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摄影很感兴趣?”
“我什么书都看。”我如实回答。
“那我可就更吃惊了,王一生,你到底看了多少书,难道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
我勉强笑了一下,说道:“算是吧。小学看了多少书我没有记下确切数目。但是我每天必看2本,不管薄和厚,算下来,应该也有将近4000本吧。但是在初中的三年里,我看了817本书,高中两年来,看了4563本书,我每天至少看5本书。”
听到我的话,面具男换了一个翘二郎腿的姿势,司伏见似乎也略显吃惊:
“问个很白痴的问题……你一个学生,每天哪来那么多时间?”
“你不要用普通学生的看书速度和效率来看我。”我平静地说道。
“知道了,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你还真是个惊世骇俗的鬼才,平常人几辈子看的书也未必比得上你。王一生。”面具男的声音重新变回了平静。
“多谢司警探夸奖了。”我笑笑,当然,有些做作。
从阅读的广度来说,我自认为就算是尉文龙这个打小就徜徉在图书馆书海里啃食黄卷的书虫也未必比我多,但是,就从深度和精度来说,尉文龙却略胜我一筹,这一点我还是承认的。
“再问个问题,第一次看到尸体的照片,难道你就不觉得不适应?”
我淡淡地看着司伏见,挤了挤眉毛说道:“要说不适应是肯定的。但问题是你给我的这些尸体照片根本就不是受害者本人,你给出的这些照片全部都是其他地方公安局的案件里的受害人拿过来骗人的。”
我随便地从照片中抽出了一张照片,摆在了红木桌上,说道:
“就拿这张照片来说吧,尸体照片是半身祼露的,很容易得出死者脊柱有明显向右弯曲和右肩有压伤痕迹这两条线索,由这两条线索,可以得出死者死前长期负重,所以死者生前应该是个用一根竹竿、两股麻绳和两个框走街串巷的棒棒军,死者左肩没有丝毫压根,说明他并没有换肩的习惯,只用右肩挑担子。死者的左肋骨凸起,有顾着痕迹,看起来不是自然病变,而是外力撞击所致,比如车祸。”
“死者左手指关节内侧有擦伤留下的疤痕,说明死者左手长期受到摩擦,擦破皮后依然摩擦不断,导致伤口久久不能愈合,最终留下了永久性的擦痕。虽然都是老疤,看起来时隔多年,但是右手却没有这种疤痕,因此我得出结论,死者生前的担子经常只有一个箩筐,加上他只能用右肩挑担子,要想保持担子的平衡,就必须要用左手用力向下拽着左边空筐上的骂声,这样就会造成左手长期的擦伤。”
我一边看着照片,一边缓缓地分析着。
听到我的分析,司伏见却是笑了:
“很有意思的推理。但是,如果你有点常识的话,应该知道挑担子最忌讳一头重一头轻,只挑一箩筐比挑两箩筐还要累。”
我也讪讪一笑:“那我想,大概是这位死者生前有不得不挑一箩筐的理由吧。”
“可是就算必须只挑一箩筐,为了省力,也都是把箩筐放在身后,用竹棒扛着,这样用双手压着肩膀前的竹棒就可以了,所以左手的擦伤不见得就算挑一箩筐造成的。”
“不,”我摇摇头,“你说的方法虽然省力,但是,箩筐在后方,手抓不到箩筐上的麻绳,却会导致箩筐的颠簸,甚至就算身后的箩筐和货物掉落自己都未必知道。所以,我判断,死者的箩筐里,曾经放着非常重要的东西,让他不得不每天挑着那一箩筐货物,风雨无阻地穿街过巷。而我的判断,那箩筐里的物件,应该是一个孩子。”
“孩子?”
“没错,应该是个孩子。能够放在箩筐里的物品,让死者如此珍惜,保持不颠簸的货物,首选就是孩子了。我猜测这名死者的孩子在年幼时遇难断了双腿,那很可能是车祸造成的,同时造成的还有死者肋骨的骨折,场景还原一下的话,我可以想象,那天他带着孩子去街上玩耍,或者接送孩子,在路上,一辆汽车行驶过来,眼看着就要撞到孩子,千钧一发之际,死者冲上前去推开了孩子,但是没能推远,导致孩子双腿被压断,而死者的左胸肋骨也被汽车的左轮胎碾断,造成永久性损伤,这从肋骨表面的轮胎状凸起可以判断出。而由于孩子无法下地走路,所以每天上学时,这名死者就用箩筐带着他的孩子去学校……而死者的身体表面没有其他更多的伤口,死者死前双手曾经压过左胸口,肘部依然是90度僵曲,所以我判断死者的死因是突发性心脏病。而左胸肋骨的伤口则是以前留下的。死者是一名苦力的棒棒军,而当初银乐迪死亡的12人中,据我了解,可没有农民工出身的棒棒军。所以,这照片,显然不是银乐迪事故中的死者。由此类推,我可以得出相同的结论,这些照片,都是假的。是你们警方用来钓鱼的手段。”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六十一思维圈套【第五更】
我是用一种不紧不慢的语调讲述出来的,能够用这样的口吻与一名经验老道心思尖锐的警探对话,我甚至估计同龄人里也没有多少。
“王一生,从一个警察的立场来说,我真的有种想把你拉进我们刑侦局当刑警的冲动呢。如果在中国侦探是个合法职业的话,我都怕不少侦探的饭碗会被你抢走咯。”
面具男双手环抱,稍微偏了偏头,最后,他却是忽然喟叹了一声,然后从抽屉里再次抽出了一份资料,随手翻了翻,从中抽出一张摊开在了我的面前。
我低下头,扫了一眼。
那是刚才我所说的死者的身份资料。
死者:田佑名。
年龄:56岁。
死因:突发性心脏病。
曾有过车祸史,左胸肋骨骨折留下不可愈合的伤痕,家中有一名11岁的儿子,就读安徽省砀山县第一小学。
到此,面具男给我的这份报告,已经非常清楚地证明了一点,那就是,我的推理,精准无误,丝毫无差。
我把资料递还给了面具男司伏见,有些侥幸地道:
“司警探太抬举我了。我也只是往最可能的方向去预测而已。”
“就算如此,也让我非常震惊了。就算是经过专业培训的FBI探员也未必能达到像你这样的水平。”司伏见的语气却是比较随和,似乎我的这些言行举止甚至我的能力都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当然,任何一枚硬币都有正反面。王一生,我在想,如果你用这样优秀的能力去作案的话,那可是足以成为一个让任何高明老警员都头痛的犯案高手呢。”
这番话不可谓言辞不犀利,绕了一大圈又到了正面给了我一锤子,说到底,我的每一次推理,反倒是在增加我自身被怀疑的几率么?
“我敢说找遍整个无锡市,甚至全中国也未必有几个你这样能力的学生。不过你这么聪明,你应该知道我拿假照片的意图。这算是对你的一道考验而已。我在想,真正的凶手肯定是知道能够一眼就辨认出这些照片是伪造的,由此可以通过一些言行把他的罪行挖掘出来。但是,没想到你能够通过照片本身的细节判断出照片的真假,这么一来,我一开始的打算就失败了。”面具男有些苦涩地感叹了几句,然后最后一次拉开了抽屉,这一次,他从抽屉中拿出了一份蓝色的档案夹放在了我的面前。
我看到这一份蓝色的塑料文件夹表面贴着69号的标签,显然是69号案件文档。
“现在看来,王一生,我只能说,你超乎我预料的聪明。我们的一些小计俩小九九看来都是没有什么意思的。还是回到正题吧。这一份档案才是银乐迪案件的真正档案。这些档案,我们警方是绝对不对外公开的,现在我们虽然怀疑你,但是也只是停留在怀疑的阶段。就我个人来说,我倒是更希望你不是犯人。如果你不是犯人,我觉得反倒能够成为我们破案的得力助手。我先给你看一下这份档案了解一下那天的内幕,你看了之后,也绝对要保密,不准泄露出去,知道么?”
司伏见的话是什么意思?是妥协么?还是自认为已经无法从我的口中得到更多线索而有些懈怠了,又或者是在打着什么其他的算盘?
他,葫芦里又在卖什么药?
我眯眼,微微颔首,目光落在档案夹上。
至少,从样式来说,司伏见这一次给我的这份档案,是不会有什么手脚的了。
“谢谢司警探的信任。”我一手接过了档案夹,然后细细地翻开,然后浏览起来。
戴着面具的司伏见站起了身,他弯腰,上半身朝我弓了过来,在我看档案夹的同时,他那戴着黑色塑料手套的手指还时不时地点着档案夹内一些照片和资料,给我做着非常冗长和繁复的解说。
“这具尸体是张国华的儿子张岳,直接导致的死因是心脏被自己挖出,非常诡异,而在死前他的双腿外侧和臀三角都有极深的刀伤,起码切断了腿部的三条主要筋脉,动刀的人是张岳的两个同学,也是他的死党李云和马楚,之后,又有人在他的腿上倒上了茅台酒,把他的大腿点燃了,对他进行了非常痛苦的非人折磨,一直到最后才让他自己挖出了心脏,我们警方也无法想象一个人会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会挖掘自己的心脏……”
档案夹上,张岳那布满了鲜血、纵横交错的血管和微微发白的胸骨的胸腔缺口看得我肚里一阵反胃,想到那天我亲手对张岳的折磨,我的心不禁虚了起来。
我不能露出马脚。
我强作镇定,压抑着内心的颤动。
“这是李云的母亲袁玉淑,死因是被他丈夫李志华堵住嘴后,被马楚和李云勇水果刀连捅了至少三十七刀后气绝身亡。这一点从李志华手掌上含有他妻子的唾液和口腔表皮可以得出。此外,袁玉淑的尸体周围发现了中出现了大量的带着头皮的发丝,发丝末端都有血迹和头皮,这说明袁玉淑身前被人从后方狠狠地抓住了长发,导致头发被从头皮中强行扯出。但奇怪的是,在这样的痛苦之下,袁玉淑却没有太多的反抗,她那被玉兰色粉彩油染了指甲里没有太多她丈夫、她儿子的血迹,显然她并不想伤害她的丈夫和儿子,甚至可以说,她根本就没有料到她的儿子和丈夫会对她下手。因此,可以排除是口角争执发生的争斗导致的砍杀。这是一次有预谋的杀害。”
接下来,面具男又不厌其烦地给我讲述了李云父亲、马楚一家总计四人的死法……
这些死法,司伏见讲得非常详细,往往一个人的死状,他都能够分析上极其漫长的一段时间,当然,司伏见的分析却是非常的详细而透彻。
只是,他讲述地越是漫长,我就越是感到无趣。
作为真正的凶手,我当然是对每一个人的死法死因如日下观物,明白的一清二楚,也了如指掌。虽然心里产生了些许的不耐烦情绪,但是我还是勉强听着司伏见的讲述,做出震惊和反胃状态。
“银乐迪案件死亡人数一共是12人,其中,张岳的死因是心脏被自己挖空,属于自杀,李志华的死因是隔断颈动脉自杀,袁玉淑的死因是被水果刀破腹刺死,吴庆的死是咬舌自尽,吴晗母亲常聪慧的死因是被刀刺死,再之后,则是吴晗和马楚、李云以及张国华的保镖,死法有跳楼自杀,也有枪杀……可以说死法非常的复杂,甚至诡异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
说到这里,司伏见都忍不住叹了口气,语气里莫不带着些微的苦恼于困扰。
档案文件异常的挺厚,每一名死者的细节部位、过往资料,死亡顺序,致命伤口,化验结果都有清晰的罗列,但是,所有的信息都和我已知的没有任何区别。
司伏见给我讲述了前面8名死者的死亡过程,大概看到了第9名死者,刚打开吴晗所在的资料,我还没来得及扫上一眼,司伏见却是轻轻地用手压住了档案夹,突然问我道:
“对了,在看吴晗的死因之前。王一生,我想问你个问题。”
我看着司伏见压在档案夹上的那一只被黑色塑料手套包裹着的手,心脏微沉。
“您问,司警探。”
对于我的点头回应,面具男点了点头,手却是依然压着档案夹,正对着我,不紧不慢地道:
“王一生,我想问问你,从你的个人情感角度出发。你对吴晗的死法,是否带有宣泄的快感?请正面回答我。”
吴晗的死?
“没错,吴晗的死。王一生,你大可如实告诉我,今天的审讯只有我一人,没有记录员,没有窃听器,也没有录音设备,你可以直言不讳。就算你对吴晗带有恨意,这也是正常心理,不会增加我们对你的怀疑。你可以对我吐露心声,直来直去,如实道来。”
吴晗么……
我的脑海里浮现出了那个最后才死在我的枪口之下的清瘦富二代小二哥的惨白容颜。因为吴晗是最后一个死在我的手下,而且在我的胁迫下抖露出了我李天宇的事,所以我对于他的死,印象最为深刻。
当我用枪口抵住他的额头扣下扳机时,那种既紧张又莫名的快感此刻我只要闭上眼都能够清晰地回想起来。
吴晗那张凄惨恐惧的脸,那一双无比惊惧的带着泪水的眼睛,我依旧历历在目。
当然,此刻,在司伏见的面前,我是必须保持最大限度的冷静,不能露出任何不合常理的表情。
“司警探,实话实说,我有。”我一本正经,如实地回答道,“吴晗和张岳他们一起玷污了我的妹妹,导致我妹妹死去。当我知道吴晗被人枪杀的时候,我的确是有报复的心理快感。就算你说这是病态心理也好,但是……我确实感到了……痛快?嗯?不对……!”
只是,就在我说出这番话的那一刹,我却是突然感觉到了莫名的不安,甚至一种强烈的恐惧感,弥漫上了我的心头!!
果然,当我说出了我对吴晗死法的感想后,面具男却是忽然发出了一阵不浅不淡的轻快笑声。
糟糕了!
中计了!
我的心脏开始疯狂地跳动起来。我没想到,司伏见居然给我设下了这样的思维圈套!!
面具男重新坐回了红木椅上,双手交托着平放在胸口的位置,他像是一名高高在上的公司领导一般审视着我,虽然我看不到面具后面的双眼,但是,我却是能够感觉到一双炽热而晶亮的眼睛在散发出胜利者的喜悦光芒。
“终于露出马脚了啊,王一生。呵呵。”司伏见呵呵一笑,然后轻轻地探出了一只手,打开了红木桌面上的那一份档案文件夹,一直翻到了记录着吴晗死亡资料的那一页。
我感觉到我的喉咙异常的干燥,整个人都有些虚脱,甚至,因为那一份来自内心的恐惧,我连双手都在颤栗着。
“再仔细看看档案上的资料吧,王一生。”
一着不慎,满盘皆输。
当我紧张的目光落在了档案夹页码上标志着吴晗死因的那一行文字时,我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溃败感。
只见吴晗的死因栏目下,赫然写着:
死因:跳楼自杀!!!
