个元素,其一是经验,其二是逻辑能力,其三是洞察能力,其四是策划和行动力,在这起案件中,最考验破案人员的,恰恰是行动力,也就是,在没有线索的情况下,通过自己的行动锁定嫌疑人,并且策划相应的计策让嫌疑人自行露出马脚。”
“当然,这非常考验破案人员的机警和智商,甚至破案人员本身也需要承担非常大的风险。”司伏见补充了一句,道。
苏舒这个年轻的女警像是受到了莫大的启发似的,眼睛微微一亮。
“对了,还有昨天发生的高清华被炸死案件,虽然不是我们专案组的侦查范围内,但是……你说凶手是尉文龙?”
“不错。”司伏见笑着道,“高清华之死和昨天的城南高中中毒事件有一定的内在关系,但是并没有直接关系。我看了高清华尸体照片,并且去了现场勘查,对于炸弹的样本也做了分析检验。炸死高清华的炸弹是一般人都能够自制的塑胶炸弹,炸弹被装在一只改造后的手表内部,制作炸弹的人非常高明,采用的材料都是不容易查清货源的普通材料,一般大弹药工程学的学生只要能够搞到原料都能够自制。”
“在调查王一生的资料时,我偶然得知王一生在班上关系最为亲密的同学之一就是一名叫尉文龙的学生。这名学生非常有意思,根据我的了解,他的成绩异常优异,尤其在理工科的成绩非常的卓越,而且,此人是一个孤儿,性格孤僻,平时几乎不与人来往。根据附近店面的描述,尉文龙本人最常出入的是校门口的一家私营小餐馆,但是那家餐馆就在三天前关门停业了。关门的原因,是校方内部的打压和提高的租费。具体点说是高清华方面的主意。尉文龙曾经留级过一年,留级的原因不明,似乎是因为长期逃课,最后主动申请降级。而在留级那一年里,尉文龙出入那家餐馆的频率比以往要更高。”
“居然细致到了这个地步……”
“可是,听起来,那个尉文龙和这次的爆炸案件没有什么关系啊?”
“有关系。”司伏见继续说道,“根据检测,炸死高清华的炸弹虽然查不出来源,但是做工比较粗糙,成本不高,可以肯定是手工自制。试问一下,如果是有家庭有亲人的个人,又有多大的可能瞒着父母单独制造这样的炸弹?尉文龙是孤儿的这个条件,恰恰满足了制造炸弹的可能。”
“可是……还是太主观了吧?”
“这只是最基础的推测,算不上推理,还有下面的一系列资料,”司伏见笑道,“我特意调查了一下尉文龙初中所上的中学,调查了那所学校实验室的档案后,发现曾经有过白磷等部分化学原料被偷盗的事件。更有意思的是,我查了一下尉文龙的身世,发现他在旮旯头村的父亲,是死于一次‘煤气爆炸’。而那一次煤气爆炸事故,恰好在村里土地建设不久,当时进旮旯头村的工程队为了炸掉一个小山头打通道路,曾经带了大量TNT进村。虽然在档案上尉文龙的父亲尉成功死于意外,但是他的尸体报告中却是检测出了硝酸铵,TNT、沥青和石蜡等成分,而且尉成功的尸体被炸成了七片,这不是煤气爆炸能够达到的效果,更像是某种自制炸弹捆绑在身上造成的肢体断裂。”
“难不成……”听到司伏见惊心动魄的讲述,苏舒是满面惊悚。
司伏见呵呵一笑,道:“如果我推理不错。那么这个尉文龙,是一个不世出的天才,他自小受到父亲的折磨,他的母亲是他父亲尉成功的私生女,在原妻去世后一直被他养在旮旯头村里饱受折磨。尉文龙对他父亲有那样的恨意,也是正常的。近亲结合,的确有一定几率生出尉文龙这种大脑超越常人的小怪物。”
“可是……就算这样,你也顶多只能说明尉文龙是炸掉的制造者,是嫌疑犯,也不能说明他就凶手吧……”
“这就得考虑到尉文龙的交际圈了。尉文龙的性格孤僻,一向独来独往,能够让他放心交托自制炸弹并且使用时不露出马脚的人的可能性有多高?”司伏见迷人地一笑。
“这……很低。”苏舒最后不得不承认了这个事实。她试探着问道:“司先生,你真的是上午才来么?这么多细致繁杂的资料,你怎么能够做到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了解详细?”
对于苏舒的回答,司伏见只是回以自信满满的笑容,眨了眨眼,却不予回答。
司伏见看了一眼手表后,道:
“我有我自己的侦破方法。对我来嫌疑性在百分之五十以上就可以确定嫌疑犯为凶手。目前王一生的嫌疑是九成,尉文龙是七成,就算不是凶手,他们也脱不开关系。接下来的时间,我想去无锡市看守所亲自见张国华一面,有些话我想亲自问问这个神经检测正常,但是行为异常的前市委副书记。如果我的猜想不错,从张国华的嘴里,应该能够得出更多信息。在那之后,如果王一生真的有某种类似于催眠术的能力,我自然有办法让他露出狐狸尾巴。”
……
无锡市,太湖新城,兰桂坊地下会所。
太湖新城,这是无锡市最热闹繁华的地段之一。兰桂坊,这是无锡市有点门道的富二代、纨绔子弟、或者门第较高的高干子弟经常集会的俱乐部。来这里的青年男女基本上清一色都是仗着父辈祖父辈有点人脉势力财力的,如果要形容兰桂坊以及周边一带的几家俱乐部和酒吧舞厅,那么最好的形容词,就是——衣香鬓影,夜夜笙歌,灯火酒绿,纸醉金迷。
化妆派对、聚会、聚餐、狂欢舞会,基本上都在这里举行。
当然,真正的贵族子弟是不会来这里的,来这里的,基本上都是暴发户或者新晋政界新星的子女。
所谓富不过三代,三代才能够培养一个真正意义上的贵族,没有三代的沉淀,却没有形成一个家族独特的贵族气质,那么,不管从门堂里出来的年轻一代表面再怎么光鲜,也不过是暴发户啃老族罢了。
光与影是势同水火互不相容的存在因素,但是二者却又是最亲密的兄弟,所谓灯下黑,最繁华辉煌的地方,往往藏着最黑暗的势力,最深的水潭往往藏在群山之中。
兰桂坊地下会所三层。这是兰桂坊最为隐秘的地带,也可以说是太湖新城区最隐蔽不为人知的角落。想要来到地下会所三层,普通的电梯是到不了的,只有通过兰桂坊后院地下水道口往下挖出的特别通道才能够进入。
而电梯能够到达的兰桂坊也只有地下一层而已。就算警方真的要介入调查,也顶多能够意外发现在地下一层会所尽头暗门后方通往地下二层的通道,但是地下三层,却是一直不为人知。
这里,是一个逃避警方调查搜索的盲点地带。
地下三层是一处非常宽阔的会所,面积超过一亩地,足够建一个半篮球场。在地下会所内,也一条简陋的过道,过道的两侧都是冰冷的铁门,每一道房间门内都无比阴暗,不知道藏匿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地下会所的正中央,是几条摆放随意的排骨椅,每一条排骨椅上,都坐着几个身材高大,打扮诡异的男子。那几个男子身材健硕匀称,腰板挺直,手脚都比较粗壮,隔着内衣,甚至下方的块状肌肉凸起都能够看得一清二楚。
每个高大男子都漠然地坐在排骨椅上,或是抱着胸,或是像是军人一样姿势端正地坐着,身上散发近似于杀气的冰冷。
而在那群身材高大的男子中央,则是站着一道极其不起眼的矮小身影,比起周围平均身高超过一米八三的男子来说,站在最中间的那道身影的身高几乎不到他们的一半,勉强也就只能超过他们的肚脐。
那是一个侏儒一般矮小的男子,头部特大,四肢异常短小,一团稻草蓬般的发遮住了他的眼皮上方,但是那双从稻草发中钻出来的黑色眼睛却像是两把尖刀,让人不敢直视。
小矮子手里拿着一把和他的身材极度不成比例的能够猎杀一只斑鸠的大黑鹰手弩,此刻他那只有正常人一半长度的右手缓缓提起,手里的大黑鹰弓弩的瞄准器对到了右眼前,十字丝对准正前方墙壁的一个射击靶。
左手稳住弩身,右手食指扣动扳机——
刷。
箭槽里的箭矢骤然化作一道黑光飞射而出,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前方的射击靶的靶心。看到箭矢按照自己的意愿落在靶心的正中央,矮子露出了惬意而闲适地吹了吹口哨,打了个响指,然后随手把手里的大黑鹰手弩丢在了一旁。
“我玩腻了,小灰灰。反曲弓、复合弓、直拉弓、猎弓……别人都说这是纨绔子弟富贵人家的玩意儿。就我这个与世不合的人看来,不过是小孩子的玩意儿。”小矮子懒洋洋而又倔强地转头对着身旁的一个黑衣男子说道。
矮子的身侧站着一个身高高达一米九的黑衣男子,他的小名似乎叫小灰灰,一身的肌肉壮硕地几乎可以参加自由搏击大赛。
面对矮子类似于炫耀般的问话,高大男子没有说什么,似乎是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只是低着头,沉默了一阵后,说道:
“丑哥,你的那个义弟,高雪芹已经在休息室里等你半个小时了。”
听到高大男子的诉说,矮子立时眯起了眼,隐隐有寒光闪烁的豆子眼也是阴沉了几分:
“怎么不早说?”
“我是想说,可是,丑哥,你说你的规矩是不希望在你尽兴的时候被人打扰。”看到矮子露出不悦之色,高大男子有些慌乱地解释道。
“怎么不早说?”矮子依旧是直视着高大男子,重复着同一句话,一对豆子眼却像是黑夜里的强光灯,让高大男子不敢直视。
“丑哥,我错了。”
这一次,高大男子彻底软了,高过矮子一半身材的他,却是突然间扑通一声跪在了矮子面前,狰狞慑人的脸上露出了屈服畏惧的表情,屈尊降贵般地吐出了讨饶的声音。
矮子只是冷冷地看着面前的男子,然后突然伸出了手,摸了摸这个壮硕的大个子的下巴,嘴角露出了一丝让人一看就会心悸的诡异笑容:
“小灰灰,你还是挺听话的。这次让你跪上一个小时吧。下次聪明点,雪芹和我的关系,你应该是清楚的。我不欠任何人什么东西,但是唯独欠了高清华师点徒之情,高雪芹是我是义弟,也是我义妹若曦的未来驸马。我罩着他,谁让他受半点委屈,我不介意把他砍得跟我一样高,知道么?”
高大男子点头如捣,一张让寻常人忌惮的凶悍脸上居然吓得露出了两行泪水。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五给他个痛快【第二更】
看到高大男子连连点头,小矮子满意地一笑,顺便撅起嘴吹起了口哨,负手在后,吊儿郎当地绕过了高大男子的邮肩,走着极其难看的八字步,一路向着地下会所中央大厅的出口走去。
在几个打手的护送之下,矮子走到了地下会所最靠近入口处的休息室,矮子走到门口,看到半开半掩的铁门,也不用手推,直接抬起小脚就是一脚,踢开了门,吊儿郎当地走了进去。
休息室内的一条欧式真皮沙发上,一个留着浓密黑发,戴着GIORDANO金丝眼镜,穿着白色衬衫的憔悴身影局促不安地坐着,两只手抓着大腿上的牛仔裤。铁门突然被打开,吓了他一跳,当他看到走进门的矮小身影时,却是眼圈发红,忍不住哭咽了起来。
“丑哥……!”
看到要从沙发上起身的高雪芹,矮子眼睛眨了眨,然后上下挥了挥手,示意高雪芹重新坐下。
看到矮子的动作,高雪芹一愣,然后又缓缓地坐下了。
而就在这段时间里,矮子已经走到了高雪芹的面前。
比起几天前的风流倜傥,今天的高雪芹简直就像是一个从贫民窟或者灾民集中营出来的流浪儿。憔悴苍白的脸,褶皱的衬衣,凌乱不堪的黑发,浮肿的双眼,还有眼里的血丝,让高雪芹失去了往日的风光。
“丑哥,我爸……死了……被人害死了!!”
开门见山的,高雪芹就对矮子凄声喊叫起来。
听到高雪芹的哭诉,矮子这张年纪约莫在三十岁出头的脸上露出了些许的震惊之色,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常态,他伸出手,从沙发前拿过了一瓶Skky蓝天伏特加,往一只夜光杯里倒了三分之一,递给高雪芹:
“喝了它,慢慢说,压压惊。有我在。”
高雪芹满面泪水地接过了伏特加,抿了一小口,似乎没心情喝,但是看到他犹豫的神情,矮子挑了挑眉,眼睛微微瞪起,于是高雪芹最后还是一口把伏特加给灌了下去。喝下了伏特加后,高雪芹长吁了一声,打了个嗝,然后脸上缓缓浮现起了两抹红色,原来激动的情绪似乎也缓解了几分。
“好些了?”
“好些了……”高雪芹脸色发红地说道。
“想说什么就说吧。有你哥我在这,就是徐州12集团军派一个装甲连营也有我替你挡着子弹。虽然说……我的身板小点。”矮子说了个不冷不热的笑话,然后甩甩手示意身后的打手全都滚出去,自己则是随便一跳,一ρi股坐在了玻璃茶几上,正对着高雪芹。
听到矮子的话,高雪芹露出了信任和慰藉之色,然后,他忽然开口说道:
“丑哥,我爸是被人给炸死的!警察都查不出谁是凶手!”
“炸死?”矮子微微蹙眉,脸色变得严肃起来,“说清楚,所有的事全都说给我听。”
“嗯。”高雪芹擦着眼角的泪水,然后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前天晚上,学校里突然发生了食物中毒的事故……然后,在一个叫王一生的学生带着他的几个同学煽动下,全校的学生都开始辱骂我爸……我爸被民警给带走了……那时候,我被王一生带来的几个同学打了一顿,昏迷住院了……我爸到底怎么了我不太清楚……可是那天晚上,我在医院的时候,我妈跑来跟我说,爸死了……是被人用自制的炸弹炸死的……凶手逃逸了……”
听到这里,矮子眼神黯淡了几分,既有惊愕之色,也有叹惋之色,他缓缓道:
“雪芹,你什么都别多想。这件事哥帮你搞清楚。你爸平时为人处事不算低调,得罪的人不少,估计是仇杀。而且听你的描述,和那学校中毒案是肯定脱离不了干系。我不太清楚炸弹的来源之类的细节,但是这无锡市的黑道没有人比我这个***俱乐部的头头摸得更透,如果不是自制炸弹的话我可以帮你查查这炸弹的来源摸清凶手的底子。”
听到矮子的话,高雪芹的脸色平静了几分,他哽咽着道:
“谢谢丑哥了,爸爸就这样不明不白的死了……如果让我知道是谁做的,我想把他千刀万剐……”
“你可以的。丑哥我给你个保证。”小矮子点点头道。
高雪芹激动地点点头,然后忽然想到了什么似的,道:
“丑哥……还有,我想求你帮我教训个人。就是那个人抹黑我和我爸,带头引发学校学生的暴动……!”
“就是那个王一生?”矮子随口道。
“对!”高雪芹咬着牙,捏紧了拳头道,“那个人很阴险,他制造了假的验孕报告陷害我,污蔑我,还当着全校学生的面……”
“够了。”还没等高雪芹说完,矮子却是突然伸出手打住了高雪芹的话头,“一只蚂蚁从哪里钻出来我不关心,既然你开口要哥哥我下手,那我就动手。过个三天,你爸葬礼过后再到这里来,我会把王一生的脑袋送给你当球踢,或者拿去喂我养的那只比特犬。”
“丑哥……这……”高雪芹没想到矮子这么干脆,吓了一跳,眼里露出了不安之色。
“怎么,是想亲自动手才觉得有快感?还是说同情心泛滥?”矮子微笑着看着高雪芹。“如果是前者,哥哥我可以让王一生活到你爸葬礼结束,然后送你一枚云南边防部队侦察兵专用制式手雷,把他的脑袋炸成酱肉。”
矮子的回答,让高雪芹目瞪口呆。
“丑哥……这会不会……太危险了……要是被警察知道……”
“警察?警察查了我十六年,现在还被我玩在手掌心里,那帮没用的东西,怕什么。”矮子笑了笑,然后说道,“我只问你,雪芹,你想不想让那些伤害过你的人去死?想不想让那些欺负你的人,把你踩在脚下的受到惩罚?”
高雪芹静静地看着矮子,眼角的眼泪已经干涩。
半晌过后,高雪芹轻轻地点了点头。
“嗯。”
“这就对了。”矮子继续微笑着伸出短小的手摸了摸高雪芹的面颊,说道,“雪芹,我教你几句话。做人,就不要太低调。什么低调内敛之类的话,都是那些没本事注定被人踩在脚底板下的人说的。你丑哥我今年三十三岁了。十六年前,老子初中,也是情窦初开天真的年纪,看上了一个姿色不错的娘们,送了她一箱那个时代算是好货的化妆品郑重其事地向她告白,结果那娘皮却笑我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说她对比她矮的男人没兴趣,于是我就拿斧子砍断了她的两条腿,看到那娘皮再得瑟。”
矮子继续道:
“那算是我的狗屁初恋了,为了那个女人我逃到了云南一年。五年后老子又看上了一个小巧玲珑的娘皮,那娘皮看起来不谙世事,模样水灵,比Chu女还Chu女。为了把她搞到手,我特意花了点小钱安排了几个弟兄演了几方面我给她留下好印象的戏。结果就这样我把她搞到了手,整整交往了一年半。”
“然后……呢?”高雪芹试探着问道。
“然后?”矮子讽刺地一笑,“跟那娘皮交往的一年半内我对她视如珍宝,在她同意之前连床都没肯跟她上,结果一年半后,却被我撞见她跟一个男的在床上打滚,两个人如胶似漆跟水蛇似的缠在一起。”
说到这里,矮子的眼里露出了几分阴狠之色,嘴角也露出了恶毒的笑容,看得高雪芹面色苍白。
“丑哥,你不会……杀了他们吧?”高雪芹惊恐地道。
“杀?呵呵,我让人把他们带到了我的地下室里,在那里,我拿了一把只有一枚子弹的枪,告诉他们,只有一个人可以活着出去,看他们自己选择。结果,雪芹,你说结果是什么呢?”矮子微笑着看着高雪芹。
高雪芹狠狠咽了口口水,试探着问:
“你杀了……那个男的吧?”
“没有。”矮子缓缓摇了摇头,“当然,他很让我失望的向我求饶了,让我别杀他。他说他不过是鬼迷心窍一时糊涂。我本想杀了他,可没想到那个小娘皮居然向我求情,说让我杀了她让那个小白脸走。于是……”
矮子顿了顿,笑道:
“……于是我让那小娘皮走了。”
高雪芹一愣,然后奇道:
“丑哥你就这样放走了他们?”高雪芹似乎无法理解心狠手辣的矮子居然会这么轻易饶过那对狗男女。
“他们?那可没那么便宜了,我只放走了那个小娘皮,那个小白脸,我留下来了。”矮子笑着道,“我把他关在了地下室里,花了三个月的时间,慢慢地砍了那个小白脸的手、脚、耳朵,挖了他的眼珠子,最后,一点点切割了他的老二。但是就是不让他死,每天好菜好饭伺候着,免得他死了。”
“那他……现在还活着?”
“活着啊。”矮子邪笑着道,“还在你隔壁的那个房间关着呢,三个月前不小心被我给弄成植物人了。不过还没死。”
“……”听到矮子的话,高雪芹惊恐地转身望向了门外,隔着一条过道,对面是一道紧紧锁死的铁门,谁都不知道里面到底藏着什么样的秘密。
“雪芹,我告诉你这些,只是想让你知道,上帝创造了这个世界,之后又创造了人,这是为什么呢?因为这个世界就是上帝送给我们人的玩具,人生在世,就是活得愉快,比去什么极乐世界都要痛快。要是有什么人让自己不痛快自在,就一刀剪去,别墨迹。别怕什么政府军队警察,只要你够聪明,你有足够的智慧脑子,那些东西只会反过来怕你。雪芹,你要记住,丑哥是彻头彻尾的无政府主义者。我的脑子比别人好使,我比别人更能想,我比别人更能说,我比别人有更多的计策,能做到别人做不到的事。只有我驾驭得了黑道,也只有我能把那些自以为聪明的高干当权者玩得团团转。”
矮子抚摸着高雪芹的脸蛋,笑道:
“所以既然你看那个王一生不痛快,就给他一个痛快吧。更何况,食堂刚发生中毒事件,你爸就被人污蔑,接着就糟了害。这件事,用脑干想都知道是有人暗箱操作,估摸着和那个王一生设计毁害你和你爸名誉也脱不开关系。把他抓来让他把知道的秘密吐个干净就是了。”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六来,开枪【第三更】
“真没问题么,丑哥?”虽然矮子满口的不以为意,一脸写意,但是没下过狠手的高雪芹终究是有几分的不放心。
“真没问题。”矮子给了高雪芹一个铁锁般安全的笑容。
……
一个小时的谈话结束,送走高雪芹后,无锡市大名鼎鼎的***俱乐部的领军人物,这个被无数人称呼为“矮子”、“小丑”、“丑哥”或者“恶魔”的恐怖人物,大摇大摆地走出了休息室的门。
一出门,就有四个打手围聚而来。
“丑哥。”看到大摇大摆步出的矮子,四个打手目光凛凛,表现地恭恭敬敬。
矮子随意瞄了跟在自己ρi股旁边的四个人,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了一支银白色钢笔抛给了最近的一个人,道:
“芥子,刚才我和雪芹的谈话我都用录音笔记下来了。你拿去重新分析一遍。记住了就给我去查清楚那个叫王一生的家伙,明天带上四个人,顺便带上乙醚和魔鬼气息,找个机会把城南高中一班的自行车车棚所有自行车轮胎的气都给我放干净,然后找个人乔装打扮成自行车修理行的修理员蹲在校门口,王一生自然会送上门来。”
“我懂的,丑哥。一个学生而已,小事。”名叫芥子的打手听到矮子随口抛出的计策,连连点头。
在利益网不算复杂的无锡市地下世界里,矮子是点子最多,他永远都有层出不穷的诡异而毒辣手段,让人防不胜防,但是他的计策谋略却是像计算机一样精准,不到二十年的时间,无锡市的***俱乐部之所以能够发展到如今规模,在黑道永远斗不过白道的中国矮子却能够独占一隅把各方势力牢牢把玩在手掌心里,不可谓没有高超手段。
“懂就好。虽然是个屁大的学生,但也给我做的利落点。”三言两语交代清楚了自己的意思,矮子也不说什么,负着手,大摇大摆地走向了地下会所的过道,最后又沿着过道走向了地下会所偏北角的一道暗门处。
暗门门口有两个身板坚挺的高个子把守着,看到矮子,立马毕恭毕敬地站起身来,乖觉地叫了声矮子哥。
矮子负着手站在两人面前,抬起头,目光一扫,随口问道:
“她怎么样?”
“刚醒来,还在哭。”门口的两个把守说道。
“我看看。”矮子甩甩手,撇开了两个把守,然后提起脚,对着铁门就是不客气地一踢,铁门碰地一声顺势而开,露出了里面一个阴暗的小隔间。
“啊——!”
伴随着铁门被踢开的声音,从里面传出的,还有一个女孩的痛呼声。
矮子甩了甩头,嘴角浮现出了一丝微笑,他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房间里的景象。
被撞开的铁门的后面,是一个跪在地上的少女,年纪大约18岁,女孩面容相当的俊秀美丽,一对被泪水打湿的大眼睛泛着波光,露出惊恐之色。一头中长的黑色软发略微散乱,些许扭曲的刘海贴在被汗水打湿的额头之上。
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露肩蕾丝背心,她跪在地上,腰部、胸口、大腿根部、足踝部都被粗麻绳捆绑着,肥嫩的白肉在麻绳的挤压下从麻绳的缝隙中凸出来。
女孩惊恐地盯着破门而入的矮子,纤瘦的小手上则是抓着一块沾着白粉的红砖,似乎是想要做防备姿态。
“躲在门后面,想趁我进门的时候砸我?”看到软倒地上的女孩,矮子哈哈大笑,随即又恢复了常态,他笑眯眯地走上前去,走到了跪在地上双手颤抖不已的女孩面前,飞起一脚就把女孩手里的转头踢飞到了角落里。
砖头落地的那一刹,啪的一声就裂成了碎片,碎片破裂后,里面居然是一些沙泥。
“啊……”女孩惊呼一声,看着脱水飞走的砖头,颤抖地更加厉害。
“希望破碎变成绝望的感觉怎么样?是不是更加的绝望?那块砖头是我特地丢在角落里让你玩的,没想到你还真乖乖上当了。我最喜欢没脑子的女人了,现在我想让你当我的宠物的念头也更强烈了,你说怎么办?”矮子阴险地笑着,伸出一只小短手,托起了女孩那积聚着泪水的下巴,然后突然凑上嘴去,伸出了濡湿的舌头,把女孩下巴上的泪水舔舐了个干干净净。
“咯咯!咯咯咯!”面对像是一只毒蛇般舔舐着自己光滑脸蛋的矮子,女孩丝毫无法反抗,她痛苦地闭上了眼,只是吓得瑟瑟发抖。
看到女孩露出惊恐的表情,矮子微微抬起了眼,丑陋的小嘴离开了女孩,笑看着眼前的女孩,说道:
“很讨厌我,恨不得杀了我,是不是?”
女孩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矮子,急忙摇头。
“实话实说吧,我不会生气的,我就是喜欢听你的真心话。”矮子笑着说道,然后,他的面色突然一凛,接着,小手摸进了胸膛内,从里面摸出了一把枪管短后座式的54式手枪,托在手里,晃了晃,然后从另一个口袋里摸出了一条有十发子弹的长弹夹,把其中的九发全都取下后,把唯一的一发子弹装入了54式手枪的弹匣中,一推枪膛,黑漆漆的枪口对准了眼前的女孩。
“中国最容易搞到的54式手枪,从一个三年前想要杀我的广州武警尸体上搞到的。来,现在可以告诉我真心话了吧,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来来来,实话实说。”
面对着黑漆漆的枪口,女孩彻底吓软了,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矮子,不知所措,嘴唇都因为恐惧而微微发白。
“我会看人的微表情哦,美丽的小姐。我这个人吧,爱好挺多,但厌恶的东西也不少。最讨厌的事之一,莫过于美女对我撒谎。哪怕那不过是个无伤大雅的小谎。古埃及的《翠玉录》里说,Thistruewithoutlying,certainandmosttrue,真实不虚,永不说谎,必然带来真实。我最讨厌的就是谎言,因为那才是真正的罪恶。小姐,我再问你一次,你是不是很恨我?回答我。”
矮子的短小手指扣在扳机上,难看的脸上那笑容却是越发的迷人。
女孩哪里有什么心思去思考什么和中国《道德经》有着相同地位的《翠玉录》,她一双美丽的大眼睛只是惊恐地盯着54手枪的口子,一眨也不眨,深怕下一刻就有一发子弹冲膛而出,从她那脆弱的眼瞳里穿透而过,前入后出。
女孩最终还是艰难地摇了摇头,然后用楚楚可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矮子,用已经哭得沙哑的声音乞求道:
“求求你……不要杀我……求求你……”
看到女孩一副做什么都愿意的表情,矮子摆了摆手,咧嘴一笑,这笑容居然还有几分难得的亲和力。
“放心,我可不会在你这张堪称艺术品的漂亮脸蛋上打个窟窿。”矮子拍了拍女孩的脸,然后出人意料的,居然把手里的54式手枪塞到了女孩颤抖着的手上。
“拿好拿好。”矮子笑着对瞠目结舌的女孩说着,一边说着,一边还拍了拍女孩的手,示意她放松。
矮子笑着,退后了五米远,然后举起手盯着女孩道:
“既然你那么讨厌我,恨不得杀了我呢,我就给你个机会。我们来玩一个游戏,你赢了,我就死了,你也可以从这里出去。如果你输了呢,还是乖乖呆在我这里。来,用力扣扳机,开枪打我吧。朝这里打。”矮子一边说着,还一边捶了捶自己的胸膛。
看着矮子近乎疯狂的举动,女孩露出了震惊而不可思议的表情,似乎怀疑自己听错了。
女孩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的枪,然后又抬头看看两只手举过头顶的矮子,满脸的犹豫和惊怕。
“你不是很想杀了我这个丑陋不堪的绑架犯么?来,开枪吧。小妞,要是不抓住这个机会,我告诉你,也许你这辈子都没有机会了哦。”
【今天七更!!】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七烧钱【第四更】
听到矮子阴阳怪气的话语,女孩的眼神总算是清明了几分,颤抖着的手,总算是缓缓地提了起来,摇晃不定的枪口,对准了前方身材矮小的矮子。
看到女孩抬起手来,矮子像是恶作剧成功了一般,邪恶地笑道:
“这就对了嘛。开枪之前呢,我先告诉你一句,我呢,现在距离你10米,54式手枪的初速是每秒420米,你只需要0.02秒的时间就能射中我,而人的最快反应速度呢,是0.1秒,你不用担心我这个小矮子躲过子弹。”
矮子举着手,笑眯眯地说着:
“想知道子弹打在我身上的场景么?人体面积最大,最容易瞄准的就是胸膛,子弹从前胸射入后心射出,射穿胸腔导致我的后心炸开,由于受到空气压力、膛线弹道地转、偏向力等因素的影响,子弹旋转射出速度增加致使子弹尾部气流极具减少并达到接近真空,随后真空区域气压差会瞬间被周围空气填补,补充时空气震荡,会形成类似爆炸的气团运动,使子弹运行过的路径达到爆炸效果,而我的胸膛到内脏一直到脊椎骨都会被爆炸力开出一个真空的窟窿,鲜血四溅,血肉模糊,那将是非常华美壮观的场面,绝对和电视上那些用血袋糊弄人的场面截然不同。”
矮子语速极快的讲述令得女孩面色惨白,小手的颤抖也是越来越厉害,两只手端着枪,枪口却是左摇右晃,根本对不准人。
“来吧,现在可以开枪了,美丽的大小姐。”矮子笑眯眯地说着,给了可怜的女孩一个鼓励的神情。
女孩颤抖地越来越厉害,她朝着门口的方向望了一眼,看到把守在门口的几人,说道:
“就算……就算我打到了你……他们也会杀了我替你报仇的……”
“哦,是吗。这你就不用担心了。河图,言默,你们两个,给我进来。”矮子随手就把门外的两个打手着急了进来,指着拿着手枪的女孩说道:“待会儿她要是打死了我,你们两个把她送还给她那位青田实业集团的董事长老爸。不许替我报仇为难她,听到没?”