而不是枪杀。
司伏见,居然篡改了吴晗的死因,为的,就是让我这个唯一可能知道死因的凶手失言露出狐狸尾巴!
我居然,被摆了一道!
【Gao潮迭起,鲜花呢?】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六十二推断【第一更】
在刚才司伏见和我的对话之中,司伏见丝毫没有提到吴晗的死因!这就是他设下的圈套,在一步一步地引诱着我进入他的思维陷阱。
到此,我终于完完全全地明白了司伏见所有的棋路。
这就是他的高明之处了。
司伏见的思维陷阱,是这样布置的:
第一步,司伏见早就预判到了我的推理能力,所以他事先用漏洞极大的伪造的照片来引诱出我发挥推理能力,有意地让我发现照片是假的。
他那么做的目的,是为了在拿出第二份“真档案”的时候,让我放松警惕!
因为,对于一般人来说,当你拆穿了一个谎言时,往往会认为在谎言之后出现的答案一定就是真理,是真相,却不会去怀疑那是另外一个谎言。
这就是司伏见的第二步棋,当我拆穿了他的假照片后,他随即道歉,承认自己的无能,拿出了口口声声说是“真档案”的文件。但是,这一份真文件,看似“真”,却也是真假参半。这一份档案中,前面的死亡信息,的确是真实的,但是,在记录着道吴晗的死因那一页,却是伪造的。
第三步,司伏见利用语言诱导,不厌其烦、极其冗长反复地给我讲述各个死者的死因,因为他描述的前面8位死者死因都和我记忆中的完全一致,我自然就会因为惯性思维而认为第9名死者,也就是吴晗的死因也是和我料想的一样,是枪杀。而没有预料到事实上司伏见篡改了吴晗的死因。
第四步,司伏见之前提到吴晗死因时,和马楚、李云、两名保镖混在一起,说是有枪杀和跳楼,却没有说谁是被枪杀,谁是跳楼,这就更加导致我潜意识地认为吴晗就是被枪杀的。
第五步,因为吴晗是最后一个死在我手下的人物,我对他的印象最为清晰,这也是司伏见选择吴晗来诱导我的最终原因,因为他知道用吴晗来诱导我,我的印象最深,准确率最高,他让我落入思维陷阱的几率也是最高。
因为这五步棋的一步接一步的紧扣套设,连环架接,步步相承,我虽然表面上一次又一次看破了他了的小陷阱,做出了最为正确的推理,但是,事实上我的推理情况,早就已经在司伏见的预料之中,他要的效果,就是我不断做出正确的推理,好在最后,像是飞鸟归巢一般自觉地投入他的怀抱。
这个算无遗策的家伙……真是太可怕了。
“露出马脚?司警探,我不明白你的意思。只是看起来,我搞错了呢。”我强行压制着内心的波澜,不让自己的表情有任何大的起伏波动,能够布置这样严密的陷阱,我不相信司伏见不会Microexpressionmind-reading(微表情读心术,FBI常用的根据人的表情分析内心的方法)。这一刻,我几乎有一种掀桌的冲动。步步谨慎,没想到到头来却是被反戈一击。起初,我对于这个司伏见虽然感到棘手,但也只是感到棘手而已,但是此刻,我才真正明白,眼前的这个神探司伏见,恐怕是我目前为止见过的最大的敌手。
这个家伙,有着不亚于我的可怕逻辑思维与布局能力。
“搞错?”司伏见笑了起来,“王一生,不用再隐瞒下去了,对于吴晗的死因,我们警方目前为止没有在任何场合公开过,就算是报纸和媒体上,为了不太过有损政府的形象,那些吴晗的死因也只是他杀而已,敢问,你是怎么知道这些资料的呢?”
我的心脏一上一下地地浮动着,忍不住,我捏了一把拳头。
“尉文龙。”我淡淡地说道,“是尉文龙告诉我的。因为尉文龙曾经对这个案件非常感兴趣,他通过他的私人渠道向警方要了一些内幕消息,后来我才得以知道。”
尉文龙,这是我能够转移我的口误的唯一方式。
“司警探,你好像误会了什么。”
我的狡辩让面具男的坐姿稍微端正了
“哦呵。如果你说的属实,我好像是误会了。那么,尉文龙,既然他对这件案子这么有兴趣,那么他的私下调查,有结果了么?”虽然被我糊弄了过去,但是司伏见的语气却依然保持着十足的轻快。
我的心再次微微触动。
尉文龙是否有结果?当然是结果……他不但设下了圈套套出了我的勾魂术,而且还确定了我是凶手。从某一点来说,尉文龙的推理能力也是丝毫不下于司伏见。
回头,我必须问问尉文龙到底是通过什么手段从警局里得到这些内幕消息的,这一点,也许非常关键。就连尉文龙都不曾告诉过我。
而且,就司伏见设下这个圈套来坑害我这一点来说,似乎就连司伏见都不知道尉文龙能够得到刑侦局内部的消息。
万幸,我有一个尉文龙。
如果不是尉文龙能够得到内部消息,恐怕……我现在已经露陷了。
“没有结果。”我悬着一颗心,说着违心之言,“尉文龙也没有得出银乐迪案件的结果。最后不了了之了。”
“不了了之了?王一生,你的解释,恐怕我只能相信一分。”司伏见肃声道。
“如果司警探你不相信,那也没有办法了。但是,我的消息的确是来自于我的同学尉文龙。我和他关系不错。至于尉文龙具体是如何得到警局内部的资料,你可以询问他,我想他会给你一个过得去的答案的。”
“……”漫长而煎熬的沉默,面具男双手交托,侧着脑袋,静静地打量着我。
半晌后,面具男忽然恢复了常态般,说道:
“那好,那就先不谈这一点,至于你提供的尉文龙告诉你银乐迪案件内部的消息,我们先记录在案。我这里呢,还有一份资料,王一生,希望你能够看一看。这份资料,是来自于无锡市建设局局长周南平住宅的监视摄像头。”
一条路走不通,立刻切换切入口么?这个司伏见,还真是诡计多端啊。
司伏见这一次是打开了红木桌左侧的抽屉,从中拿出了一台Ultrabook,小心翼翼地摆放到了我的面前,然后打开了内部的视频,给我看。
这个家伙还想玩多少花样?
我拉过红木椅,微微往前欠身,目光落在了Ultrabook上,看着内部的视频,眼皮却是不由自主地微微一跳。
视频的中央,一个戴着黑色花剑面罩,穿着黑色塑料雨衣、黑色皮制厚底靴的男子正正步从门底下穿过。
Theone。
这就是我当初潜入周南平家时留下的影像,当然,我是知道自己被摄像头录下的,因为我对自己的打扮非常有信心,所以,我并不担心自己的身份暴露。
“这个人是……?司警探,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我也不知道你给我看这个神秘男子和这段录像的原因。这个男子做了什么?”我的目光落回到了面具男的脸上,问道。
“这是那天潜入周南平家里的神秘男子,他就像幽灵一样,轻松地就控制了周南平的家人,当时时间是半夜,周南平和他的妻子正在睡觉,当这名男子潜入他家时,周南平曾经做出反抗。但是,周南平的家人只有这名男子闯入时的记忆,却没有他消失的记忆。周南平一家人,整整有三个小时以上的记忆,都莫名消失了。而在记忆消失的那三个小时里,周南平却是打了电话给拆迁办,叫了拆迁队,包括推土机和挖掘机,对李玉江的住宅采取了报复式的拆迁。虽然最后李玉江压下了风声,但周南平和李玉江两人的关系却是陷入了僵局。为了证明自己的无辜,调解和李玉江之间的关系,周南平本人最后报案了。这也是我们警方得到录像的原因。周南平本人表示他并没有打电话拆迁李玉江的住宅。也就是说,我们可以这样假设:周南平……他是被某个神秘人物给操控了的,他被人操控去拆迁李玉江的住房。这一点想法,着实让人不寒而栗,但是一些细节上的证据却是支持了我们的这一想法。更重要的是,我们还对比了李玉江房屋被拆迁一案和银乐迪案件的相似点,发现,如果用类似于李玉江案件的方式来解释银乐迪案件,会变得异常轻松。银乐迪案件中,出现了非常不合理的自杀和亲人、手足相残行为,这是非常不合理的,但是,如果用某种特别的‘操控力量’来解释的话,就会水落石出了。”
一条又一条的汗丝顺着我的额头滑落而下。
果然还是推演到了勾魂术这一层么……而且还把李玉江和银乐迪案件联系到了一起。这个司伏见,还真是不得了啊。虽然说,当我看到司伏见以面具男的打扮出现时,我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一点,可是听到司伏见的分析,我还是有些震惊。
棘手。
太棘手了。
这样下去,我迟早会暴露。
必须想个办法,把司伏见给灭口。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六十三设局【第二更】
“呵呵,司警探,这也太可笑了。怎么能把案件归结到什么神秘力量上呢?你的推理能力和洞察能力我很惊叹,你给我看的这些视频我也很惊讶,可是……你用‘特殊力量’来解释这些,我可无法接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无神论者。”
“那不重要。”戴着面具的司伏见缓缓摇头,然后,他继续说道,“我只是拿了录像里的面具男子的走路方式、细微动作、步幅步调以及身高身材数据和你当初来公安局做笔录时的影像资料进行了对比,发现,你和视频里的这个人,有着极度的相似之处。所以呢,我特地把你叫到这里来,就是想让你穿上我现在穿的这件道具服,让你模仿视频里的这个人走一遍。”
什么?
让我装扮成我自己来走一遍?
虽然说只是换上服装的话,就算最后走路姿势相同也不可能因此确认我就是Theone,可是,谁知道司伏见到底葫芦里还装着什么药?
“司警探,你想多了。我觉得到了这个份上,录口供已经没什么意思了,你只是一味的在怀疑我而已。不管我怎么无辜,你总是要强加给我一些莫须有的罪名。如果这就是你们刑警的调查方式的话,我只能说,我很失望。就算我的走路姿势和视频里的面具人很像,你又能因此肯定我就是里面的人物?!”我振振有词地指责着司伏见道。
“我知道你会这么说。”司伏见淡淡地说道,声音依旧有几丝轻快,“但是,这是最后的一道关卡了,王一生。只要你穿上我的这件衣服,随便几步给我看看,你就可以排除所有的嫌疑,你就可以离开了,以后我们也不会再怀疑你,更不会找你录口供。”
好一个司伏见……居然给我抛出这样一个大蛋糕。
如果我不是凶手的话,恐怕百分之九十九的人在我此刻的立场下都会选择穿上衣服走一遍的吧?
更让我心跳加速的是,还没有等到我发话,司伏见居然就举起了双手,搭在了自己的面罩之上。
对了,为了把面罩给我,司伏见必须摘下面罩。
司伏见就要摘下面罩了。
他,必须摘下面罩。
那样,司伏见就必须和我对视。
在那样的情况下,我就有机会对司伏见使用勾魂术。
司伏见还不知道我勾魂术的使用原理,他绝对预料不到我的勾魂术只需要看着对方的眼睛就能够施展。
只要他摘下面罩,在他摘下的那一刻,我对他使用勾魂术,控制他。
让他变成我的人。
赢家,就会是我!
我定了定神,装出愤怒的模样,但是双手,却是因为激动,甚至忍不住有些颤抖。
我,可以成功操控司伏见么?
操控这个睿智到可怕的家伙?
就今天的对话看来,我恐怕整个刑侦局都没有必要司伏见更加优秀的人物了,至少,就算是第一次对我审讯的老警长吕大吉,也比司伏见差远了。
如果我能够操控司伏见,那么,我不但可以除掉一个大患,还能得到一个得力大帅。
我,能成功么?
“拿来吧,穿一遍就穿一遍,希望你能够信守承诺,司伏见警探。”
看着从右侧边角开始往上翘起,一点点、渐渐被摘下花剑面罩,以及面罩下渐渐跳出的黑色发丝,我内心深处邪魅地笑着,然后,对着他伸出了右手,摊开了掌心。
司伏见,你完了。
不管你有什么计策,有什么安排,有什么算盘谋虑。
但是,在我的勾魂术面前,你也只有屈服的份。
敛气息声。
雨衣的兜帽无声掉落,德国进口的黑色加厚型钢丝网格面罩在缓缓地摘下,一头黑色的浓密秀发从面罩下弹跳而出,毫无保留地暴露在了我的面前。
之前,因为司伏见的面罩本身是加厚型加上有雨衣的兜帽遮挡顶上光线,他的视线一直与帽檐边沿齐平,我没能够看清他的双目,而这一刻,我则是看得真真切切,清清楚楚。
面罩下,是一张三十岁出头的男子脸。
倒梨形、棱角分明的脸,一头层次分明的齐厚大梳卷发型,略深的眼窝,黄褐色的皮肤,鼻梁挺直,嘴唇略厚。整体来说,虽谈不上其貌不扬,但也算是貌不惊人。
只是,一双黑白分明的棱形眼睛,倒是有几分的自信神彩,当然也带着几分刑警特有的威严。
将军了。
我的嗓子眼里有某个声音几乎在尖叫着。
因为我已经对上了对方的眼睛。
我对上了司伏见的眼睛。
只要我现在张开嘴,就能够决定司伏见的生死!
我能够轻易地让他服从于我!
臣服在我的脚下!
可是,就在我张开嘴的那一刻,集中精神,就要施展勾魂术的那一刹,一股本能的不祥感觉弥漫上了我的心头。
不对……
这是个局。
因为太容易了。
司伏见的举动太轻率了。
如果他怀疑我有勾魂术的话,不会轻率到随意在我的面前暴露自己的脸,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的审讯中,他就有意地支开了旁听的记录员,甚至就连保卫人员都被叫到了门外等候。
他还特意提醒我没有录音设备和通讯设备。
司伏见特意制造出了一个只有我和他在这个审讯室的假象。
这是……有目的的。
当我在脑海里把这些元素组合在一起时,我的视线则是迅速地掠过了审讯室的大门,大门依旧是紧闭着,可是,外面的灯光照耀下,我却能够看到铁门之下的缝隙里有两条不透光的黑影紧紧挡在那里,显然,有人站在门外等候着。
而在审讯室的东南、西北、东北、西南四个角落的屋顶角上,我也注意到了四个圆状的监视器。
目光再次一扫,我的视线飞速扫过了司伏见雨衣内部的高领衫延高领内部贴着的一根白色的长条状蓝牙耳麦,同时,旁边还有一个麦克风扩声器。
原来如此……我懂了。
差点,就中了圈套了。
我在心里暗自一笑。
司伏见啊司伏见,你还真不是一般的心思缜密啊。
我眯起眼,闭上了嘴,静下心来,保持了之前的表情,乖乖地接过了面罩,然后抬起头,道:
“把雨衣也给我吧。我现在就穿给你看。”
眼前的男子点了点头,长眉收敛,然后脱下了他身上的雨衣和黑靴,让我换上,我二话不说就迅速地换上了,然后大步流星地就在审讯室内走了出来。
我已经看破了司伏见布的局,现在心里倒是坦然了几分。
“怎么样?看出我长着一张罪犯脸了么?如果不是,我是不是可以走了?”我在审讯室内走了一圈后,回到了原来的红木椅旁,“怒视”着依旧坐在红木椅上的警探,逼问道。
红木椅上的男子静静地看着我,表情不为所动,显得极其冷漠,只是下一秒,他的嘴角却是突然露出了一丝的笑容。
砰砰。
然后,就在下一秒,审讯室的铁门忽然被打开了,三道身影急如星火般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名身高1米9开外,双肩开阔,一身黄|色腱子肉、鼻直口方的刑警。
三名刑警一进审讯室,目光就迅速地锁定在了我的身上,疾步朝我走来。
“王一生,我们警方已经查出了你在银乐迪作案的关键证据,现在张国华已经被确认无罪,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事诉讼法》第六十一条规定,我们将拘留你。”
说着,三名刑警中走出两位,目光冷峻,面无表情,两人一左一右搭住了我的手,拽拉着我的手就示意我往外走。
“开什么玩笑?!”我的脑海里划过了一道40KA强度的闪电。当然,虽然嘴上发出暴怒之词,但是我心里却是非常清楚,这绝对是一个圈套。
“你们胡说八道,凭什么我拘留我?你们这是污蔑!我要把你们上诉!”我嘴上不停地辩驳着,嘶吼着,手脚反抗,装出一个无辜者的模样,但是内心却是相当的平静。
一直到三名刑警把我送进了冰冷的拘留室的那一刻,我的心情才稍微沉重了几分。
最后出门的那一名刑警冷漠地看了我一眼,却是没有说什么,转身就要出去,而我则是做出了要和刑警拼命的架势。
可是,就在这时,我口袋里的手机声却响了起来,我心头一惊,那是我最常用的手机,上面的号码居然是从家里打来的,我迅速地掏出了手机,然后按下了接听键,手机那头传来了阿雪紧张的声音:
“哥……不好了!……家里出事了……妈的病情加重了……妈……妈不行了……”
什么?
我的心顿时一沉,凉意横生。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六十四你可以走了【第四更】
可是我才接听到一半,我的手腕骨就被眼前的刑警一把抓住,然后那名刑警迅速地夺过了我的手机,关闭了接听键。
“拘留室里不能接电话。”刑警冷冷地拿着我的手机,说道。
“还给我!我家里出事了!”我朝着眼前的刑警怒吼着。
“这我们不管,反正你现在是嫌疑犯,必须被拘留。要联系,等到你出拘留室再说吧。”刑警抓住我的手机,面色凌厉,冷冷地说道。
“你们到底要关我多久?!”我揪住一名即将离开拘留室的刑警衣角,怒吼道。
穿着黑色刑警服的刑警一脸淡漠地转过脸来看着我,道:
“这个我也不清楚。但是根据刑法规定,刑事拘留的最长期限是37天。你自己看着办吧。”
“37天?你们这是乱来!”我紧握着双拳,怒道。“把手机给我!!我命令你!听到没有!”
刑警只是静静地看着我,目光冷峻地淡淡地说道:
“不可能。”
“畜生……”我喉间发出野兽般的低吼。
当然,这一次,我嘴上怒吼着,心头也燃烧着同样的熊熊怒火。
司伏见啊司伏见,这就是你给我设下的圈套么。
真是漂亮的激将法啊,没想到连我的妹妹阿雪都利用上了,如果是一般人,恐怕在这种情况下会怒不可遏,什么事都能做出来吧。
可惜我不是一般人。
虽然你的戏码很出色漂亮,但是,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用勾魂术的。
呵呵。
一般情况下,被怀疑的对象都会心虚,不可能有太大的反击的。
但是……司伏见,难道只有你会演戏,我就不会?
我冷笑了一声,看着眼前的刑警,然后深吸了一口,接着,把全身上下所有的力气全都集中到了右手之上。
肌肉的力量沿着肱二头肌一路向下蔓延,沿着手臂朝前走,一直穿过腕骨,聚集到了手背的掌骨头之上。
“你们这群徇私枉法的畜生,给我去死!!”
我猛抬右肩,扬起拳头,对着眼前的刑警的右臂就是一记重拳!
刑警没有想到我会突然出手,一个不慎,手臂上挨了我一拳,手里的手机顿时啪嗒一声掉落在了地面之上。
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依旧没有停下我的动作,我保持着我的怒意,对着这名冷漠的刑警一拳又是一拳,丝毫不遗余力地打着。
想试探我是么?想逼我使用杀手锏是么?现在我给你答复,这下可爽?
我连着出了三拳,刑警的手臂挨了我两拳,胸口挨了我一拳,我才接不上力,而刑警则是迅速地出手抓住了我的手腕制止了我,接着,门外又闻声冲进了两名刑警,迅速地包围了我。
“住手,王一生!”
一道音调略高而清澈的陌生男声响起,来自于拘留室内的扩音喇叭。紧接着,审讯室内的灯忽然熄灭了,三名刑警趁机拉开了和我的距离,退了开去。
我喘着粗气,胸口剧烈地浮动着,愤慨地抬起头,望向拘留室门外。
拘留室门外狭长的过道上,一名穿着褐色大衣的男子正朝我望来。
因为今天是阴天,拘留室内的灯熄灭后,屋内一片昏暗,仅靠拘留室外过道顶部的LED过道灯我我看不清对方的模样。
但是,借着我过人的视力,我多少还是看清楚了一些对方的基本轮廓。
那是一名年纪三十出头的男子,身长玉立,面容看起来较为俊秀,双目灼灼,鼻梁直削,欧洲人般棱角分明的脸部骨骼刚硬分明有层次感,身材高长匀称。
男子身高约莫一米八五,穿着一间得体修身的褐色大衣,穿着一双乌黑发亮的皮鞋,宽敞四翘的领口垂着一条红色涤丝斜纹领带,一头七三分的微卷细密深色碎发显得干净利落,脸上却是挂着一丝充满自信与亲和力的笑容,嘴上则是叼着一根黄鹤楼。
那是一个相当英俊而年轻而且神采奕奕的男子,他的面容有六分的亚洲人特征,又有三分的欧罗巴贵族皇室的气质,还有一分古蒙古人的英勇气息。
男子脸上挂着一丝看似温煦但是充满了自信与洒脱的微笑。
而在男子的高领衫上,则是装着一个蓝牙麦克风,似乎和拘留室内的扩音器相连接。
是司伏见。
看到那名男子的瞬间,我就判断出了他的身份。
绝对错不了,他就是司伏见!
不单单是因为对方看似混血统的外貌,更重要的是,他那粗厚雄浑、中气十足而又标准纯正的美式发音。
绝对错不了了。
他就是司伏见。
“沈河东,李景林,郑万耕,你们都回来吧。王一生的态度很坚决,都已经到了这份上,戏已经不用再演下去了。他的嫌疑已经排除了。”扩音装置里传出司伏见那平淡而略带轻快的声音。
“可是,司警探,不是你策划的这出戏么?”
“所以我现在有资格中止它。”司伏见坦然地回答道。
“好吧。”三名刑警互相看了几眼后,点头示意,然后走到了我的面前,说道,“王一生,你可以走了。真是不好意思,刚才我们因为办案需要,所以演了一出戏,对你造成了精神上的刺激。”
“什么意思?”我死死地盯着眼前的三人,问道。“演戏?”
“没错,演戏。王一生,到了这个份上,我想以你的智力应该明白了。”司伏见人站在数十米外的过道上,过道顶部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把他的脸映照成了一片白色,让我看不见他的脸。但是司伏见的声音,却是依旧通过扩音器传播而来。
“刚才在审讯室对你的审问,刚才让你假扮蒙面人,还有刚才让你的妹妹给你打假电话也好,都是我安排的戏。是为了调查你的身份,确定你是不是嫌疑犯。”
扩音器里传出的不缓不急的声音,听得我心头微澜。
“我懂了。”我故意长吁了一口气,捏着双拳,淡淡地说道,“刚才在审讯室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司警探你对吧吧?你只是找了一名替身,让他戴上了让别人看不清脸的面罩,然后在面罩内部装上了蓝牙耳麦和扩音的麦克风,其实真正的你一直在审讯室外面跟我对话,是吧?”
“和聪明人对话真是轻松呢。”扩音器里传来司伏见优雅的声音,“没错,这是因为我们很怀疑真正的凶手可能有某种能够操控人行为的特殊能力,所以我特地找了专案组内自告奋勇承担风险的调查人员郎世溟同志来冒充我的身份,同时又假扮了面具人,来对你进行审讯。”
果然是这样……
之前和假“司伏见”对话时,我就已经有了一种不协调感,对方每次说话前都有短暂的停滞,想来这是因为蓝牙耳麦传音延迟造成的。
照片和档案,是司伏见试探我的第一关。
而当档案的这一关被我用尉文龙糊弄过去之后,司伏见则是采取了面具男引诱我使用勾魂术的方法。司伏见创造了一个看似无人的空间,为的,就是给我使用勾魂术的机会。可惜我看穿了,也控制住了。
于是不得已,司伏见又采取了第三个办法,那就是演戏。演了一场极其逼真的戏,用亲人的安危和刑警的冷漠态度逼迫我使用勾魂术,可惜,最后我还是看穿了。
司伏见又不能在没有证据的情况下真的拘留我,所以他现在只好亲自出马澄清事实,向我道歉。
“那我妹妹呢?你们对她怎么样了?”我肃穆地问道。
“放心吧,我只是派人找了你妹妹配合而已,告诉说只要你能打这个电话,就放你回去,也可以排除你所有的嫌疑,所以她就照做了。”司伏见声音温和而富有一种特殊的魅力,就像一种奇特的磁场力,“对于刚才带你进拘留所过程中可能采取的强硬手段,我也事先向局长那边请示了,属于调查过程中采取的合法行为。所以还请你多谅解了。”
我长长地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终于在这一刻松弛了下来。
“我真恨不得抽你一耳光,司警探。”我冷冷地对着前方的人影,说道。该死,过道的光线太强,我看不清司伏见的脸,不然,我就可以对他使用勾魂术。看来他始终对我还存在着提防心理啊。
“呵呵,这是我们办案的要求,如果你很生气,那也没办法,我很欢迎王一生你来找我。”司伏见笑着说道,“总而言之,我知道你现在想的是赶紧离开这里,所以,就我先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吧:现在你可以走了……”
听到司伏见的声音,我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废话,毫不客气地提起了脚跟,然后准备迈出步伐离开。
“……The_one!!!”
就在我的脚抬起到一半时,司伏见忽然重重地喊出了最后引起我心头震惊的两个字。
而我抬到一半的右脚,也是猛然悬停在了半空中!
尽管只是停滞了差不多半秒我的脚就迅速地落了地。但是,就是这迟滞的半秒,却是全都落进了司伏见的眼里。
糟了……
司伏见,这个混蛋。
司伏见,这个……天才。
从开始审讯我到现在,他就一直没有提到面具男的名字是Theone……为的,就是在我最放松的一刻给我背后一脚么?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六十五出局【第五更】
还真是利昂内尔梅西最后的临门一脚啊。我心里暗自发苦,但是也就在同一时刻做出了最佳的应对策略
“阿嚏!!!”
就在脚落地的那一刹,我忽然俯身,双手捂嘴,打了一个干脆而响亮的喷嚏,这个喷嚏力道十足,排气如柱,气息强劲,恰逢其时地把我一瞬间的破绽和窘态给掩盖了下去。
十指紧扣嘴部,我缓缓地抬起了头,望向了前方的司伏见。
虽然因为过道的光线问题,我并不能看清司伏见的脸,但是司伏见那轻松写意而带着一丝的玩味。
“呵呵,还真是个突如其来的大喷嚏啊。”司伏见那带着磁性的快意声音传来,像是一道生锈的钢丝划过我的心口。
“是啊。真是个好突然的喷嚏。司警探。你刚才说了什么么?”用手背缓缓地擦着嘴边的唾沫,冷声道。
“当我没说吧。”司伏见如同无事一般说道。
我心脏跳搐了一下,道:
“那我可以走了么,司警探?我的嫌疑应该洗脱了吧?还有,我对你们的做法真的很愤怒。”
“当然可以走了。一言既出,金玉不移。王一生,你提供的证词和线索,还有你做出的那些推理,我都已经记录在案,作为最有力的参考。当然,如果之后还有审讯的需要,我们也会在第一时间找你,希望你不要推辞。”我看到前方的司伏见弹了一记响指,然后不急不躁地说道,“沈河东,李景林,麻烦你们把王一生出局吧。”
“不劳麻烦,我自己能走。”我淡淡地说着,然后放开步子,大步流星地朝着过道走去。我本想借此机会靠近司伏见,看清楚这个家伙的真面目,奈何他却是始终对我有着几分的警惕心理,就在我靠近他的时候,他也是转身先行离去,褐色的风衣撩起一个边角,硬地的光亮皮鞋跟踩在刑侦局过道的大理石砖地面上发出空灵的脆响,司伏见步姿稳健,走得倒是相当潇洒逸然。
看着司伏见渐行渐远的背影,我忽然开口,喊住了他:
“等一下,司警探。”
听到我的身影,司伏见忽然驻足,收住了后脚跟,停顿在了原地,却没有转过身来。
“还有问题么?”
“有。司警探,我认为你是个非常出色的警探,是一名思维缜密、聪颖敏捷的神探。我非法佩服您。但是,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我盯着司伏见那开阔的双肩,立足原地,朗声问道。
“说吧。”司伏见依旧没有回头,一头微卷的黑发遮住了后颈,和衣领相接。
“司警探,我想问问你,如果你站在我的角度,你觉得,银乐迪的那些人,该死么?”我嘶哑着声音问道,“你觉得,张国华这样卖官鬻爵、草菅人命的腐败官员,社会蛀虫,该不该死?”
“……”我的提问,似乎问住了司伏见,司伏见定在原地,默然无声。
“这个问题,很有话题性。”最后,司伏见给了我这句话。
“别旁敲侧击,直面我,回答我,司警探,”我淡淡地说道,“当然,你也可以不予回答。那你在我看来,也不过是个藏头露尾、屈于权贵之下的龟鳖罢了。”
我凝望着司伏见的背影,一字一句地道:
“司警探,如果你的妹妹,或者你的女儿,甚至你的亲妈被别人奸污,被人活生生地害死,她的尸体就躺在你的面前,害死她的人也站在你的面前,你会怎么做?像个麻木的怂包一样站在旁边无动于衷?还是像个胆小如鼠的软蛋一样对欺侮你亲妹妹的官员低声下气、溜须拍马,笑脸相迎,含着屈辱的血泪收下别人随手施舍给你的棺材费?当个缩头乌龟?”