听到矮子的话,两个打手脸上都是露出了惊愕之色,但是旋即恢复了常态:
“知道了,丑哥。”
“好了,你们到门外去等着吧。”矮子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地又招呼走了两个打手,然后重新邪笑着看着眼前面色发青的女孩,道,“现在没有顾忌了?开枪吧。这是我们之间的游戏,美女。”
明明拿着枪的是自己,可是,看着眼前这个身高和自己没有可比性的矮子,女孩却是几乎拿不出开枪的勇气。
疯子。
这个其貌不扬的矮子,是个彻彻底底的疯子。
可是,女孩最后还是端准了枪口,然后,缓缓地对准了前方的矮子,她深深地咽了口口水。她知道,这是自己唯一的机会,唯一能够逃脱恶魔的魔爪的机会。
这个矮子绝对不会知道自己有个在部队里的哥,教导过自己最基本的开枪方法,同时自己也在科技馆里玩过模型枪。
女孩知道,这个矮子被自己可怜的外表给欺骗而有些看不起自己,他肯定会因此而付出代价。
想到这里,女孩的眼神渐渐地凝定了下来,短短的时间内,她想了很多,包括该怎么瞄准,该瞄准矮子的哪个部位,该怎么调整角度和高度,考虑到子弹受到重力作用而产生的偏移。
女孩想了很多很多,最后,她按在扳机上的手指,终于缓缓地勾起——
要开枪了!
女孩的眼睛突然一亮,她一咬牙,就要按下扳机。
可是——
“哇哦!!!!”
就在女孩按下扳机的那一刹,眼前的矮子,却是抓住了时机,忽然像个小丑一般滑稽地大叫了一声,发出了吓人的声音,吓得本就心理紧张的女孩居然手一偏,连带着枪口也是一个颤动,朝着左侧偏了过去,子弹蹦地一声出膛,但是剑走偏锋地走向了另外一个角落。
“哈哈哈哈。”看到打偏了的子弹,矮子忍不住仰头哈哈大笑了起来,就像是逗弄小孩子的恶作剧得手了一般。
而与之相反的,手上拿着枪的女孩,却是身子一软,像是失去了灵魂一般,再一次无力地软倒在了地上,呆呆地看着眼前这个安然无恙的矮子,眼角的泪痕已经干涩。
矮子两手Сhā在口袋里,缓步走到了女孩的面前,一只手托起女孩那柔软的下巴,阴险的脸上浮现出了诡异的笑容:
“你已经失去了最后的机会咯,可爱的小姐。”
“放我出去……求求你……让我走……我可以让我爸给你钱……要多少都没关系……求求你……”女孩呜咽着恳求矮子,她丢下了手里的枪,恳求道。
“钱?”听到女孩的恳求,矮子微微勾起了一根眉毛,而也就在这时,门外忽然跑进来了四个穿着便衣的高壮男子。
“丑哥,青田实业集团董事长方进民替她女儿赎回的100万保证金已经收到了。剩下的200万方进民说希望在后续的日子里交付。
进门来的四个男子,每个人手里都提着一只大型的黑色手提箱,显得非常笨重。
“没露馅儿?”矮子负手看着进门的四人,问道。
“没有,丑哥,方进民还是挺懂规矩的,没有报警。而且,按照丑哥你的办法,赎金均了十笔,分别藏十个地方,也分散了警方的注意力,局里的人那么容易锁定我们的具体位置。”
可是,听到四人的说法,矮子却是阴仄仄地道:
“呵呵,方进民懂规矩?没有报警?第一次给他警告要他交赎金的时候他推推搡搡,死活不肯,现在却这么老实地交出来?前后反差这么大,不是有警察在其中参合,那才有鬼。”
矮子讥笑着,继续道:
“方进民只是沉得住气,自以为够聪明,想要让我们麻痹大意,好在第二笔交易的时候把我们一网打尽的引蛇出洞的拙计罢了。”
“这……”矮子侃侃而谈,看似轻描淡写但实则波澜起伏的一番话,令得几个打手面面相觑,张口结舌。
“所以说,没有我的脑子,你们早死了一千次。”矮子打了个哈欠,点了点自己那因为身材短小而显得格外突兀的脑袋道。随即,他的目光一扫,说道,“不过你们跟着我的时间终究还短了点,还有的是机会锻炼脑子。”
“丑哥,还是您老有见识,我们又糊涂了。”面对矮子的说教,最后四个打手还是坦然承认了自己的不是,垂下了高傲的脑袋。低了会儿头,四人中,带头的那位又挑起眉问道:
“丑哥,那这方进民的100万保证金怎么个处理法?”
“倒出来。”矮子淡淡地道。
四个打手目光微凛,但是也不多废话,直接打开了手提箱,把其内用油纸包装的印着毛老爷子头像的百元人民币一叠叠地倾倒了出来,堆在了这个不算宽敞但还算适中的房间中央。
一百万人民币,听着唬人,但是真倒出来堆在一起也不过一个水桶的高度,30来斤重量,比一般的桶装矿泉水重了那么些许。
一百万人民币堆成小山摆在了矮子面前,矮子身后的可怜女孩自然也看得一清二楚。
懒洋洋地扫了眼前的人民币一眼,矮子转头对着身后的女孩道,微微一笑,道::
“看清楚了?这就是你在你的那个风光老爸眼里的价值。起码是三分之一的价值。”
女孩嘴唇发白,两只手不安地交错在腹前,不知所措地揉捏着,眼睛却是紧紧地盯着那一堆人民币,沉默了一会儿,她忽然看向了矮子,颤着声说道:
“钱……你们已经拿到这么多了……可以让我走吗……我爸爸肯定会把剩下的钱给你们的……我肯定不会把你们的住址说出去的!”
“钱?”听到了女孩近乎可笑的话语,矮子忽然失声大笑,道,“可爱的大小姐,你觉得你绑架你就是为了这一堆破纸?”
矮子利落地甩了甩手,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然后,他突然从内衣袋里摸出了一只造型古朴的BIC打火机,然后他缓缓地蹲下了身来,一只手从地上的那一堆人民币中抽出了几张,飘在打火机喷火口的正上方。
当矮子点燃打火机的那一刹,女孩的面色变成了无比的震惊,就连四周的四个打手也是满脸的呆滞。
矮子没有直接点火,而是抬起头看着最近的一个打手,笑道:
“觉得可惜是么?但是在我眼里看来,这都不过是一堆没有使用价值的废纸。当手纸擦都嫌**痛。都给我记着点,在这个时代,只有本位的黄金才是这个世界通行唯一硬货币。什么世界500强,都是些靠着国家发展的泡沫经济企业,靠股市虚拟交易所支撑,一旦爆发战争,除了几个拥有的实体技术支撑的其他基本上全部倒台,特别是能源业基本上是可以肯定要被国家半强制接管,纸币,货币?呵呵,都是笑话,老子压根不看在眼里。在老子眼里,只有黄金是钱。”
“人民币不过是央行用来控制国人的最大统治工具。不灭了人民币,就算你吵翻天也别想着脱离政府的管制。人民币的编号可以锁定你的所在地,中国的所有银行卡都受到政府部门牢牢监控,数额过大的存款取款都会被盯梢上。这种不切实际的玩意儿,留着何用?”
“丑哥威武。”听着矮子的话语,四个打手终于佩服地五体投地。
说罢,矮子也不多废话,直接点燃了打火机,绿色的火焰喷射而出,直接燃上了人民币的一角,然后沿着纸面缓缓上升。
矮子随手一甩,把燃着的纸币丢到了纸币堆成的小山的一角,毒蛇般细长的火苗沿着燃烧的纸币表面慢慢攀岩,不消片刻,一座由一万张人民币堆成的小山,居然就这样化作了一堆火焰山,最终又化作一堆黑色的灰山。
【今天还有三更】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七魔鬼的气息【第五更】
烧尽了人民币的小山,矮子偏头对着一旁的小字辈打手道:
“捎信给方进民,告诉他保证金我收下了,剩下的200万就免了,他的女儿我要玩上几天,什么时候玩够了,就什么时候放人。除了Chu女膜,我保证他女儿不会有多余的伤口。”
四个打手面色犯难,似乎有些对矮子的言语感到无比迷惑。他们冒着风险绑架个女孩,就为了满足矮子的私欲?
“还不快去?还是信不过我?”矮子甩手道,“我知道你们这些小脑瓜子在想些什么。老子做事从来没有目的,但老子告诉你们,今天老子玩得爽了,明天爽的就是你们。老子不爽,你们也别想爽。”
四个打手顿时服了,他们点点头道:
“知道了,丑哥。我们这就去。”说罢,几个打手略有顾忌地看了矮子一眼,然后退出了房间。
偌大空旷的房间里,顿时又只剩下了一个丧心病狂的矮子和一个瑟瑟发抖,待宰的女孩。在矮子烧去了那一百万人民币时,女孩就已经心灰意冷,她彻底看透了矮子。
这个矮子,就是个疯子。他做事不为财,不为利,他纯粹是一个把别人玩弄在鼓掌间的疯子,一个恶魔,一个只图自己快活的变态。
矮子舒展了一个懒腰,然后慢悠悠地走到了跪在地上的女孩面前,眯着眼笑看着她。
矮子一句话也没有说,他只是微笑着看着眼前的女孩,紧紧地盯着,像是在欣赏《富春山居图》。
虽然心里充满恐惧,但是被矮子这样长时间盯着,女孩也是有些尴尬,她缩着身子,低下头,发丝颤抖,两只手局促不安地按在腿上。
“我最喜欢这样静静地观赏女人。尤其是漂亮的女孩。尤其是漂亮女孩害怕的模样。”矮子笑眯眯地说道,“感觉就像在看一只被关在笼子里的虎皮鹦鹉。”
矮子无比变态的一番话,令得女孩嘴唇咬得更紧,但是,她终究还是忍不住蹙眉瞪了矮子一眼,道:
“变……态……”
“十六年前就有人这么叫我了。这个称号简直比我的名字一样耳熟。”矮子笑眯眯地说,“你早就不是第一个。”
“魔……鬼……!”女孩羞愤地道。
但是女孩没想到的是,说出了这个称号后,矮子却是笑得更加夸张了:
“这是我最喜欢的称号,没有之一。魔鬼,对我来说,那是强大和聪明的代名词。哦,对了,说到魔鬼,我有个好东西倒是想给你看看。”矮子顿了顿,然后他用他不过比手电筒长了几寸的手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只不比范思哲香水瓶大多少的瓶装喷射器,上面有一个黑色鸭嘴般的喷射口。
看到矮子从口袋里掏出的古怪喷射器,女孩本能地退缩了一步,深怕矮子又拿出一把54式手枪来。
“想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矮子饶有兴致地在女孩面前展示着自己手上的古怪玻璃瓶。
女孩紧张地摇摇头。
“里面的东西,叫‘魔鬼的气息’,”矮子不紧不慢地解释道,“人口贩子和绑架犯最喜欢用的谜幻药。这是从非洲或者南美洲一种名叫Borrachero的常见树中提取出来的。这种东西,只要往脸上喷那么一下下,只要几分钟,被喷者就会变成完全受人控制的‘人偶’,而且在恢复正常后对自己在毒品作用下的所作所为不会有任何记忆。就跟催眠术一样。而我又在里面加了点**,嘿嘿,知道喷了这个会有什么后果吧?”
“只可惜这东西可是比军火还难搞到,没有特殊渠道可不行哦。”矮子笑着介绍道,“不管你反抗怎么激烈,怎么厌恶我,我呢,只要用这玩意儿往你那光滑洁白的小脸上一喷,那么,不管我是叫你脱个干干净净,还是自觉地躺到床上,张开大腿伺候我,你都会乖乖照做哦。”
“你……去死吧!”听到矮子的话,女孩终于再也忍不住了,眼角再次泛起了恐惧的泪光,小嘴一张,就骂出了声。
“死?想让我死,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已经玩厌了这个世界。”矮子笑着说道,随即他那张丑陋无比的小脸重新变回了阴险,矮子伸出短手,托住了女孩的下巴,笑着道,“可惜,我还远远没有玩够呢。”
这一次,女孩的面容终于地一片死灰。
可是,矮子却偏偏又给了女孩希望,他笑眯眯地看着女孩,轻抚着女孩圆润的脸蛋,说道:
“放心吧,我是不会对你强来的。在你爱上我,主动想跟我上床之前呢,我都不会动你一根细毛儿。只不过,在你爱上我之前,你也别想离开这个地方咯。”
说到这里,矮子再也忍不住,再次放肆地大笑了起来,笑得无比猖獗而疯狂,足足笑了半分钟,他才喘不过气,停了下来,胸口起伏,剧烈地吸着气。
“你说,你会爱上我吗?”矮子笑看着女孩问道。
女孩怒视着眼前这个丑陋至极,而且变态至极的矮子,坚决果断地回答道:
“不会,”顿了顿,女孩还加上了一个期限,“永远。”
矮子打了个哈哈,表情完全是在意料之中,他两只手抱在脑后,吹着口哨转了个弯,自言自语地道:
“哦,那我算是知道妓汝的作用了。”
矮子一边说着一边转身要走,可是,也不知道是这个矮子百密一疏手滑了还是心里太过大意,原本一直握在手里的“魔鬼气息”,居然一不小心落到了地上。
而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原本万念俱灰的女孩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眼睛一亮,她猛地一个前扑,扑到了地上的魔鬼气息跟前,一手抓住了那只小小的玻璃瓶,然后几乎就在矮子转过身来的那一刹,女孩就已经抓着手里的玻璃瓶。朝着矮子的脸狠狠地喷了过去!
嘶——
芬芳的香气喷射而出,喷了矮子那张丑恶无比的小脸一脸。
因为惊慌,女孩拼命地喷射着手里的液体,似乎打算把眼前这个矮子的丑陋脸庞洗个干净。
甚至,女孩的眼睛里,都是露出了一丝罕见的喜色,因为她知道,矮子的这个小小的错误给了她最大的机会,她很有可能就此逃生。
但是下一刻,女孩就绝望了。
因为就在下一刻,被喷了一脸“魔鬼气息”的矮子很不客气地打了个喷嚏,然后揉了揉他那短小的鼻子,不好意思地看着女孩,推推手坏笑道:
“够了够了够了,小姐,喷这么多范牌香水可是会把我的鼻子给弄过敏的。你要的‘魔鬼气息’,在这里。”矮子笑着,然后从内衣口袋里,又拿出了一个和女孩手里的香水一模一样的玻璃瓶,里面装着的,是奇特的白色液体。
看到矮子手里那和自己手上一模一样的瓶子,女孩的喷势顿时止住了。
她呆呆地站立登场,看看自己手上的瓶子,又看了看矮子手上的瓶子。
那一刻,女孩终于彻底死了心。
手里的香水无力地掉落在地,女孩眼圈一红,再次哭了起来。
因为她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是眼前这个矮子的对手。他太聪明太聪明,他永远都比自己多算计一步,自己这个简单的脑子永远战胜不了他……自己,永远都不过是他手里的玩物而已。
女孩傻傻地跪在那里,无力地看着矮子,抽噎着,问道:
“为什么是我……为什么……你要抓我……为什么……你不去抓别人?为什么我这么倒霉啊……”
矮子负背而立,笑看着女孩,道:
“两个答案,你想听哲学层面的答案还是直白点的答案呢?哲学上的答案是:人海中,一支箭射向天空,最后总会落在某个人脑袋上。如果是另一个人在你的立场上,也会和你说一样的话。至于直白点的答案呢,是因为——我看上了你。”
矮子一字一句地道:
“男人啊,是一种需要女人的生物。而我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让恨我的女人爱上我。”
说罢,矮子拍了拍女孩的脑瓜,然后哈哈大笑,吹着惬意的口哨转身离去,消失在黑暗的门道中。
就像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慢慢腐化的黑暗。
只剩下孤单的女孩在黑暗中默默抽泣。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八世道黑白分,谁执乾坤?
江苏省常州市金坛市茅麓镇西阳茅山东麓,青龙山,郁岗峰。
茅山东麓,群山簇合,溪谷山沟清奇幽寂,两岸石壁五色交辉,山岩上泻着瀑布,山崖下绿树茂密。
于葱茏蓊郁的山林顶上,一座红墙灰瓦、样式复古的道观巍然而立,沿石阶而上,两侧松柏斜交,猗猗绿竹于五色天光下映出萧疏竹影,鸟鸣百啭千啼。
茅山山顶,道教宫观,乾元观。
葱翠幽姗的篁影里悠悠然飘出清悠扬逸的琴曲,隐隐含着几分“道教善声”的味道。琴声如一抹清泉,于竹林罅隙间扭动出入,稍许,古筝、琵琶、月琴、三弦和笙、箫、笛参并作之声闯荡而出,清悠婉丽,迷离美妙。那音韵或清脆圆润,或壮怀激烈,或意蕴绵长,清爽可耳,又或者愀怆幽然,令人肠断魂陨。
乾元观,**院,炼丹井旁,歪脖子老松树下。
一张四方端正的石桌布置于下,石桌之上,有横19跳,竖19跳交错的细线组成了一方又一方小格,而在其中的一些格点之上,有黑白二色的围棋子以某种高深的布局排置着,构成星象般的玄妙图案。
石桌的两端,有两人相对而坐。
右端那人穿着水洗蓝宽袖道袍、裤腰部嵌缝松紧带,上下两端紧窄的灯笼裤,道袍之上,尤绣着阴阳鱼太极图案。此人老态龙钟,凸颧骨,扫把眉,容颜蹙缩,高梁挺鼻,曲背躬身,身体几呈九十度,只是一段及地的银须显得有点仙气,有种万寿神龟的气态。
这位年逾期颐的老者,面容慈善,一对善目尤显得精神。
如果对道教高人有点认识的人在此就会认出这位年逾期颐、面容慈善的老者,名为张志顺,为海南省道教协会名誉会长、西安万寿八仙宫名誉方丈,同时又是海南省玉蟾宫住持,道号米晶子,又号九曲回阳道人。他生于1912年,如今早年逾百岁,为中国全真龙门正宗第二十一代传人。稍微有点认识的人,都知道这样的身份意味着什么。
而在这位老者的对面,则是稳稳当当地坐着一位身穿青黑色长袍大马褂、头戴漆黑六瓣合缝瓜皮帽的当年男子,比起对面的老者,这名除了缺一个振魂幡外打扮像极了算命道士的男子模样看来至多也不过半百,但是一对清明慑人的沧桑眼眸,却绝非这个年纪的人所能拥有。
这位算命道士模样普普通通,平凡无奇,细眉高粱,略微收紧的下颚,既算不上丑得见不得人,也不算上俊气逼人,只是让人觉得亲近舒服。唯一让人过目不忘的是那一对钻石般亮得人无法直视的眼睛。
但真论起精神气,这位算命先生看似平凡无奇的气质却是更胜过对面的百岁老道长。
两人相对而坐,目光却是落在两人中间的那一张石桌的棋局之上。
时间,一寸一寸爬过,但是,却不见哪一方有动静。
一直过了半晌,右侧的百岁老道长方才叹息道:
“道明,你的技艺又有精进了。这一局对弈,是我输了。”
“承让了。师叔。”对座的青袍男子微微一笑,两手伏在膝前,目中生出亲和之色。
张志顺坦然地认了自己的败局,随即,他指点着石桌上的棋局,笑道:
“重观我们的棋局,前四步未成气候大可不论。自第五步起,黑5挂角,白6脱先反挂,黑7双飞,引我的白8、10双子压长一边,这是双飞燕这一古老定式在当今对局中的典型运用。随后你的黑1来点三三,这是最简单的定型,但是却是整副棋局的关键一步。白2虎,黑3爬过,我的白4断吃一字,这一局部你下的子看似不便宜,但是却敲定了最后的局势。最后我虽然尽力挽救,但奈何大势已去,左支右绌,难挽狂澜,最后输你八目,是木已成舟,大江东去不复返啊。”
“师叔慧目如炬,洞若观火,道明才真是佩服。师叔年事已高,棋艺还能这样高深,分析这样头头是道,已经非常人能及。如果师叔你年轻三十年,道明决计不是对手。”青袍男子微微一笑,很自谦地表示自己才能的浅薄。
听到宋道明的谦言,张志顺捋须哈哈一笑,眯起眼含笑说道;
“道明啊,我就是赞赏你这不骄不躁的性子。”顿了顿,他叹息道,“道明,说句真心实话,虽然你在儒、释道、三教上的悟性极佳,造诣颇高,是世所罕见的道法全才。但是从你的命格来看,你却是举世难出的公侯将相命。虽然你不是簪缨世胄,但当初若是不出家离俗,当个黉宫名士还是绰绰有余的。虽不能换个十世荣华富贵,却也能够享一生清福。”
对于张志顺的一番言说,宋道明只是笑而不语,他一手拾起了一枚棋子,轻轻敲着石桌面,道:
“都是劳尘俗士,怎得解脱之门?宋有大理段氏十九君主九人出家避俗。清有顺治剃发为僧。帝王之命尚且难脱佛缘道缘,我不过是个劳尘俗士,又怎么还想求什么荣华富贵。”
宋道明和善地笑着:
“入世也好,离俗也罢,都不过是下一盘名为人生的棋而已。为牛为马的灰领,跑堂奔波的蓝领,谄上媚下的白领,惶惶不可终日的金领。都不过是奔波在棋盘上的子儿。”
宋道明指节轻敲着石桌一角,嘴角浮现起一丝深不可测的笑,道:
“世道黑白分,谁执乾坤?”
看到宋道明抒发感慨,张志顺捋须而笑:“真是有当年你那仙逝的师父的风范。”
听到师父两个字,宋道明温和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的阴晦之色,算不上阴狠,但是却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古怪。
“道明师叔,我练琴三个月了,应该熟练了,可是我的《黄龙吐翠》总是弹不出师叔你教我的感觉,这是为什么啊?”一道清灵动听的女声从旁传来,接着,一个穿着蜡染白色百合吊带背心,下围一条中长的布裙的长发女子穿着从竹林间木托缓步走出,她手里提着一把七弦琴,女孩面容娴静,但美眸中却满是迷茫之色。
“熟练了?”看着从幽竹林间走出的婷婷少女,宋道明微微一笑,道,“小闵,《礼记》里有句话,叫‘不学操缦,不能安弦。’,你和弦时手法不够流畅,虽然灵巧,但是还是带有生涩之意,三度叠置时总有一丝丝的犹豫,不能一气呵成,水到渠成般流畅,况且你的心不够静。你能静怡三分钟,却不能沉凝一刻钟,越是弹到尾声,就越是心浮气躁,先前营造的意境自然也就被你的躁气所破。你性子活泼开明,《黄龙吐翠》太过幽僻宁静,你可以先从高亢悠渺的《元峰四曲》或者激越急奏的《闹场》练起。这两首较合你的性子,更容易入手。”
“原来是这样啊。这么说来,我的弹琴手法和心境都还不够熟练啊。我懂了,谢谢师叔指点。”白裙黑发的少女美眸中闪过明朗之色抱着七弦琴,然后彬彬有礼地谢过了宋道明,重新退回到了幽竹林中。不一会儿,清爽悦耳的飘渺琴声又如烟般缓缓从竹林中飘荡出来。
听闻着林间传来的袅袅丝竹道乐,宋道明闭目轻哼,惬意闲适。
只是,这一份闲适还没有持续多久,就再次被打破。
“道明真人,道明真人!我老婆昨天刚生了个女儿,麻烦您给算一下八字,取个名吧!”声音的来源是一个急冲冲从道观外冲进来的中年男子,面容宽阔,相貌倒是老是。
宋道明缓缓睁眼,转头看着身后那位满头大汗的男子,微微一笑,道:
“原来是陈老板,可有些时日没见了。恭喜您喜得贵女了。”
“呵呵,道明真人,我知道整个江苏省就您本事最大,这次我老婆刚生了个女儿,就搭车跑上山来特地来求个名字。”叫陈老板的中年男子谄媚地笑道。“还麻烦大师行个方便,赐个好名。”一边说着,陈老板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个厚厚的红包,塞到了宋道明的手中。
“自然方便。喜得贵女,这本是人生的一桩喜事,于情于理我不该收这红包。但是这红包里满是喜气,我就权且收下,沾点喜气也好涨点时运,延年益寿了。”宋道明倒也爽快,平手回绝了红包,笑道,“不知道小女的生辰八字是?”陈姓的老板很快就给出了自己女儿的生辰八字。
听着陈老板报出的生辰八字,宋道明微微颔首垂目,一只右手掐成兰花指状,掐了几掐后,他又重新睁眼,缓缓地念道:
“五月……初二日……午时……”
“大师,我女儿八字缺什么?”陈老板笑嘻嘻地问道。
“八字没有什么缺不缺之说,”宋道明看着陈老板道,“只有弱与不弱,所谓的缺不缺,只是相对来说。让我算算……”
略一沉吟后,宋道明微笑道:
“陈老板,你的女儿八字日空水火,日干正印心性,以后她为人应该聪颖仁慈,淡薄名利,逆来顺受,但易流于庸碌,缺乏进取,反为迟钝消极。你女儿三岁有一小劫,易得肾、心脏疾病,十二岁临官,气运旺盛,考试绝佳。二十四岁大运,遇伴侣,或升官。三十六岁有灾眚,遇大劫,需小心警惕。四十岁时运济,那一年妻财会持世,能赚大钱,能在金融机构有职位,但克父母,家庭会遭变故。七十二岁有恶疾,若能平安渡过,则能活到九十二岁。”
宋道明的一番讲解,说得陈老板目瞪口呆。
“陈老板,你的小女八字弱水、火,依贫道认为,你女儿可单名一个‘悦’字。”
“悦?为什么?”陈老板奇道。
“悦这个字里既没有‘火’也没有‘水’啊。”宋道明洒然笑道:“这你就错了。陈老板,自古以来,中医就有个说法,这个说法最先出于《黄帝内经》,也就是五脏和五行分别相对应,其中,火属心、水属肾、木属肝、金属肺、土属脾。‘悦耳’的‘悦’字,左侧不正有一个竖心旁,不正是‘心’?心属火,所以便补了八字中所缺的火。”
“哦,原来是这样!大师果然高明啊。那……‘悦’字中好像也没有‘水’啊,又怎么补‘水’?”陈老板依旧奇道。
宋道明再次一笑,道:“陈老板,你仔细想想,‘悦’字的右侧可不正是一个‘兑’字?八卦中,兑为雨,为泽,属水,自然能够补充贵女八字中的‘水’。而且‘悦’字本身便有喜悦之象,又有悦耳动听之意,意为大吉大利,所以单名‘悦’字,当属恰好。取名陈悦,可保证陈老板你女儿身强骨健,茁壮成长,少病无疾。”
宋道明一面笑着一面讲解着,而陈老板则是听得点头不止。
“原来是这么一个道理……宋大仙您果然道法高明,我老婆她不信神佛,说我来这里一趟也是白来,要不是我坚持恐怕她还得拦着我,幸好我今天来这一趟拜会了宋大仙,真是大开眼界,受益匪浅了!悦,陈悦……好名字,就叫陈悦了。谢谢宋大仙赐名。”嘴里反复念叨着小女的名字,这位无锡市某实业集团独有建树却信佛信鬼神信天命的董事长便感激涕零地谢过了含笑不语的宋道明,最后面带喜色,匆匆离去。
【第六更】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三十九断掌纹,打死人【第七更】
只是,过不多时,道观内却又有三个行色匆匆的壮汉走了进来。
其中一人打扮朴素,着装简便,灰色短袖,是个中年男子,面色焦躁。而另外一人则是着装光鲜,头上打着浓浓的发蜡,模样倒还算年轻,一双Gucci黑色牛皮鞋就显示了他的身份。最后一人则是面色平静,身材匀称,看起来颇为稳重。
“呵呵,今天道观里还真是热闹啊。”看到前来的三人,宋道明微微一笑,也不多说什么,只是双手交叉,坐在圆石椅上,等着三人前来。
其中那名穿着灰色短袖,模样焦躁的男子看到宋道明当即客客气气地上前问候了几句。
宋道明凝视着眼前的男子,笑道:“小乘,你都给我送了几年的碧螺春了,就不用这么客气了。我看你今天面色焦虑,满身是汗,是为什么事来找我啊?”那灰色短袖男子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呵呵,说出来也不好意思,宋道长,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只是我家离得近,我又知道您能六爻测事,所以顺道过来向您求算一卦。”
“说吧,什么事。”宋道明微微颔首,笑道。
灰衣男子尴尬地说道:“昨天晚上我去人才市场,结果丢了辆YAMHA摩托车。车本身不值几个钱,但是车篮子里有我的农行卡和身份证,现在我急着用钱,没了身份证,办卡也麻烦,所以特地来您这里算一卦,看看这摩托车能不能找回来。”
“这事简单。”宋道明微微一笑,然后他轻轻一拂袖,左手探入右侧衣袖底下,拿出了碗口大小的八宫卦卦盘,盘为圆形,中有太极阴阳鱼,由内而外放射则是八卦、卦象、天干地支、后面还有少男少女长男长女少阴少阳老阴老阳以及六十四卦名,宋道明把卦盘放置于石桌之上,然后手一翻,也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三枚乾隆年间的古铜钱,样式古老,表面带些微的绿锈,宋道明右手托出,将三枚乾隆通宝握在手心,闭目凝神,约莫一分钟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随手一抛,叮当三声,三枚乾隆通宝应声落在桌上,三枚全都通宝朝上,背字朝下,乃是一个老阴爻。宋道明默默记下了三枚铜钱的正反面,然后再次抓起,又抛了一把,这一次,是三个背字朝上的老阳爻。
宋道明如此反复抛了六次铜钱,把每一次的结果都记录了下来,最后,他缓缓抬起头,把抛铜钱的结
果用石桌上的黑白围棋子排列而出,展示给那名灰衣男子看。
“小乘啊,我用最简单的以钱代筮的法子帮你算了一卦。得了一个坎卦。”宋道明微笑道。灰衣男子
搔首摸耳,迷茫地问道:“道长,这坎卦,怎么解?”