我不忿地道:
“我做不到当个委曲求全的孬种,也不会当一个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懦夫,更不会当个打碎牙齿肚里吞的窝囊废。我不相信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我只知道引刀成一快,不负少年头。就算银乐迪案件的人不是我杀的,但是,如果我有能力,有那个本事,有势力,我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来。你呢?司伏见?就算你站在卫道者、保皇派的立场上,但是我想你总归有正常人的七情六欲吧?”
“回答我,如果你妹妹被人奸杀了,你会怎么做?!告诉我!”
这一次,司伏见终于略微动容了,他微微测过脸来,瞟了我一眼,又转回头去:
“我会用法律作为武器。这个世界还是有公平正义存在的,王一生。”
“法律?呵呵。”我惨笑了一声,不屑地道,“美国废奴运动领袖菲力普斯W说过一句话话:‘Everylawhasnoatomofstrength,asfarasnopublicopinionsupportsit’意思是,若是没有公众和舆论的支持,法律是丝毫没有力量的。难道你不明白这个道理?”
“……”这一次,司伏见依旧沉默。
看到司伏见的缄声,我愤然笑道:
“回答不上来了吧,司警探?你也知道你所秉持的法律武器根本不是至高无上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而不过是一把戴了有色眼镜的狗头侧罢了。”
“……”司伏见依旧沉声不语,半晌后,他才开口,轻叹一声,道,“Alltooman(人之常情)。”说完,司伏见也再和我对话,双手Сhā在内衣袋中,缓步离去,再不逗留。
望着司伏见走远的背影,我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一笑而过。
我已经明白了司伏见的意思,再继续下去没有意思了。
“呵。”我笑了笑,然后在其余两名刑警的押送之下穿过过道,转了一个弯,从正门走出了公安局。
当刺目的阳光照到我的眼球时,我的眼睛一阵刺痛,几秒后才适应外面的阳光。嘈杂的车流声和喧嚣的人语交错含混在一起,灌入我的耳中,让我有种从地狱回到人间的崭新体会。
“你可以走了。”身后传来了刑警波澜不惊的声音,我没有回头,只是斜眼看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肩膀上的灰尘,径直离去。
白色的阳光落在公安局附近的写字楼的反光玻璃窗上,散发出炫目的光泽,天光云影,人世间的喜怒悲乐沉浮起落都映照其中,缓缓漂流。
我长长吁了口气,望着手心十字纹中镶嵌着的汗津,心有余悸。
可算是渡过这一小关了。
当然,我很清楚,这只不过是我和司伏见、乃至整个专案组和无锡市公安局较量的开始而已。
距离张国华被判死刑还有六天的时间。在剩下的六天里,恐怕会有不小的风波。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六十六真真假假,虚虚实实
……
无锡市,公安局,二楼刑侦局办公室内,一张黑漆染就的靠窗写字桌前,穿着褐色风衣的司伏见临窗而立,目光下视,望着远处人行道上的某个渐行渐远的人点。
“司警探,你就这么让王一生走了?”一道略带讶异的青涩女声自司伏见身后传来,声音的主人是一位脱下了刑警制服、只穿着蓝色半袖短衫的女子,女子留着一头利落的黑色三七分短发,发梢紧贴着后颈,年纪约莫三十岁,泛着健康色泽的脸蛋略尖,但是眼神灼灼有光,精神气十足,身材凹凸有致,上身略股,略薄的短衫将女子那优美的胸部曲线勾勒了出来,显得挺翘而健美。女子的双腿修长而纤直,尽管是色调单一的刑警制裤也没能够掩盖她那细长而均匀的美腿的诱人弧线。
苏舒,无锡市刑侦支队警员,上司是刑侦一处的处长吕大吉,同时也是刑侦专案组一组的五名主要成员之一,当然,苏舒是唯一的女警员。
“对。”司伏见静静地站在窗口前眺望着,右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一支MacanuDc小雪茄,雪茄的烟头冒着丝丝袅袅的白烟。
“为什么?司警探,你不是说你肯定王一生是凶手么?”苏舒不解地问道。“难不成你确定他不是凶手了?”
司伏见抽了一口小雪茄,在口中含了一会儿后,缓缓吐出,道:
“不,我的想法还是没有改变。起码,王一生是凶手的可能性在五成以上,高过张国华。”
“那为什么……您让他走了?”苏舒更是不解了。
“那个小子很聪明,他的眼睛很亮,脑子转得很快,我布下的几个小圈套基本都被他给识破了,就算是几次突击都被他巧妙地圆了场。甚至,还反过来顶了我几句。”司伏见轻巧地道,语调却是轻松至极。“就算继续逼问下去,他也不会露出马脚的。毕竟我们走的是正当程序,不能采取逼供的手段。”
“那我们不是一无所获么?”苏舒有些不甘心地说道。
“一无所获?怎么能这么说。好戏才刚刚开始呢。今天的事只不过是推动大转盘运作的一个小转盘而已。”司伏见不禁微笑起来,“而且,我们至少也确定了两件事不是么?……王一生,这个高中生有着极强的谋划、洞察和推理能力,这些能力,完全符合银乐迪案件凶手的特征。第二点,就是王一生在无奈之下透露了尉文龙的信息,我觉得这一点可以作为接下来调查的切入点,也是最大的关键。
“距离张国华死刑还剩下六天的时间。六天内,我有足够的信心抓住他的小辫子的。此外,我已经透露了李玉江暴露信息的事,如果他就是Theone,那么,按照他那极强的报复心来推算,呵呵,他很有可能对李玉江采取报复。这几天多在李玉江住处附近埋伏吧。如果有必要,我可以让李玉江重新把城南棚户区拆迁的规划方案提上日程。如果走到那一步,我想那位Theone大人也该重新露面了吧。”
“原来您早就做好了打算啊。”听到司伏见的分析,苏舒脸上的疑惑之色渐渐变成了惊叹,旋即又变成了满满的钦佩。
“这是我的做事风格。我永远都有PlanB。”司伏见保持着魅力的笑容,“如果有必要,我还有PlanC和PlanD、E、F。谋划是我的长处,要是我不动脑子,我自己都受不了。”
“司警探,你真是我见过最精明的警探。以前我一直认为吕组长和陈局长是,现在我的想法彻底改变了。”苏舒两腮微红地笑着,眼里闪烁着亮亮的光彩,只是很快,她却又似乎回想到了什么,眼神一黯,道:
“对了,司警探,刚才王一生离开之前,他对你说的那些话,我也在旁边的办公室听到了。不知道……你是对他的话是怎么看的?”
听到这话,司伏见的唇角再次浮现出了那一丝似乎永远也不会消失的胜券在握的自信微笑。他指节微曲,轻轻弹了弹小雪茄,抖落了几粒雪白的烟灰。
他洒然笑道:
“《楞严经》云:‘末法后世,邪师说法,如恒河沙。’这一点,释迦牟尼佛已说明。眼见的不一定为真,耳闻的未必为实。当有和你坚持的理念相左,却又看似正确无比的观念冲突而来时,你只要相信自己坚持的就够了。
而且,英国诗人奥顿说过:Evilisunspectacularandalwayshuman,andsharesourbedandeatsatourowntable。意思是:恶魔通常其貌不扬,与常人无异,并和我们同床共餐。我可不觉得王一生的那一番话是百分之百真心的话,他不过是想用反正反的思维方法掩盖他是凶手的事实罢了。”
……
离开了市公安局,一路沿着车流往来不止的大道走出了将近有五百米的距离,确认没有任何刑警对我进行跟踪后,我转了一个弯,在一个坐满了人的公交站内停住了。
我走进公交车站,不单单是为了上车,更重要的,是因为车站内客流量较多,容易用大量的人群来迷惑警方对我的视线。
在连续三次环顾四周,确认没有人跟踪后,我第一时间解开了上衣衬衫的第一颗纽扣,然后把手深入了内衣袋中,掏出了我的微型商务手机。
手机的显示屏上,显示着的,是尉文龙的第二部手机的电话号码。
电话显示的状态,是通话中。
“文龙。你在听,对吧?”我拿起手机,尽量压低了声音,问道。
手机那头,很快就传来了尉文龙的回音:
“在听。”
“刚才我在审讯室,还有和司伏见的对话,你都听清楚了吧?”
“再清楚不过。”尉文龙淡淡地回答道。
“很好。”我点点头,微微一笑,道,“那么我们的下一步计划可以开始了。你可以把你物色好的人送过来了。”
“没问题。”尉文龙的声音仿佛来自亘古的深渊,幽眇而轻忽,“一点问题都没有。”
“OK。”我满意地点点头,然后挂下了我的手机,重新塞回到了上衣内袋里。
从进公安局那一刻起,我就暗中拨通了尉文龙的电话,我和尉文龙的电话,一直都是在通话状态,之前所有的审讯和斗智过程,早已通过无线电波传递到了数公里之外的尉文龙耳内。
【第五更了,求鲜花】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六十七可疑【第一更】
……
挂下手机,才想到忘了问尉文龙关于他如何得到公安局内部资料的事了。但是转念一想,最后也罢了。这件事,尉文龙自己有数,我不去了解,对尉文龙来说或许更方便一些。尉文龙通过手机已经知道了司伏见知道他和公安局内部有来往的事。这件事虽然是我抖露出来的,但是尉文龙却没有对此指责什么,这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尉文龙他有对策,甚至,对此他早已做好了打算。
但是不管如何,现下最重要的是张国华的死。只要张国华一死,那么,案件告一段落,银乐迪案件也是木已成舟,成为无头冤案,司伏见就算有天大的本事,对于一个死人,也是无可奈何。
而下一步计划的核心,就是我和尉文龙事先安排好的绑架行动。
对于这一次的行动,我有着十二万分的信心,一旦功成,那么接下来的一连串计划,也就可以转动起来了。
对于司伏见这个棘手的对手,我也是有些忌惮。我不知道他接下来具体会采取什么行动,但是尉文龙应该是他和警方的一个重要突破口。
而想要对付司伏见,就只有联合我和尉文龙的智慧……而为此,我的失踪,也是必须的。
除此之外,李玉江那边也是很让我恼怒,没想到我当初对他的警告压根没有被他挂在心里,还暗中给警方提供资料推动对我的调查,看来,当初给他的那点教训,远远不够啊……
各方的信息在我的脑海里综合整顿,梳理里成一连串清晰的脉络,其中的每一处细节和蛛丝马迹都需要深度挖掘和思索,忖度出更深层的关系。
我在公交车站逗留了差不多五分钟,确认了没有任何人跟踪我之后,我随便进了一家烩面馆吃了一碗新疆的过油肉拌面,出来后,正好接到了尉文龙的电话。
“思之一念。”
“金石为开。”尉文龙淡淡地回答道,“绑架的逃脱路线我已经定好,一共四条备选路线,按照现在的情况只需要选择A线就行,也就是从湖滨区出发,沿着环城线一直到西北郊区惠山区,那里人比较少,你在那里下车,之后你就自由了。而绑架的实施地点是城南高中对面的申通快递店,和旁边的几家餐馆挨在一起,根据我的猜想,学校取消全封闭后,我们班上至少有三十名学生会在快递店附近的餐馆吃饭,你被除我之外的班上学生目击的几率非常高,那样更容易作为人证第一时间把你被绑架的事传出去。恒宇管业的维修人员是我目前选择好的店面,按照我的预计开的是应该是东风小康或者是奥拓,三十分钟后是中午学校开门的时间段,你最好在那之前赶到校门口,然后上演一出你被人绑架的戏码。届时我也会赶到,我会准备好遮布交托你,以便遮住那些绑架车的车牌号码……你只需要控制那些人就够了。”
尉文龙的思维相当的缜密,可以说是算无遗策,各方面的因素都考虑到了,包括车牌号码的遮蔽,也包括逃跑路线和目击者等因素的综合。
“嗯……路线方面考虑地很周密,人证因素还带有不确定性,但是只要我亲自到场考察一下倒也没有问题。综合来说,这个方案可行。”我点头回答道。
“我办事,你就放心吧,王一生。但是,你要知道,你的绑架还缺少一个理由。”尉文龙淡淡地说道,“你要用什么理由来解释自己的绑架?”