宋道明笑道:“坎为轮,轮,车也。两坎相重,有两车相同之象,所以小乘你的车,应当是被人骑错
带走了,丢不了。坎卦卦逢比和‘物不失’。今天晚上九点之前,你的摩托车就能送回来。”
“这……这么灵验?可是人才市场鱼龙混杂,我怕车真是被人给偷了,而且道长,为什么是九点之前回来?”灰衣男子依旧满脸迷惘。
宋道明笑道:“坎六,动二,六、六、二合数除以二,得七,现在为下午两点,加上七,所以你的车自然在九点之前回来。”
灰衣男子半信半疑地看着宋道明,宋道明笑道:
“若是不信,今晚九点之后你上山来找我,我赔你一辆便是。若是车回来了,明儿你再带一包碧螺春来。”
“这……道长,我不是这个意思。”灰衣男子不好意思地说道。“那……多谢道长了。希望能够找回来吧。”灰衣男子谢过了宋道明,送上了一包自制的碧螺春给这位算命之灵验惊动江南地区的大师,然后缓步离去。
然后是那位穿着GUCII黑色牛皮鞋的男子上前来求卦,此人面色焦虑程度,更胜过之前的灰衣男子。
这位皮鞋男子急道:“道长,事情紧急,我就直说了。我家老母年事已高,近些天又得了重病,她整天唠叨着说自己不行了,要求洗脚好在,我一家子都被她折腾地不行,您给看看,我娘是不是真的大限到了,气数已尽?”
听闻了来者的讲述,宋道明微微一笑,随手抛了几枚铜钱,笑道:
“这事就放心吧,我看了卦象,是乾卦,令堂不但死不了,明天准好。”
“明天……就能好?”皮鞋男子奇道。
“准好。”宋道明笑容亲和,“你看此卦,遇‘比和,勿药有喜,’,这应了六冲卦,‘近病逢冲则愈,’,乾卦九三日为‘厉,无咎’,九三二十七,明天为4月7日,农历二月廿七,正好对上乾卦九三爻,无咎便是无危险,所以你母的病自然得治。”
听到宋道明的解卦,皮鞋男子也是面露喜色,眼中露出了如释重负之意,这一次,他留下了一个大红包给宋道明,再三感谢后方才离去。
如此送走了两个人,剩下的便是那位面色凝重,身材还算壮硕的男子。
宋道明也不说什么,只是静静看着这名男子,等着他发话。
“道长,我不是来测事的,我来看相的。”
宋道明颔首,上下打量了面前的男子几眼,微微眯起眼,道:“给我看看你的手掌。”
壮硕男子方要伸出右手,但他的右手才刚摊开,宋道明眼睛微眯,打住了他,道:
“男左女右,男人七分看左手,三分看右手,先给我看你的左手。”
男子于是伸出了左手,宋道明握着男子的左手,边细细打量他的五官,边看着他的左手掌纹,道:
“先说说你的掌纹吧。你的婚姻线较长,一直延伸到手侧方才止住,表示你婚姻还算圆满,你的手侧有一长一短两条细纹,表示你将来会得一男一女。就婚姻来说,你还算圆满。至于你的思维线,却是前后断开,并不是连贯的一条直线。你看,你的思维线在婚姻线起始端下方开了叉,原先一路向东的线却偏向了右下方。”
男子微微皱眉,问道:“道长,思维线开叉,是什么意思?”
宋道明眯起眼,道:
“意味着你的世界观,思想方面会有重大的变动。而且你看,思维线开叉处正巧在婚姻线下方初始端,意味着你结婚后思想层面会有大的变动,甚至是人生观的颠覆。”顿了顿,宋道明继续道,“你的生命线并不长,而且尾端多开叉,意味着你人生后期多变动,你为人出事都要低调克制,生活需要调理稳定,不可冒险。”
“眼为监察官,我看你的面相,眼珠居中央,四方上下眼白尽露,眼形为四白目,所以为人较为狠辣暴躁,为人处事不择手段,所以我劝你平日做事稳重多虑,三思后行,多多克制自己的脾性,不然会惹是生非,惹来灾祸。口为出纳官,我看你唇阔而薄,所以想来你平日为人不是很端正,多虚言妄论,谎言不断,你为人应当少言多行,祸从口出,你要检点收敛自己的口德。鼻为审判官,我看你鼻梁较短,不易聚财。鼻形为朝天鼻,好奇心强,但是自省能力较弱,行为处事粗率而多是非,一旦交友不慎,容易被拖累。是以你应谨慎交友,时刻检点反省自己,做事不可草莽。眉为保寿官,再观你的眉形,眉短而浓,眉粗压眼,眉尾杂乱,是尖刀眉,眉尾还近似破财的扫帚眉,你性情暴躁,手段残忍,容易破财,所以为人要平和,多看书籍,涵养性情,冲淡你内在的暴躁之气。”
听了宋道明的一番解释,男子微微不满,道:
“听道长你这么说,我以后的路子比较坎坷了?”
“不错,从你的面相来说,你的性子会影响你的事业和发展,所以你应当谨言慎行,为人平和,交友谨慎,千万别和三教九流、不三不四的人沾染关系,那会断送你的前程。”
男子眼中光芒闪烁,点了点头,平静地道:
“谢谢道长一番教诲了。对了,我周围的人都说我后脑勺有一处突骨,未来职位会有所升迁,这是真是假?”
“是真。”宋道明和颜悦色地笑道,“后脑突骨,是为官升迁之兆,当然也意味着你性子执拗刚烈。我看你的突骨虽然明显,但是顶部却并不圆滑,反而平坦,说明你将来会有升职的机遇,但是可能会因为你同事的嫉妒和祸害,阻断你升迁的道路,你一定要小心提防。”
男子似有所悟似的点了点头,眼中闪过凶戾之色,自言自语道:
“原来如此……我就觉得余满园将来会倒打我一把。给他三分颜色,他还开起了染坊,等我上位的时候,想在背后黑我……还是多谢道长的一番言辞了,我郝解放今天算是茅塞顿开,受益匪浅了。”男子自言自语着,然后拱手谢过了宋道明,送上了一封红信纸后,大步流星地离去。
望着转身离去的宽阔身影,宋道明微微一笑,回首重新面对着面前的回阳道人张志顺,然后缓缓收起了石桌上的八宫卦盘。
“道明,刚才看你的表现,显然你已经把《易经》参悟地相当透了。恐怕你当年的师父也不及你啊。”张志顺捋着银须笑道,“但是,你刚才对那位小辈看相时,似乎保留了些什么?可是我想多了?”
“师叔明见,我确实是保留了一件事没告诉他。”宋道明一边收拾着石桌上的围棋子,一边儒然笑道,“我观他的右手手相,思维线和婚姻线相交于一线,这是非常清晰的断掌纹。”
“常言道:断掌纹,打死人。那位施主这一次回去,怕是要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第七更,累死俺了,鲜花呢?】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四十下山【第一更】
张志顺双眼微眯,捋须笑道:“既然如此,你怎么不告诉他这事,给他一句忠告?于你也好积点阴德。”
“忠告?”宋道明用手轻轻拨动着人中两侧的八字胡,喟然叹道,“师叔,这就是你眼拙了,我看那余满园瞳眸深处用厉光,手上老茧深厚,步履稳重,印堂中央有血色,显然是手底下沾过人血的扛把子,死在他手下的人断然不少,我便是给他忠告,也是于事无济。”
“如此一说,倒也是这么一回事。”张志顺微微点颚,道,“我看那余满园也是满脸戾气,显然是见过荤的人物。只是不知道是哪里出来的人物。可不知道是什么豪门世族。”
“豪门贵族?”宋道明弹指抚棋子,缓缓摇头,道,“当今的中国,可没有真正意义上的门阀氏族了。乱了一百多年,大多豪门望族都已没落。清河崔氏、陇西李氏、赵郡李氏、范阳卢氏、荥阳郑氏,这些延续了几十代,1000多年的历史家族,如今也是良莠不齐,有苟延残喘者,也有朽穆逢春者,更多的是伏虎山岗,静候变动,也多久没有动静。”
张志顺也是轻叹了一声,道:
“也不尽然。到不说京城延续的几户红色家族,至少在天津还有爱新觉罗氏族人聚居,族内有子弟数百人,氏族庞大,在各地都有子嗣遗脉,已经出了几十个文豪画家,政界精英、商界佬星。文革风波、08年金融动荡,对其家族内部也是影响甚微。近些年来,我走遍南北,倒是又听说其家族内部又出了一批后起之秀,在全国各地都有不小的作为。”
“这事我倒也有所耳闻。”宋道明的面色,“十七年前,那户大家族便在天津掀起了一股不小的风波,那位爱新觉罗氏的小子辈继承人在天津大闹了一场,要了三十一条人命,最后偕老带幼、拖家带口逃亡无锡,在无锡隐姓埋名藏了几年,留下了两女一子一个体弱多病的婢女,后来又不知下落。但估摸着已经回归家族,更名改姓,洗白了。”
“那事当时算是闹得满城风雨,但如今也是过往云烟啊。”张志顺笑着,面目慈善,“那年我恰好在天津吕祖堂讲法,倒也亲睹了那出闹剧。那位爱新觉罗氏的新秀,确实是逃往了江苏。据说还带上了一名婢女。几年后在江苏生下了一子两女,之后便没了消息,也不知道那位大能又不知了去向。但是金麟绝非池中物,若是那位大人物能够卷土重来,怕是个能飞龙在天的角色。”
“必然是。”宋道明温煦地笑道。“我倒是偶然听说那位婢女如今还在无锡市隐居。姓王。”
“确实姓王。听说祖上原先也是完颜氏的后裔,后来改了王姓。”张志顺压着声音道,“也算是个苦命的女人……只不过,比起三十年前道明你亲手断绝了的女人,却是幸运多了。”
“师叔何意?”在张志顺提起三十年前的女人这话时,慈眉善目的宋道明,眼中也终于流露出了那一刹的阴翳。
张志顺捋须微笑道:“难不成你已忘了当初赐你名字的女人,道明?”
一语惊醒梦中人,张志顺简简单单,但是内涵深意的一句话,却让宋道明面目连变。
“自然记得。”宋道明面色旋即恢复了常态,笑道,“但是这事已经过去三十年,我不想再提,师叔……”
一面说着,宋道明却是从衣襟中摸出了一个护身符,护身符的正中有一张折起的黄纸符箓,符箓上画着“勅令:随身保命”字样,只是,那四个字已然褪了色。
看到符箓上褪色的字样,宋道明面色惊变。
豁然间,宋道明从石桌前站起了身,一把抓过了石桌上的八宫卦,又陆续自衣袖底下掏出了十八枚铜钱和三枚金针。宋道明把十八枚铜钱一律通宝面朝上,分成三贯,每贯六枚,呈一线摆开在八宫卦盘的正中央,然后他三指并起,指缝间夹着三枚金针,手指一甩,三枚金针如电如梭般Сhā入了铜钱孔眼之中,最后又穿过孔洞,钉在了八宫卦盘之上。
宋道明的整一串动作畅如流水,一气呵成,迅捷无比,就连张志顺也是啧啧称奇。
“乾卦,元亨利贞,利远行,无灾祸,一路风顺。道明,你这自创的巧夺天工的三针定运术,师叔我今天倒也总算是有幸瞧见了。只是,你这是想做什么?”
原本随和亲近的宋道明脸上已经满是一片冰冷和惊急之色,他一把抓起了石桌上八宫卦盘,塞入了衣袖下,然后他冷冷地回答道:
“下山。”
语毕,这位备受敬仰、平易近人的老道士,居然如同变了性子般,也不多留一句话,就此一拂袖,一甩身,转身离去。
对于这座栖身了将近三十年的道观,他,竟走得如此干脆。
他,居然没有半分眷恋。
……
我到家,推开刷着黑漆的防盗门,看到一个留着一头姬式长发,穿着一身水云白绣腊梅和折扇的长袖汉服的角色女子正端坐在大厅里,和我妹妹阿雪相对而坐,一只从宽长袖下露出的玉手停在半空,指尖撵着一枚黑色围棋子。
听到我开门的声音,绝色女子缓缓扭过头来,一对菩提子般的黑眸在我的面上略微一扫,又重落在前方。
和穿着“霓裳仙衣“的冷淡女子表现截然不同的是我妹妹,她看到我,立刻露出喜色,站起身来:
“哥,你回来了,今天回来挺早啊。我也才刚到家,晚饭都还没做下去呢。”
“啊,是挺早。今天学校提前下课,因为最后一节是大扫除,而且要检查学生随身物品。”
我一边说着,一边把手里的包放到沙发上,然后走到了那个白衣黑发的女子身后,开玩笑道:
“这着装,是秋娘来我家了?还是这世道要大变样了?”
“无趣的男人。”白衣仙姀冷冷淡淡地给我了两字回答。
“你能打扮地这么妖逦,倒也真是惊世骇俗了——哪里搞到的这件单衣?从材质和面料光鲜度来看,不像是附近的服装城买的,针脚不均匀,略粗,手工针绣,平针单面
苏绣,绣工细腻,色彩搭配倒是协调,像极了苏南本地绣风格,八成是定做的。难不成是谁送你的?”我皱起眉问道,“曹宇来过?”
“想多了。”狐仙难得回头扫了我一眼,她提了提薄如蝉翼的白底单衣,道,“送的。艺术照相馆。给我剪了发,留了我的影,还把我的片子挂在像馆门口做揽客招牌,然后送我这一身衣着。”
说到底,原来狐仙这女人一个下午去做人家照相馆的广告模特去了,这一身的服装算是人家送给她做的报酬。
我看了看狐仙身上的这件单衣,从尺寸和面料来说都算是上选,但是却算不上上乘,但是如果是曹宇那样的纨绔子弟送的话,怕是平民化了点。
“身上有竹立香的味道,指甲片上还有海棠糕和特色王阿梅糖芋头的残渣,就连衣襟和耳边鬓发发端上都有点气味。以你吃糕点的总是用手抓,连同发丝一起嚼进嘴里的习惯判断估计去了崇安寺步行街逛荡了一圈吧?我知道那附近有照相馆和发型设计店。灵山祥符禅寺、广福寺倒是没有,而且前者远了点。”
“眼睛倒是挺刁。”
狐仙淡淡地看着我,黑色的眸子动了动。
“别小看我。能逃过我眼睛的东西很少。”我笑了笑,然后略显严肃地说道,“你还是安分点,下次出去前跟我知会一下。我可不想招来一大批曹宇那样只会添乱的纨绔子弟。”
“喜欢,乐意,爱。”
狐仙甩了甩姬式发右侧的一绺长鬓发,对我的忠劝不予理睬。
好吧,早就预料到,想要这个女人听我一句话,真是比登天还难。看到站在一旁看着我和狐仙笑眯眯的阿雪,我也只能无奈地苦笑。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四十一避税天堂和私人银行【第二】
这时手机响起,看来是尉文龙打我的,因为我有三只手机,其中一只只有阿雪、狐仙、尉文龙和李天宇的号码。
“文龙。”我一边走向阳台,一边接起电话。
“蜘蛛网方案规划的影子公司发展方向初步拟定。”尉文龙的话语开门见山。
“哦,是么。什么方向?实业,还是信托投资?”我走到阳台上,有些欣喜地道。
“IIC。”尉文龙回答道,“也就是IntercontinentialInvestmentCorporation,跨洲投资公司。”
“确定不走实业路子?”我掂量了一下,问道,
“‘盘活存量货币政策’出台后,银行的资金更多要进入实体而不做表外业务。势必导致的结果是股市下挫,影子银行资金来源减少,银行理财产品短期内会乱发,未来逐渐减少。虽然从民众角度来说,中长期算是一条合理的道路。当然也伴随短期经济下行,流动性枯竭,风险不断测试崩盘底线等副作用。信托业在中国的前景怕是步履维艰。”
“就算如此,还是不走为妙。你应该知道,中国货币始终是央行控制,国家机器本身具有制造货币的权力,这一根本如果不改变,在保持现有体系的情况下,金融投资就不可能在真正意义上得到遏制。美联储量化宽松政策的暂止,热钱外逃只是暂时的假象,美国国债终究是美国银行家的资金来源,量化宽松的中止也不过是银行家打秋风的节奏。在这一波风波过去后,终究会开始下一轮的播种和收割。
“而就制造业来说,除非是高端制造业,否则在中国目前的转型阶段,低成本劳动力市场向东南亚位移,制造业大批倒闭,实业道路很难走。”尉文龙肯定地回答道,“投资业水更深,人脉网更复杂,但是如果能够控制住最核心的圈子,操作起来反而简单。”
“但是如果真决定要走这条路,在中国起步怕是不简单,就算我有勾魂术。但是政府高层,精英团队方面还是大问题,单单是税务局的旁敲侧击就足以让人坐立不安。除非……”我沉着气分析着未来公司的局势,但是很快我想到了什么,
“不错,就是那个除非。”尉文龙略带自信的声音传来,“到国外注册公司,这是逃税的一个方法,也是躲避中国政府干涉的港湾。我已经选好了注册地址,在未来的两个月内,一生,你如果能够搞到100万美金和开曼群岛的居民身份的话,我们的公司就能够起步。”
“开曼群岛?呵呵,真是选了个好地方。全球也就圣基茨和尼维斯以及开曼群岛两个地方的缴税率为0了,是避税天堂中的避税天堂啊。那边的居民证倒是好搞,但是公民证就不好搞了,不过对于我们的企业来说,居民证也足够了。”我点点头,道。
“对。两个月后的暑假是行动的最佳时期,那段时间,你乘坐CA981航班去纽约或者乘坐CA986去旧金山,然后转到迈阿密,最后转机去开曼群岛。这中间需要美国和开曼群岛两个国家的签证。但是我相信你搞得到。”尉文龙淡淡地说道,“如果公司注册成功,那么接下来的第二步棋也可以开始走了。”
“我倒是觉得走伦敦路线障碍更少点。”去开曼群岛,有两条路线,一条是走美国路线,另一条是英国路线。
“不,我希望你有机会能坐CA981去华尔街看看。增长见识。”尉文龙平静地道。
我叹了口气:
“你心眼倒还挺多的。虽然不一定能够收获什么,但是书上的见闻终究比不上亲眼目睹,去看看也好。那就这条路吧。那么,另一方面,关于精英团队的,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暂时没有。”提到精英团队,尉文龙却是泄了一口气,“我本来的想法是寻找你和我这样的综合性人才,尤其是擅长心计,尤擅商战。大众传播、分众传播、广度营销、深度营销、事件营销、品牌壁垒、公关危机、商业间谍、反间、消费心理学、商业联盟,并将《孙子兵法》、SWOT矩阵、BCG矩阵等知识运用于具体商战,就算是面对最致命的市场余额短缺和活动资金不足双重困境也能另辟蹊径掀起风浪来的怪才。”
“人才……这东西也就只能看机缘造化了。你说的第二步是什么?”想到21世纪最缺的是人才这句话,我也只能无奈。
“建立私人银行。”尉文龙淡淡地说道,“建立资产不用上报表的私人银行或者信贷机构,这是最重要的一步棋,也是将来的重中之重。想要脱离一个国家的管束,就必须从经济上脱离,这点道理只会从家长手里拿压岁钱的三岁小孩都懂。”
尉文龙轻声细语道:
“如果这一步走成功了,一生,就算你不在政界、军界上威风八面,凭你的勾魂术,你也能在全世界建立起你的金融帝国。”
“如果我三者都想要呢?”
“那经济也是最底层的地基,是基石。”尉文龙的自信满满的声音传来,“这个世界的力量说到底,无非是黑道、军队和治安警卫三类,但这三类力量想要行动,终究要靠经济。饥兵不打仗,这个道理你懂。”
“这个道理我当然懂。不过,文龙啊,”我语重心长地说道,“这个世界,除了泾渭分明的黑和白,还有徘徊摇摆在中间宽广无垠的灰色地带。除了你所说的三股力量,还有基数最庞大的黎民百姓,那是力量的来源。”
“时代变了。现在不同几十年前。当今时代民智已开,人的个体独立性增强,大多人选择明哲保身的情况下,想要靠着一腔热血动员全城已经不切实际。”尉文嗟然长叹道。
“不,文龙,这一点我不赞同。时代变了,但不变的是人心。人这种生物的进化早就已经停止了,人的本性,再过几百几千年也就这么回事。你现在看不到民众的力量,是因为能够施加给他们的压力不够大。家猪只有在脖子上挨刀子的时候才能爆发出一群成|人也拦不住的可怕力量。必须要创造出一个足以让他们集中负面力量的魔王。”
“魔王?谁来当?”尉文龙淡淡地问。
对于尉文龙的这个问题,我只是浅浅地笑了笑:“喂,文龙,我问你,你最赏识的三国人物是谁?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演义》。”
“周瑜。”尉文龙很简洁地回答我,“算不上赏识。但他算个儒将。你?”
“你不妨猜猜。”我笑道。
“我觉得你像白脸曹操。”
“我有那么狠?”
“不,只是一点。唯才是举。”尉文龙声音非常的平和和肯定。
“那你就错了,我最赏识和佩服的三国人物,是敢与天下争,扫荡群鬼的魔头董卓,或者起码不沾女色的董卓。他才是时代的开创者,可惜永远没多少人懂他。”
“我懂你的意思了。做好足够的心理觉悟吧。我们的这条路,前无古人,也许也后无来者。”尉文龙顿了顿,继续道,“两个月之内搞到100万美金以上的启动资金,这是我们未来方案的基础。尽力去做吧。这两个月我会关注媒体动向,如果有合适的人物,我们可以考虑吸收。”
“那就这样了。”我关闭了尉文龙的电话,然后删除了通话记录,深吸一口气,舒张了一个懒腰,转身走向了被浓重的阴影覆盖的大厅。
也许是暴风雨前的短暂宁静,那一天截止晚饭之前都出奇的平淡与无波无澜,我甚至都没有太多的印象,又或者是我内心对于即将到来的某一场风暴怀揣着本能的惴惴不安情绪,导致我食不下咽。尤其是狐仙这个女人,今天晚上居然还非常反常地和我还有阿雪,甚至我妈一起坐上了餐桌,小口小口、一筷一筷地吃起了她从来都没有沾过的豆角和穿卷,真是让我倍感意外。
我本来想问问这个女人今天是发了什么疟子,能够这般纡尊降贵地和我们一家子融洽起来。
但是狐仙这个女人却是轻闭双目,给了我一句不是回答的回答:
“食不言,寝不语。”
这个从来都喜欢在床上奚落我一番的女人,破天荒地说出了让人掉牙的话语。
晚饭之后,狐仙也是极反常态地帮助阿雪整理碗筷,甚至还特地把锅碗瓢额都洗涮了一遍,让我怀疑这个女人的脑门是不是被液氮给灌了脑。
“喂,今天是什么日子?”我忍不住问了狐仙一句。
但是难得一次帮助阿雪做完了家务,问候了我妈的狐仙却是和我错肩而过,回到了我的卧室,然后就仰躺在床上,两肢平分,乌黑的流苏长发像乌云堆砌在枕上,一副完好的躯体在床上凹陷处一道优美的轮廓。
一对黑眸,凝定地望着天顶。
那一刻的狐仙,脸上流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落寞与凄凉。
“喂,这副表情是怎么回事?”我和狐仙毕竟也是相处了一段日子,虽然这个女人不算是喜形于色的人物,但是这一次她的表情都已经不加掩饰到这个份上,我也不可能不留份心。
“没什么,乏了。”狐仙短促地回答道,一对秋水眸子朝我的脸滑过来,虹膜映照着我的脸,“倒是你,张国华明儿就要对簿公堂了,不会不知道吧?”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四十二是男人,比速度【第三更】
“我当然知道,你是在怀疑我会在最后的时刻阴沟里翻船么?没可能。4月7日,张国华上法庭。只要他的罪名落到实处,再过7天就是他的死期。当然,在那之前我估计可能会有不少不肯死心的耗子对这件事拼命追查,试图钻空子抓住最后一丝线索。但是,不管再怎么怀疑到我的头上,那也只是停留在怀疑阶段而已,我没有留下任何的实在证据,所以没人能够找出给我定罪的决定性证据,就算是哪个窑子里冒出来的绝顶神探也没可能。”
“那条草鱼打算怎么办?”狐仙继续问道,似乎压根没有听到我之前的一番说明。
“那头小犊子啊……呵呵,已经有了准备。就等他来。”我笑道,“这种小角色不用太过在意。”
“你今儿去了哪?回来的这么早,怕是没有踏入校门半步吧。”狐仙依旧盯着天顶,道。
“没错,我今天算是没怎么去学校。”我点点头道,“今天趁着昨天的中毒风波以身体不适为由,我早退了。去市区找了一位商富做了点小准备。防着曹宇那样的小子的。”
我的话音刚落,我的一号手机铃声响起,我当着狐仙的面,微微一笑,接起了电话:
“喂,艾森连锁是吧?没错,是我。我在你们店里停置的迈巴赫62刷完ECU了?没大问题。在田丰董事长的那位专职司机来领取之前,暂且就放搁在你们那边。声控已经调整成我的声音了?只有我、田董和那位姓董的司机能启动?很好。”
“这样就可以了。”
手持话机,我满意地点了点头。
“请问,我能问一问吗,先生您和田董事长,是什么关系?”电话那头的艾森连锁女接线员有些忐忑地问道。
“关系?”我扫了扫床头的一本霍布斯的《论人类》,然后缓缓回答道,“建立不久的下属和上司的关系罢了。”
当然,谁是上司,谁是下属,恐怕电话那头的小姐永远也猜不到。
“迈巴赫62?ECU?今儿个费了一天的时间,又搞了什么小动作?”狐仙揉着丝竹空|茓,
珠圆玉润、爽滑清脆,柔酥沁人,不啻仙语纶音的酥腻绵软声飘了过来。对车没什么大兴致的狐仙自然不会意识到迈巴赫这个车牌意味着什么。
“迈巴赫62,英文Maybach62,奔驰里的顶级车,全中国也就百多辆。今早控制了田丰制造的老董,搞到了这辆车。也就借来玩耍几天。”我平和地道。
“想做什么?”
“小动作罢了,不值一提。”我摇摇头,才一转头,卧室的门却被阿雪给推开了,穿着水洗蓝韩式牛仔热裤和白色Mickele短袖T恤的阿雪探出了脑袋来,几绺黑发在半空垂落,小脸上两根淡淡的竹叶眉微微并敛。
“哥,上次找你和胡仙姐的曹宇……又来了。”阿雪有些忧心忡忡地说道,“他在楼下,好像是来找哥你的。”
“呵,看来这位二流富家子是坐不住了啊。说好了明天再来闹事,倒是比预定的行程早了一天。”我低头看了看手机,感慨了一声。
“哥,怎么办啊?”阿雪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我,问道。
“没事,我下去看看。”我看着阿雪道,然后拿起了一本最薄的三月上的《汽车之友》,拍了一下狐仙这个女人的脑袋。
这个女人的眼珠子滋溜一下滑上了眉弓,瞳中闪过厉色:
“活腻了?不介意送你一程。”
“别废话,跟我下楼。曹宇这条野草鱼还不是你的狐狸尾巴钓上来的?”我提醒道。
“怎的,怕了?”狐仙戏谑地道,眼睛黑白分明。
“怕?就那条鱼,压根就没让我摆到眼里的分量。要不是碍于曹宇背后有一个稍微棘手点的军区老爷子,这条草鱼我早就活剥了。少废话,给我起来。”
狐仙倦乏地从床上缓缓耸起,她随手把两肩的流苏黑发甩到了身后,一身素色汉服单衣被翡绿色丝绦束着,显得极为合身,两袖宽长如长尾水青蛾的前翅。
总算是遣动了狐仙这尊几乎化为望夫石般千年不动的菩萨,真该千恩万谢。
之后我让阿雪留在家里看好妈,之后就引着身着单衣,拖着木拖,打扮地和古装女子没有二般的狐仙下了楼。
这个场面可以说非常的诧异,一边是穿着最平民化白色短袖,除了俭素之外没有更贴切形容词的我,另一边是称得上惊鸿一瞥的狐仙。
这样的鲜明反差对比多少足以落人口实,但是不管是外在的修葺还是流言蜚语的侵扰对我都没有意义,因为我从来不看重这些。
下楼途中,我拿出了手机,拨通了田丰制造企业董事长私人专职司机的号码。
那位可怜的司机,也和田丰董事长一同中了我的勾魂术。
“给你三十分钟的时间,把艾森连锁的迈巴赫62给我开过来。”
挂下电话后,我和狐仙一同走出了楼道口,而此时,穿着一件罗纹领黑色短袖夹克衫的曹宇已经站在十米开外的地方,额上顶着一副黑色圆框墨镜。
曹宇斜身抱胸,靠着身后的劳斯莱斯幻影,车内空空,显然曹宇是独自一人前来。
看到我和狐仙走出楼道,曹宇转过脸来,他的面色很恬淡而写意,似乎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可是当他看到我身旁穿着一身汉服单衣的狐仙时,眨眼的频率顿时从五秒秒一次变动到了二位数开外。
当然,当曹宇的目光重新落在我身上时,又迅速变回了常态。
看到一脸春风得意的曹宇,我也不想多说什么。因为之前被高雪芹诬名坑害的事,这两天曹宇一直都没有去学校,所以学校的食堂风波和高清华之死和他没有半点关系,他这个局外人现在自然最是风风得意。
“今天的着装倒是不错。王一生给你买的?做工糙了点。但你还是美到极致了,要是我舅在,肯定会千方百计把你拉进他的公司。要是你能够进演艺圈,怕是那些红毯女王都要喝西北方了。”曹宇看着我身旁的狐仙,笑眯眯地赞道。
狐仙目光留在被自己的黑丝缠绕的指尖上,压根没有看曹宇一眼。
但是狐仙的态度越是如此,却好像更是激发了曹宇的兴趣似的,我亲眼看到曹宇的眼中闪过了炽热之色。
“冰冰,我真是越来越想让你做我老婆了。”曹宇毫不掩饰自己欲望地说道,“我真是越来越觉得王一生配不上你,真心的。你喜欢古装是么?我可以给你联系洛阳影视艺术摄影基地给你定制古装,你要多少套就可以做多少套。价格绝对不会比那些几万英镑一件的Dior飞高定高档礼服低。几百万的阿玛尼高定礼服我也有会员卡有人脉,可以通过私人关系降低价格给你搞到,那些像范冰冰、王珞丹、章子怡、周迅之类的四小花旦、红毯女星连舍都未必舍得碰,更别提穿。”
听到曹宇的话,我笑了笑,走上前一步,截住了他的视线。
“你就这么急着吃热粥?距离我们的时限,似乎还隔了不止24小时?”