“很简单。黑道。”我淡淡地道,“这个计划的主要目的是要制造出一种假象。把银乐迪的案件推到某个子虚乌有的黑社会团体上,误导警方的视线。所以,我可以把黑社会团体绑架我的原因归咎于想要在我的身上得到某件东西,至于那件东西,自然也是凭空捏造,不管你叫‘戈多’还是‘阿莱夫’都可以。只要你想的到。我会让我控制的绑架犯打电话给我妹妹,那件东西,是我妹妹烟烟生前有从银乐迪死亡的某个人身上得到的……被我保管着。张国华平日里和一些地下组织也有一些交集,如果我的计算没有偏差,警方很有可能会往某个集体组织的方向去调查。”
说到此处,我也是有些无奈:
“虽然这个冒险的行动会让我妹妹阿雪担惊受怕,很对不起她,但是……综合考虑起来,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我预计的绑架日期是七天,在这七天里,我会把李玉江、司伏见、专案组……所有对我不利的因素,全都铲除地干干净净。”
“如果这样,是最好。”尉文龙的语气依然非常的平缓,长久以来的孤僻和接触机械已经让他的一部分性格和机械同化了。“但是,你也要小心,那个司伏见,不好对付,他应该是无锡市公安局刑侦科的秘密武器,他的能力,丝毫不亚于你我。”
“嗯,我也很清楚。刚才在局里和他的对话,倒是消耗了不少脑细胞。最后把你抖露出来,文龙,对不住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而且,司伏见早已经调查了我了。”尉文龙语调几乎没有太大的波动,“你别忘了昨晚是何方幽灵动了我家的门。”
“呵呵,也是。从司伏见的表现来看,基本上可以确定是他了。”我提着手机很勉强地笑着,“能够把我们两个同时锁定,可见刚才的审讯过程中,司伏见还是保留了很多,他得到的讯息,肯定更多。”
“没错。起码保留了50%以上的讯息,比如食堂中毒、高清华的死,他就完全没有提到。按照他掌握的线索,这不应该。”尉文龙轻声道。
“这一点我也想到了。但他保留那些讯息,我估计他是想把他对付我的审讯手段用在文龙你身上,司伏见已经查到我和你的关系,他的方法应该是这样的:银乐迪的案件从我切入,高清华的案件从你切入,然后分别从你我口中套出两件案件共同的蛛丝马迹来,最后两头接线,串连在一起。”
“嗯。大概。”尉文龙的回答依旧简洁明了。
“所以,我们的计划必须快点展开了。只要把司伏见拿下,用穿针引线的方法,就等于拿下了专案一组,拿下了专案组,就等于拿下了无锡市刑侦科,最终无锡市公安局也不过是我手里的玩物。”我抹了抹嘴,淡淡地一笑,笑得……自认为有点邪魅。
“好。那就开始。”尉文龙挂下了电话。“万无一失。下一次的暗号,是《荀子》赋篇:‘非日非月,为天下明’的答案。”
“有数了。”
这是我在绑架计划实施之前,和尉文龙的最后一次通话,同时,也将是我大计划齿轮转动的第一步。
出了烩面馆,我第一时间打的前往了城南高中,路上花费不过15分钟。按照尉文龙的说法,他和管业公司的人会在半小时内到场。所以我只需要在校门口正对面的申通快递店面附近等待就一定可以等到人。
只是,我在校门口又整整等了三十分钟,也没能够等到尉文龙说好的管业维修公司的人。
这让我的心里产生了几分的狐疑……夸张点说,尉文龙是那种对时间敏感到毫秒的人物,就算管业维修公司的人没能够及时赶到,尉文龙也应该及时赶到才对。
就在我内心升起一团疑云时,我的手机却是再次震动起来。
手机上,显示着尉文龙给我的短信:
“啊,不好意思,才自行车轮胎不知道被哪条阴沟里冒出来的蛆虫放了气,计划延迟20分钟。本该昨天发现,实为抱歉。”
自行车被放了气?是恶作剧么?没想到居然会在这种时候掉螺丝。倒是有点失策。
我知道尉文龙的住处比较偏远,他住处附近不容易搭计程车,也没有专门的公交车站,所以平日里尉文龙都是骑自行车上学。现在自行车被放了气,的确会影响到他出行。
尉文龙突兀的短信让我心里留了一个疙瘩。
我删除了尉文龙的短信,放下手机,静静地站在申通快递店面的门口倒鸭子上,望着来来往往的人流等待着。
为今之计,也就只有等待二字了。
中午放学的时间段已到,因为之前学校中毒事件,学校重新采取了全开放制,加上学生对食堂饭菜的不信任,中午出校就餐的学生大军队伍也是壮大了一倍以上。
“啊,是王一生。你来上课了?”一道熟悉的身影推着自行车从熙熙攘攘的学生群众穿出,我循声望去,是班上的同学之一,谢维宏。
我和这名学生算不上尉文龙那样熟络和推心置腹,但也算不上史兵的那群死党那样陌生,只能说是淡水之交。
“是啊。上午身体不太舒服,请了假。”我保持着微笑,和谢维宏打了个招呼。
我的视线落到了谢维宏的自行车车轮轮胎上,这时我才注意到,谢维宏的自行车轮胎橡胶层,居然也是干瘪的一层,就像蜥蜴皮一样贴在那里,上面甚至还有一道指节大小的口子。
而且,还是前后的轮胎都出现了口子……
看到这一幕,我的心头弥漫起了一层阴影。我指着谢维宏的自行车轮胎问道。但是心里,却隐隐有了答案。
“自行车出了什么问题?”
谢维宏看了一眼自己的自行车,叹了一口气,道:
“还能出什么问题,不知道被哪个缺德的人给放了气啦。昨天被放了一次,今天又是一次,也不知道是谁干的。他妈的让我知道是谁我非宰了他不可。”
“放气?只有我们班么?”想到尉文龙和谢维宏的自行车都被放了气,我有些警惕地问道。
“对啊,你不知道啊?哦,我忘了班长你昨天没来学校上课,所以不知道……昨天下午的时候,我们班级车棚的自行车全都被人给放了气了,而且偏偏只有我们班的自行车被放气,也不知道是谁干的。昨天好不容易换了轮胎,没想到今天又被放了一次……他娘的……”
“居然有这样的事。等我回学校,我一定会查清楚这件事,让那个破坏分子受到处罚。”我信誓旦旦地说道。
谢维宏呵呵笑了笑,然后点了一下头:
“那就看班长你的了。本来想回家吃饭的,自行车被放气了,只能在餐馆里吃饭了。你吃过饭了么,班长?”
“没呢。我在等一个人,你先去吧。”和谢维宏三言两语后,谢维宏摆摆手拖着自行车走了,而我则是伫立原地陷入了沉思。
谢维宏的回答出乎我的预料……
连续两天自行车车棚的气都被放了,这是为什么?这绝对不是什么恶作剧能够解释的。而且,只有我们班上的自行车被放气,这就加深了有针对性有目的性的可能性。
可疑。
太可疑了。
隐隐的,我似乎嗅到了一股不祥的味道,我的视线扫视着沥青铺就的马路,静静地思考着这其中的可原因。
首先,可以确定自行车被放气,肯定是有原因的。一次被放气,勉强可以用恶作剧解释过去,但是两次,很明显是带有目的性的行为。很有可能,就是第一次放气是为了达到某个目的,而那个目的没有达到,所以才采取了第二次同样的行为。
考虑到如果是食堂泻药造成的问题的话,今天班上的同学应该基本上都回到学校了,而作案人的作案目标,很有可能是没有到校的自行车,因为他不知道哪一辆自行车属于谁,所以才采取了最笨的普遍撒网式计策……
难道说,作案人想要对付的人,是我,或者尉文龙?!
【4000字大章送上~~继续勒索大家的鲜花】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六十八绑架【第二更】
想到这一点,我的大脑怵然一震,但是随即再次迷茫起来。
可是,就算有人想针对我和尉文龙,只是放了我们的自行车车轮的气的话,似乎也不能对我们造成什么大的影响吧?
疑点太多了……
我用食指指肚轻轻地磋摩着下巴,思考着可能出现的种种原因。
就在我思考之时,一道高大的身影突然和我擦肩而过,紧接着,我感觉到一只刚硬而结实的手突然Сhā入了我的裤袋,然后,那只手猛地往外一拔,我的口袋瞬间就空了。
“!!”
一切都是那么突然,而且选择的时间点又恰恰是我在思索之时,让我猝不及防。
当我猛然回头时,我看到一名身高约莫1米85,穿着青色带兜长衫的高大男子正拼命狂奔离开。
而那男子的青色长衫下,一只表面略显粗糙的褐色手掌露出了一段,而在那只结实粗糙的手上,则是紧紧握着我的三星S7562!
见鬼……
“给我站住!”
我拔起双腿,攥紧双拳,奔着那名男子狂奔而去。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有人抢我的手机?是巧合么?还是……阴谋?
但是我没有管那么多,因为我距离那名男子才不到五米的距离,而且周围行人众多,就算那名男子想要对我不利,在这光天化日、大庭广众之下也是不可能的。
根据身高的比例和奔跑的速度,我自信有八成的把握在10秒内追上对方,有六成把握在对方跑到转弯口之前抓住他的右手臂,而抢回手机的几率也在五成以上。这样的几率足够我冒险一次。
“站住!混账!来人,抓住他,他偷了我手机!”我一路上骂骂咧咧,高声喊着,而路边的学生则是纷纷驻足下来,惊讶地看着我追着一个狂奔的青年。
可是,让我失望的是,周围看戏的人虽然多,但是每一双眼睛里流露出来的都是看热闹的紧张和亢奋之色,最多也就是犹豫和迷茫,根本没有人站出来帮我拦住奔跑在前面的男子。
我知道,这是心理学的责任分散效应,和人情冷漠没有太大的关系。
当某个人受害需要帮助时,周围路过的人群相互之间都会产生“没人上去,我也不去”的心理而相互制约,因为在场的人众多,导致责任会分散,从而产生没有人挺身而出的现象,这就是责任分散效应。而如果只有个别路人在场的话,就往往可能会感觉到‘除了我之外没有人能够帮忙了’的心理压力,从而由一人承担心理责任而导致最终挺身而出做出拔刀相助的善举。
虽然路人的反应在我的预料之中,但是我还是有点低估了对方的奔跑速度,对方一直奔跑到了校门对面人行道的尽头时,我距离他还是有一米的距离,而在他向左转过弯道时,我终于有了抓住他的机会。
转过街道弯口时,我看到了一家修理自行车的摊位摆在那里,而那名偷了我手机的青年男子,则是已经站在了摊位前,正好转过身来。
然后,我看到了一张戴着蓝色消毒口罩的脸。
一双阴戾而阴笑着的眼睛,从口罩上露出来,笑眯眯地看着我。
糟了!
我已经认识到了情况不妙,可是就在我和口罩男对视时,原来一直低着头蹲在摊位上的自行车修理摊位的那名摊主突然跳了起来,在我还来不及闪身的那一刹,那名摊主就从腰部拔出了一个易拉罐大小的金属铝制作而成的小型喷射器,我甚至都没能够看清那名摊主的面孔,银白色的喷射器猛然射出了一道强留的白色雾状气流,朝着我的脸喷射而来!
充满了浓烈刺激性气味的气体喷洒到了我的脸,我感觉到我的半张脸都像是浸入了冰窖中,然后整一片视线都变得茫茫然一片,眼前的所有事物都想哈哈镜一样扭曲模糊,大脑更是变得混沌了起来,手和脚都变得迟钝和麻痹了。
“麻烦大了……”我一边痛苦地咳嗽着,一边想要后退,可是偏偏就在这时,一道咔嚓声响起,是车门把手被拉开的声音。
我痛苦地捂着脸,踉踉跄跄地退后半步,才发现在自行车修理摊位旁的道路上,停了一辆银白色的面包车,而此刻,面包车的副驾驶坐上,又一名戴着蓝色口罩和黑色墨镜的男子走了下来。
他的手上,同样拿了一瓶红色的玻璃喷射器。
看到那一瓶喷射器,我的大脑发出了强烈的警告,但是,因为身体的麻痹,我已经没有时间逃跑了……
蓝色口罩、黑色墨镜的男子走到了我的面前,他缓缓地拿起了手里的玻璃瓶,猛然按下了喷射按钮,一道白色的柱状强烈气流再次喷袭而来,喷了我一脸,一刹那,我感觉整个人上下的力气都被抽干了似的,连带着整一片视野都变成了一片黑暗。
“我们的丑哥要见你。”
在失去意识之前,我唯一看到和听到的,是一双凌厉而深邃的黑色眼睛,还有一句冰冷沙哑、丝毫没有感情的男子声音。
……
无锡市,太湖新城,兰桂坊地下三层。
这处鲜为人知的地下室尽头的某一间房间里,一名五短身材、留着一头杂发的男子坐在一条圆椅上,手里提着一个几乎空了底的白酒瓶,往嘴里灌着酒,而在男子的对面,则是坐着一个相貌清秀的女孩,女孩穿着一件白色的蕾丝露背吊背心,她手里拿着一块德芙巧克力,有些局促不安地看着坐在她对面这个剥夺了她自由的侏儒。
“吃,吃。”矮子把手里的老白干一饮而尽,这酒虽然比不上皇家礼炮那样的宫廷名酒,但是胜在够烈,矮子打了个饱嗝,有些醉醺醺地把空了酒瓶丢在了一边,随即把视线投到了女孩只吃了两口的德芙巧克力上。
女孩有些担忧而不知所措地看着矮子,然后摇了摇头:
“我不饿。”
“那就我吃。”矮子也不客气,直接从椅子上跳下来,摇摇晃晃、醉醺醺地走上前,从女孩的手里抓过了德芙巧克力,然后一口就咬掉了一般,在嘴里咔吧咔吧大口嚼了起来。
“味道不错。”矮子用舌头舔了舔嘴唇,然后抬起头看着依旧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孩,女孩睁大了美丽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矮子手里的巧克力,狠狠咽了一口口水。显然那块德芙巧克力比丑陋不堪的矮子更有魅力。
“现在想吃了吧?”矮子晃了晃手里只剩下半截的巧克力,讽刺地笑了笑,“人总是在失去之后才得到宝贵。人就是这种狗改不了吃屎的破习性。再过一万年也改不了。”
矮子把手上的德芙巧克力吃了个干干净净,还舔了舔手指上的残渣,笑看着女孩,说道:
“下次想要就直说,不要等到失去了机会才在心里后悔哦。方夏雨同学。”
听到矮子直呼自己的名字,女孩的娇躯不经意地颤了一颤,她睁大了眼睛,有些犹豫地看着眼前的矮子,抿了抿嘴。
“想说什么就说吧。老子这几天很闲啊,没什么人要处理,钱也没花完,还可以吃饱了撑一段日子。你说什么我都听着。”女孩任何一个细节都逃不过矮子刁钻的眼睛,女孩才刚起了想说些什么的心思,矮子就看破了。
女孩紧张不已地摩挲着小手,大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矮子,欲言又止了半天后,女孩才鼓起了勇气,说道:
“矮子哥,你打算……什么时候放我走啊?”
“那你说呢?”矮子打着饱嗝,看着女孩,懒洋洋地问道。
“我……”女孩一时有些语塞,她有些忧心忡忡地看着矮子,怯生生地道,“矮子哥,你已经把我关在这里三天了。你说只要我爱上了你,你就放我走……但是你那么聪明,你应该知道,我是不会对你有感觉的……你还是放了我走吧……”
“咳咳!这江津老白干真TMD呛。”矮子清了清嗓子,踢飞了地上的空酒瓶,打断了女孩的话,女孩顿时吓得不敢再说了。“放你走是吧?可以,当然可以,十分可以。给我个理由先。”矮子原本懒洋洋的眼神突然变得厉杀了起来,他扫了女孩一眼,然后一ρi股窜上了椅子,翘起二郎腿,重新摆起了架势。
“我……我想见见我爸爸妈妈……”虽然矮子的目光尤为骇人,但是女孩一听到矮子说可以给她希望,她立刻打算试一试。
“嗯。然后呢?”
“还有……还有我同学……”女孩低下了头,嗫喏道。
“是男朋友吧?某只**毛都没有长齐就想着霸王硬上弓的雏鸟?”矮子随口道。
女孩一僵,然后,非常为难地点了点头。
“嗯。”女孩嗯了一声。
“亲人,男朋友,同学,然后呢?还有什么理由让你离开?”矮子看着女孩问道,“因为讨厌我?”