“呵呵,王一生,你倒是挺风光。听说你当着全校人的面揭发了高雪芹的丑行。倒是有点小手段,啊?”曹宇轻佻地看着我,脸上却是一脸的不屑。
“耳朵倒是挺灵。”我笑笑,“但是今天的事是你我两个男人之间的事,跟高雪芹别扯上关系。你今天独自一人过来,到底想给我捎什么口信?”
“口信?我是给你点醒一句,免得你昏了头。”曹宇冷笑着,“王一生,我明天就要带人过来了,如果你不放人,我就给你放血,这话我之前说话,绝对说到做到,我曹宇在心仪的女人面前,就是这么蛮横。这次来,我就给你个最后通牒,顺便看看你跟冰冰有什么反应。是不是依依惜别、无可奈何的模样。”
“那么,现在的我,是什么反应呢?让你失望了,对吧?”我笑着问道。
“是有点失望。但是是暂时的。”曹宇保持着迷人的笑意,“我来看看,也是免得你做缩头乌龟把冰冰给掩藏起来,不过现在看来,你比我想的要高调点。真不知道你的底气哪里来。”
“我的底气?当然有来的地方。”我坦然地面对着曹宇,“而且,你回头就能看到了。”
话音才刚落下,一道汽车的呼啸声响起,一辆黑色的迈巴赫62划破了朦胧的夜幕,从棚户区尽头的道路疾驰而来。
“哟,来的还挺快。”看到从夜幕中驶出的车影,我心头安然。
听到身后的车声,曹宇迅速回头,当他回头看到后方的迈巴赫62的那一刹,他显然是愣了住了,整个人都呆在了原地。
而我,则是趁着这个机会缓缓地走上了前去,一直走到了曹宇的面前,微笑道:
“多余的话我不想多说了。既然你人都来了,我给你的回答也就不用留到明天了,现在就给你个回答吧。”
听到我的声音,曹宇缓缓地转过脸来,用一种疑惑而惊诧的目光看着我。
“你想说什么,王一生?”
我两手叉腰,笑看着曹宇,道:“很简单。飙车,这个词你想来不陌生吧?既然是男人之间的对决,那就用速度决胜负。”
然后,我伸出一只手,指着曹宇身后的迈巴赫62,,道:
“看到了?你身后的这两迈巴赫62,九百万的车,不用钥匙,全世界只有三个人能用声音启动它,其中一个就是我。而你的那辆劳斯莱斯,虽然不是你的,但是你现在也有使用权。趁着今夜有空,你我来一场飙车。从无锡到上海,走沪宁高速,谁先到上海,谁就是赢家。你先到,我服输,冰冰送给你。我先到,从今以后,你这个失败的孙子,就别再滚到我家门口丢脸,也别在我面前提冰冰。”
一边说着,我的手指从曹宇身后的迈巴赫62车头收回,然后缓缓转向了我身旁的狐仙。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四十三胜负【第四更】
如果是一般的女人,恐怕这个时候面对我当玩物一样的使用,怕是会耍性子,说一些类似于“别给我胡来“或者“少给我擅作主张”之类的小女孩的话,但是狐仙没有。她知道我的能力,也知道我会这么说自然有我的本钱底气。虽然在平日里狐仙会跟我“床头夜话”“笑语檀郎”似的挑逗一番,但是在关键的事务上,狐仙还是很精明识大体的。
结果,狐仙只是站在一旁,冷冷地看着我,单衣垂袖,不发一语。
反倒是曹宇,对于我提出的挑战更是震惊,尤其是他身后的那辆迈巴赫62,已经完全颠覆了他的世界观。
“王一生,你……别开玩笑了,这辆迈巴赫62是你的?就你,怎么可能?”
“你说呢?”我笑看着曹宇。而也就在这时,迈巴赫的车门缓缓打开了,一个身材笔挺,穿着黑色得体外衣的英秀中年男子走了出来,这位原本是田丰企业老董私人专职司机的人物一直走到了我的面前,然后他当着曹宇的面,恭恭敬敬地对我鞠躬,道:
“少爷,车已经到了。”
“你做的很好,比我想的要快。车我先用一段时间,你在这里给我等着。”
“好的,少爷。”司机恭恭敬敬地点了点头,然后转到了一边,然后在他退开的时候露出了更后方曹宇那张惊呆了的脸。
曹宇脸色阴晴不定地看着我:
“少爷,呵呵,王一生,你是哪家的少爷?”
我笑着回答:
“这不重要。曹宇啊曹宇,我只想告诉你,不是每个二流的子弟都会像你这么无趣地把自己的头衔挂在脑门贴给别人看的。别的你就别问了,我就问你一句,你是比呢,还是不比?敢呢,还是不敢?如果你今天退缩了,我想起码证明了我比你有才干和胆识。你这辈子也别想超过我了。明天呢,你也不用来这里丢脸了。至于带上多少号人我也不会怕,我既然叫的来迈巴赫62,动员个上几十号人,几百号人,还是跟玩一样。”
“王一生,看来我真的小看你了。没想到你也是有点来头势力的角色。”曹宇擦了擦嘴,“看来你也是一座冰山啊。怎么说你,住在平民公寓里的一条小龙?”
“怎么说都好,比还是不比?”
“你会开车?”曹宇笑看着我。
“自动挡的车还不容易么。如果你对一辆车的了解透了的话,就没有驾驭不了它的道理。5.5升双涡轮增压器,2.78吨车重,5档自动,5.4秒加速到时速百公里。”我笑看着曹宇,缓缓的道,
“曹宇,送你一句话,你好好记着。当你无所不知,你就无所不能。全知即全能。”
顿了顿,我还加了一句用来刺激曹宇的话:
“而且,说到底,开车靠的还是大脑空间想象能力、方向感和反应能力,对于着一些,我还是有点自信的。”
“真TMD嚣张的逆天了。”曹宇哼笑道,“王一生,我真想看看你哪来的本事。飙车是吧?你以为,我是谁?当初无锡市小***俱乐部里的那几个自视甚高的二杆子不自量力地跟我玩飙车,还不是被我耍的ρi股都追不到?你也想跟我比飙车?行,我就陪你。跑沪宁是吧?要是超过一个半小时,我跟你姓。”
曹宇爽快地应战了,但是我却暗笑不已。
如果曹宇知道我已经取消了迈巴赫62的电子限速的话,恐怕他会当场喷血吧。
迈巴赫62取消电子限速,是能够飙到时速310公里以上的,曹宇敢跟我应战,纯粹是自讨没趣。
至于我之所以选迈巴赫62这么嚣张的车,自然也不是为了炫耀卖弄,不过是不想在飙车的时候横生枝节罢了。
因为老成精的交警基本上看到劳斯莱斯迈巴赫这一类的车都不会蠢到拦截盘问的地位,交警拦截的,永远都是那些二流的奔驰宝马。也许选择兰博基尼也不错,但是我不喜欢兰博基尼那太过扁平的流线型车身,而且,没有后备箱的兰博基尼,也实在不是合适之选,如果我想藏掖什么东西的话,没有后备箱的兰博基尼实在不够保险……比如,藏尸体。
时速超过280公里,电子眼就无法拍到车的画面,加上中国没有几个蠢到会拦截飙车党豪车的交警,这一次的飙车,我根本不用担心受到什么不可抗力的阻挠。
“那就试试。”我保持着淡和的微笑,给了曹宇一个请示的动作,顺便挑了挑眉。
“真够自信。很快你会把肠子给悔青。”曹宇不可一世地笑着,然后打了个响指,对我说道,“不过,再等一下也不急。我还有一份小礼要送给冰冰。”
曹宇爽朗地笑着,然后从胸口的内袋中掏出了一只金色的圆表,不紧不慢地走到了狐仙的面前,温声道:
“冰冰,虽然我对你还不了解,但是我对你的情意,绝对不会下于王一生。我的心,这辈子只属于你一个女人。我不知道你对我什么看法,说我是纨绔子弟,玩世不恭的二世祖小少爷都好,我不在乎,我只是一个深深爱慕你的男人。我和王一生今天就要决出个瑜亮,我知道你肯定站在王一生那边,没关系。这只欧米茄的特别Ladymatic18k红金表送给你保管,34毫米抛光外壳,均雅出众的黑色亮漆表盘,上面有白珍珠贝母和三十六枚钻石,短文鳄鱼皮皮表带,还有独创的波纹状表耳,是08年欧米茄推出的专为小型腕表设计的8520同轴机芯。,获得了COSC的认证……有一句话说得好:所有女性都渴望一枚漂亮的腕表。冰冰,你的美丽,也只有这只腕表配得上你,我送给你。在上面的指针走三圈之前,我肯定赶在王一生之前回来。”
曹宇一副献殷勤的姿态把Ladymatic女表呈递到了狐仙的面前,似乎想要示好,可是,和以往一样,这一次,他注定撞到铁板。
狐仙漠视着曹宇手掌心的那一块女表,不为所动地道:
“收走。这套用来戏耍春心荡漾的愚笨小丫鬟的路数于我无用。更别提,时间对我没意义。”
说着,狐仙用一种几乎倦怠的目光瞥了我一眼,顺便用手一撩拨她那傲人的直长黑发,道:
“王一生,想胡闹,任你闹个天翻地覆去,别搅扰我。眼睛放亮堂点,你以为我是谁。”
撇下这番话,这女人也不再多说一句话,直接转身走回了楼道口,雪白长袖微微晃动,乌黑的长发伴随着纤纤细影摇曳晃动,如同飘动的穗子,消失在朦胧欺负的阴暗中。
“这个女人,今天情绪的确有点问题……”虽然狐仙对于我来说还是大半个未解之谜,但是我对于狐仙这个女人的认识也不是一天两天,今天狐仙的行为一直有些脱线反常,此刻,这种感觉,是更加的明显了。
“真是个有味道的女人啊。”这声音自然是来自于痴迷地看着狐仙背影的曹宇,回头看到曹宇那双灼热痴然的眼睛,我的心弦稍微拨动了两下。
“看够了?那我们开始。”我用身躯挡住了曹宇射向消失在楼道口的狐仙身影的视线,“GameStart。”
对于这一场恐怕会让某些见证人惊声尖叫的飙车大赛的过程,我不想在此赘述。
重新回到家时,正好距离我离开家两小时十五分。沪宁高速公路全场275公里,来回不到两个半小时,这意味着什么,懂车的都清楚。
比赛的结果,我不想如何夸耀。
但是,自从那天晚上8点半到家后,曹宇从此就再也没有出现在我家门口。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四十四瞳殇【第五更】
回到家时已经是8点37分,阿雪忧心忡忡地等在大厅里,看到推门进入的我,阿雪顿时站起身来。
“哥,你刚才干嘛去了?我刚才站阳台上,看到你上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哥……你去干嘛了?”
看到阿雪一脸忧虑的表情,我知道我刚才出门不归让她非常的介怀,虽然刚才的那一场飙车让我身心俱疲,但是这种时候如果我再露出疲怠的表情,定然会让阿雪更为担心……
于是,我索性哈哈笑了起来:
“哈哈,放心吧,阿雪。我刚才只是和曹宇说清楚关于胡仙的事去了,曹宇现在已经清楚了我和胡仙的感情,他知道他没戏的,以后他也不会再来打扰我们了。”
一边说着,我笑着对着阿雪挥了挥手,径自走入卧室冲了个凉,把因为飙车流下的津津汗液都冲洗了干净,才重新出来。
我看到阿雪依旧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个遥控器,穿着热裤,拖着鸟巢鞋,面色静默。
我看了她一眼,发现她的目光直视着前方的电视机闪光荧幕,没有看我。
于是我穿过了大厅,走向了狐仙懒卧的卧室。
一直走到卧室门口,拧开门把手的那一下,阿雪的声音,却是突兀地在我的背后响起。
“哥。”
我收住了脚步,眯了一下眼睛,然后平和地转身。
“怎么了,阿雪?”
阿雪小脸上布满了阴翳,她把遥控器放在匀圆的大腿上,轻轻咬着粉色的嫩唇,黑澈的眸子微微躲闪,似乎有些犹豫,最后,她才抬起头来,认真地看着我,道:
“哥,胡仙姐,会一直和你在一起吗。她……会一直在我们家吗?”
这个问题问住了我。
都说女人的心思是细腻的。更别提外表纯善,但是内心却细如红茸。
我手抓在门把手的弯部,却是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这么问?”我做出奇异的表情,望向阿雪。
阿雪有些不放心地盯着我,眸光闪动,说道:“那个……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但是最近几天,我总觉得胡仙姐姐好像心神不宁,有心事的样子。切糕也不怎么吃了,电视频道也乱转,杂志也乱翻,衣服啊内衣啊内裤啊什么的也丢地乱糟糟的,还经常出去逛,有时候又把自己闷在房间里,发呆……我感觉,胡仙姐好像……好像要走了。”
狐仙要走?
没想到阿雪的心思比我观察的还要细致,或者说,毕竟是女人更了解女人吧。
“还有哥你,哥,自从胡仙姐来了之后,你经常神秘兮兮地做一些我不知道的事,我有点害怕的感觉,虽然你总是告诉我没事,让我别担心……但是,我还是很担心……”说到这里,阿雪的神色居然坚定几分。
“我知道,哥你有什么事瞒着我不说。但是我不会来问的,我知道那肯定是你不想告诉我的事,也是为了我好。”
阿雪的话,让我的心吊起了几分,最后却又无奈地落下。
我苦笑了一下,看着阿雪,道:
“终究是我的妹妹啊,真是聪明啊。阿雪,这段时间哥哥我,是心情有些变动,学校里遇到了一点事,但是……那些都是无关紧要的事,都过去了。你不要太在意。那些都是哥哥我私人的事情,哥哥我能够处理好。”
“我知道,哥,你比我聪明十倍,一百倍,我知道的。”阿雪憨憨地道。“我就是有些担心。担心你出什么事……也担心,胡仙姐要走。她……她是哥你的女朋友啊。”
“想多啦。电视剧看多了吧?”我给了阿雪我所能够扮出的最灿烂而亲和的笑容,“我跟你保证,狐仙不会走的,她会一直在我们家里。一直和我在一起,不会分离。”
“我保证。”
说出这三个字,我的心情似乎也好了几分,然后拧开门把手,走进了我的温馨小卧室。
走进卧室,我看到穿着单衣的狐仙居然难得的没有赖在床上,而是酥背贴靠着墙壁,两手垂落,螓首微抬,整个人如同抽了魂的木偶似的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如果不是我仔细看,怕是会把狐仙当做一个衣架忽略过去。
此刻的狐仙,存在感俨然降低到了最低点。
“曹宇不会再来了。他知道了和我的差距。”我反手关上了房门,然后顿了顿,看着狐仙,道。
“是么。”狐仙依然仰头望着花白的天顶,两手十指绽放如兰,紧紧贴着墙面。她的语气里没有半点的惊喜,也没有打算跟我戏谑论道的意思。
她显然是走神了。
“狐仙,不是我说你。你今天的状况,就连阿雪都看出来不对劲了。”我看着狐仙,严肃地道,“有什么事,直接说吧。”
“……”狐仙玲珑娇臀贴着平滑的墙面,曲线优美的玉背或起或靠,反复轻磕着墙壁,而十指更是以我所不知道的乐音律动轻轻地叩拍着壁面。
黑发落地,狐仙那空寂落寞的黑眸,依旧定定地望着头顶上方的墙顶。
半晌,狐仙都没有给我任何直接的回答,直到我都对这个女人莫名其妙的态度有些不耐烦时,她终于缓缓吐出了一口清亮的幽叹,开了口:
“我要走了。”
乌黑的长发流动,她徐徐转过脸来,盯凝着我,轻轻地说。
空灵皓洁的眸子,映射出无尽的幽伤和虚寂。
瞳殇。
有一道冰凉的幽泉从我的心底流过。当狐仙亲口说出这番话时,我不知道该怎样形容我内心的冰凉滋味。我的手依然抓着门把手,整个人都像是泥雕木塑那样定格在那里,半天没有动静。
这恐怕是我这一生中沉默最久的时刻。
好一会儿,我回过神来,勉强挤出一线笑容,看着狐仙:
“这应该不是你变着戏法扯得无味玩笑吧?我知道你没有自降跌份到那个地步。”
“不是。”狐仙用轻忽飘渺的声音回答我,那天籁般的动听声音,仿佛从梦中传来。
我再次倒吸了一口气,我感觉到,自己的手居然有些不受自己控制了。是刚才在沪宁高速上把控方向盘太久了么。
显然不是。
我咂了咂舌,再次问道:
“那就给我说得过去的缘由解释吧。主观因素情绪方面的波动还是外在的不可抗力?”
“倒是很有你风格的问法呢。”很难得,在听到我的提问后,狐仙居然给了我一个苍白无力的微笑。
只是,这微笑,也是那么的凄苦萧瑟。
狐仙悲悯般地轻笑着,然后玉颈拉直,云雪香腮缓缓升起。
她举目望顶,缓缓摇头,双手挽在背后,却没有回答我的提问,
一袭白玉兰般的汉服裙角触地,伴随着狐仙的缓步轻移,层层叠叠的汉服裙裾如波纹般起伏波动,如同一缕飘忽不定的白烟,从我的身边擦肩而过。
“在这候着。”
于我擦肩而过时,狐仙轻轻看了我一眼,用她那清灵的嗓音给了我四个字。
我居然目眩神迷。
剪水秋眸动烟波,绛唇嚼笑起风涟。
望着狐仙一束纤腰、款摆裙袂消失在门框,不知怎么的,我脑海里突然冒出了“糟糠之妻不下堂”的话音。
狐仙去的地方,不是家门外边,而是厨房。
约莫半个小时后,狐仙玉足踩地,缓缓地走了回来。
纤美的手上,托着一个托盘,上端放着两盏白瓷茶杯和一只茶壶。,
氤氲的热气,从那一只白瓷茶壶中弥散而出。
裙袂下一双纤美的小脚延伸而出,倒勾了门角一记,卧室的木门应声而闭,而狐仙则是四平八稳地端着两杯一壶,轻轻缓缓、袅袅娜娜地走到了我睡觉的竹簟旁。
狐仙凤目阖着,双腿并起,骤然一缩,屈膝挺腰,正襟跪坐于席前,作目不斜视状。
一圈素白群苞也如同玉龙下山一般哗然坠地,在地上如波扩散而开,层层叠叠,如云涛翻浪,绵延四方。乌黑的长发一下子散开,分成了万千束,如天坠蚕丝,垂及凉席,呈伞状曲蜒。
曼妙面容沉沉似水,亮湛湛的明眸略带黯然伤意,怎么看也不似往日。
狐仙把一盘白瓷茶杯摆放于地,素洁纤巧的手握住白瓷壶的细长弯柄,提壶倾倒,冒着腾腾热气的白色沸水便倾倒进了就近的一只白瓷杯中,悦耳动听的水声叮当作响。
“坐。”狐仙叶眉微开,给了我一个眼神。
我缓缓吸气,也不管这个女人到底有什么意图,还是盘腿坐下了。
我盘腿完毕,摆好坐姿时,狐仙已经倒满了第二杯茶水,而我的目光也顺势落到了离我最近的杯中。几片尚未濡润的青色茶叶片夹杂着泡沫星子在沸水中起沉辗转。
我家里虽然有茶叶,但都是黑条状的苦丁茶,绝不是颜色这般翠润欲滴的片状茶叶。
显然,这些茶叶,是这个女人在我不知情时不知道从何时从何地弄到的。
我的视线从杯中的茶叶上移到了狐仙那倾城绝世的面庞上,没有做声。
狐仙安然坐着,目似暝,手指合托,捧起一壶茶,端送到唇边,呷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尔后便咬着樱唇,弧颌弯弯,尖尖的鬓发沿着脸侧曲线延伸下垂。
她静静地坐着,就像一座安详的雕像。
就这样等了半晌,狐仙方才开口,看着我,启齿道:
“我要走了,”似乎为了着重事态的严重性,狐仙还特地加了两个字。
“永远。”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四十五天厄之谓阳九,地亏之谓阴六
咯噔。
我的心跌进了渊谷。
我定定地看着狐仙,看着这个请定神闲,从容静美到了极致的女人,问道:
“原因?”
“我的大限到了。”狐仙糯声道,说着,她眼脸上的睫毛垂落了几分,眼神也更显黯淡了。
我的心开始颤栗,甚至指尖都颤抖地更厉害,但是我还是控制着我的情绪,平声问道:
“大限?学了永葆青春、长生不死的驻颜术的妖女也有大限?真没听说过。”
“就是大限。”狐仙重复着说了一句,看着我,用轻灵的声音说道,“我的第六劫即将功行圆满,六尾金丹境,已是我的极致。我渡不过第七劫,也不想,所以修不出七尾,明日鸡鸣过后,便是我的终期。待到那时,我这一身修行将散去,连同我自己这副皮囊,一起化为乌有,无形无相,永生永世消散在这尘世间。”
“开什么玩笑!!?”我霍然从草席上跳了起来,惊怒地指着狐仙,指着她那恬静的面庞,却是张口结舌。
我的心在震荡。
前所未有的震荡。
本以为这个女人会带给我的只有无尽的麻烦和乱子,但是这一刻,我却出奇地有种撕心裂肺的痛楚。
这种感觉是怎么回事?
“坐下。”狐仙依旧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平静无波,然后缓缓说出了命令般的话语。
“再陪我说说话。”
我的心疯狂地跳动着,这一刻,千秋万古,一统江山,云动九州,独霸天下……全都幻化为了泡沫云烟,在我的脑海中片片消散。
我控制着震惊而躁动的情绪,最后,还是重新坐回了草席上。
只是这一次,我却再也静不下来。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狐仙:
“看你这无牵无挂的样子,你早就知道渡不过劫了,对吧?”
“不错。”狐仙凝定地看着我,“我早便知道,自己渡不过这七重劫。”
说着,狐仙巧然一笑,一剪秋水眸子里,流露出了我从未见过的盈盈笑意。
那一抹笑意,叫觉悟。
“说清楚点吧,我心里有太多疑问。”我看着狐仙,缓缓地道。“难道这勾魂术的最高境界不是九尾么?不管是野史还是《山海经》、《五藏山经》、《太平御览》,或者《封神演义》中,都记载有九尾狐,为什么你渡不过第七重?”
狐仙只是静静地淡笑着,一脸神秘,没有回答我,身着单衣的她,静若淑女,又仿佛一朵悄然卓立的白莲花。
“告诉我,为什么,你渡不过七重劫!”我加重了语气,问道。
狐仙放下茶杯,撵着手指,轻轻捋着她右肩上批下了一条黑发,眼眸眨动。
“呐,王一生,你多少也算是对易学有所涉猎的,应该知道一句话——‘天厄之谓阳九,地亏之谓百六’。”
我的心扑通一跳。隐隐间,我似乎明白了什么。
狐仙继续动着红唇,道:
“天为乾,地为坤,落到活物之上,便是雄雌男女之分。”
“在易学术数上,乾以九为至尊,坤以六为至尊,乾男坤女。‘天厄之谓阳九,地亏之谓百六’中,百六,便是‘阴六’之意,所以呢,男子凭着阳气阳体可以修炼到九重劫,而女子却不行,女子的纯阴之体,顶多只可修到六重劫。到了六重劫,便是期满大限。”
狐仙凄然地笑着,但是神态却是异常的祥和,安闲平宜,宛如画卷里的观音。
“若是想逃过这六重的大限,破七重劫,乃至修炼至九重劫,化为天狐,唯有绵绵不绝地通过采阳补阴,沾染男子阳气充塞自身,冲去自身原本阴气。是以自古以来,皆有妖女狐精尤擅‘房中术’、‘采补术’之说。妖姬夏姬戏玩陈灵公,妺喜引商灭夏,妲己惑纣误国,褒姒笑嬉诸侯,骊姬夜哭倾晋,杨玉环祸引明皇,归根究底,皆是我们这一脉人祸引帝王贵胄、以致家国倾覆的典故。”
狐仙的言语里,莫不是包含着苦涩与伤怀,但是,她的语调却一直非常的平缓宁和。
“所谓‘妖在王侧’,只是因于当官执权者皆有官气、正气、阳气,而皇帝君王更是有至尊至阳的皇气,对于那些个垂涎于修道成仙、觊觎渡劫的狐妖来说,却是大补之物。”
到了这一步,我终于大彻大悟。
我忽然明白了为什么狐仙会留在我的身边,为什么会时时刻刻盯着我。
我终于知道她的最终目的。
狐仙也看出了我心中所想,她浅然一笑,美艳无加,然然道:
“不错,我一直留你身边,起初是有几分借你之身渡劫的念想。因为你身上有大气运。王一生,你有足以令众生垂涎艳羡的帝王之命,这是千年万载都不曾出现过的惊世气运。以你的才干运势,若是给你二十年……不,只需十年,怕是这世道便要因为你而翻天覆地。”
狐仙的一番话,在我的心头衍生起了一场巨型风暴。我知道,此刻的狐仙,是真正地对我推心置腹,毫无保留地把她想要告诉我的全部倾述于我。
但是此刻,我根本不想去顾及狐仙口中的什么王图霸业,我只是心跳着,看着她,隐隐作痛。
“为什么不选我做你的泉眼,做你的薪柴,做你的牢羊,继续骗我蒙我?你是看不起我是么?”
黑丝拂弄,狐仙淡漠地看着我,唇角的笑意一闪即逝:
“我从来没有看不起你。王一生,你很优秀。”
闭口不语一阵,狐仙的眼神却又黯然了几分,她的目光落在了茶杯口上,用一种近似于半死人的语气说道:
“知道么,王一生,永生,就是最大的惩罚,是人世间最大的受罪。你留得住自己,却永远留不住身边的人,看着周遭的一切沧桑变换,看着你驻足过的风景零落成泥,看着你留恋过的人飘零转逝,至亲的人,至爱的人都沉入了黄土陇中,最后只留下你自己。那种不断叠加产生的重量是时间。没有人能够承受那种重量。”
“我走遍了人间美景,如今,也该找个驿站安歇了。”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四十六我心自如玉壶【第二更】
听着狐仙虚虚渺渺的声音,我感觉到我的肾上腺激素却在急剧地分泌,到最后,当我有意识清楚下来时,我才意识到我的双拳已经握地紧紧,甚至指甲片都深深地刻进了手心肉里。
“那么,我呢?”我粗着气,看着狐仙,一字一句地质问道,“我怎么办?你对得起我吗?给予我这样的本事,改变了我的命运,更让我知道世界上还有你这样的奇女子,有你这样的仙姀丽人、绝世佳人,却又就这样随意地离去,你对得起我么?你难道不知道,遇到过你之后,我这一生一世都不会再对其他任何女人感兴趣、动一点心么?!”
随着阅历的增长,我自认为自己已经足以控制把握自己的情绪,但是,就算我是个再理智,再冷静的人,在这一刻,我也濒临失控了。
“那么,你想怎么做呢?”狐仙饶有兴趣地看着我,手背支颌,一手托腮,黑丝的发丝垂向一边,遮住了右耳。
“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一条路可以让你留在我身边,就算那条路走通的几率不到百万分之一,我也愿意试一试。”我看着狐仙,沉住气道,一边说着,我的心颤抖地更加厉害,到最后,我犹豫了一阵,还是伸出了手,抓向了狐仙素洁白亮的左手。
只是,就在我的手行将碰到狐仙手背的那一刹,狐仙那一只露在长袖外的纤巧小手,却是迅速地缩了回去,躲过了我的凌空一抓。
“可是呢,”狐仙缩着手臂,凄然地看着我,笑着,“我偏偏就是不想像我的那些先辈那样屈于男人足下搔首弄姿、淫然献媚呢。你且当我是个看轻天下所有男人的犟女人。”
一面说着,狐仙的眼神也是愈发的空灵寂寞,她幽幽地叹息了一声,最后轻轻地念道:
“质本洁来还洁去,强于污淖陷渠沟。寒梅折枝香如故,菡萏浮水勿沾泥。后人若有闻其名,一片冰心在玉壶。”
短短的三句话,狐仙的意思却是表达地一清二楚,她的想法,她的选择,还有她的终点,都表达地淋漓尽致。曹雪芹和王少伯的话,她都参杂了一点意思。
洁来素去,不陷淤泥,我心自如玉壶。
这就是狐仙的回答。
狐仙的神态是那么的坚决,不容置喙,不容抗辩,甚至压根就没有让我开口施手的意思。
我静静地看着她,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生平第一次,我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辩驳狐仙。
平日里和这个女人争锋相对、据理力争的气势哪去了?