女孩身体一震,她看着矮子,然后又低下了头,女孩虽然涉世不深,但是这三天下来她也知道了矮子的聪明和层出不穷的手段,她自然知道得罪了矮子会有什么样的后果,这种时候女孩也只好委婉了起来:
“矮子哥,我知道你很喜欢我……我来你这里都三天了,你一直都对我很好,我想吃什么,要什么,你都给我,也没有伤害我,可是……我……我想出去,这里……太小了,太暗……我怕……”
“说来说去就是想要自由咯?”矮子懒洋洋地道。
“嗯。”女孩点点头。
矮子摸了摸鼻子,说道:
“那你觉得出去就自由了么,夏雨?”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六十九丑哥往事【第三更】
女孩一愣,似乎没有明白矮子的意思。
矮子咧着嘴,笑着道:
“夏雨,你知道社会是什么么?社会就是一个牢笼。没有人能够逃得出去。什么自由,什么无拘无束,全TMD的屁话狗话空话。你看你的周围,这灰暗的墙壁,是牢笼没错吧?但是就算你出去了,你就觉得你自由了么?你不过是从一个小一点的笼子里放到大一点的笼子里。你还是被人给管制着,被家长,被学校,被社会的规则、条条框框管制着、压制着。你觉得在外面和这里有区别么?你想想看,是谁每天规定你必须准时起床上学,是谁规定你必须穿上紧身又不散热的胸衣牛仔裤,是谁规定你等到法定结婚年龄就该谈婚论嫁而放弃做自己喜欢的事?是谁规定你必须考大学、考研、继承家业,按照你那老爸的意思继承那来路不明的遗产和某个男人上床生一堆破娃娃把他那自认为光荣的事业继承下去?”
矮子缓缓地道,“是这个社会,妹子。这个TMD从你一出生就已经成形了的社会。这个世界上呢,活过2000亿的人,早在你从娘胎里出来之前几千亿的人定好的规矩就已经把你出生后的路子给堵死了。”
“……”面对矮子的一大堆言说,女孩只能保持沉默,她偷偷打量着矮子,却是找不出任何话来Сhā入。
矮子笑着打量着女孩,像是在打量一件做工精美的艺术品: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要不要我把你那小脑瓜里的话揣度一遍?你呢,现在八成是在这样想的:哎呀呀,我可真倒霉哟,偏偏被这个疯疯癫癫、长得又其丑无比的矮子给抓到了,我真是倒了八辈子的霉啊,为什么是我啊。我好想见到爸爸啊,我好想见到妈妈,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啊,我好想吃到家里的饭菜啊,我好想抱着我同班同学大哭一场,向她们哭诉啊,要是我的男朋友在就好咯,我一定要抱着他,好好地哭一场,让他好好安慰安慰我……老天爷,快点打下个雷劈死我眼前这个该死的矮子吧。精明能干的警察们啊,赶紧找到我吧,把这个矮子乱枪打死。救我出去。’——是不是这样?”
矮子的一番言说,说得女孩张口结舌。
“当然你是不会在嘴上承认的。因为你在想:要是我承认了,这个丑陋不堪的矮子要是发怒了,拿出他那把54式手枪打死我该怎么办哟。我好怕怕哟。对不对?”
矮子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着意味深长的话语,再次让女孩脸色发青,却是无言以对。
“再来说说你为什么想离开这里吧。不是因为外面的世界大,也不是真正因为外面自由,只是因为外面有更重要的人和你对我的厌恶。人们在打电话的时候常常会说‘我有点忙,等待会儿再联系’,这句话的深层意思就是,我还有更重要的人要见面,你在我的眼里并不那么重要,所以留到后面我有心情了再联系。换个角度说,要是你是和父母一起关在这里,你还会急着离开这里么?然后第二点呢,归根到底,你不愿留在这里,是因为你厌恶我,怕我,恨我,对我深恶痛绝,因为我给你的第一印象是丑陋,矮小,不近人情,第二印象是黑道,绑架犯,罪犯,恐怖分子,剥夺了你自由,夺走了你生活的人。第三印象则是喜欢自说自话的疯子。”
“当然,这三点我都非常的理解。因为女人天生就是一种喜欢上高帅富的床,而也不肯接受丑八怪Diao丝的生物,正是这一点,从基因上保证了人类的进步。女人不会对丑陋的男人感兴趣,就像男人会主动给美女端茶送水不会主动给肥婆让座的道理是一样的。”
矮子那张丑陋的脸上露出了几分嘲讽之色,他吐了吐舌头,做了一个鬼脸,笑道:
“我要是一个长得更帅点的大帅哥就好了。那样,即使我性格有点儿怪,即使我是个蠢到会给人质松绑给她自由空间活动的绑架犯,也会有人愿意倾听我的想法和感受,跟我做朋友。”
说到这里,矮子那不堪入目的脸上,却是闪过了无尽的落寞和凄凉,厚厚的嘴唇上挂着一抹自嘲的弧度。
而女孩则是看着眼前这个让人永远看不透的矮子,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女孩看着矮子,眼睛一眨不眨,既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
“那我就当你默认了。”矮子很不识趣地说道,他笑笑,正襟危坐,“我呢,勉强算出生在一个红色家庭,我老爷,红色家族的飞将式人物,南京飞甲类集团军退休的老司令,当年也是风风火火的风光角色,虽然比不上开国十大元帅,但也算是革命老前辈。
“我爸,年轻时犯了事,本来有着进飞龙特种部队的底子,后来被赶出了军队,当了个红顶商人,也算是功德圆满,开始几年还算拘谨,但是后来底子就不怎么干净了,黑白两道都吃得开。到了后来,就是纯粹变成白脸曹操式的枭雄人物。知道为什么我爸不能从军么?因为我爸有三个老婆,一个正室,两个小老婆。前前后后上上下下五个儿子,不符合国家计划生育的要求。
“哈哈。老子是五个儿子里最小的一个,年纪最小,个头也最小,TMD,天生就是一个见不得人的侏儒。偏偏我出生时,我爸最挂心的那个大老婆还因为难产我这个侏儒而而死了,你说讽不讽刺?我出生那天,我老爷挂了,我那个风光老爸被人砍了三刀,胸导管受损,我那连面都没见过的老妈直接就送进了火葬场,同时那天还来台风,祖上的老房子都被掀了顶。所以我老爷子觉得我生下来就是颗扫把星,丧门星,是个长相丑陋就差没**的怪胎。
“老子打小就没少被戳脊梁骨挨白眼,更没见过他老爷子的好脸色。那时老子TMD真是不服气。小时候我也曾觉得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事是努力不能做到的。但是后来我明白了,不是所有的金子都能发光的,如果你是块石头,这辈子压根就别想光。
“小时候我觉得自己聪明,脑筋好使,没人比得上,但是后来才知道一个人再聪明也没用,就算几个兄长高中读完的东西老子小学没毕业就搞定了,可那不顶用。那时候我明白很多东西是天命注定的,你长得丑,长的挫,长得不像个人,就注定别想让别人理解你。因为老子被人看不起,几个外貌比我稍微能上眼的兄长得到的家族资源远远比我高几倍,不是进了国企就是中央财经,再不济也弄进了沈阳40军。但是老子不会自怨自艾,就像老子知道所有抱怨世界不公和不满社会现状和制度的人拆穿了无非一句话:请给我金钱,女人和社会地位。”
“老子不想像个没脑子的疯子似的哭号叫嚣着‘给我拥抱,给我钱包’,老子要靠自己打天下,老子就是要用这一副五短三细的身材告诉我那个打小就没有正眼瞧过我的老爷子,告诉全天下的人,你们长着一张小白脸又怎么样?老子能上的女人照样比你们好,能花的钱照样比你们多!”
“我就是想让全世界的人都知道一点:老子这副穷搓丑的皮囊之下,跳动着一颗热血澎湃的心!”
“当然,那都是年轻时的事了。”矮子笑着道。“后来我才想明白了,每个人其实从出生的那一刻就已经被决定你了你要干什么,你配做什么样的人,你该站在什么样的高度,被什么人踩在脚底下。什么努力就能成功的话,都是蛊惑那些无知者像过江之鲫一样前仆后继的鬼话,真正努力过的人就知道天赋、外貌、长相有多重要。”
矮子似乎是真醉了,到了后头,语气已经有些虚浮,语调也已经有些失控,他抓过一旁圆桌上的一瓶老白干,在手里掂量了掂量,晃了晃,略带醉意的小眼睛里露出一丝的渴望,但是最后却又丢到了一旁。
“老子出生的家族不算小,背景不算低。但是我过得呢?跟土狗也差不到哪去。唯一不同的是起码我的眼界比一般人高那么一点儿,黑道白道灰色地带,红顶商人,文豪巨擘,政客精英、军界虎将,黑道黑手……别人没见过的丑闻陋闻秘闻我打小就耳闻目睹、数见不鲜,别人八辈子也未必见得到真容打得到交道的人物我闭上眼睛都能够背出他们的外貌穿着打扮来。但是,那有用么?活到13岁,我才知道我他妈的一直都活在别人铸就好的笼子里,活在别人的阴影里。你才能再逆天,天赋再高,只要长得丑,照样没用。
“每个人都喜欢在嘴上否认自己是外貌协会但是往往不自觉地用外貌协会的眼光看待别人。所以家族里的资源永远都倾向于那几个被人民币堆起来看似自信阳光光鲜的老哥,我呢?呵呵,穿小屁孩的衣服、孕妇装,上最烂的三流学校,蜗居在用壁橱改建的狗窝一样的卧室里!因为个子矮小,每顿饭我的量都是我那几个兄长的三分之一。呵呵,呵呵哈哈!”矮子大笑着,随即眼神又犀利了几分:
“活到了开始长毛的年纪,老子总算给了那几个说老子没有生育能力的狗犊子一人一个响亮的耳光,老子也彻底了明白没有任何一个煤矿工人靠挖煤多又快能当上煤老板。14岁那年,老子初中,谈了这辈子第一场,也是最窝囊的恋爱。想听听我的恋爱史么?”
【今天七更,还有四更!】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七十地下【第四更】
女孩有些紧张,但是她的眼神却反映出她的思想有些被矮子的故事给牵引了,女孩看到矮子在兴头上,于是点了点头。
“14岁那年,老子在回家路上看到了一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小女生,长得有几分的灵气,却被两个不三不四的青年给调戏了,那两个男的劫财又劫色,想对那女孩不利,旁边恰好没人路过。那时候我也年轻,还对英雄救美的故事有两分的相信,所以脑子一发昏,也不管他三七二十一撂起一块板砖就冲了上去跟那两个不三不四的东西干了一架。不用说,老子被干翻了,额头上冒了不少血,但是那两个小巴辣子也没什么好下场,**蛋都被老子给狠敲了几记。要不是他们跑得快,说不定下面的东西都会被老子给敲个稀巴烂。”
“就这样老子挂彩了,但也救了那个小妞,那小妞还是挺有良心的,把我送到了附近的医馆子里里头缝针,还细心地照顾我,对我感激涕零的,掉了几颗泪水,最后还对我笑了。那时候我躺在藤椅上,脑袋上挂着纱布,视野晕乎乎的,觉得她简直就是个上天派下来的天使,是上天赐给我的比阿特丽斯。因为这辈子我都没有看过哪个女人会对我这么笑。没说的,当时老子就红着脸告白了。我当时发誓对她说,这辈子老子再也不会爱上第二个女人,会爱她到死,还风骚地是用句英语告的白:‘I_will_attend_to_you_as_long_as_my_life_not_yours’。意思是我会一直爱你,照顾你。你活着,我照顾活着的你,你死了,我继续守你的灵位和墓碑,思念照顾你。那就是是我这辈子第一次告白,第一次初恋。”
说到此处,矮子的脸上却是浮现出了一丝的欣慰,醉态满满的脸上也是露出了一丝的感慨:
“让我没想到的是,她居然同意了我的告白。而且还纯纯地答应了做我的女朋友。妈的,那时候我真是觉得自己的春天到了。那个年纪,老子也真的是个很单纯的人,说白了就是傻不溜秋的小屁孩,傻到爱上一个女孩,就绝对要负责到底,绝对不在对方不同意的情况下和她上床。老子当时的信条就是:喜欢上一个女的,就要全心全意对她好,让自己的整个世界都绕着她转。我给那女的送花,送护肤品,从我那从来没有正眼瞧过我的老爸那里要挟到了一笔不多的钱,找就买电影票,买化妆品,买挂件,只要是我能够想得到东西,行布朗当全都给她买了。”
“我知道那会是我这辈子来之不易的爱情,也是我或许永远也得不到的情感,所以我格外珍惜,对于我的初恋女友,我对她慎之又慎,疼之有疼,完全把她当心头肉、掌上珠一般地看待,就差把自己烤成黄金|乳猪送上她的餐桌了。”
“可是你知道我和她的结果么?”矮子笑眯眯地看着方夏雨,负手而立问道。
“难道……她甩了你么?”女孩诚实地摇了摇头。
“甩了我?呵呵,要是那样老子倒是会好过很多。”矮子摸了摸厚嘴唇笑着,但是很快他的眼神就变得无比肃杀起来,“交往了一年半,一天我路过锡山区近河的一条小弄堂——那条弄堂是出了名的花柳巷。而我偏偏在那条街上看到了那个我追了一年半的女人和一个男人勾肩搭背,暧昧不清地走进了花柳巷。知道那个男人是谁么?那个男人,是我老爸。”
听到矮子的话,女孩倒吸了一口气,睁大了眼睛,捂住了嘴,露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怎么会这样……你爸爸……难道……”
“没错。我爸上了我的女人,或者说,上了那个妓汝。”矮子自嘲似的笑道,“也是那时候老子才知道老子追了一年的女人他妈的居然是个每天被不知道多少个男人上的妓汝。哈哈,哈哈啊。真他妈的可笑。老子把她当家珍一样养着,碰都不舍得碰她一下,她却每天不知道被多少男人干的Gao潮连连。真他妈的可笑!!”