我不知道。
找不到了。
“再陪我说说话吧。”狐仙静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我,黑发成伞,白衣拖地,裙长袖宽,长襟斜长,将她那世间最为完美的容颜娇躯勾勒衬托地举世无双。
如同最为精致的雕塑。
狐仙眼睑微垂,目光落在了离我较近的那一杯白瓷茶杯上,她微微俯身,一对玉手自袖口探出,轻轻地端起了那热气未散的茶杯,大袖垂拉,把那一杯茶递送到了我的面前。
“端着。”
我看了看狐仙那面无表情的宁静之色,微微犹豫,最后还是捧过了茶。
有点烫手。
毕竟是沸水冲泡,水温不是这么容易散去的。
狐仙的手离开了我手里的茶杯,她那黑而亮的眸子静静地看着我,然后,她缓缓开口,指着我手上的茶,问道:
“可能从中悟出些什么?”
我低头看着手里紧握的茶杯,里面的热水微微荡漾,清色的水,碧绿濡润的茶叶根,或是有几根依旧干瘪,蜿蜒悬浮水上,如舟楫回荡,或是有些许沉落水底,糅杂一处,也有些许不上不下,悬停水中央,沉沉浮浮。
我闭上眼,细细地闻了一口,然后才把茶杯递到了嘴边,轻轻地抿了一口,最后才重新睁开眼,直视着狐仙。
“茶香极为香醇浓郁,茶叶嫩绿爽口,茶叶大多是半叶半芽状态,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应该是雨前龙井。雨前龙井的有句诗,叫‘玉髓晨烹谷雨前,春茶此品最新鲜’,只有在每年4月19日的谷雨节气前采摘才最为新鲜。你能够弄到手,倒也不容易。正规的雨前龙井,在这个时节阶段怕是要卖到不菲的价格。”
“继续。”狐仙平静地看着我,道。“说说你对茶的认识。”
“呵。”我笑了一下,把手里的茶放下,“是想考问我对茶道的参悟么?这雨前龙井,是属于绿茶、黄茶、白茶、黑茶、红茶以及青茶六类中的绿茶,再具体点说,雨前龙井是绿茶中的西湖龙井中的一支,因为是谷雨之前,最为新嫩,故也称为‘少女茶’。在所有名茶中,除了早已失传的宋朝三十八款名茶之一的福建北苑御茶龙园胜雪和被洪武年间朱元璋罢造的龙团胜雪以及全世界也就六棵武夷茶树,年产不到二十克,就是国家领导人都未必喝得上的大红袍之外,也就属这西湖龙井中的少女茶最为名贵了。在名茶中,这雨前龙井,也足以排名第四。其档次还在黄山毛峰和安溪铁观音之上。”
但我的这番讲述,显然不是狐仙想要的答案,看到狐仙不为所动的神情,我继续说道:
“茶道、养生之道我兴趣寥寥。但是我印象最深的是日本茶道鼻祖千利休的名诗:‘先把水烧开,再加进茶叶,然后用适当的方式喝茶,那就是你所需要知道的一切,除此之外,茶一无所有。’日本茶道与禅道相结合,这番话,倒是耐人寻味。”
狐仙依旧是静静地看着我,眼神凝定,不为所动。
几次吐息过后,她才轻启朱唇,凝视着我,说道:
“懂。也不懂。千利休的这番话,你究竟也只晓其意,不晓其理。”
狐仙将她手中的那一杯茶轻轻地摆到了我和她的中间,几瓣茶叶儿在水中悠悠荡漾着。
“真要讲究,茶之一道,包纳万千。只是大多庸俗之辈斗茶之时只考究茶色与水痕,却是最偏狭下乘的拙见。真要论究起来,种茶、植茶、采茶、晒茶、辨茶、煮茶、泡茶、饮茶、用茶、悟茶,无一不是一门技艺。便是千利休,也不过知晓其中采茶、辨茶、煮茶、泡茶、饮茶之法罢了,真要说悟茶和最基本的种茶、晒茶等法,却也不尽然。”
我只能苦笑。说起来,这个女人出生的时候,离千利休逝世也还差了六年之久。
“倒是想听听你悟茶的道理。”
“看。”狐仙看了我一眼,指着眼前的茶杯细声道。
我顺着狐仙指点的方向望去,狐仙指着茶杯里的那些散装茶叶,道:
“王一生,且不论茶之一字包含万象,单是这泡茶的容器,就是万般考究。你这杯,乃是瓷杯,音近‘慈悲’,乃是慈悲为怀,海纳百川,有容为大之意。慈悲,大度,乃是佛家心肠。而佛说,一花一世界,一叶一菩提,正因佛无所不在,可大可小,是以能够容下这万千茶叶,万千世界。”
“王一生,你再细看这茶叶,岂不有沉有浮,上下其位?或是在水面飘转打旋,或是在水中悬停延展,又或是从水底扶摇直上,又或是从水面坠落杯底,不正是为人生?茶之一字,便含有一个人字,所以茶的学问,也是人的学问。起起落落、沉沉浮浮、或是挣扎着登高望顶,或是无奈落水坠地,又或是夹杂其间挣扎彷徨,不上不下,苦不堪言,皆是世道人心的映射。品茶,是以也是品味人生。且不论是浮于水上的茶叶,又或是悬停水间的茶叶,待到被苦涩的冷水浸染湿透,也终究会沉落杯底,不复再起。这便是人生在世,不论你如何风光煊赫、光鲜亮眼,待到老来正寝时,毕竟是与他人大同小异,一抔黄土,葬入渊底。”
“……”我静静地听闻着狐仙的说辞,只是静静地思索斟酌着狐仙的字句,狐仙的话语,当真是她一生的精粹感悟,如果没有悠长岁月的沉淀,她是说不出这样的感悟来的。
“茶有沉浮,有飘转,是为人生。
“茶,先苦后甜,苦尽甘来,亦为人生。但是,再甘甜的茶,浸泡久了,也终归于平淡。恰如人生如何大波大澜,最后终归于平淡。
“茶香,被滚烫的水泡煮了以后方能散发而出。人何如此?若只是蜷缩一隅,任谁都不过是尚未展开散香的茶叶,升斗小民、黎民百姓而已。”
狐仙端起茶,一对水眸如杯口中的水纹一样微微荡漾着,在其中,我仿佛看到了水波潋滟,叶脉飞旋。
“茶讲究。茶水也讲究。王一生,为了泡好这一壶茶,我煮沸了三次水,一直待到第三次开水沸腾,白沫翻滚时方才熄火倾倒,因为若是沸腾不足三次,这水便不够浓郁,色轻味淡。若是过了三次,这水便‘老’了,是以这泡茶之水,也是异常讲究。”
“这一次我懂了。”我点点头,打断了狐仙的话,说道,“你是想告诉我,凡事皆要把握火候,掐准时间点,才能做到最好,对吧?”
“聪明。”这一次,狐仙的唇角,总算是翘起了刹那的笑意,“天予弗取,反受其咎。上天赐予的机缘时机若是把握不好,只不定便要反受其祸。是以凡事皆要掂量时间,掌握火候分寸。”
狐仙的这一番话,这一次,真的是给予了我最深的感悟。
我深深地看着狐仙,内心的激荡前所未有。
“谢谢你。”我看着狐仙,艰涩地吐出了这番话。“狐仙。”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四十七茶道,棋道【第三更】
狐仙呷了一口茶,重新看着我,继续道:
“其实还能看得更深。除却人生,细细观瞧这茶叶,你还可看到舟行水上,千帆共渡,桅樯林立,鼓角齐鸣,旌旗蔽天,再阔开去,这片片茶叶,便是星辰宇宙,浩如烟海。一叶一舟,你可以看到舟行于星海雨雾间,每一片叶子从蜷缩到舒展,从紧绷到舒张,都是生命的生长和老化。”
“这是从大宇宙观看茶。在西方便有通过茶叶占卜的学问。”狐仙淡淡地说道,“而千利休却已经参透了宇宙观,回归了远点。他超脱了宇宙,回归了本心。”
“从人生感悟到宇宙万象,最后,又终归于人心。”狐仙停顿了一次,继续说道,“再苦的茶,被平淡的水冲泡了以后,也会渐渐被同化。人生终究回归于平寂。万事万物走到极致,终归原点。”
说到这里,狐仙对我展颜一笑,给了我一个祥和温煦的笑容,她轻轻握住茶杯,晃了晃,道:
“当你低头品茶时,能从水纹中看到的,只有自己。那便是你回复了本心。这便是茶道的极致了,返璞归真。”
至此,狐仙闭口不言,而我也知道,她的演讲终于落上了句号。
她端起杯来,在手中把玩了三圈后,微微仰头,喉间蠕动,无声地将茶中的茶小口饮尽。
而我,却是低头看着自己面前手里的这一杯茶,陷入了久久久久的沉思。
氤氲的水汽随着满屋的芬芳茶香弥漫开来,模糊了一片,光与影的界限已经失去了意义。
在这水雾起伏的空间中,狐仙那曼妙完美的身影也开始出现了些微的变化。
狐仙那乌黑的长发、浑圆如珠的削肩上、她那弧线光滑的玉颈之上,乃至她身上的每一寸若隐若现的肌肤表面,都开始缓缓地升起了一丝丝的白烟。
那白色的烟雾夹杂着狐仙身上特有的奇香,从狐仙的身上袅袅升起的白烟缭绕着她的周身,而随着这一缕缕的白烟升腾而起,狐仙的那幽倩的身影,居然也渐渐开始显得朦胧了。
“狐仙,你……”我错愕地看着狐仙身上的惊奇异变,却是说不出话来。
狐仙身上升起的丝丝白气,仿佛仙丝履带一般在空中缭绕偏转,交错成万千云象,起伏飘散,一点一点,充斥在我的卧室中。
我惊愕地看着狐仙,可是狐仙却是一脸随然地看着我,仿佛早已料到此刻的情景一般,她轻轻地抚摸着肩头的黑丝,眸光凝定地落在我的脸上。
“呵,大限快要到了呢。还有几个时辰,我就要散了。”狐仙轻轻地叹了口气,言语中充满了幽深的感慨和讽伤,那种直透灵魂深处的伤感,让我的心也变得无比凄凉。“没想到,我也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直到这一刻,我真正的意识到了。
狐仙,真的要走了。
“再对几局。”
狐仙看着我,幽幽说着,然后从侧旁的床头柜上,取下了我摆放在那里的一盘围棋和一盒象棋,又逐一提了围棋盒,轻轻地摆放在了我的面前。
“是等级森严的象棋,还是众生平等的围棋?”
狐仙跪坐在我的面前,两手一左一右搭在象棋和围棋的棋盘上,每一只手的手背上,都有类似于干冰般的游丝白气缓缓散发出来。
看到狐仙身上三万六千个毛孔无不散发着白气,我心如刀绞。
我的心,在滴血。
想起这个女人曾经和我渡过了不足百日的日子,想到那些虽然算不得多欢快,但是总觉得充实和色彩鲜明的日子,我突然有种撕心裂肺的痛。
虽然短暂,但我……却感觉到自己像是渡过了生生世世。
“围棋吧。围棋静,象棋动,象棋杀气太重。”我压制着颤抖着的声音,说出了我的选择。
“那就围棋。”狐仙黑眸一眨,缓缓颔首,宽袖一扬,便顺手拉过了右手边上的十九路围棋棋盘,摊开在我和她之间。
狐仙长长的睫毛半垂半开,一只白洁的玉手细细轻抚着方正棋盘,半晌后,她拉过棋盒,将盛着黑棋的一盒呈递在我的右手边上,盛满白棋子的那一盒则是放在她的右头。
“你先吧。”狐仙轻轻吐出了一团芬芳清气,灿亮的眸子看着我。“看看你的棋艺。”
“我先落子?”我不禁挑起了一根眉毛。所谓先发制人,就概率来说,围棋先落子的那一方胜算更大,虽然并不尽然,黄眉僧与段延庆对弈时,为先下一子,甘愿自断脚趾,并非不无道理。
“你先。你是执黑。”狐仙凝定地看着我,不容置辩地道,她那单薄的香肩之上,源源不断有白气离散升起,而且比起之前,狐仙身上的白气更为浓郁了几分,而与之相对,狐仙的身影却反而显得朦胧了起来,她那完好绝俏的身形,此刻就像是一尊能够透过月光的夜光杯。
这个女人敢让我先行落子,自然是底气十足,认为我的棋艺道行都不如她,多少有点高人指路的意思。
在谁先落子这个无伤大雅的点上,我不想追究什么,看着狐仙身上那一丝丝的氖氖白气,我根本没有下棋的心思。
其实,真要说起来,我对我的棋艺也是充满自信,打小开始,对弈、象棋或是五木、军旗或是六博,在钻清楚规则熟手之后,我都没有过败绩。
“可别用读心术啊。”我抬起头对着狐仙警示了一句,然后用食指和中指的指尖夹住棋子,准确地将棋子轻轻放在棋盘右上角的交叉点上
“我既让你持黑,自然知晓规则。”狐仙淡淡然地说着。然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我提子的手上,眼中闪过一丝的赞许,“提子手法倒是像模像样。”
“不止是像模像样而已,是有真本事的。”我看着狐仙那渐渐虚化的身影,抿了抿嘴,挤出了这句话。
言罢,狐仙理顺了青丝,娇颜略沉,多了几分的凝实与慎重。
狐仙微微抬起袖子,这个颜如舜华的女子一只白洁素手从袖中探出,五指微微偏转,拇指与食指贴合,做出拈花指状,捻起了一枚白子,轻扑扑如一叶飘萍落于棋盘之上,左贴天元,却未占天元。
“自尧舜帝造围棋以来,历代名流辈出,贤士相继,各衔风骚。尤以三国两晋、康乾之世为盛,出了一揽子棋圣国手。如高韬轻灵之黄龙士,以弃为取范西屏、邃密精严施定庵、后又有东瀛腾挪善变道策、临危反戈丈和、平和悠妙秀策、机警奔放之秀甫,更有近代取舍分明之秀荣、阴阳六合吴清源。虽然我不知晓如今的围棋世道谁为主宰。但棋之一道,内含禅、道至理。”
“古来素有以棋会友,弈棋识人之说。素昧平生的陌客闲人,纹枰对坐,不言一声,不书半字,只拈子敲棋,即可手谈之中见风云,落子当下数高低。便是棋之力。若品茶是随波逐流的洒意人生,下棋便是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的艰卓历程。”
狐仙缓缓讲述着,睫毛低敛,目似暝,意暇甚。
她的面容如闲庭信步清闲澹然,蝶翼般的大袖大起大落间,随手提子落子,快意洒然,一气呵成,如高山流水,泄流行畅,丝毫没有滞涩凝碍的忸怩之意。
这个女人还有说这些闲话的余地,说明她还大有余力。
我皱皱眉头,看了狐仙一眼,低下头,观察着狐仙的路数。
从棋路来说,狐仙的棋路比较散,刚开始下了几子,倒也看不出个深浅来。
接下来的十子,我和狐仙都没有再说话,我们之间时而皱眉,时而提子,时而思索,时而开悟,但总的来说,却都非常的沉默,沉默到了简直就是死寂的地步。
连带着,整一个卧室也都冰冷了起来,主观感觉的温度几乎下降到了最适宜冷冻尸体的零下九度。
差不多僵持了半个小时后,我终于看出了狐仙棋格中的一个破绽,那一刻,我几乎忘记了狐仙即将消散的境况,忍不住露出了一刹那的笑意。
狐仙的包围我的三枚白棋虽然步步紧逼,形成了虎口之势,但纵观整个棋局,狐仙却是露出了一个致命的破绽,让我得以趁虚而入,反杀得胜。
“倒扑,脱先,三四线交,下小目,我提子了。”我看着狐仙,有些抱歉地笑了笑,然后在狐仙白棋的外围放置了一枚黑棋,吃了狐仙两子。
看着棋盘上多出的两个空缺,我只是感觉到了一刹的纵快,但却并不感到如何的快慰,更深的,却是浓浓的悲伤。
我抬头看了狐仙一眼,却发现即便被我提了两子,她脸色却依然宁和,丝毫没有变化。
于是棋局继续。
两分钟后,狐仙忽然嘤嘤地开口道:
“门吃,逃不掉了。这子我提咯,可怜的王一生。”狐仙素手微提,取走了我六枚黑子,随即抬起头来,雪一般的玉颜上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清浅笑意。
从那一抹笑意里,我第一次从狐仙的脸上看出了得胜者的挑逗之意。
而和狐仙相反的是,当狐仙吃了我六子时,我整个人都陷入了石化状态。
“不可能!我明明先算了接下来所有可能的十五条棋路……怎么可能?”我抬起头,不可思议地看着眼前这个得意忘形的女人。
【今天六更!!】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四十八对弈【第四更】
“继续。”狐仙扬了扬她食指与拇指间夹着的那两枚黑子,用空灵的声音点醒我。
因为知道这个女人不简单,所以我已经以我最大的努力计算棋局,分析棋路,连算了十五条路子来围堵她,可是我没有料到,到头来,我居然被这个女人给反杀了一击。
之前我故意让我的黑棋陷入狐仙设下的陷阱里,玩了一个漂亮的反杀,吃了狐仙两子,但是我没有料到,狐仙却是故意钻进了我的陷阱里,给了我这个机会吞掉她的两枚白棋,她露出的破绽,完全就是放长线钓大鱼的饵料罢了。
好一个高深莫测的女人。
我用手背拭了一把额头上的细密汗珠,俯身下,低下头,继续和狐仙对弈。
因为有前车之失,接下来的对弈,我略微放慢了速度,下的更为谨慎缜密,但是狐仙却依旧是速度不减,均匀落子,气度闲逸,似乎只是一台重复单一动作的机械车床罢了。
既然狐仙给我来了一个反将一军,那么接下来,我也设下了连环计,想要给她一点颜色。
这一次,我故意露出了一个破绽给狐仙,试图引诱她深入,但是狐仙没有深入,只是旁敲侧击,于是我继续把破绽扩大,增强这个破绽的诱惑力,这个女人果然开始迎合我的节奏,开始对着我的破绽落子迎击,于是我迅速回防,按照我的设想快步落子。但是狐仙也是迅速地做出了反击。
我知道,这个女人是故意落入我的破绽陷阱的。为的就是给我一次反杀。所以我也早已布好了更大的局来反堵她,只是狐仙眼睛也挺亮,警觉性极高,就在快要落入我设下的圈套时,她居然玩了一手沉默莫言,仅仅存活下来的小角白棋居然反扳,几乎就要蚕食我大片棋子。
“你中计了。”我笑了笑。虽然狐仙的警觉性极高,但是她还是着了我的道,“白子反扳,一招沉默莫言,的确很漂亮,但是我早就算到你会故意进我的圈套吃我的子,然后趁着我反击做出相应的反击,你也会预料到我的二次反击,做出二次反扑。但是,你不会料到我的第三次反围剿。这是一个局中局。”
一面说着,我一面笑着,一个抱吃堵地狐仙的白棋只剩下了两个气。我很想看看这个女人被反将一军的表情。
“错了。”但是,我没能够从狐仙的脸上捕捉到哪怕一丝的危难,我看到的,居然是淡然不迫!
“看清楚了,被吃的是你,王一生。”狐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一丝如我所料的快慰笑意,然后她从我打出的虎口中塞入了白子。
我定睛一看,却是大吃一惊。
原本我应该把狐仙逼入了绝路,能够吃掉她大把的棋子,可是狐仙的这手一出……
的确,我是能够吃掉狐仙的蜀中,但是我失去的,却是半壁江山!
“这一招,我称之为‘猎鹰戏苍狼’,源自‘司马懿连环局覆公孙渊’。”
“你……你早就猜到了我的三连环,所以下了一个更远的套子!?”如果说狐仙之前的那一次吃子我姑且可以归结为惊异,那么此刻的我,却是彻彻底底的震惊了。我已经步步为营、如履薄冰,但是没想到,到头来,这个女人还是早就给我设下了套子让我钻。
狐仙,依旧是比我多想了一步。
我的心里掀起了滔天巨浪,久久不能平息。
从小到大,我跟不少人下过棋,附近的邻居,学校的老师,同学,或者是围棋班的新秀,但是,我从来都没有碰到过像狐仙这样精于计算,把我的每一步都看得透彻、压得死死的对手。
这个女人,真是妖孽。
狐仙不禁莞尔,她挑了挑秀眉,戏谑地看着我,道:
“该说你拣了芝麻丢了西瓜呢,还是失之东隅收之桑榆为好?”
“继续!!”我切齿握拳,不服气地看着狐仙,卡着声道。
“好。”狐仙微微眨眼,面容重归于寂。
如果之前狐仙的表现可谓是深藏不露,那么接下来狐仙的棋路,简直就可以用锋芒毕露来形容,接下来狐仙的攻势如雨如瀑,乘胜追击,丝毫不给我喘息停顿的时间,压得我汗透重衣。
“这一招声东击西,先散后合的手法,是我自创,我称之为孙膑‘围魏救赵’。”
“……这一招,我的子儿八方聚合,四面包抄,是为战国苏秦‘合纵连横’之计。”
“……这一招,引得你黑子儿十方受敌,孤立无援是为汉高祖刘邦‘四面楚歌’之计。”
“……这一招,分十八路走,以散攻合,以弱攻强,是为曹袁十八路人马‘五方伐卓’。”
“……这一招,先分后合,形鼎足之势,是为刘玄德‘联吴抗曹’之计。”
“……这一招,临终续命,向死而生,逆乱棋格,是为诸葛孔明‘七星点灯’。”
“……这一招,棋子各分其司,把持一位,以是为西晋司马越‘八王之乱’。”
“……这一棋,以退为进,诱敌深入,是为东晋谢玄‘引兵河间’。”
“……这一招,超铁绝尘,逆势而上,是为南朝白袍将军陈庆之‘千军抗魏’。”
“……这一招,反复交变,水无常形,是为隋朝杨广‘三下江都’。”
“……这一招,双子势均力敌,争执不下,是为初唐李建成李元吉‘二子争储’。”
“……这一招,棋局大散,零星散乱,是为唐后‘十国割据’。”
“……这一招,长驱直入,清敏幽远,是为北宋金军破京‘靖康之乱’。”
“……这一招,细静绵密,棋路夺巧,是为辽太祖率兵‘东征震国’。”
“……这一招,一子盘位,八风不动,是为海陵王完颜亮‘立马吴山’。”
“……这一招,势大力沉,胜之醇厚,是为察合台汗国笃哇‘急袭岭北’。”
“……这一招,先东后西,割翼断翅,是为明朝开国皇帝朱元璋‘削平两广’。”
“……这一招,小巧绵密,蓄势待发,是为曾国藩‘屡败屡战’忍之一计。”
每当棋局有所变动,急转直下之时,狐仙便会缓缓道来,讲述每一颗子,每一步棋的门道玄奥,听得我双耳发聩。
狐仙下的安闲乐适,圆转自如,但是我却是感到了这个女人带来的可怕压力。
狐仙的这些棋宫,都是她自创,完全是她数百年看破红尘,走遍大江南北总结出来的感悟,是这个女人一生的智慧结晶。
简简单单的十几步棋路,却是饱含了二十五史的经典事例,是中华上下五千年来的精华结晶。
平平淡淡的十七步棋路,却是唯有饱读了了《史记》、《汉书》、《后汉书》、《三国志》、《晋书》、《宋书》、《南齐书》、《梁书》、《陈书》、《魏书》、《北齐书》、《周书》、《隋书》、《南史》、《北史》、《新旧唐书》、《新旧五代史》、《宋史》、《辽史》、《金史》、《元史》、《明史》和《清史稿》等著作,方才能够信手拈来,顿悟而出,并且运用于棋道。
那一刻,我深深地明白了狐仙这个女人的可怕与深不可测,当我在和狐仙对弈时,事实上,我已经在和中华上下五千年的历史对弈。
我,在和整一段中华历史做困兽之斗!
啪嗒。
我手里的黑子一个不稳,落在了棋盘之上,咕嘟一个打转,最后颤颤而止。
我低下头,才发现,我的手,居然在颤抖。
我在害怕。
我在害怕和狐仙对弈。
我在害怕失败。
我握了握左手,像是个迟暮老人一样迟缓地抓起了掉落在棋盘上的黑子,缓缓抬起头,擦了把汗,看着如同玉观音般坐在我面前的狐仙。
狐仙面容恬淡,双目微垂,精致的脸蛋如同白瓷,而唇角的那一抹红,却是越发的鲜艳欲滴。
“终局。你输了,王一生。”狐仙用一种灵渺的声音,宣告了我的败北,然后在棋盘上落下了一颗白子儿。
我再一次低下头,看着棋盘,久久说不出话来。
我败了,这一局。
整整输了四十八又四分之一子。
败得奇惨。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四十九彩棋【第五更】
看着被大片白子占据的棋盘,我整个人都是一阵松懈,出了一身虚汗。
我喘着气,擦拭着额头上的汗水,几次匀速呼吸才缓过神来。
“怎样?”狐仙眯眼,笑看着我,端起瓷杯润了润她那鲜红的唇角。
“再来!!”我猛拍了一下棋盘,死盯狐仙,不服气地道。
“好。”狐仙依旧从容地笑着,但是那一抹笑,却是带着无尽的苍凉。
这时候,我注意到,狐仙的身影已经越来越淡了,她的身形如同狂风中的柳丝,四散飘动,随时都有被吹散的趋势。
“你的身体……”我看着狐仙渐趋虚幻的身体,心里一阵说不出的难受。
“再来一局。”狐仙打住了我的话语,只是浅浅地笑着。
我低下头。
棋子很快就整理好了,棋盘重新变得干干净净,第二局开始。
这一次,我和狐仙两人都下的非常沉闷,沉闷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狐仙不再似刚才那般言说唠叨,而我也没有喘气,只是全神贯注、凝神聚气地下着,这一次,我拼命地运转着大脑,下的比之前的任何一步棋都要小心,都要谨慎。
最后,我再一次败了。
输了二十子。
我无力地喘着气,而狐仙却是静静地看着我,眼里却是多了说不清道不明一丝的灿亮。
“还想来?”狐仙看着我,嘴角浮现出几不可觉的笑意。
“再来!!我已经摸出了你的棋路,知道我输在哪一点上。”喘息了一阵,我胸中鼓着一口气,再一次不甘地爬了起来,迅速地把棋盘上的子全都清理干净,准备下一局。
“哦?倒是说说。”狐仙饶有兴致地看着我。
“你擅长打反击战。”我眯眼看着狐仙,缓缓地道,“你的棋艺确实很不凡,境界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但是,你最擅长的,还是在预先排布好的盘阵中和我对弈,你擅长布局,你能够胜过我,靠的是你积淀下来的底蕴,伏下陷坑,诱我深入,再打防守反击战。官渡之战、赤壁之战,共同点,都是反击战。而反杀,也是诸葛孔明最为擅长的路数,第二次北伐,王双追击诸葛亮,被反杀了。曹真伐蜀,魏将郭淮,费曜深入蜀地,却为诸葛亮以魏延反杀。
第四次北伐,司马懿派出挑衅诸葛亮,以张颌战,为孔明被反杀了。且除了杜预灭吴一战,吴国防守战也全获胜利。历史上,刘备,曹丕,曹休,司马师统统倒在了进攻吴国的路上。孙权,陆逊,诸葛恪则倒在了进攻魏国的路上。易守难攻,这是千年不变的道理。铁血首相俾斯麦胜法国,也是防守反击战。成吉思汗最初西征,也是自卫反击战性质,最后收不住缰绳,一路西进。在双方自愿等同之下,反击战,是最容易胜的。而围棋之中,双方棋子数量等同,一方打起防守反击战来,自然更有胜算。”
狐仙静静听着我的分析,终于瓠齿微露,唇角泛起了一丝浅笑,她侧首看着我,道:
“奇花初胎,矞矞皇皇。干将发硎,有作其芒。既然你这般说,那就再来。”语毕,狐仙双手捧杯,发丝轻落袖上,微微欠身颔首。
我闷着一口气,双手却是在不住地颤抖着,两局棋下来,我也总算是摸到了一点狐仙的下棋路数,这个女人的计算能力相当可怕,尤其擅长借力打力,反受其力,让我吃哑巴亏。
但是,只要计算能力再提高那么一步,哪怕再多那么一丝丝,我也能够追上和狐仙的距离。
我,有这个信心。
事在人为,没有做不成的事,只有不敢坚持的人。
第三局对弈便如是开始。
这一局,下的不算沉闷,反倒是有些轻快,在下棋过程中,狐仙还屡屡拨弄着她的秀发丝,眼中几次掠过亮色,但是下手却依旧异常稳准。
第一次,狐仙露出了几分惊迷之色。
“倒有寸许长进了。”狐仙冁然一笑,食指中指夹住了一枚棋子,轻轻放置于棋盘星位之上。第一次,狐仙用食指和中指夹棋子落棋,而不似之前那般用圆润白嫩的拇指肚和嫩草般的食指肚夹子。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我洒然笑道。
“是么。”狐仙信手提子,稳稳摆落,温声絮语道,“魔高一丈,佛高一寻。”
我低头看棋盘,却是不禁皱眉,一阵郁闷。
“扭羊头,断你气了,你又输咯,王一生。”狐仙用风中吹絮般的口吻宣告了我的再次败北。
扭羊头,棋子被逼入了绝路。我已无路可走。
看着棋盘上辈吃掉的大片江山,我如遭雷劈。
我抹了一把汗,眯起眼,有些无奈地抬起头来看着狐仙,却发现她的面色并没有之前的那般写意轻松,眼眸之中,也露出了三分宽慰和欣喜。
于是我重新把视线落到了棋盘之上。
这一次,我输了十子。
如果说第一局输了四十子是境界的差距,那么,第二局输了二十子,则是定力的差距。而第三局拉近到十子,却纯是心境的差距了。
我看到狐仙那瓷白色的秀额上滑下了一丝晶莹的弧形汗流。
第一次,狐仙的脸上冒出了细密的汗珠。
当然,当起起伏伏的白色雾气飘过她的面颊时,那一线汗丝消褪了。
“再来一局。”我再一次抬头看着狐仙,直视着她那动人的明澈双眸。
这一次,我总算多了几分底气,
狐仙静静地看着我,尔后又把视线重新落回到棋盘上,却没有急着答应。
“再来一局。”我重复了一次,这一次,狐仙的眸光总算是回到了我的脸上。
她细看着我,莞尔道:
“呐,王一生,你可知道在我眼里,你像什么?”
我闭嘴沉吟了一阵,最后摇了摇头:
“我像什么?”
“十万神鹰方出一只的雪隼海东青。”狐仙垂目道。
不待我Сhā话,狐仙幽幽叹了口气,继续道:
“你和他很像。都像一只睥睨天下,认定了死理就一心向前冲,傲骨犟气,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海东青。”
略一顿挫,狐仙轻轻地抬起了头,感慨而悲恋地望着头顶之上的虚无地带,叹息:
“他也有一只海东青。每次出战必然伴随其身,蹲伏在他左肩上。那只海东青就如他那般高傲,永远只知昂首挺胸,面朝东方云空,就算右转肩头,它也会顺势左转身躯,保持面朝东方的姿态。你也这般高傲。”
“他是谁?”我憋着气问道。
“把我列进《七大恨》的那位。”狐仙略显幽怨地道,她身上的白气已强盛到了极致,半个身躯都已经浸入了后方的白色朦胧地带,我已经看不清狐仙身后的床头柜和白粉墙了。
“懂了。”我抚了抚手背,狐仙的那一段故事,我还是知道的。我也知道狐仙所说的那个男人有多么的不可一世。
朦胧叠伏的白雾之中,我不经意地看到了床头柜上方的电子钟,上面显示的时间,已然过了丑时。
“开局吧。”狐仙摆开了双袖,大袖纷飞间,上下飘舞,仿若彩蝶。
“下彩棋么?”我提起黑子,看着狐仙,笑着道。
“赌什么?”狐仙凝定地看着我。
“我输了,我和你一起死。我赢了,你留下,留在我身边。永远。”我紧紧盯着狐仙,说出了这一番完全不给自己留后路的话,看着她面色的每一丝细微变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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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五十留在我身边,一辈子!【六更】
听到我这么说,狐仙的眼眸之中,闪过了惊愕之色,随即她的嘴角扬起了一丝纯粹的笑意:
“你赢不了我的。王一生。”
“如果赢了呢?”我笑道。
“没有如果,也没有万一。”狐仙缓缓摇头。她凝睇着我,随即笑道,“以的才智,你应当足以断察,方才我和与对弈时,不过耍了三分力。”
“我当然知道,不然你不会连手都不会颤一下。”我笑着说道,“但我感觉,自己离你已经远远没有当初那么远了。”
“还是说,你不敢?”我笑看着狐仙,道。
“一谈敢与不敢的问题,便已然落了下乘。”狐仙轻声道,“你落子吧,我应允你便是。只是呢,王一生,我规劝你留住你的这条小命。你还有你的志向,若是为了我而掉了身段,则你在我眼里,和那些八旗子弟也相去不远。”
“我只当拯救一条性命。”我笑道。“警察没有挨枪和开枪的胆量,就别想着从歹徒手里救出人质。不敢押上红底裤,就赢不回百宝箱,要是没有和死神斗的勇气,就别想战胜死神。于我便是此理。”
狐仙的秀眉终于颤了颤,她嘤然笑道:
“倒是有趣的说法。我只给你一次机会。”
“我只需要这一次机会。”我认真地看着狐仙道,然后攥紧了拳头,指甲都刻进了骨肉里,“人生没有重来的机会。”
说到这里,我一把抓过了一枚黑子,随意地丢在了棋盘之上。
“你……”看到我随手把棋子丢在棋盘之上,狐仙面色终于大惊。
“你的阅历境界都在我之上,既然无论我想出什么样的棋路,都会被你一一破解,那么,我就索**给天命,让上天来决定你我之间的胜负。至于什么计策不计策,棋路不棋路,已经没有意义。”
我笑看着狐仙,洒然道:
“你说过我是帝王之命,承天之运,既然如此,我就应当是鸿运当头。那么,我就让天命做我的嫁衣,为我所用。我这么做,可有不妥?”
“我的子已经落下了,轮到你了,女人。我没那么多性子等。”我双手环抱,笑看着狐仙,一字一句地道。
“疯子。”狐仙轻啐了一口,终于忍不住骂我道。但是很快,她的眼中却是闪过了赞许之色,喟叹道:
“是吗,原来你早已看透了这一点:‘当你一心一意求胜时,便已经输了。’能够这么早悟出这个道理……王一生,我认了,你当真是天纵之才。”
“速度。哪来这么多无关紧要的话。”我笑骂着,催促道。
狐仙嘴角挂着一丝的笑意,她细细地端详了棋盘一番,然后撵来一枚棋子,不轻不重地落在了棋盘的某个交叉点上。
我看都没有看棋盘,直接抓过了一枚黑子,随手一丢,丢在了棋盘之上,没有等黑子落稳,就抬头催促狐仙道:
“轮到你了。”
狐仙蹙眉看了我一眼,她看了一眼棋盘,面色略微凝重了一些,这一次,她落子时的速度终于放缓了一些,似乎在仔细考究棋盘上的格局。
一次吐息后,狐仙落子。
我又是抓过一枚棋子,随手一丢,也不管落在哪里。等黑子落定后,我直接抱胸凝视着狐仙,看她的反应。
“不成章法,真是胡来。”狐仙瞧了一眼棋盘,看着我道。
“当谈论章法时,就已经落了下乘。棋道棋道,便是一个道子,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不刻意去追求什么,缘督以为筋,才是世间至理,不是么?”
我戏看着狐仙。
“贫嘴。”狐仙懒懒散散地看着我,依旧是不紧不慢地抓过了一枚棋子,走了下去。
但是接下来的几枚子,我却依旧是随手抓来,随意丢出,完全没有棋路,没有布局,没有对策可言。
甚至,我都压根没有看棋盘。
当然,虽然我没有任何布局可言,但是有一点,我却是非常清楚的。
那就是,虽然我没有任何的布局,却也打乱了狐仙的布局,最可怕的敌人不是能够和你针尖对麦芒、棋逢对手的敌手,而是无视规则,不按常理出牌,让你看不透的疯子。
这已经不再是囿于棋盘上的对决,而是心理层面的交锋。
几此轮转后,狐仙下子的速度,却是越来越慢,甚至,极为罕见的,当走到第十子时,狐仙提着子的素手悬停在了半空之中,美眸在棋盘上反复扫动,居然久久没有落下去。
当然,这并不意味着我就占了上风,因为狐仙很快抬起头来,看着我,严谨无比地道:
“王一生,我点醒你一句。再这般走下去,不出二十步,你败局必定。”
“我自然有数。”我再次抓过一枚黑子,丢上了棋盘。
狐仙蹙了蹙眉,叹惋了一声,继续落子。
当然,我也没有蠢到就这样靠丢黑子一直丢到赢狐仙。一直丢到约莫十五子时,我终于低下了头,开始认真地端详棋盘,分析起了和狐仙的对弈局面。
“可算是想透了,靠你那瞎子摸象的走法,赢不了我?”狐仙启齿笑道。
我摇摇头,看着狐仙,正色道:“不,在我看来,率先布局并不高明,真正的高明在于因势利导,随机应变。”
说着,我提起一枚黑子,清醒大脑,开始以我最强悍风光的姿态和狐仙对弈起来。
按照进度,我和狐仙的进度已进入中盘,但是因为之前我随性的举动,却是让狐仙有了一面倒的优势,我的黑子几乎被蚕食地精光了。
“王一生,这可是我赢过的最轻松的一局呢。”狐仙歉然笑道。
“这也是我下过最艰难的一局,”我苦笑着,“但是我只知道一点,人的潜能灵感,永远是在逼迫打压中挤出来的。呵呵,喏,你看,我的灵感来了。”
我再一次落下了一枚黑子,摆在了狐仙目光所没有注意到的一个角落。虽然狐仙之前已经牢牢占据了上风,但是,也因为狐仙吃了我太多子的缘故,留下的空白区域也是非常之大,可以说,误打误撞之中,狐仙也终于露出了数个破绽。
这个从来都完美到极点的女人,在我无心算有心的引导之下,终究是露出了狐狸尾巴。
因为狐仙露出了狐狸尾巴,接下来的对弈,才是精彩真正的开始。
我甚至已经忘记了我是怎样计算棋局棋盘格点的,我只记得,随着我下的子越来越多,棋盘上的黑白棋子,仿佛活了一般,如同星辰日月一般排布在宇宙之中,棋形变动,是天宫星象的转换,黑白棋子的交织,是阴阳理气的冲盈,盘上纵横交错的棋线,是天经地纬的交叉错构,而棋格的空缺盈满,也幻变成了八方六面、时节气候的转位更替……朦朦胧胧中,一片浩瀚的星辰宇宙,在我的视野之中如同画卷一般缓缓展开。
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下子的速度也是不受我控制一般越来越快,越下越急,我的手也如同脱离了我的管制,像是行云流水、水到渠成一般自热而然地从棋盒中取出棋子噼啪落下。
而与我相反的,却是狐仙的下子速度愈来愈慢,到了后来,甚至有几次停顿,踌躇沉思花费的时间也是越发的漫长。
只是,让我揪心的是,随着中盘向着终局推进,狐仙身上的色彩,也是越发的黯淡了,狐仙的身上弥散而出的白气已经几乎笼住了狐仙的身形,而狐仙的身体,也是越来越虚无,甚至,我都能够透过狐仙的身躯,看到后方墙面上的模糊挂历了。
时间,已经所剩不多了。
我感到整个人都在发热,双手、双耳、面膛、胸膛,全都在像火焰一样燃烧着,我疯狂地扫视着棋盘上的一切,每一枚棋子都在我的视野中放大,渐渐地如同一座山岳,一颗星球,被我看得无比清晰,就连棋子表面的纹理、瑕疵和光斑都看的清晰可辨。
看着狐仙那渐渐通透的身体,我的眼眶湿润了,我咬紧了牙关,全身颤抖着,从拿着棋子的手指一直颤抖到手臂,再蔓延到整一条胳膊。
有那么一刹,我感觉到我胜券在握。
有那么一刻,我感觉到胜利在望。
因为,随着我的推进,狐仙被我吃去的子已经越来越多,甚至,我已经几乎要追平狐仙吃掉我的子数了。
只要再赢一步,只要再多赢那么小小的一步,我就能赢!
只要那么一丝小小的胜利!
我的心在欢吼着,深深地渴望着胜利。
甚至,那一刹,我已经抓到了胜利的曙光。
可是——
就在即将走下一步棋时,我却僵住了。
整个人像是冻结了一般,僵在了那里,一枚黑子也是悬在了半空之中,无论如何也落不下去。
之前的冲劲顿时受阻,一路的畅通无阻到了这一刻却是突兀地卡住。
看着棋盘上如同星海沙尘一样错综复杂的棋局,我居然不知道该如何落手了。
“千古一局。认输吧。王一生。到此为止了。”
冰冰冷冷的声音响起,浇灭了我所有的希望。
听到这个声音,我全身都颤抖起来。
缓缓抬起头,我看到了狐仙。
她整个人都已经变得半透明虚幻了,如同海市蜃楼一般,就连她握在手里的那一枚晶莹润白的棋子,都比她那绝美的躯影更加的凝实真切。
三千青丝在空中无风自动,在周遭起起伏伏的雾气中猎猎飞舞,如梦如幻,穿着白袖长襟单衣的她安然坐定,沿着衣襟向下,是她那玉柳般纤细而娇柔的腰肢,被那一道靛蓝色腰带缠住,宛若雾中仙的绫罗飘带。
那一刻的她,静静地坐着,浑身玉润,清美透白,宽袖长裙把她包裹地那样绝美,美到了与天地万物同化的境地。
那一刻的狐仙,真的好美,好美。
真的是美的极致了。
我呆呆地看着狐仙。
大脑一片空白。
眼泪,却是忍不住从我的眼角滑落了下来。
“喔哦——”
而也偏就在这时,窗外突然响起了惊怵嘹亮的鸡鸣声,惊得我头皮发麻。
一束微晞的阳光从明净的窗外穿透而过,在房间里洒出了点点碎斑,点亮了原本昏暗的房间。
那一束斜入的阳光,一路蔓延,从一直覆在了狐仙的右脸之上,亮起了半层光膜。
那一刻,被阳光点亮的狐仙,浑身都散发着白润的光芒,就像是云中下凡的观音。
“狐仙!!!!”
看着那阳光照亮的透明化狐仙,我终于再也克制不住我的情绪,发出了撕心裂肺的叫声。
压抑了太久太久,这一刻,泪水再也止不住,从我的脸上打滑落下。
“呵,看来时辰到了呢。我……是该走了啊。”狐仙微微眯眼,侧脸望了一眼那让人不可直视的阳光,唇角牵扯起一丝悲切而苦涩的笑容。
那笑容中,有无奈,有悲凉,也有释然。
狐仙伸出手,轻轻地捧起了一寸阳光,摊开在手心,如同打量翡翠般细细地端凝着。
好一会儿,狐仙方才转过脸来,淡和地一笑:
“不许哭。被我看中的男人,可以被打断脊梁骨,可以被卸去四肢,可以给人下跪求饶,甚至可以点头哈腰,血溅五步,但是……绝不能哭。”
狐仙轻轻柔柔地说着,语气细柔嚅腻,一边说着,她那虚幻的身影拖着宽大的长袖,缓缓朝我爬了过来。
一只温润素洁的手,轻轻地盖上了我的脸颊。
一股温暖的感觉传递到了我的脸颊,继而传遍了我的全身。
那是来自于狐仙的温度。
我抽噎着,颤着身子抬起头,看到了狐仙那清明而幽深的美丽瞳眸。
我一把抓住了狐仙的手腕,用湿润的双目死死地盯住了这双美丽到了极致的眼睛,然后,集中了我全身所有的精神力,我对着狐仙,使用了我的勾魂术!
“不许走!狐仙,我王一生,命令你!我要你留下来!留在我身边!一辈子!!!”
【4000字大章送上!!狐仙到底死了没有呢?12点之后揭晓谜底!!!想要狐仙活下来,大家赶紧投票留言吧!!!】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五十一千古一局【第一更】
我感觉到自己的声音都近乎沙哑,全身三万六千个毛孔都在舒张和收缩着。
我死死地抓着狐仙的手腕,死死地抓着,完全没有松手的打算。
有那么一刻,我确信我成功了,因为我看到了狐仙的双眼变得迷离,变得平和,变得无比的顺从与乖觉。
那一刻,我以为我可以挽回一切。
可是,下一刻,狐仙却是眉头一皱,充满威严地看着我,冷声道:
“够了。别教我失望,王一生。”
这冰泉般的声音给了我当头一棒。
没有用。
勾魂术对狐仙没有用。
我瞬间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是,即便知道,也已经无法挽回一切了。
狐仙的身影在迅速地变得黯淡下去,我看到无数的光点从她的身上飞散出来,就像夏日夜幕下的萤火虫,四处飞舞,自由自在,绚丽如一个永远不想醒来的梦中梦。
我无力地松开了狐仙的手腕,但是她的消散却已经不可遏止。
狐仙退了一步,重新坐回到了我的对坐,她扫视着眼前的棋局,缓缓道:
“好棋。真的好棋。气贯阴阳,势通四方,高深玄妙,以无生有,以有还无,五行通达,天干顺位,地支规整,狡变勾陈,迷朔腾蛇,虎据百川,龙翔青宇,这是集合了儒、禅、道思想的旷世妙棋了。古往今来,棋圣国士,不过如此。王一生,你是我见过最惊艳才绝的人。”
狐仙顿了顿,继续道:
“可惜,你我的对弈,最后的棋谱,却是形成了‘千古一局’。”
“千古……一局?”我奇道。
狐仙微微颔首,捋了捋一缕鬓发,因笑道:
“没错,千古一局。百代王朝一樽酒,千古河山一局棋。这‘千古一局’,乃是昔年棋仙范西屏和棋圣施襄夏于浙江当湖下的‘当湖十局’中的最后一局。虽然世传当湖十局只有十一局,但事实上,却实有十三局。而那一局的结果乃是千古以来棋道之巅峰,范西屏与施襄夏斗了数日,始终不见分晓,陷入胶着,最后施襄夏苦苦不解棋局中破绽为群众耻笑而不得不服输,不了了之。然施襄夏虽然口上服输,施襄夏却执信棋局之中尚存一丝活路,只是即便以他的棋艺,也难以察觉其中的那一线生机,施襄夏称那一局为‘千古一局’。认为谁能够解得其中奥秘,便是窥得天机,寻得众妙之门,悟出了神来一手,足以所向披靡,称霸棋界,围棋之道,便已日落西山,走到尽头。”
狐仙浅笑着:
“当年我游当湖,也有幸见证那仙圣二人对弈,虽然棋谱失传,但我已记忆在心。你我之间的这一局,便是那‘千古一局’,王一生,你便是施襄夏,而今你已输了。即便尚存一线生机活路,也已经没有时间任你挥霍浪费。”
我攥紧了双拳,目眦尽裂,嘴唇都被我咬出了血,看着狐仙变得越来越淡的身体,一种无助的痛楚酝酿在我的心头,但是看着下方错综复杂的棋局,我却又是无可奈何。
“狐仙,为什么……为什么你就不肯留下来!为什么!”我愤恨地咬着嘴唇,这番话,几乎是从我的嘴里硬塞出来的。“留下来,好吗?”
狐仙闭上了双目,缓缓摇首。
“告诉我,为什么。”我气呼呼地看着狐仙,死死地揪抓住了头皮。
狐仙灿然笑着,身形渐渐淡薄:
“……不为什么,王一生。我便是这么个清傲凉薄到了极致的女人,难道你还看不透么?呵。天下男人皆污浊,所谓情情嗳嗳,不过是欲海沉沦参悟不透而已。自古延今世人皆道女子生来便是男子胯下玩物,是为人赏乐把玩的器物。
“那些爱我慕我之人,都不过是垂涎念想于我的美貌罢了。呵,我却是偏不屈于这样的世道呢。我便是偏不仿效那些个玉面狐狸先祖沦人床帐,我偏是不为续命修道行那淫亵陋恶之事。如今一路行到尽头,我也终究是做到了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倒也可以安心去了呢。王一生,不必为我惋惜,我便是一面镜子,让天下**上脑的男子看看自己丑陋庸俗、污浊不堪的嘴脸,让他们永远不得沾染于我这样孤洁清净的绝色女子。顺带将那些个不守贞洁、拜金谄媚、不谙世道、乃至花言巧语便被男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愚昧欲汝丫头一竿子统统比落下去,我要让她们永远嫉妒于我,怨恨于我。这就是我活着的意义。”
说到这里,狐仙得意地笑了,笑得那么的洒脱,那么的无暇。
“可是,你会死啊!!”我紧咬着牙,怒吼着,泪水却是顺着我的脸庞滑落,想到这个女子和我渡过的一天天,想到我每日到家看到的那一道横在床上的绝美风景线,想到每一天和狐仙的斗嘴吵闹,想到狐仙吃着切糕满脸花点的俏娇模样,想到狐仙那一句句对我的嘲讽玩弄,想到狐仙那一次次给我的启迪和慰藉,想到过去不到一百天来的邂逅,从生到死,又从死到生的经历,或是快乐,或是伤感,又或是悲欢离合……
“狐仙!!留下来吧!!”
想到那一幕幕让我烙印至深的光景,我已是满面泪水。我想要上前抓住狐仙,甚至有那么一刻,我想要凭借着我身为男性的强大力量,用最原始的方式征服狐仙。
可是,我才抬起手,却又对上了狐仙那失望黯淡的神情,又不自觉地落下了,缩了回来。
“死……是多么奢侈的感觉啊。王一生,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对么?”
狐仙淡淡笑着,她托起手,眸光落在她那迅速淡化的指尖上,脸上却是铺满了释然解脱之色。
看着狐仙那解脱的神情,我却是升起了无助之感。
我突然明白了狐仙的痛苦,感受到了狐仙的凄凉。
这个生来有着世间最美容貌的女子,因为太过美貌,导致始终有无数的男人追捧她,迷恋她、爱慕她、渴求她,欲望征服她、蹂躏她、亵玩她。
渐渐的,因为欲望而追求狐仙的人多了,就连狐仙自己也已经分不清那些所谓“爱上”她的男人,到底是因为出于**的征服,还是出于对她美色的贪图,或是真正对她内在的爱慕和欣赏。
自热而然,在狐仙看来,世间的男子,都是被欲望驱使着的可怜傀儡,都是精虫上脑、下半身思考、贪图美色、想方设法把女人骗上床的“垃圾”或者“渣滓”。
所以她也看轻那些被男人花言巧语欺骗,轻而易举骗上床的无脑少女。
所以她也看轻那些被歪风邪气污染,言行举止永远脱不开**美色的低级男子。
所以她看轻天下所有人。
这个美貌、才学、心智,无一到达了极致的女人,却确实有着傲视天下的资本。
所以她一直在渴求着有和她一样的人出现,她希望有那样的人,能够改变这个污浊不堪的世界,她希望有人能够端正那些歪风邪气,让所有的思想洗涤,让所有的人悟道,让所有人摒弃杂念落地成佛。
看着狐仙那梦幻般的脸庞,我不禁想起了冯梦龙《喻世明言》里讲述的观音大士见尘世间欲根深重,于是化身青楼女子投妓馆,用美色化解王孙公子欲望的典故。据说凡是见到过观音化身的女子,看到她的美貌,都会立刻断除欲心,破除邪网,最后顿悟成佛。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狐仙就是有着一颗观世音般的菩萨心。
她就是个妄图断尽世间**的观音。
听完了狐仙的讲述,凝望着狐仙渐渐消淡的容颜身影,我完全明白了她的心境。
我知道,狐仙是不会献身于我的,因为她希望我不像其他男子有一样垂涎她,因为她不会献身于世间任何的男人。
狐仙。
她,是一个尘世男人永远求之而不得的女子。
这个孤清的女人。
这个绝美的女人。
这个高傲的女人。
这个……一颗冰心独霸天下的女人。
狐仙静静地凝视着我,我也静静地凝视着她。
我哭着,而她笑了,花枝招展。
“我知道的,我知道的……我……不会让你失望的,”我擦拭着眼角,麻木地苦笑着,“你冰清如玉,不沾风尘,我也自当克己律己,守节如竹,把那些个连自己欲望都克制不了,只知道垂涎渴慕你美貌却永远不知道你内心深远孤高的男子踩在脚底下。”
“王一生,我真是没看错你。总有一天,你会君临天下,不是你的才干智谋,而是你的君子德风。”
狐仙欣然一笑,细细诉说着,眼中闪烁着莹莹水光。
她抬起头,颀长雪白的天鹅颈沐浴在阳光的照耀之下,莹润白透。她叹息一声,目光缓缓地扫过了我的房间,扫过了地上那张简陋的草席,扫过了房间角落书架上的那一排整齐的精装书,扫过了床头的那一团杂乱的红花大棉被,也扫过了床头柜上,青瓷瓶里的那一束假水仙,最后,她的视线落在了窗外,凝停住了。
她侧首望着窗外的灿烂阳光,就连原本黑色的修密睫毛都被阳光点染成了雪白色,如同鸟羽。
而也在这阳光照耀中,狐仙的眉宇间,却是浮现出了一丝的牵挂。
被白色阳光点亮的那一刻,这个女人想起了什么呢?
是想起了她那英年早逝的双亲,还是她魂牵梦绕的故土?又或是在某个在漫漫寒冬里给她罩上狐裘,对她和蔼微笑的人呢?
我永远也无从得知了。
最后的最后,她收回了落映在阳光中的视线,打理了青丝,长裙飞舞,以最美的姿态缓缓转过头来,用一种近似于祈求的神情看着我,幽幽地说:
“呐,王一生……”被阳光照亮的狐仙,脸上闪过了最后那一丝淡淡的忧伤,
“你是知道我的名字的。可以……再叫一回我的小名么?”
我的心一沉,鼻尖却是泛起了酸意。
再叫一回她的小名……
那是狐仙最后的一个心愿。
也是她对我的最后一个请求。
我的嘴唇在抽搐着,因为我的双手和脸蛋都在颤抖。
我盯着狐仙,看着她已经通透的白色身影,我含下了嘴角苦涩的泪水,强笑道:
“好。”
然后,我轻轻地念出了那个即便翻遍天下所有的历史资料,也找不到的名字。
卷二家有狐仙章一百五十二未济【第二更】
当我道出她名字的那一刻,我看到,狐仙的眼眶忽然红了,她轻轻地唤出了一阵抽泣声,下意识地捂住了嘴,那波光闪烁的眼睛一角,也缓缓渗出了一滴晶莹的泪珠。
那一滴淡淡的泪珠,从她的眼角盈出,划出了一道透明的弧线,一直沿着她那光滑白润的脸颊迅速滑落,最后缓缓凝聚在她那削尖的下颌。
啪嗒。
一滴泪珠,于空中缓缓飘落,无助地落于黑白分明的棋盘中央,溅起几点小小泪沫。
看着狐仙脸上那一丝泪痕,我惊呆了。
因为,就在那一刹,我忽然明白了狐仙真正的心声。
我忽然明白了狐仙的心意。
也直到这一刻,我才真正读懂了这个女人。
狐仙,根本不想走!
没错,她根本不想走!
尽管嘴上说阎浮污浊,虽然口口声声说已经看淡红尘,但是,在这离去前的最后一刻,她依旧是在伤感着。
她还在留恋着这个人世间!!
她,其实不想走。
我哭了,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强烈,浑身都颤抖着,滚滚的泪水顺着我的面颊滑下。
因为我知道,眼前这个旷古绝今的女子,所求的,也不过是一份简简单单的真爱而已。
她只不过是看倦了人世间无尽的欲海,看遍了无数因为表象美貌而忽视真情的欲望男子,想要在这繁乱污浊的世间寻求到她的一份真爱而已。
她不想倾国倾城,她不想国色天香,她不想艳压群芳,她更不想被万千男子宠爱,她想要的,不过是最最简单朴实的小小真爱而已。
如果可以,她只想做个其貌不扬、蒲柳之姿的凡俗女子。
然后,在合适的时间找一个不会娥皇女英的男人,与他灶边炉台、篱前舍下、结发合卺、执手偕老而终。
这就是狐仙的心意,在红尘欲海中迷乱了的她,所求的,其实,是那么的简单。
什么妖在王侧,独霸天下,君临万朝,都不过是她在寻到合适男子前庇护自身的说辞而已。
可是,直到这一刻她离去,我才真正明白,真正大彻大悟。
“狐仙!!”我疯狂地冲上前去,张开双臂,用力一抱,想要拥抱住她,永远地拥抱住她。
可是,我却从狐仙身上穿透了过去,扑了个空。
我愕然。
“晚了呢。”
回头,我看到狐仙笑对着我,美眸一眨不眨,仿佛已经看透了我的心。
我也看着她,看着她那化作无数光点的身躯,痛不欲生。
我知道,一切都已经晚了。
我低下头,想要擦去眼角的那一抹泪水,但是,目光一瞥的那一刹,我的视线,却是落在了那一局未走完的棋盘之上。
黑白棋子争锋交错的棋盘交叉点上,居然不知道何时出现了一个晶莹的水点。
那是狐仙的眼泪。
看着那棋盘上的那一滴未干的泪珠,我的大脑中仿佛划过了一道闪电,拨云见日,顿然开悟,甚至,浑身都忍耐不住剧震起来!!
我重新走到棋盘前,颓然坐下身,抬起头,湿着眼睛,用颤抖着的手,从棋盒中取出了一枚黑子,盖在了狐仙那一滴眼泪之上。
“你看,其实这一局,是我赢了啊。”
我喃喃地看着狐仙,指着棋盘说道。
狐仙顺着我的指尖望去,美眸中闪过了惊异之色,随即变为惊喜,最后,眼眶中闪过了一丝欣慰。
这个倾城绝世的女子,终究在临走前看到了这旷古绝今的神之一手,再无遗憾。
阳光在她的身上流转,过往的业障魔障都在这一刻烟消云散。
她对我笑着,身影渐渐虚化,在光与影的暌违中化作了一道白烟,飘飘袅袅,最终消散于无形。
适才还热闹非凡的房间,在这一刻,却变得无比空寂。
棋盘上的围棋子依旧安静地坐落着,在晨光的斜照下蔓延出短短的黑影,床沿下的白瓷茶杯楼还冒着腾腾热气,水面上的几片悬浮的青色茶叶是那么鲜绿欲滴,尚未沉底。
只是伊人,早已化去。
空白。
无尽的空白。
我不知道该怎么去填补这一份空白,也不想去填补。
我只是孤单一人,呆呆地坐在被阳光照亮的房间里,望着狐仙消散的空白地带的那一件堆叠的单衣,沉思良久良久。
就在不久之前,在棋盘对面的那一件白袖单衣所在之处,还跪坐着数百年来这个世间最美的女子,那个颠倒众生,姿容倾城、让无数男子为她而刀刃相见的奇女子,恐怕人世间也再无处寻觅。
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殊不知倾城与倾国,佳人再难得。
红颜多薄命,佳人易早夭。
狐仙能守身至今,已相当不易。
如今,所有的芳华,所有的美丽,都已经随风而去,只有那一方盘棋,却依旧静静地卧在那里。
如果狐仙能够如同历史上那无数玉面狐狸那般屈尊降贵,与男子交合,用采阳补阴之术,她不但可以突破七重劫,甚至可以活得更久,即便再在这尘世间逗留数十年,数百年,也不是问题吧。
可是,她不愿。
即便到了最后香消玉殒的那一刻,她依旧保持着她的冰清玉洁,她的高贵孤雅。
红颜易逝,韶华易老。
当五百年的时光化为泡影,过往岁月中的人,却又是为什么而喜,为什么而忧呢?