矮子把手指粗短的手Сhā进了头发里,丑陋的脸上露出狞恶的笑容:
“老子没有当场逮住他们,而是默默地跟着那对狗男女进了花柳巷,一直进了一户小院落,然后亲眼看着他们进了一间矮房。不到五分钟,里面就传出了呻吟声和啪啪声。老子当时一口气没沉住,一脚上前踢烂了那破门冲了进去,然后就看到了我那老爷子和那个妓汝两个人脱得精光,没羞没臊地抱在床上。我当时就拿起门边的扫把柄对着那个我那从来没正眼瞧过我的老爸砸了过去,结果身板小,反过来被那头牲口给擒住了。那老牲口给我了两个耳光不说,直接抄起家伙把我打得狗血淋头。当时老子跟疯子也没什么区别,简直什么事都做得出来。我捂着额头问那个妓汝,问她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知道那妓汝怎么说么?她冷笑着跟我说,她就是个妓汝,一个谁给钱多就跟谁上床的妓汝。她还跟我说,如果我出的钱能比我那该死的老爷子多,就跟我上床……!他娘的!那时我才看清了那妓汝的真面目!但是老子还能怎么办?别说老子的钱财,就是这条命都是我那畜生老爷子给的,我能拿得出比他更多的钱么?那一次,老子败了,彻底败了,败给了那个生了我用残羹冷炙把我喂大的男人。那时候老子才明白,原来我这条命从生下来起就不是我自己的,从生下来起老子就没有一次真正活过。那时候,老子大彻大悟了,就差立地成佛了。”
矮子狠狠地猝了一口,咬牙切齿地继续说道:
“再后来呢,我继续逼问,才知道原来从一开始这个妓汝就是我那该死的老爷子给我布的局,我遇到那个妓汝时英雄救美的可笑故事、那个妓汝扶着我去医馆的回忆、那个妓汝对我含情脉脉羞涩微笑、那个女人为我痛的心为我掉的眼泪,还有她跟我一起约会逛街的日子,全他妈的是假的!全部都是那个畜生男人精心策划和安排的!那个男人就是想给我上一课: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狗屁的爱情,也没有什么狗屁的初恋,有的只有**祼的欲望和金钱!这就是那个男人告诉我的真理:
“这个世上没有美德,有钱就是最大的美德;世上没有才华,有权就是才华;世上没有美,性感就是美;世上没有人情,利益关系就是人情;世上没有人性,汲汲于利就是人性!这就是我们御家世世代代信奉的信条,这就是我们御家培植家族精英的方式!就是让下一代的人从娘胎出来就知道,这个世界有多少现实,多少残酷!我们的这个铁血家族,本质上就是个怪物,从血管到骨髓里都流淌着罪恶、冷漠和残忍!也只有这样,才能保证这头怪物越长越大,一代一代发展壮大下去!这就是大家族的门第规矩!”
“幸亏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都是当事者迷,不然有时候真的看清事实真相,很多人是承受不来的。你知道得知真相后我做了什么么?”矮子脸上的诡异笑容依旧神秘,他看着满脸茫然的女孩,不等她摇头就道,“你,甚至一般人肯定会觉得我会就此跟我那畜生父亲势不两立或者失魂落魄、一蹶不振吧?可我没有。我当场谢过了那个生我养我给了我这条贱命的男人,我谢过了他,谢他给我上了这么生动难忘的一课,让我把这个世界看得透透的。然后我很安静地转身就走了。没有半点留恋。因为那时候我悟了,靠别人施舍得到的人生是活不出光彩的,所以我要走自己的路子。老子很厌恶这个现实的社会,老子很厌恶这个物欲横流的时代。但我离不开它,我生活中有过的不多的美好,全是它给的。”
“从那以后,我上道了。那天晚上我趁那个男人睡觉的时候刺了那个男人的左胸一刀,刺在纵隔部位,但是没有刺穿他的心脏,但也足以让他在床上躺了大半年,之后我就撬开了他的保险金带上了200万现金一走了之作为我以后发家的起始资金,从此我脱离了家族,没有给那个男人留下半点口信。老子没有像俊哥美男那样勾引女人的小白脸,也没有什么正正规规的家族资源支持,完全白手起家。靠的是什么,知道么?靠的就是打小积累下来的眼界,还有一颗比别人更能想的小脑瓜子!”
“那天晚上我找到了那个给我这辈子留下污点的妓汝,最后一次问她后不后悔做妓汝。那娘们翻着白眼跟我说,她就是做妓汝也比跟我这个三寸短的矮子在一起要强。于是老子一怒之下,说:‘既然你觉得比我高让你那么有优越感,老子就把你削地跟老子一样高吧’,然后直接拿了斧子砍了她的双腿,之后连夜直接逃往了云南。再之后之后就从云南开始一路打拼,建立自己的势力,广州、西藏、四川、湖北,甚至香港我跑遍了。当初敢捆着一身雷管从李嘉诚那号大角色手里索要10个亿的张子强、胡济舒一伙,我也都有过一面之缘。而且我实在不觉得那个钻了大陆和香港法律空子最后落网到大陆人民法院手里的张子强团伙有多牛逼,他能做到的事我也能做到,而且能够比他更精密,出色一百倍。除了上海那个叫一剪梅的娘们和天津爱新觉罗家族出来的那个地下皇帝,我还真不觉得现今中国黑道上有几个能够让我端杯敬酒的人物。”
听着矮子惊心动魄的讲述,女孩的面色更加难看了,她上上下下地打量着眼前的矮子,仿佛重新认识了他一遍。
“前前后后十六年,我跑了全中国不下十五个省。各个地方都建立过势力,不是什么大势力,都是不成气候的小团体,但真要说建立黑势力的速度,老子敢说全中国也没有几个黑道的老手比得上我。”矮子有些得意地笑着,然后他指着房间的大门,道,“知道为什么外面的那些半吊子打手为什么肯对我忠心耿耿么?”
女孩脸色惨白地看了大门一眼,颤声道:“因为……他们信任你?”
“信任?信任个狗屁!”矮子忽然笑骂起来,“这个世界上压根没有什么信任。所谓的信任都是建立在有共同利益分享的基础上的东西。他们肯乖乖做我的走狗,替我办事,叫我一声丑哥,才他妈的不是什么信任,说白了,只有两个字,就是‘依赖’!!”
矮子狞笑起来,“没错,就是依赖。老子每天砸了八万十万的钱让他们去场子里逍遥快活,他们能不依赖我么?人都是一种过惯了好日子就不肯回到解放前的势力生物,我每天肯在他们身上打那么多水漂,就是要让他们尝点甜头,习惯过花天酒地的日子,从此赖上我,离不开我,没我不行!所以他们才肯乖乖替我卖力!没错,这就是营销学里的‘饥饿传销’!从小在商界耳读目染的青田企业董事长的千金大小姐,这个词对你来说应该不陌生吧?”
“……”女孩闭口不语,但是眼里却是掩饰不住惊愕。
“投大把大把的钱,打一场场的水漂,为的就是奠定让他们肯心甘情愿依赖我的基础。当然,我也比别人的眼睛更刁钻,我能够比谁都快地抓出其他人的软肋,捏住别人的把柄,也能挖掘出别人的陋习、癖好和习惯,这也是我能够立足的本事。这本事,是我那畸形怪物家族赐给我的,别人,是万万别想学的。”
【第四更了,4000字,肿么破】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七十一往事如风【第五更】
说到此处,矮子的脸上无不带着点的得意,矮子拉了拉腰部的旧皮带,撇了撇嘴,意犹未尽地道:
“我这辈子没有多少真正信得过的人。我也从来不欠别人什么,只有别人欠我一ρi股一辈子也还不清的债,我虽然混得久,但是欠的人情也就数的过来的那么几个。我的导师高清华就是其中一个。他是我初中的班主任,初中时候,别说是朝夕相处的同学,就是那些个眼高手低的狗屁教师也没有几个看得上我的,上课提问永远都是从高个子群里往下挑,老子就坐最后一个,大明了给我好看。也就只有高清华他看中我,看到我的才学,找我谈心,还给我提供了不少的教材。”有一次,我被那些个张扬跋扈的高个子围起来塞到讲台桌底下。我发誓除非我这辈子也不会出来,也是高清华亲自钻进讲台桌,好言相劝、问声细语地开导我,牵着我的手把我引出来。那时候高清华还不是什么教导主任校长,也就是个普通的人民教师。但他在我眼里,就是我这辈子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敬重的师长。我知道高清华自己弊病不少,贪财,好色,心眼小,急功近利,但是他看人就是那么准,对赏识的人就是那么的无微不至。我能够走到今天这一步,说实话没有从高清华身上学点看人的眼光是不行的。”
“当年,全班的老师没有一个认为我以后能够做出大事的。只有高清华一个人站出来坚持说我与众不同,说我是一块金子,以后肯定会出人头地,光芒万丈的。那时候我真挺感激他的。就算后来我走了黑道,让他失望了,但是我还是没有忘记他的话。十二年前吧,”矮子用一种回忆似的口吻道,眼神里无不带着点落寞和惋伤,“我在福建犯了点事,帮一伙莆田的民工搞偷渡,居然被我那小集团里的一个小瘪三给出卖了,结果被福建警方的刑侦小队给盯梢上了,虽然警方没有揪到我的把柄,但是居然搞起了先斩后奏的那一套,没证据就想抓我,最后我不得已玩了一把调虎离山,顺带开枪杀了三个刑警,两手空空逃回到了无锡市。那时候无锡和福建跨省追捕我,我建立的集团也被解散了,我就是无家可归。无锡市警方还布下天罗地网追捕我,那时候我也是无路可逃,本想这辈子也就这么走到头了,后来也算是命不该绝吧,我这辈子没有几个感激的人,死之前唯一有些挂念的人就是我那曾经给我过几分温情的老师高清华,我本想跟他打个招呼,告诉他当年对我会出人头地的预测失准了然后就去自首。但是我没想到高清华居然收留了我,硬是冒着风险把我藏在了他的床底下,躲过了警方的追查,而且,之后他让我在城南高中图书馆四楼的小阁楼里躲了整整一个月,每天给我送茶送水。”
“那时候我不敢相信世界上会有对我这么好的人物,我问高清华,问他为什么对我这个没人瞧得起的侏儒这么好。你知道高清华怎么说么?”矮子斜着眼看着女孩,问道。
女孩两手抱着拳,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摇了摇头。
矮子的眼里闪过了一丝欣慰,眼眶中略带湿意地笑道:“他说,我一天是他的学生,就一辈子是他的学生。他还笑着告诉我说,这个世界上有这样的一种生物,他们永远都会不死心地尝试着把那些走进迷途孩子的走回正路,他们永远都会原谅那些自己一手看着长大的孩子们犯下的过错,那就是老师。”
“那是我这一生中内心不多地触动的一次,我一辈子也忘不了高清华告诉我的那番话。高清华,是我这辈子欠的最多的人,没有之一。所以我走的路虽然辜负了他老人家的期望,但是我发誓,这辈子我可以做出任何伤天害理的事,但是就一个人,我就是挖空我的心肝肠肺也要报答他。那个人就是高清华。所以不仅是高清华,连带着他那个有当凤凰男潜质的儿子高雪芹,我也一并罩着。”
矮子笑看着眼前的女孩,说道:
“现在你还小,还年轻,这辈子也没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所以你不会懂人情冷暖,也分不清世间人心的真真假假。每天为了几颗青春痘,为怎么扎马尾、为背一篇《荷塘月色》而犯愁的你怎么会知道其实你身边根本就没有真心对你的人?”
“胡说!”这一次,女孩终于忍不住开口了,大眼睛里光芒闪烁,“你别乱讲,你……你又不懂我,你不要乱说好不好?!你怎么知道我就没有朋友,没有人对我好?!”
也不知道是看到女孩的娇嗔可爱的怒容,亦或是听到她那稚嫩的声音,矮子终于忍不住笑了:
“朋友?同学?亲人?还有你那个毛说不定都没长齐的男朋友?你觉得他们就是真心对你好么?”矮子惨笑着,“要我跟你说实话么?你仔细想想吧,你认为的那些亲人,那些爱人,是真心对你好么?他们对你……是真心么?”
“当然是真心的!”女孩咬牙道。
矮子挑挑眉,他打了个哈欠,然后转了个身,猫着腰,摇摇晃晃、醉醺醺地从墙角抓来了一个酒瓶子抓在手里,随便晃了晃,对女孩道:
“那好,第一个问题,你好好想想:假如你没有一个有点资产的老爹罩着,假如,我是说假如,假如你只是个从穷乡僻壤大山窝里出来,穿不起帆布鞋,戴不起银表链,用不起潘婷用不起GUCCI香水,整天穿着一件旧布衣买不起化妆饰品的穷丫头,你觉得你的交际圈里能留在你身边,肯跟你说话的所谓的朋友还能剩下多少?是十个?还是五个?还是三个?还是一个?亦或是……没有?”
“……”被矮子一说,女孩立刻想要开口反驳,可是当他看到矮子那睁得圆硕的认真眼睛时,她却是突然语塞了。说不上来,她确实说不上来。
因为女孩回想起了自己平日里和其他女孩闲聊时的话题,无非就是服装饰品小物件小化妆品,偶尔参杂点娱乐八卦和男生的绯闻,如果自己是个穷丫头,自己还能跟她们说上话么?
“答不上来是吧?那好,第二个问题。”矮子笑着,晃了晃手里的酒瓶,然后用一种诡异的声音说道,“可知道我手里的这个瓶子里装的是什么?这可不是什么老白干,这是浓度百分之七十八的浓硫酸,我自己调制的,只要我拧开瓶盖,撒上两滴到你这俊俏美丽的小脸蛋上,啧啧啧,你想想你会变成什么样子?”
一面说着,矮子还特意拿着酒瓶子朝着女孩步步走近,冰冷的瓶子里,无色的液体左右晃动着。
女孩目光死死地盯着矮子手里的酒瓶,吓得面色发白,纤细的脖子也是朝着后方缩了缩。
矮子粗短的手指扣着瓶颈,晃动着手里的酒瓶,笑道:“第二个问题,假如我把这里面的东西撒到你脸上,你觉得你那所谓男朋友还会对你感兴趣么?”
女孩面色铁青,但是,她还是咬着牙,抿了抿嘴,艰涩地说道:“他……他会的……!”
“哦,是吗。既然如此的话,也就是那我撒上也没关系了,对吧?那很好。”看到女孩倔强的话语,矮子邪邪地一笑,用牙齿咬开了瓶口,刺鼻的硫酸味道散发出来,矮子托起了瓶底,就朝着女孩的脸推了过去!!
“不要!!不要!!”女孩吓得当场就哭了,她捂着脸瞥过脑袋去,大眼睛里满是晶莹的泪水,小嘴不住地发出尖叫。
“你看吧,你心里还是很清楚的,要是我毁了你这张小脸呢,他肯定会在嘴上说不在乎你的美貌,说依然爱你,喜欢你。但是呢,随着时间的推移呢,他终究会受不了丑陋的你,他终究会嫌弃你,转而喜欢上其他有着花容月貌的女生,最后离开你对不对?呵呵,在关键时刻,身体本能做出的回答可是要比嘴巴老实多了呢。”
“实话实说吧,在女人面前,没有男人不是下半身思考的生物。男人,找女人?为了什么?上床呗,繁衍后代呗,要不是为此,干嘛不一个个都去搞基?少他妈的拿爱情欣赏之类的词掩饰**祼的欲望,想搞就直说!老子最恨的就是那些心理早已**难耐脸上还要满口仁义道德粉饰门面的羊皮狼。”
矮子不屑地说着,他缓缓地放下了手里的瓶子,继续道:
“然后,第三个问题来了。你真的以为你的父母有那么疼你,那么爱你么?”
“试想一下,假如我把你关在这里一年,两年,三年……然后有一天,我砍了你的四肢,再突然放了你,让你回到家。然后回到家后,你发现你的爸妈啊,早就在你不在的日子里有了新的Baby,是个男孩儿,他们抱着他,哄着他,给他唱歌,像当初宠你一样冲着他,然后他们一抬头,看到四肢残断的你,看到一个不人不鬼的你,还会一如既往地对待你么?”