红颜弹指空,天下若微尘。
我静静地托颌坐在依旧没动的棋盘前,苦苦地思索着,狐仙离去前的音容笑貌,依旧历历在目。
我思考着种种种种,从个人到世界,从过去到现在,从天空到海洋,从海洋到宇宙,想着世间万物,还有梦想。
千百年后,谁还能记得在这个世界上,曾经有这样一个美丽的奇女子走过、笑过、流泪过?
甚至莫说千百年,便是百年,数十年,数年后,我又会在哪里?
谁也说不清。
狐仙走了,留下了我。
而我,明天,又该去向何方?
我对狐仙的情感,我是清楚的。
或许,狐仙也清楚吧。
小爱缠绵,大爱放手。
既然狐仙的决意是洁身而去,我也绝对会尊重她的这一抉择。
我该懊悔么?
答案或许是……
永远不会。
时间,就这般一分一秒地悄然溜走。
昨夜的乌云终于退去,清晨的阳光洒满大地,透过透明灵净的窗玻璃,零星碎散地穿透进来,一寸一寸地在我的房间里爬动着,爬过了地板,爬过了床铺,爬过了每一个角落,爬过了每一本洒落在地的书上,一直……爬到我的脸上。
天,亮了。
新的一天,在窗外等候着。
今天,一定是一个大晴天。
我眨了眨眼,打着哈欠,从地上爬起,准备迎接全新的一天。
我没有动棋盘,没有动那一件单衣,甚至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想去动。
踱着疲惫的步伐走向了房门,拧开门把手的那一刹,有一阵风从窗外吹入,我的发丝扬起了一角,仿佛一只轻柔的手在抚慰着我。
我下意识地偏头。
身后,是空空荡荡的房间,明媚的阳光照亮了整扇窗。
空无一人。
我心中一阵伤感,长长一叹,我转身将要离去。
只是偏头的那一瞬间,我的眼睛一亮,视线被某样物品给吸引了。
房间角落,漆木桌上。
一块缺了一角的玛仁切糕,静静地卧在白瓷盘中,依旧等待着它的主人。
未济。
【狐仙真的死了吗?出乎预料的剧情将在明天白天,大家期待一下哦~~~鲜花呢?如果这一章大家有感觉的话,赶紧来鲜花和收藏吧】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五十三七尾【第三更!】
幸福是什么?
幸福就是你有一个值得你每天期待守候的人。
即便那个人最终会无情地吞噬你。
望着那一块孤零零的切糕,我的鼻子一阵酸涩,最后却是忍住了。
“哎。”我摇摇头,侧身就要出门。即将迎接着我的是全新的一天。
生活还要继续,不管发生什么。
只是,我才走了一步,我的后脑勺就被一团软而厚实的东西砸中了。
“哟,叹什么气啊,把我的衣儿洗了,顺儿带一斤切糕来,王一生。”
一道细腻酥嚅的声音从我的身后传来,懒懒散散,清晰无比,却是如同一道炸雷在我的耳边炸开。
我简直不敢相信这道声音会再次出现。
我猛然睁眼,迅速回头。
房间里忽然卷起了一阵强劲的白色旋风,道道凝实的细长气流如同飞散的沙粒一般朝着床头的方向聚拢而去,气流会合于被单下方,一道漏斗状的身影在迅速地凝聚而塑形,随着气流的凝聚,原本平坦的被单也渐渐鼓了起来,一道女性的曲线轮廓印在了被单之上。
而随着气流的持续凝聚,就如同给石雕上了色一般,被单下的人影也终于有了实在的人形与五官肤色,一头过身的黑色长发突然如漆黑的泉水一般自被单缝隙下流淌而出,坠落床沿。
因为房间内的气流波动强悍到了让我无法睁眼的地步,所以我只得暂时用爽不护住眼部。
前前后后不过数次呼吸的时间,甚至不过几次眨眼的功夫。
当我移开挡住强光与劲风的双手时,我的呼吸停滞了,一股酸意与难以言喻的喜悦涌上心口。
床边微笑着的,是我那熟悉的那个女人。
没错,是那个女人。
一头乌黑的流水发从头披至床尾,两只雪白的脚丫从被褥下的缝隙中钻出,在空中上下踢蹬着,一对嫩芽般的白耳从黑发中钻出,一张玉雪香腮上,描绘着一对闪耀着星辰万象的黑眸,弧度光滑的脸颊无可挑剔,而那红润欲滴的朱唇更是格外的醒目。
而更让我震惊的是,狐仙的臀沟之上,尾闾|茓处,数条雪白毛茸狐尾如同冬菊一般呈伞状绽开。
狐仙,她就握在床头,一手托着腮帮子,浅浅地媚笑着看着我。
我是在做梦么?
我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到了狐仙那腰部下方的狐尾之上,然后逐一扫过……
一条、两条、三条、四条、五条、六条……六条尾巴如同油伞一般散在床上。
可是,依然有一条雪白的毛绒长尾在半空上下舞动。
第七条尾!
我如遭雷劈,怵立当场。
“惊到了,王一生?”
狐仙淡淡地笑着,面色从容。
这一刻的狐仙,和我印象中的狐仙,既有相似之处,却也有些许的不同。
不同之处,便是狐仙变得更美了。
原本只到足际的黑发更是长了一段,原本莹润玉透的皮肤此刻如同镀了一层玉霜薄膜一般,如梦如幻,甚至她的面容之上,都仿佛罩上了一层迷幻的仙佛气息,浓郁逼人。而在狐仙的眉心中央,居然出现了一道细长的眉心红,如同观音的眉心红痣一般,充满了圣洁仙灵之感。
当我对上狐仙那一对如同烟波般浩淼的深深眼眸时,心头却有如万丈波涛翻滚一般,久久不能平息,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震撼让我几乎无法动弹。
仅仅是看了我一眼,我的身体,居然如同被铁钳挟夹了一般,再也不能动弹分毫。
原本的她就已经堪称完美。
但是,再完美,她的容貌,也终究是局限于“人”的范畴。可是,只此一刻,狐仙的容貌气质,却已当真是惊为天人,堪比天仙。
难道刚才的一切都不过是一场幽梦么?
“你……”我怔怔地看着狐仙,心中万千滋味,却是不知该从何说起。
为什么狐仙会安然无恙地出现在这里,而且还修炼出了第七尾?我心头一阵狐疑。狐仙说过,只有当她体内存入阳气,方能渡劫。
但是这一丝阳气从何而来?
为何狐仙能够渡劫?
心头的狐疑没有存在片刻便被我给消除了。
对了……一定是因为那一点。
我居然疏忽了这最关键的一点!
我大概猜到了狐仙能够活下来的原因。
我轻轻地吐了一口气,宽慰地一笑,看着狐仙,道:
“原来如此。我明白了,人算不若天算,是吧?”
“是呢。”狐仙抿唇一笑,她玩弄着她耳边那一缕比平时还要长几分的黑色鬓发,“人算不若天算。王一生。”
“什么方面出了变数?是灵元金丹的问题?”我的心快节奏跳着,脑海里的所有失落和悲痛都一扫而空,我手里持着狐仙丢给我的单衣,看着狐仙那绝色的面庞,一步步往回走。
狐仙把她的一头黑发弄得一团乱,却是乱的极有章法。
她媚笑看着我,道:
“不错,变数出在灵元金丹上。”
狐仙的话点醒了我,我吁了口气,点点头:
“内丹乃是我们这一族类修行的根基,便是在过往史上,也从未有人将内丹交与他人的先例。更没有他人得到了内丹后再返还给内丹原主的先例。”狐仙嚅嚅地道,“我曾一度将内丹给了你,却不料侥幸沾染了你体内的阳气,是以当我重新服了你身上取回的内丹后,我的体内也因此存了一丝阳气。便是借着那一丝阳气,我得以突破了六重境界,炼化了七尾。王一生,高兴吧。”
到此,一切终于水落石出。
而我也是恍然大悟。
没想到一切居然这么巧。
难道真的是天注定么?
原来,狐仙能够侥幸活下来,是因为她的内丹曾经进入过我的体内,狐仙的内丹在我的体内久了,就沾染了一些我的阳气,所以当狐仙取回我内丹后,自然也是得到了我的一丝阳气,也因此,狐仙不但得以侥幸存活,还渡过了对于女子来说最为难得的六重劫。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
“没想到居然还有这样的门道在,”我笑起来,“这真的当说是侥幸。真是幸得我能够从高雪芹那里鼓捣到第二枚内丹。从概率学上来说,这可真是万万之幸。”
我看着狐仙,看着她皎洁而美貌的容颜,道:
“你不会再消散了,对么?”
“自然是会的。”狐仙很从容地道,我的心顿然沉了一分,“而且,很快。你留在我体内的阳气……太少。到了七重之后,每一大劫内,我皆会遇三小劫,每渡一次小劫,需要的阳气便更为浩瀚,若是不能隔一段时日便获得阳气,我便要神消形散。”
“那很简单……只要把你的内丹再吐出来给我,我再还给你,不就可以……”我的馊主意还没有说完就被狐仙打住了。
“不能。”狐仙缓缓摇头,“七重劫后,我体内的内丹已化为元婴了,和我融为一体。”说着,狐仙弹出细指,点了点她眉心的那一点朱红。
“……就没有别的法子?”我的心重新落了下去。我知道,这个女人,是不可能屈身于任何男子的。
“除非……你将内丹送于我。”狐仙有些无奈地看着我,“或者,再揪出第二个高雪芹来。但是,像高雪芹那般的人……万万无一,能够遇到一次,便已是平生大幸……”
“放心,我会为你搞到的。万万无一么?那全中国,也有十几个呢。”我打住了狐仙的话,用最为自信而沉稳的语气说道,“在你下一次形消玉散前,我会想方设法给你续命。就算是上山下海。”
听到我的话语,狐仙的眼眸里闪烁过一丝的明亮。
但是她的唇角,却是不禁然地浮现出了淡笑,随即,她秀眉微开,脸上重新掠过了一丝黯然之色,嘴里却是念念有词起来:
“下一次么……呵。王一生,也许下一次……对你,我不再需要靠内丹续命了呢……”
“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听到狐仙近似自言自语的话,我不禁挑起了一根眉,但是,狐仙眼角一刹那闪过的光辉,却是被我清晰地捕捉到了。
“没什么~~你耳朵聋了。无聊的男人。”慵懒酥麻的声音响起,滑进黑发间的细指轻轻拨弄间,有沁人心脾的芬芳香气弥漫而起。显然,这个女人意识到自己略有失言,立马改口。
“呵呵,知道你会这么说,无趣的女人。”我笑笑,满脸的无奈,也有几分不出预料的神准。
道道阳光穿过窗户洒落房间,屋外老杨柳的婆娑树影在地板上印出了剪影,显得那样的柔和与静美。
彤阳在云中翻滚,杨柳清风中摇曳,我和狐仙相对而笑,沉默不语,虽然两个人都是那么的安静,但美,就在其中。
【哈哈,狐仙不但没死,还出七尾了~~散花吧!】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五十四情况【第四更】
我和裹在床上,目光挑逗而倦懒的那一团人形美肉对视着。
四目相对,数秒而已。
只是那万千语言,却已包含在这四目相对之中。
最后,我败下阵来,收回了视线。
切不说狐仙有读心术,单单是很多的心念,我和狐仙互相之间就都能够心领神会。狐仙能够回来,对于我来说是一个意外之喜,但是,如果我会因此烧香拜佛、谢天谢地,那也就不是我了。
看到我收回视线,狐仙像珍珠港奇袭得逞一般露出了诡魅的笑容,她那一对洁白玉手拢起她那长了近乎一半的黑发,懒散散地掀起俏嫩的嘴唇,问我道:
“宁舍一锭金,不舍一句春,接下来有可有什么打算?”
终于是回归到了正规的话头上。
我抚顺了心弦,摆平了之前因为狐仙的去而复归波动的心海,笑笑道:
“呵呵,打算自然是有的。这年头因为温室效应,春脖子越来越短了,不赶紧抓着暮春的尾巴真抓实干做点事可划不来。”
我把狐仙纤薄若蝉翼的单衣揉成一团,微笑说道:
“我的打算是双线发展。明面上,我会在人前保持我优秀学生的形象,把自己打造成一个三好学生,而且很快就要成为入党积极分子、预备党员,然后等上大学后入党。我会把我的人生简历做的很好看,以后还会进团委,向政治局发展,争取进入国家高层,做一个为民着想的高管领导。暗面上,我会保持我的救世主身份,和尉文龙***造自己的势力,统一地下势力。当然,那股地下势力,需要一件台面上的衣装来掩饰,所以我会建立我自己的金融信贷机构,创建我的金融帝国。当然,这些都是最基本的蓝图,如果我的目标是8.6光年外的天狼星的话,我现在的走的路也就不过是旅行者1号的180亿公里罢了。不可以道里计。”
狐仙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之色:
“官商不兼容,你以为你忙得过来?这可不是门阀林立的时代了,王一生。”
“有你的勾魂术,伪造几分说得过去的假身份证,还不容易么?”我笑着说,“在这个年代,多重身份开黑户、搞‘变脸’的大佬可是多如过江之鲫呢。”
“狂大。”狐仙啐了一口,露出小小的白牙。
“怎样都好。这是我选择的道路。很久以前我就想通了,这个世界是强者为尊的世界,从生物学进化论的角度或者宇宙发展论的角度就可以证明。比起残酷的自然界,人类社会已经相对稳定很多,但是因为资源的有限和人的野兽好斗性格,争夺始终存在,但总整体趋势来看,人类的理性却是始终在加强,我……只是想推进这个过程,当每个人都变成理性人时,这个社会就是最完美的存在,这是我和尉文龙都向往的时代,能够用理性驾驭欲望的时代。仔细想想也是,地球不过是宇宙尘埃中的一粒尘埃,想要统治这一颗尘埃,还不容易么?”
狐仙抿着嘴,丹唇含着一绺发丝,丝头贴在左侧的面颊上,幽深的眼眸里闪烁着思忖之色,她缓缓地道:
“就算我方才身死道消了,你也会顺着这条路走到底的,对么?”
“我会的。这一点,你应该不比我不明白。”我点点头,“从烟烟被害那一天起,我就存有这样的想法了。”
想起那一天我妹妹被白布片遮住脸,冰冷的尸体抬出手术室的场景,我内心深处层层枷锁的记忆,又有些鼓沸起来。
就在这时,口袋里设置了振动模式的商务通F8隐形手机震动起来。商务通F8隐形手机,是保密性能相对来说最好的手机,具有防跟踪、资讯保密、随需隐身的功能,是我和尉文龙用来通话的手机。而我平时明面上使用的则是最普通的三星S7562手机,那是掩人耳目用的,当然我还有第三部手机,那是用来以备不时之需的。
这种时候能够给我打电话的人自然是尉文龙,而且此刻还不到六点,尉文龙挑在这个时间点给我打电话,自然不可能是什么喜鹊登枝的喜闻乐事。
我沉下了脸,看了狐仙一眼,却发现这个女人的神色出奇地随常坦然。也是,对于一个活了几百年,看遍了人世起起伏伏、风风雨雨,一直做一个局外人的女人,还能有什么事让她蹙一下眉的?更何况,这个女人刚从鬼门关回来,现在内心里八成是窃喜不已,哪有空板脸扫兴。
我的拇指松开接听键的那一刹,我开口道:
“Mia-nom’estas-la-homaran.(我的名字是人类中的一员。)”
对面立刻有了像是活死人一样的虚无回复:
“Nom’de-l’fajr-la-homaran-liber.(火的名字是人类的自由。)”
这是我和尉文龙商量好的暗号,暗号的语言是世界四大常用的人造语言之一的“世界语”,世界语是波兰眼科医生L.LZamenhof(柴门霍夫)于1887年提出的国际辅助语方案中所开创。它和伊多语、逻辑语、大同语一样都是出于人为目的制造,为了全人类大同而使用。
而我和尉文龙的这一段暗号则是出自于《鲁迅译文集》中的《爱罗先珂童话集》卷首诗。这首诗表达的是人类自由的理想主义。
我和尉文龙的通话暗号,一般由接听的一方询问,如果对方人身处于安全状态,就同样用世界语回应,如果是危机状态,则是用中文回话。因为世界语全世界懂的人不过几百万,能够被人听懂的可能性可不高。
既然尉文龙用世界语回复了我,即表明他现下是安全的,所以我略松了一口气。
“什么情况,文龙?”
“我的房子被人闯入了。而且……不是一个简单的角色。”尉文龙开门见山地说道。
“具体说说,你不急吧?”我问道。
“不急。我怀疑那个入侵者是秘密对我进行调查的刑侦支队的人,因为他的手法非常高明,如果不是我在房间里布置了机关,几乎不会发现有过被人入侵的痕迹。”
接着,尉文龙开始了他的讲述。原来,昨天晚上一直到今天鸡鸣时分,尉文龙因为在自己外边的某个秘密仓库里搞一些研究,所以一直没有在自己屋里头。这也恰好给了那位入室造访的人物一个契机。
“我每次出门之前,都会在防盗门的门槛附近撒上少量的煤粉,粉煤中夹杂着磁粉颗粒,摆设成我设置好的不规则图形,并在门框的正下方贴上一小片磁铁片,只要门被人向外拉开过,磁铁片的磁力就会吸引附近的磁粉,让图形改变形状。”
尉文龙缓缓地道,“所以我每次只需要看到家门口的磁粉形状,就能够知道有没有人撬开我家的门。”
“门锁没损坏?”我问道。
“没有。这正是我要说的。”尉文龙回答道,“对方不像是常见的撬锁小偷。常见的撬锁小偷一般会打破防盗门上的猫眼,Сhā入可弯曲的铁丝拉动防盗门内部的门把手来开门,或者用贴片、钢丝、回形针、铁钩和牙模做成“百合匙”开锁。这会造成门锁孔洞内有刮擦和钢丝划伤的痕迹,但是,我的门锁内没有,而是发现了少量的金属锡。对方是用锡纸片撬开的门锁,对门本身没有任何损伤。这是新颖和高明的开锁手法。在中国刚刚流行不久。”
“屋里缺了什么没有?”
“没有。”尉文龙道,“对方只是检查了我的屋子,把我屋内所有的东西全都动了一遍,但是又放回到了原样,显然来的是警方的秘密刑侦人员,不是窃贼,我屋里的每一件物品的排列,都是按照贝多芬《月光曲》简谱放置的,在别人看来是最随意的放置,但是只要稍微动一丝,打乱了简谱,我就能够看出来。所以我断定,入侵我屋子的人是局里的人,窃贼可没有那么高素质的窃贼。”
“你的那些制作‘项圈’的原料和电子线路元件都是怎么处理的?”
“一般人都会藏在床底下或者抽屉里或者画框、马桶冲水阀内部、垃圾桶、地板下、书桌内、钢琴里、空调冰箱内部、甚至墙面里等等不起眼的地方,甚至也有人藏在精装书里,但那都是掩耳盗铃、欲盖弥彰的手法。”
“那你藏在了哪里?”
“用油纸包裹藏在马桶下方的管道内部。”尉文龙淡淡地道,“我从来不用自家马桶。只是在冲水口涂上了一层碳酸氢钙和清洁剂,造成长期使用清洁之后的摸样。”
“……好技巧。”我一阵无语,却是佩服尉文龙惊人的创意。的确,又有谁能够想到别人家里唯一的一个马桶却从来不使用呢?
我笑了笑,继续道,“呵呵,这样说来,看起来那个敢入你屋子的家伙倒是挺有趣呢。但是文龙你要知道,在中国的法律里,非法得到的证据可是没法上诉的。除非是刑诉法特殊规定的‘技术侦查措施’。这样看来,很显然,对你的房子下手的人是刑侦人员了。尉文龙,你的判断是对的。”
“文龙,你要小心点,那家伙也许在你屋里藏了无线窃听装置,类似于窃听笔或者窃听烟盒、火柴盒,市面上很容易就搞到一种M200的窃听器,两三百的价格,能够待机三四天,连续运作十几个小时。还有只需要СhāSIM卡的手机回拨窃听器,类似于微型手机,范围是30平米,待机一周,超过65分贝的声波都会被搜索到。要是刑侦人员恐怕会更高级。”
“放心,我已经用手机信号杂音干扰的方式测试了家里的角角落落,没有电话、无线甚至激光窃听器,看来那位敢进我家的‘大人物’还没有下作到无所不用其极的地步。就算真有,也可以用电话屏蔽的方式反窃听。更重要的是,我独自在家,窃听器在我身上查不出什么的。”
【好戏开始了】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五十五二度受审【第五更】
对于尉文龙的细如针尖和洞若观火的眼睛,我自然是有着充足的信心。
“行,那你先悠着点。别露出马脚就行。最好短时间内把你的实验和塑胶炸弹的制作原料都处理了,否则容易节外生枝。”
“不。如果这个时候处理,反而容易被盯梢上,抓住马脚。最好的时机是间隔一段时间以后。”尉文龙提醒我道。
“也是。总之你防备着一些。我这边也会做好充足的准备。只要等张国华判刑了,我这边基本上就没有什么事了。食堂中毒不过是小风波而已,高清华的事虽然大了点,但是只要做的密不透风,滴水不漏,也有办法让他变成无头冤案。”
“这是我的失误。”尉文龙叹息着说。
“不,这是你的优点。或者说人性所在。当初我妹妹被张国华儿子的那群狐朋狗友沾染的时候,我比你更极端,你已经很不错了。”我笑了笑,“好了,时间也差不多了,我要动身去学校了。学校里碰头吧。”
“好。”
“下一次的通话暗号是‘思之一念,石亦为开’。”
“好。”
就这样,我结束了和尉文龙的通话。挂下电话后,我的心情却是有些繁重。很显然,尉文龙是被局里的人盯梢上了,而且对方决计不是简单的人物,能够做到这个份上,怕是一个能力不下于尉文龙和我的角色。若不是尉文龙提前安了个心眼在家里布置了层层机关和圈套,恐怕尉文龙就会被揪住狐狸尾巴。
落下手机,抬头,我看到狐仙正卷着红花大棉被,单手支颌地看着我手里的手机。
“完事了?”狐仙悠悠地道。
“别用‘完事了’那么随便的词。”我瞪了这个女人一眼,却是忍不住嘴角抽搐了一下。接下来,我本想动身前往学校,可是,还没等我迈出右脚,家里的固定电话却是响了起来。
这一次,我的心却是真正的沉重起来。比起接到尉文龙的电话更为沉重。
因为我家,极少有人会打固定电话过来。
因为我家没有什么远亲近邻。
除非是我妹妹外出,我在家时,可能接到阿雪的电话,但是,如果我和阿雪、我妈全部在家时,能够接到别人电话的几率,排除10086和学校老师的话,可能性几乎为0。更重要的是,现在才不到六点,就算是学生也没到起床的时间,谁会拨打我家的固定电话?
我看了狐仙一眼,却发现狐仙也是抿着嘴唇,细细的长眉也是一波三折。
我走到了床头柜前,抓起话筒前,瞟了狐仙一眼,狐仙低头把玩着她的香秀发丝,很识趣的没有出声。
我看了一眼固定电话显示器上的号码,发现居然是无锡市公安局的电话。我的心涌起了波澜。
看来,这一次,真的是麻烦找上门来了。
“喂?”我抓起话筒,尽量轻松地问道。
“你好。王先生家,是吧?”话筒那一头传来了一道相当清澈、清晰、发音标准的男子声音,从声音并不浑厚,带着轻快、爽朗的特点来看,对方的年龄不像是稳重的中年人,更像是二十七八岁到三十五岁之间的青年男子。
“没错。请问找我有什么事?”我打了个假哈欠,装出慵懒刚睡醒的口吻问道。
“王先生,我是无锡市公安局刑侦科的刑警,我姓司。”
司?这个姓氏倒还真是少见。
从对方的一番话语,我发现对方的发音并没有江苏地区方言不分平翘舌音的特点,显然并不是本地人,而且对方发音时普通话极其标准,舌头比较卷,有美式发音的特点,同时轻唇音消失,带了一点台湾或者北京地方话语的特点。
看来,对方应该在国外,比如美国之类的地方留过学,长时间使用美式英语,导致普通话出现了些许的变化。
而且从年纪上判断,对方的年龄还比较年轻……综合判断起来,对方看来是一个不好对付的家伙。
“你好,先生。不知道你们找我,是出了什么事?”我尽量保持着平静,用一种局外人的语气问道。
对方的语气似乎非常的轻快,但是却又带着一种让我感到不太平静的压力。
“事情是这样的。我们找你,还是因为之前的银乐迪事件。虽然昨天张国华已经在无锡市人民法院上了法庭受审,而且已经判了死刑,但是我们刑侦支队的人认为这一起案件还是有一些疑点,而且上次录取的口供也不完整,所以想要请你来刑侦局一下,再录一份口供。”
果然是因为张国华的案件……
现在张国华即将上死刑台,刑侦科的人果然坐不住了。
我迅速地思忖着对方的意图。在这个时候重新找我录口供?恐怕事情没那么简单。银乐迪的案件已经过去两个月有余了,就一般人来说,对于那天所做的事,基本上都已经忘得一干二净,毕竟,谁会去特地记住自己两个月前的一个很普通的日子呢?
除非,他是一个伪造了案件口供证据,特地把所有的口供背熟于心的罪犯。
也就是说,如果我现在去警局里,像两个月前那样,准确无误地像是背剧本一样把那天的经过一五一十地讲述出来,那么我被怀疑的几率将会是百分之一百。对方肯定有试探我的成分在内。
所以,如果我要去警局,肯定不能装的太过清晰,在一些细节上,必须模糊化。
要我录口供还算是小事。事实上,根据之前市内新闻的报道,我已经知道张国华的罪名落下来后,他将在七天之后被判处死刑。也就是说,只要我死不承认,熬过这七天,那么这件案子就盖棺定论了,张国华就成了我的替罪羊,再也没有翻盘的可能。
这七天,想要熬过去,其实非常简单,计策就是一个“拖”字,比如说,我找个借口去外地旅游一趟,拖延七天的时间,一直拖到张国华处死刑,就够了。
但是,问题在于,对方拨打的是我家里的固定电话,找这个时间点打我电话,也是为了确认我在家,不可能逃跑。如果确认我在家后我再突然离家,反而会徒增嫌疑……而且,在这种时候,我一旦选择了回避录口供或者逃跑,那么,我是嫌疑犯的可能性反而会增加。
当然,这些都还算是比较轻的。
最大的问题在于,既然局里的人在这个时候打电话给我,说明他们多少已经洞察到了一些蛛丝马迹,如果刑侦人员再次对我使用测谎仪,我该怎么办?!
上一次,我用对自己使用勾魂术的办法躲过了测谎仪,可是,勾魂术对于一个人只能用一次。
我已经使用过一次,这一次,是不可能用同样的手段逃脱了的。
更重要的是,既然,对方可以找我来录取口供,而他们自然也可以找金娜这个人证录取口供!而如今我已经对金娜解除了勾魂术,她压根就不知道我和她当初下午一起逛街的事,如果她被拉去局里录口供,我穿帮将是板上钉钉的事!
怎么办?
我握着话筒的手略微抖动了一下。
以我现在和金娜的关系,想要她帮我编造口供,瞒过局里的人,几乎是不可能的事。甚至,以金娜的演技,我也不认为她在不中我勾魂术的情况下能够帮我演一出好戏。
那我该怎么办?
我的心头闪过了一丝阴戾。
一个疯狂,让我自己都不寒而栗的念头突然升起。
难道……要杀了金娜,来个死无对证?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五十六思之一念,金石为开【第六】
我很快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排除了出去。先不说我亏欠金娜太多,不可能对金娜下手。单单从逻辑角度来说就非常不合理。我被警局的人传话审讯,金娜就死,这样的巧合反而更容易引人生疑。
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我捏了捏拳头。
最后,我得出了这样的结论。根据钟表效应,两只指针不同的手表无法确定时间,这个道理用在审讯上也是同理,就算两次口供内容不同,警方也无法确认哪一次的口供是真实的,更何况,就算金娜证明张国华遇害那天我不和她在一起,就此也无法证明我就在银乐迪。综合起来,我的嫌疑还不到两成。
而且……比起上一次被审讯时的束手无策,这一次,我还多了一个大杀器。
我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情渐渐沉了下来。
如今,我的勾魂术可控制的人数名额已经上升到了九人。
就算被张国华和史兵占据了两个名额,剩下可以控制的人数,也有七人。
而上一次被审讯时,我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能力提升,所以用只能使用三次的思维在思考对策,才不得已催眠了自己。
能力不同,思考的对策自然也不同。
我清楚地记得,那天对我审讯时,只有四人,我剩下的勾魂术使用次数,足以摆平那些人了。
甚至,就算控制刑侦科的科长,公安局的局长、办公室主任,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在短短的几秒钟内,我的大脑如同头脑风暴一般出了数种对策,最后,我松了口气,保持着略显沉重的口吻,说道:
“如果只是录口供的话,没问题,但是我想提前说的是,就算你们找我,我的口供和上一次也不会有多少差别的。因为对于张国华的事,银乐迪的事,我也真的不清楚。就算你们警方怀疑我,我也要告诉你们:我是清白无辜的。”
“清者自清。”对方用爽朗的声音说道,“王先生,你的心情我很能体会,被人怀疑的味道当然不会很好,而且你还是一个高中生,耽误你的学业也给你多少造成了一些困扰。但是,这一次,也是你摆脱嫌疑的最好机会,事实上,根据我们这边的一些新线索,我们认为……银乐迪事件,王先生你身上还有不少值得怀疑的点,你不是完全的‘清白’。当然我们警察办事,都拿事实和证据说话,只要确定你没有疑点,就不会让你为难。你来局里录口供,也是一次洗脱自己的机会,你说对不对?”
说得好听……但是说到底,终究是在怀疑我么?
那好,那这一次,我就彻底让你们闭嘴。
“我知道了,只要能帮忙查案,我会来公安局的。警察先生。但是我还是先告诉你们,张国华的事,跟我真的没任何关系。”我最后还是表示了同意。
“还是那句话,清者自清。你能配合我们的调查,我们很高兴,也会省去很多的麻烦。因为你是这起案件的关键人物,Youaretheonewelookfor.”
听到对方的最后一句话,我的脑海里划过一道惊雷!
在一般人听来,Youaretheonewelookfor是一句再通俗易懂不过的英文,意为“你正是我们寻找的人”,但是,对我来说却是有着另一个层面的意思。
当初,我曾经半夜戴着面具,着装成黑衣人,以“Theone(救世主)”的身份进了建设局局长周南平家,在控制了周南平后我拆了李玉江的住宅,而事后我又给李玉江送去了一封警告信,信中署名正是“Theone”,这个称呼是我用来糊弄李玉江的。知道的人怕是只有李玉江一人。
此刻电话里那位姓司的探员这番话一方面可以理解为普通的玩笑话,但是另一方面,如果想得深入点,一举双关的话,却是对我是莫大的警告,因为Youaretheonewelookfor这句话的另一层意思就是“你就是我们寻找的‘救世主’。”
我的冷汗顺着脖后颈缓缓滑落下来。
对方是有心,还是无心?
难不成李玉江不听取我的警告,暗中参合了张国华案件的调查,并且给刑侦科的人提供了一些线索?
如果我是Theone的身份暴露了的话,那么,恐怕事情就比我的想象的更难办。甚至,我的勾魂术都有暴露的可能。
反复思量,最后,我握着话筒,冷笑起来,对方的英文虽然给我造成了一些心境上的影响,但是也让对方暴露了破绽。Are这个单词,英文的发音是[ɑ:],美式发音是[e(r)]。美国人不像中国人那样用胸发音,而是多用腹发音,所以鼻音较重,声音较高。根据对方的重音判断,对方在发音时,舌尖需轻轻抵住下齿,双唇向两边平伸,成扁平状,口形张到可以容下自己的中指和食指尖。我想这位警官应该在美国生活过多年,很像是受美国语言文化熏陶的人。
这样的人物,恐怕就是在刑侦科里,也算得上是一号人物。
看来这一次,我要面对的人,真的不太简单。
虽然话筒已经挂下了,但是我的心,却依旧悬在那里,久久未能落地。
既然你想玩,我就陪你玩一把。
看谁笑到最后。
挂下话筒后,停顿了大约三秒钟,我再次拿出了我的手机,再次拨打了尉文龙的电话。
这一次,电话还没有想两声,就接通了。
“思之一念。”手机那头传来了尉文龙淡漠的声音
“金石为开。”我淡淡地说道。
“什么情况,王一生?”
“事情有变,因为张国华判死刑在即,刑侦科的人想要重新找我对口供,我估摸着他们那边已经有了些许的蛛丝马迹。所以,我需要你帮我布一个局,做点先手准备。文龙。”我直截了当地说道,“我现在担心刑侦科的人有人窥探到我有勾魂术。虽然我估计那人也只是处于猜测阶段,但是,如果我露出马脚,就需要你帮忙出手。”
“……你说。”沉默了两秒后,尉文龙淡淡地道。
“如果情况有变,我被局里的人盯梢上的话,文龙,我要你扮一次绑架犯,绑架一个人。过程你来策划,我不参与,但是你要布好所有的局,做的滴水不漏。”我冷静地说道。
“绑架谁?警局的人么?”尉文龙的语气显然沉凝了几分。
“不,是我自己。”我叹了口气,说道。
我的回答似乎让尉文龙吃惊不小,但是没等尉文龙是那种处变不惊的人,就算我提出这么破天荒的要求,他也没有任何惊讶的回应。
我就继续道:
“文龙,无锡市各大街道、路线、巷道、弄堂、关卡和通道口,包括下水道等隐蔽路线的查询就交给你,绑架所需走的路线由你来设计,你挑选觉得合适的路人人选给我地点,我可以想办法控制他们成为你的手下供你使用。可以么?希望你在三个小时内做到这些。”
“有些突然。但是……问题不大。”尉文龙的声音依旧相当的平静。“我可以匿名打电话给管道维修公司、物业管理公司或者联想维修店之类的人员,给他们一份无锡市公安局附近的空地址,只要你给我个精准时间,我随时可以安排让他们在公安局附近转悠,等待你控制他们。”
“不错。能够在这样短的时间里想出这样的对策,你的逻辑思维和应变能力非常出色。文龙,你的能力我是最信任的。现在我时间紧,要对付局里的人,短时间内不会再主动跟你通话。如果你布局好了,就发一条广告短信给我,标题可以是‘领略时尚风采大师’诸如此类垃圾短信标题,只要看到你的标题,我就知道你做好了准备。其他的,我会主动联系你。”我详细而精简地讲述着我需要尉文龙负责的步骤。我的内容比较精简而干练,我知道以尉文龙的能力,我不需要给他太多的暗示和细节,他自己就能做的足够完美和精确,把所有的计划都排布完美。只有一般的聪明人才需要大量的信息来布局,真正的智者,能够靠少量的信息分析出最大量的信息,并且布置出最灵活的方案,甚至还能布置出PlanB、Planc……
“有数。”尉文龙淡淡地道。
“那就这样。下一次的暗号不变。再见。”
“再见。”
于是我再次挂了话,攥紧了手机壳,长长吁了口气。
这恐怕是我和尉文龙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合作。
我们能够走多远?成败在此一举。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五十七试探【第一更】
部署完一切,我的心绪才重新平定下来,整个过程中狐仙都斜赖在床上,像是看舞台戏一样默默地盯着我看,时不时还揉捏着她那自认为平常女人无可企及的乌黑细发。
“看你一脸火烧ρi股眉毛的猴急样,又得提裤子上京赶考了呢。”狐仙媚笑着看着我道。
“少给我碎碎念吧。这一次恐怕麻烦不小,我有直觉。”我没有像以往那样和狐仙斗嘴,“狐仙,家里你照顾着点,要是有人来,你第一时间给我发讯息。”
“为什么我要听你的?你以为我是谁儿?”狐仙收紧细眉看着我。
“信不信我让整座无锡市卖切糕的摊主都打道回乌鲁木齐?”我用最简单有效的杀手锏把狐仙接下来一堆牙酸的话语统统给断绝了。
狐仙果然闭嘴不语,一对凤目睁大成杏仁眼看着我,露出不满之色。
“总之,把你泡工夫茶的心思花点在家里,我会轻松很多。”我一面给狐仙抛话,一面弯下腰,从我的黑色挎包里翻出了一张白色卡片丢向了狐仙。
“对了,这个给你。好好收着,别掉了。”
狐仙玉手随意地凌空一撩,虚并的食指和中指正好接住了我丢给她的卡片。
她低下黑瞳,打量着我丢给她的卡片,翻来翻去地扫了几眼。
“这是……?”
“一个月前我去街道办和办证中心跑了一趟,给自己做了五分假户口本和身份证,也顺便给你办了一张。这张身份证你好好保留着。”我对狐仙说道,“别给我搞丢,你那丢三落四的性子也该改改了。”
“犯不着你来教。”狐仙幽怨地顶撞了我一句,然后懒洋洋地把虎口开成C字型,高高举起打量着身份证上的照片,“喂,王一生。哪弄到的我的相片子?”
“一个月前,你用我的手机自拍的时候在我的手机里留了几张。清晰度还可以,就给办证中心的人了,也省得你跑一趟。”我笑着道,“你倒是还挺喜欢自拍的嘛。自恋的女人。”
狐仙伏在褶皱的床单上,不为所动的眉毛微微跳了一跳。
“胡冰冰?……还能更难听一点么?”狐仙看着身份证上的名字,顿时眉头打紧,碎碎念了起来。
“要不然呢?而且,这个名字好像不是我开的先河的吧?”我瞟了狐仙一眼道。
“……俗,”狐仙轻啐了一口,把手里卡片上上下下地把玩着,殷红如抹了胭脂的唇角则是翘起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弧度。狐仙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盯着身份证不停地看着,像是一只得到了线球的波斯猫。
“俗不可耐。”
虽然嘴上说着不满,但是当自己有一个叫得出名字的身份时,终归是喜悦的吧。
毕竟,在今天之前,狐仙这个女人,可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黑户口。
“就这样了。这一周你少出去走动。我是拴不住你,但是你也别太给我闲云野鹤了。”
“得~令~”狐仙悠懒地吐气了一声,一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的闲散模样。
看到这个刚刚度过死劫却又回复了本性的女人,我也真是头疼脑热,却又只能顾自生闷气。
从衣柜里翻出了一件杂牌的雪纺衫和一条黑色打底裤和一顶圆顶宽边草织帽给狐仙后,我终于打开门走出了房间,凉凉的清风吹在我的脸上,带给我些许的清凉。
谁能想到,才不过一个夜晚的时间,就在这个小小的房间里,变迁了沧海桑田?
刚出门,一道娇俏的身影却是出现在了我的面前。
一头披散在肩膀上没有打理的黑发,一件蕾丝宽边小睡衣,一双橡胶底的白色塑料拖鞋,正是我妹妹阿雪。
阿雪揉着惺忪睡眼,打着哈欠,一只还粘着白色结晶的黑色大眼睛看着我:
“哥,起得好早啊。刚才谁打的电话?”
“是公安局来的电话……”我解释道,“别紧张,你看你的表情,眼球都快从眼眶里飞出来了。公安局的人找我只是因为张国华判刑了,所以要我去对一下口供,没什么大事。很快就能回来。”
“是吗?真是那样就好了。”阿雪擦了擦眼睛,原本的睡意已经荡然无存,提到张国华,阿雪的脸上就闪过了愤恨和忧伤的色彩。烟烟的死对阿雪的冲击太大了。
但是大概是我的表情比较肯定和惬意,丝毫没有沉重之色的缘故吧,阿雪也算是松了口气,突然坏坏地笑了笑,露出小虎牙,道:
“对了,哥,昨天晚上,你的房间好闹啊。你和胡仙姐睡得好晚啊,好像一直在说话,说到了很晚,我睡着了都还在说!而且哥啊,你还特地把房门给反锁了起来。哥,你该不会是,和胡仙姐姐……那个那个了吧?”一边说着,阿雪一双清纯的大眼睛里还闪烁起了邪邪的笑容,一边笑着,这个丫头居然还把两根嫩葱芽似的食指尖对在了一起,一分一合,对碰了几次,似乎在做某种暗示。
“你个丫头,哪里学来的这些不良思想。要不要哥我拿块肥皂把你的脑袋瓜子洗洗?”我笑骂着,赏了阿雪被额前短发遮住的额头一记暴栗。
阿雪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但是眼里的好奇和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神情却丝毫没有减淡。阿雪拉着我的手,脸上的笑意更浓郁了几分:
“到底有没有啦,哥,你说,你说。”
“没,真没。我哪里敢。我跟她,现在不过是同居关系。哥保证,在交杯结拜之前,都不会做那种提前预支的事的。男人要有责任心,哥我最痛恨的就是那些只图一时痛快却不顾忌后果也承担不起任何责任的无脑无能力的男人,不是么?”我对阿雪郑重其事地保证着,就差举手立誓了。
“可是胡仙姐昨天还特地烧了茶给哥你喝呢,光是煮沸水就反复烧了三次呢。我还从来没有看到过胡仙姐在什么事上这么劳心。”
“她这是闲得慌。”我撇撇嘴说道,“不相信我?”我盯着阿雪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
“嗯……不信。”阿雪撅着小嘴,有些半开玩笑地看着我。
但是,在我咄咄逼人的注视之下,10秒后,她还是败下阵来,脸上涌起一抹绯红,然后低下了头。
“好吧,信。”
“时间不早了,我去蒸馒头,吃完了就早点上学吧。”看到阿雪娇羞可人的模样,我微微一笑,轻轻抚摸了阿雪那光滑的脑袋一把。
洗漱打理,删繁就简地解决了早餐后,我给妈服了药,然后就准备上学。
因为我要去局里受审,所以阿雪先我一步出家门。在理顺了一些可能面对的情况和险境和思路后,我又和狐仙顶了几句无关紧要的嘴,把这个女人气恼地抡起枕头丢在我提前半秒关闭的房门上后,我终于心满意足地走出了家门。
只是,刚走出楼道口,我的后脚就追上了前脚,最终双脚立定,生根。
一辆没有开报警灯的黑白公安警车正静静地停在我前方五米开外的地方,而阿雪则是满脸惊愕地站在警车前,紧张地打量着。
而我大脑里也是雾煞煞的一片。
警车居然亲自到我家门口来了,这是什么情况?
也许是警车里的人看到了我,警车副驾驶座的门很快就打开了,一名身穿着标致贴身的刑警制服的高长男子缓缓地走了出来。
那名刑警的外貌没有什么特色,一米八出头的个头,三角眼,宽下巴,高挑略挺的鼻梁,除了眼神略为凝定有几分威严外,倒也没有什么让人印象深刻之处。
“王一生?”前方的刑警也不客气,直接走上前来,出示了刑警证,沉着声说道。“我们是无锡市公安局刑侦支队的人,来接你去局里问话。”
我眯起眼,尽量保持着冷静。不让自己失态。
才刚刚给我打了电话,就派警车来接我,这算是什么情况?
稍微动一下脑子我就明白了:这是刑侦支队的人在试探我!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五十八是他?【第二更】
刚才那个姓司的探员的电话,不过是一个引起我方寸大乱的圈套而已,那一通电话的目的,就是让我知道自己被怀疑,因为紧张而露出马脚。试想一下,假如我是真正的杀人凶手,在知道自己被警方怀疑并且要被传话的情况下,肯定是想方设法先逃离本地,等到张国华死了之后再回来,那时候就是死无对证。
所以,如果想要逃离本地,我自然会带上各种证件和财物,顺便处理各种我可能留下的犯罪线索(比如当初的夜行衣、氦气球和击剑面罩),而如果我真的那么畏罪潜逃了,警方的车子正巧悄无声息地停在我家门口,会第一时间把带着犯罪证据的我给撞上,那时候,我就是落网之鱼了。
而且,就算我没有携带犯罪证据,警方的人起码也做到了阻止我逃跑。这一招先斩后奏的手段,玩的倒是有一手。如果我是那些闻风而逃、心虚无胆的犯罪低手,恐怕还真的会露出马脚。
看到我手头上没有携带什么可疑物品,眼前的这位刑警似乎有些失望,至少眼角微微眯了一眯,这个细微的动作逃不出我的眼睛。
居然怀疑我到了这个份上……看来刑警内部的调查工作做的比我预料的还要精细啊。
“郝警探,我是王一生,没想到才刚接了你们的电话,你们就亲自来了。真是让我吃惊。不进家里坐坐喝一杯茶么?”虽然我看出了警方想要套出我马脚的意图,但是我还是保持着表面上的恭谦。
“我们正好办案经过这里,专案组的组长让我们来接你,所以我们顺便来带你走。茶就不用喝了,跟我们走一趟把。”话倒是说得漂亮,滴水不漏,只可惜我已经看出了对方的意图,所以自然不会被蒙骗。
“原来是正好经过这里。那真是劳烦警探先生了。”我一边谦和地说着,一边跟随着这位警探向着警车走去。
“哥。”看到我要上车,一旁的阿雪忍不住紧张地叫了我一声。
“阿雪,赶紧去上学吧。哥没事,不过是录个口供。”我对着阿雪挥手一笑。
阿雪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着我,比一般同龄女孩更清澈澄明几分的大眼睛里露出了忧切之色……一直到警车隔开了我和阿雪,我还是能够看到那一双担心着我的目光。
坐进了警车的后座之后,我的第一时间就是把车内各个可以反射我目光的角落给锁定住,车的反光镜、后视镜、甚至警车内不可能有的化妆镜……我的目光始终落在这些能够反射我目光的点上,只要我需要,我随时可以用勾魂术控制这些刑警。
只可惜一路无话。两名刑警比我预想的要更为沉默,他们似乎只负责带人,一路上并没有对我问什么话。就这样我再次来到了无锡市公安局刑侦局,这一次的我,忐忑程度却丝毫不比上一次要弱。
“进去说话吧。负责审讯的司警探在审讯室等你。”
“司警探?”我挑了挑眉毛。“就是专案组请来重新负责调查银乐迪案件的办案专家。你进去就知道。”负责送我的刑警语调冷漠,但是看他目光流动,字里行间似乎保留着什么的模样,我知道事情恐怕不简单。
只有一人负责审讯我……
这是一个非常重大的讯息。
上次审讯我的人,可是有四位。这一次,却只有一位,由此可见,那位所谓的司警探,能力非常的强干。怕是不好对付。
我怀揣着惴惴不安的心思穿过了刑侦局内的秘道,心里却是升起一种莫名的压迫感……和惊喜感?
那种感觉,就像原始人靠着一柄石制的简陋长矛搏击一头饥肠辘辘的金钱豹。
那种连血液都会沸腾的强烈紧张感,刺激感,灼烧着我体表的每一个细胞。
果然,我的这种不安感,在当我进入了审讯室时,达到了制高点。
就在我前脚踏入了审讯室的铁门时,我整个人都僵住了。
再也无法思考,再也不能动弹。
“你来了,王先生,我等你很久了。”
坐在审讯室红木桌的那个人,身穿着一件黑色的海胶雨衣,头戴着一顶黑色的花剑选手的面罩,一双厚底黑色皮靴稳稳地踩着横线交错平行的木质地板。
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是他?!
头戴着黑色面罩的人看到我,缓缓地转过头来,朝着我挥了挥手,
打了一个招呼,我仿佛看到了面罩后面一张充满了自信的脸正浮现出一丝胜券在握的微笑。
负责审讯我的人,居然是我用来犯罪的罪恶化身——
Theone!?
看到驾着二郎腿端坐在红木椅上的面具人,我再也无法保持内心的镇定,一滴又一滴的汗珠在我的脖后颈和额头上凝聚起来。
我只能尽量微握着拳头,尽量装出不失态的模样。好在哪怕是正常人看到这样诡异打扮的人也不可能保持镇定,所以我知道我此刻的惊讶表情才是人之常情。
虽然看不清眼前这个穿着雨衣的男子的面容,但是想必他就是那名亲自审问我的司警探了。
对方打扮成这幅模样到底有什么意图?是警方已经有了我就是Theone的证据向我示威?还是说,警方只是怀疑我就是Theone,故而特意打扮成这幅模样,为的是给我造成心理压力,在心理层面击溃我,让我露出破绽?
稍一权衡,我最后确定应该是后者。
这名姓司的警探打扮成这样,应该只是为了给我造成心理压力,如果对方已经有了我就是Theone的决定性证据,压根没有必要多此一举。
想到此处,我的情绪倒是稍微安定了几分。
警局里的人能够知道关于Theone的讯息,自然是根据建设局局长周南平家里的监视摄像头得知的。否则,在其他场合,都不曾有过Theone的痕迹。
哼。兵法最上层之计,就是不战而屈人之兵。这个姓司的警探,玩心理战术倒是有一手。
我在心里冷笑一下,最后还是沉住气,在两名刑侦局内部刑警的带领下走进了审讯室,然后坐在了那名和我的Theone有着一模一样的打扮的审讯警探对面。
我和他的对视。
因为这名来头不小、诡计频出的警探罩着黑色的面罩,我根本就看不清他面罩后面的眼睛,而我的勾魂术想要施用于人,就必须和对方的眼睛对视,起码我的眼光能够进入对方的眼睛,否则一切都是徒劳。我不知道这个姓司的警探是有意还是无意的,但是他这样的做法却的的确确屏蔽了我的勾魂术。
看来我这次真的是麻烦不小。
“呵呵,看起来你很冷静啊。看到我这样的打扮,就没有什么问题要问?”
和司警探对视了整整有五秒后,浑厚而沉重的声音从面罩后面传了出来。是我的错觉么,对方的声音比起在电话里似乎更为的结实沉稳。
我露出了平和的神情,笑着道:
“呵呵,司警探,我正想问您为什么打扮成这样呢。虽然我不太明白,但是我想,您打扮成这样,肯定有什么……深意在里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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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五十九试探【第三更】
“哈哈,脑子转得倒是挺快的。”面具男笑了起来,声音却是爽朗而干脆,“算不上什么深意,我打扮成这样,不是什么装神弄鬼故弄虚玄,也不是什么赶潮流搞时髦装时尚,穿上这衣服,只是因为我这套奇摸怪样的衣服,是一套有魔力的衣服,只要是穿上这套衣服问话,不管是藏得多深的罪犯,都会原形毕露。”
这是在旁敲侧击试探我么?我暗自冷笑。摸黑石抓扒手的心理战术对我可没用。
“还是不太懂警探你的意思。”我装作无奈地笑笑,摇摇头,直视着眼前的这个家伙。“但是司警探,虽然我只是个学生,不太懂你们警察的事务,阅历也很浅,但是一路过来我也知道你们是在怀疑我跟银乐迪案件有关系,甚至……怀疑我就是杀人犯。但是我只想证明澄清一下,我真的是无辜的。”
面具男扭了扭脖子,看着我,停顿了一会儿,道: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我们这一行的人查案么,都是讲究真凭实据的,肯定是秉公办理,只要你真的一干二净,我们也不会开染色坊给你染黑,是吧?”
我点点头,心里却是有些虚。从对方的话语判断起来,对方对我怀疑程度比我想象的还要高。
“司警探,你想问什么尽管问吧。我知无不言就是了。但是虽然张国华害了我妹妹,我对他恨入骨髓,但是我一个小人物,对他那样的大人物的事迹,真的了解不多。恐怕知道的也有限。而且因为事情过去有段日子了,有些东西记得不清也还请谅解了。”先尽量缩小我能够回答的内容范围,透露的信息越少,露出马脚的可能性就越低。
“我还没开问,你就就打好了后路?你这么一说,等于是在敷衍了事嘛。不过,呵呵,放心吧,我不会为难你的。”面具男平静地说道,然后他把两只手交错着立在了红木桌上,托住了下巴,定定地看着我:
“王一生。我就这么叫你吧。在你来之前,我顺便打电话给你们城南高中的教务处,查了一下你们学校历年的学生简历和信息,尤其是你的在校信息。结果发现了一件让我觉得很佩服的事:在去年的九月初的城南高中选拔奥林匹克数学竞赛选手的智力测试中,你以所有题满分的成绩拿了全校第一名的成绩。在你之前,有过这样惊人成绩的还是大你一届的学生尉文龙。”
一滴汗珠不经意间顺着我的太阳|茓滑落,一直滑到了下颌。
看来警方对我的调查的确是到了无孔不入的地步,甚至就连我的学生信息也没有放过。好在我简历上拥有的不良记录是0,警察也不可能查出什么不干净的底子来。
我抿了抿嘴,道:“司警探,你想问什么呢?我的成绩和你审讯我的事没多大关系吧?你该不得出‘银乐迪案件是高智商犯罪,我的成绩比较突出,所以我就是罪人’这样荒诞的结论吧?”
“当然不是。”面具男笑了,声音却是非常的古怪,有些不自然。
“我呢,只是觉得你是一个人才。”面具男笑着,“我了解了一下城南高中智力测试题的内容,发现题目主要对于学生的逻辑判断思维、抽象归纳思维和联想发散性思维侧重较多。能够得到这样的测试第一名成绩的学生,必定有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加上目前我们的案件侦查,也的确进入了一个无风区,所以,我和我们专案组的组长协商后做了个决定,就是给你尽量多的银乐迪案件资料,让你试着做做判断。看看从你的角度,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来。”
一边说着,面具男拉开了红木桌的抽屉,从中取出了一叠相片,前前后后一共有七八十来张,全都一股脑像是小山一般摆放在了我的面前。
“这些照片都是我们刑侦技术部的勘察人员的在银乐迪命案现场拍的照片,你现在就当着我的面看看,说说你的想法。尽量想的深入点,仔细点。”
“司警探,您好像弄错了。”我的目光升起,锁定在面前的面具男身上,“司警探,你查了我的信息,就算知道我成绩可能比较优秀。但不管怎么样我也不过是个学生而已,怎么可能和你们这些经验丰富专业刑侦警察相比?我知道警探你心里是把我内定为银乐迪案件的嫌疑人,甚至就是把我当成预定凶手之类的角色,你让我看这些照片,估计也是抱着让我这个嫌疑犯露出马脚的想法。但是,我只想说,我不是凶手,所以,我真的不可能看出什么来。”
“知道你会这么说,”沉默了两秒后,面具男淡淡地说道,“没关系,你先给我看了再说。用你学到的知识,尽可能地去分析分析,告诉我你看出了什么。就算你不是凶手,但是如果你能够协助我们刑警抓到真正的凶手,我司伏见在这里保证,王一生,你的学生简历也会很漂亮的。”
他的名字叫司伏见?
我留了个心眼,默默地把眼前这个警探透露出来的名字牢牢记在了心里。一边记,我还一边分析着这个警探的话。这个警探表面上的话说得滴水不漏,两全其美,进退皆可,非常好听,但是更深层的话也非常明显。
想要逼出一个犯人,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透露只有他知道的讯息。
这个司伏见,还真是居心叵测,用心险恶。
不过,司伏见似乎多少对我的能力有所了解,如果我装傻充愣太过明显,不稍微暴露点真才实学,敷衍了事的话,恐怕这个司伏见会没完没了,一直追问。那也没什么意思。
不如……索性就稍微暴露一点能力,在关键部分装无知好了。
“如果我弄错了,警探不要笑话我。我也就这点能力。”
我内心定下计来,然后撩起桌面上的一叠照片,然后细细地打量起来。
只是,我的手指才碰到了相片负片的表面,我就感觉不大对劲。
负片纸的感光成像面,感觉异常光滑,手指尖触及时,有一种光滑湿腻的感觉。
似乎,负片表面的显影液和定影液都还没有完全干燥。这是怎么回事?
按理来说,银乐迪案件已经发生了两个多月了,如果警方是在案发当天用单镜头反光相机拍摄而下的照片的话,如今早就应该完全干燥了才对,可是这种滑腻的感觉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的心头打上了一个问号。
我抬头留意了面具人司伏见一眼,却发现他正双手抱胸,一脸惬意地坐着,模样似乎相当的闲逸和轻松。
不对,这其中一定有鬼。
这个家伙到底打的什么算盘,我要弄清楚才行。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六十显山露水【第四更】
我歇了口气,重新低下头,一张一张地把照片翻看了下去,却发现这些照片上的画面,全部都是一些案发现场的尸体照片,但是,都是细节部位,却没有全景的图片。
比如说,其中的一张图片是一条被切断了的手臂,手臂修长而纤细,没有赘肉,似乎是一位穿着红色的薄衫短袖裙的女子的,黑色的血液从手的截断面流了出来,但是,照片上却没有照出那名女子的全身画面。
接下来的几十张照片,也基本上都是如此,都是某个死者的某个部位的照片,比如说是手臂、胸口、大腿、足踝、腹部、颈部、横膈膜、胸腔、锁骨、横突间肌、腰大肌、尾骨肌……却始终没有一张全身的照片。
粗略地看了四十张照片后,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然后愤怒地把所有的照片全部放在了红木桌上。
“司警探,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冷冷地看着眼前的司伏见,淡淡地道,“虽然我不是专业人士,但是,您当我看不出这些照片是伪造的么?您用这些不是银乐迪案件的假照片来糊弄我,是什么意思?”
听到我这么说,对面的面具男却是轻笑着,啪啪两下,拍起了手来,黑色塑料手套罩着的手掌拍打出了清脆的响声:
“了不起啊,居然能够看出这是假照片。”
“不是我想说,但是我不得不说,司警探,做的这么粗的假照片,谁都能看出来。”我淡淡地道,“虽然为了避免数码相机存在后期加工的缺陷,刑侦人员在命案现场拍的照一般都用单镜头反光相机,但是,你的这些照片漏洞太多了。一般来说,像是银乐迪案件这样这么重要的案件,其照片一般都会夹贴在档案文本中,而不会这么随意地堆叠在一起。除此之外,这些所谓的案发现场的照片的负片|乳剂层非常的滑腻湿润,纸片表面显然是在最近的一两天里刚刚才制作而出,从水里取出的时间不会太长,就是表面的定影液和显影液都没有完全干燥,自己磋摩照片感光层的成像甚至会导致表面的图像模糊化产生灰雾效果。此外,这些照片的拍摄也非常的不专业,大多数照片的感光度平衡性都很差,表面的图案或是色彩太浓或是色彩太清,都存在着过曝或者曝光不足的情况。这些原因,我想应该分为三点。一点是拍摄时过于匆忙。从照片规格来判断,拍摄时使用的是135单反,尸体背景相对较暗,却没有使用闪光灯拍摄,而是利用了自然光,大多数都是色温在7500k以下的光线,而且每一张照片的光方向都有略微的偏差,单单是前面的十张,就出现了正面光、前侧光、测光、后测光、逆光、顶光等等的不同方向光源,如果是同一时间的同一案发现场,是不可能出现光线角度不同的现象的,司警探。”
我看了司伏见一眼,然后继续说道:
“从照片质量参差不齐来判断,我估计这些照片都是后期拍摄制作出来的假照片,照片的来源估计是警局内部的一些案件记录,对吧?照片拍摄原因是其一。其二,就是照片在冲洗阶段的失误。我看了不少的照片,其表面的图案背景都略显模糊和平淡,显然是因为制作匆忙,胶片晒干时间过短,导致图案不够精致。其三,定影液和显影液的浸泡也存在着时间过长或者不足的现象,可能原因无非两个,一个是制作的不用心,其二是照片数量太多,在光线微弱的暗红灯下赶时间制作大量照片必然会导致照片本身的不专业。如果是刑侦队内部的专业人士,是决计不可能拍出这样不专业的照片的,不然,他就可以下岗了。能够拍出这样的照片,只能说,这些照片都是伪造的,用途,自然就是为了用假照片糊弄嫌疑犯,通过刺激嫌疑犯的来导致对方露出马脚,我说的可对,司警探?”
“呵呵,不得了啊,真是让我惊讶,王一生。你居然能够分析到这个地步。”司伏见的笑声从面罩后方发出来,听得我一阵不舒服。“可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摄影方面的知识的?”
“从图书馆的摄影专业书上。”我皱了皱鼻子,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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