“你想想,你的父母会怎么对你呢?他们会每天花大把时间亲自伺候你起居?还是给你找个保姆钟点工像洗碗刷锅处理工具一样对待你?他们会像以前一样宠溺你,还是把大把时间花在他们新的生命,那个四肢健全、健康有活力的新生命,新Baby上?然后,每次他们抱着婴儿的时候,嘴里露出微笑,而看到你时,眼里有的只是烦恼、厌恶和失望?然后,你就这样,一天天被他们冷落,,搁置,抛弃,直到有一天,你只能看到他们再也不会对你笑了,他们再也不想跟你多说话了,他们一提到你有的就只有厌烦和皱眉,到最后的最后,你就只能看到他们的背影?”
“住口!!你别说了!你别再说了!求求你!!求……你……”在矮子丑陋而狞笑着的脸发出同连珠炮般的话语刺激之下,女孩的心理防线一次次地退后着,直到矮子说到“厌烦和皱眉”时,女孩终于再也无法忍受了,她死死地捂住了柔嫩的耳朵,疯狂地摇着脑袋,黑发飞转,想要把矮子的那些话语排挤出脑海,可是,女孩却惊恐地发现,她越是排挤那些思想,那些思想就越是像寄生虫一样钻入自己的大脑深处,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
因为,就算是心如素纸的女孩也明白,矮子说的,是最最真实的人性,矮子说的,都是最最不可回避的现实。
而当现实被**祼地揭开面纱呈现在面前时,不管你有多不愿意接受,那也是不可能逃避的。
但是,似乎是为了给女孩脆弱的心灵最后一次致命的一击,矮子放下了手里的硫酸瓶,走到女孩的面前,踮起了脚跟,伸出一根粗粗短短的手指轻轻勾起了女孩那被泪水浸湿的下巴,微笑道:
“别再欺骗自己了,其实你自己别谁都清楚,如果我真那么做了,那么结果必然会是那样的,对吧?”
女孩呆呆地看着矮子,眼眶中的泪水源源不断地涌泄而出,沿着光洁的面颊不住地滑落,水嫩的两腮也因为情绪的激动而罩上了一层淡淡的红粉色。
“告诉我,如果我那么做,你的朋友,你的爱人,你的父母,会不会像我说的那样对你!说!”矮子突然加大了声音,不顾女孩的抽噎,厉声道。
女孩一惊,娇躯微颤,她有些畏惧地看着矮子,但是眼中却是闪过了微微的思索之色。
半晌之后,女孩终于咬住了嘴唇,痛苦地闭上了眼睛,点了一下脑袋:
“会的……丑哥……他们会的……”
听到女孩的话,矮子终于露出了一丝胜利的喜悦:
“这就对了,现在,你认为这个世界上还有谁是真心对你的么?”
“……没有……没有……”女孩悲伤地低下了头,泪流涓涓。
“那你就错了。”矮子忽然道。“还有一个人能。”
女孩惊讶地睁开眼,看着矮子。
却发现矮子用一种无比执拗、坚定和严厉的目光看着自己。
“我就会真心对你,给我牢牢记住,全世界,就只有我这么一个!就算你是个浑身散发臭味的穷丫头,就算你被硫酸硝酸毁了容的丑八怪,就算你被截断了双手双脚,就算你整容成男人,我也会真心对你。我告诉你,我丑哥呢,就是这样的人。要么就看不上某个女人,一旦看上,不管那个女人成什么鬼样,我都非要把她养在心里不可。就算她死了,尸体发臭发霉腐烂成一堆白骨埋进坟茔里,老子也会天天去她,对着她的墓碑狂打飞机。”
“我就是这么一个变态。但我就是用这种方式爱一个人。方夏雨,你给我听清楚,现在,全世界,只有一个人能够做到这么对你,那就是我,除此之外,没有第二!”
【再来4000字,鲜花呢】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七十二羞辱【第六更】
最后一句话是矮子指着自己的鼻尖用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口器放出来的,不大的豆子眼瞪地浑圆,算不上如何清明动人,反而有几分的狰狞慑人。
但是,偏偏就是对着这双眼睛,女孩却似乎是看出了百万分的真挚和实诚。女孩黑色的发丝一缕一缕地垂着,她微微放大了水汪汪的眼睛,似乎想要把眼前的这个不知道是疯子还是变态的人物看清楚几分,可是左瞧右看,最后也看不透。
端凝着女孩眼角糙涩的泪痕,矮子笑了,他露出一排整齐的白牙,用他那不算粗糙的短手指勾起女孩的下巴,然后他踮起脚跟,轻轻地箍圆了嘴,然后轻轻地含下了女孩左脸颊上的一颗泪珠。
矮子轻轻地把那一滴泪珠含下,然后极为享用似的含在嘴里,发出了一阵畅快的呻吟。而女孩则是颤着娇躯,梨花带雨的面容上满是呆愕之色。
矮子吞下了女孩的泪珠子,还用紫色的细舌舔了舔那粗厚的嘴唇。
“真是甜美的泪水。这是你的味道。我会好好珍藏在心里的。”
矮子保持着微笑,拍了拍女孩滑腻柔长的大腿,这一刻矮子的微笑居然有几分的憨意。
女孩呆呆地看着矮子,却像是得了斯德哥尔摩综合征一般,没有了起初的抗拒,有的,却是某种类似于亲人般的亲睐。
矮子醉醺醺地转身,而偏偏就在这时,紧闭的小卧室的铁门被敲响了,一阵没有太大感情波动的男声隔着隔音效果一般般的铁门传递进来:
“丑哥,小灰他们抓到王一生了。”
这句话就像是某个紧急信号一样让矮子的脸色一变,他脸上原本的熏熏醉态顿然扫空,一张丑陋的脸突然布满了肃杀之气:
“带下来了?比预定的迟了一天,出了什么差池?”矮子双手负背,缓缓转身,黑色的皱巴巴短衫随着他的转身而又多了两道褶皱,矮子那硬地的皮鞋踩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带下来了。至于迟了一天的原因,是这样的,昨天王一生那小子好像没去上学,今天小灰三人在校门口撞上了他,后来就用了点乙醚和魔鬼气息搞定了他。小灰他们按照丑哥你规划的路线饶了环城西路三圈,中途换了三次车牌号码,轻松摆脱了无锡市警方的跟踪。现在王一生那小子已经带下来了,按照老规矩,每个进我们这的人都会戴上不透光反射式护目镜。那小子现在正跪在外面,戴了不透光的反射式护目镜,连自己在哪里都不知道呢。”
“做的马马虎虎。但是在同一地点潜伏两天是最笨的办法。如果是我,在第一天王一生没有去上课的时候就应该怀疑他是不是看穿了有人要绑架他的局面,不会笨到在同一个地方蹲点一天半。但总的来说做的不错,我这就过去。”
说着,矮子转头看了身后那眼珠湿润的女孩一眼,挑了挑笑道:
“放心吧,很快就会解决回来陪你的。用我这不能再削减的身高保证。”
女孩看着矮子,下意识地点了点头,然后两只小手紧张地交托着摩挲着。
矮子右嘴角牵扯起一丝上扬的弧度,一颗尖锐的虎牙从紫色的嘴唇下钻出。
矮子拍了拍手,随手撩起了摆放在脚跟边上的那瓶表面看似是江津老白干,实则是浓度百分之七十八的浓硫酸,缓缓走向了半开半闭的阴暗铁房门。
……
“死狗,醒来了?!”
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恶狠狠的声音,接着,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脸颊传来一阵剧痛,连带着半张脸都陷入了麻痹状态。
这时我才意识到有人抽了我一个耳光。
火辣辣的痛楚让我的大脑清醒过来,我睁开眼,可是却感觉到自己的眼部似乎被什么软胶之类的东西给贴住了,我压根就看不见眼前的东西。
我想要动手扯下绑在我脑部一直绕到眼睛前面的软胶,可是我动了动手臂,才发现我的手臂被粗铁绳给死死地捆了个结实。
捆绑我的人手段非常高明,把我的腘部、大腿、足踝、腰部和肩膀、腋下手腕骨、肘部和脖颈一并都捆绑了起来,而且还是牵一发动全身的局面,只要我某个地方稍微牵动一下想要挣脱,就会拉动另一端的绳索,导致绳索死死地嵌进我的肉里,越勒越紧,导致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挣脱。而且,捆绑我的还是铁绳,这就导致我不可能用电视剧里老套的啤酒瓶割断绳子或者让绳子摩擦铁柱摩断绳子的方式解脱。
这里……是哪里?
空气里有一股淡淡的酒气和腐烂物的潮湿霉味,不是很呛人,还有点烟味,似乎有人在抽烟,而且从周围的温度来判断,这里应该是一个阴凉而阴暗的大厅,地面是水泥,很光滑很冰冷,就像地底下的车库一样的那种冰凉感觉。而且,周遭也没有任何来自远方的人语、车声和喧嚣声,似乎……我现在正在一个与世隔绝的地方。
一时间,我能够想到的也就只有这么多。
我不太明白我的处境,我为什么会在这里?
到底是谁抓了我?
我最后的记忆是停留在城南高中的门口追逐那名偷窃了我手机的青年,然后就是一名修自行车的男子朝我脸上喷射了刺激性气体。从那气体能够让我头晕眼花、神志不清判断起来,那应该是乙醚之类的麻醉喷射剂。再之后,从那自行车修理摊位旁边的面包车里跳窜出来的那名口罩男子又朝我喷射了一种奇特的气体,那种气体味道和乙醚不同,而我也是在被喷了那种气体之后失去记忆的……
后面的记忆,几乎没有了,就想出现了断层一样。
这是怎么回事?
到底是谁抓我?
首先排除尉文龙,如果是尉文龙,没有我的能力。以他控制的资源绝对不可能做到这个地步,也没必要。
那么,难道是无锡市警方想用特殊的地下手段逼我认罪么?还是说和张国华有关的势力想要对付我?或者说……是和高清华或者其他我得罪的人物有关的势力?
我突然想起在昏迷之前听到的那句话:
“我们的丑哥要见你。”
丑哥……是什么人物?
突发性的情况产生了太多的谜团,让我如坠云里雾里,根本弄不清我现在的处境和状况。
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姑且先装出手足无措的样子降低他们的警备心里套出点有用讯息吧。我这么忖度着,然后突然“举足无措”地叫了起来:
“你们是谁?!为什么抓我?我在哪里?你们要对我做什么?”
“声音叫跟狗似的,真他妈的难听。废话真他妈的多。”我的脸上再次挨了重重的一巴掌,剧烈的痛楚让我感到了强烈的屈辱感和愤怒感。一股怒意在我的胸透涌动。但是我还是强压着内心的愤怒和屈辱。敌暗我明,现在我根本没有弄清对方的身份和来头,贸然暴走只能自取灭亡。
我咬着牙,平声问道:
“你们想对我干什么?绑架我想干什么?为了私人恩怨吗?还是钱?或者是别的什么?!”
“你还真能问啊,哪来这么多啰里八嗦的问题,你当你是好奇宝宝啊?”
对方是一名男子的声音,他一面用轻蔑而讽刺的话语说着,我又感觉一块坚硬的鞋板踢踹在了我的右脸上,坚硬、厚实的鞋底踢得我剧痛无比,像是有烈火在灼烧着我的脸一样。
“哟,这张脸还挺耐踹的嘛,居然没破皮,居然比我的牛皮鞋鞋底还硬。你的脸是不是牛皮做的啊?”
说着,一阵轻蔑的哄笑声响了起来。
这时我才意识到,在场的人,似乎不下于三个。
无比的羞辱感,让我交错着捆绑在背后的拳头,死死地攥紧,尖锐的手指甲尖端,也是深深地掐进了肉里。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七十三说【第七更】
从口音来判断,这些人都是本地人,不像是外来的打工仔或者外地的矮骡子、古惑仔。应该是本地的人。
那么,可以基本上可以判断,对我下手的人,应该也是本地的人物才对,最最起码,那位人物的势力逃不出无锡市江苏省的范围……
接下来的十秒钟时间里,我再次狠狠地挨了两脚,但是这一次,我则是隐忍了下来,任由他们耻笑,没有说半句话。
虽然心头如同倒了滚油般煎熬,但是在他们欢笑的同时我也根据他们讽刺的笑声制造的墙壁和发生者的距离产生的回声时间差预测出了我所在地的面积大小。
回声的传播间隔不到0.1秒,但也大约在0.1秒左右,我不是很能确认……而声音在空气里的传播速度是340米每秒,也就是说假设我所在的地方是一处长宽相差不大的空地,那么我应该处于一个相对封闭的地下室或者大厅的地方,人能够辨别的最低回声极限距离是17米,我的耳朵相对敏感一些,估摸着可以就算出四面的宽度是15米左右,面积,大约相当于一个半篮球场。
无锡市……能够有这么大的空间的隐蔽地方,会是哪里?
我心里存着疑惑,但是就在这时,我的左侧突然传来了铁门被撞开的隆隆声音,接着一阵类似于皮鞋踩踏的声音穿了进来,那脚步声异常的轻快,但是声音却并不沉重,似乎进来的人体重比一般的男子要轻很多。
但是,让我感到诡异的,是随着铁门被打开,门外的脚步声传入时,整个我所在的“大厅”都像是骤然降温了一般,再也没有人说话。
由此可见进来的人绝对不是泛泛之辈。
“丑哥。”当那一连串的脚步声一直走到了我的面前停止时,那个用脚踹我的男子才恭恭敬敬地说了一句。
丑哥……!!?
进来的人是丑哥。
听到这个称呼,我的心头不由得一震。
“小灰灰,你的这次行动的策划只能算马马虎虎,老子给你的评分是65。一会儿去‘钱庄’里领取相应评分阶段的报酬吧。”
“谢谢丑哥。”那个叫小灰灰的男子感激无比地道。
行动策划?评分?钱庄?
简简单单的一番对话,却是给我了莫大的震撼。从这些话推测而来,我面临的绝对是一个极其具有组织性的团体。而且还有任务业绩评分分配报酬的运行模式。
黑社会……
这三个字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
这样严密的组织性和行动力,绝对不是什么小混混或者流氓团体能够具备的。
“啧啧啧。我们的新客人到了?让我看看卖相。”一个极其沙哑、古怪却又带着几分调侃味道的男子声音传来,接着我听到一阵清脆的脚步声落在了我的面前,那声音似乎并不是从我的头顶上传来的,而是从我的正前方传来。
这有点古怪,对方难道是蹲在我的面前么?还是说对方的身高……出奇地矮?
接着我就感到一只异常冰冷而湿腻的手拍打在了我的面颊上,那只是表面虽然略显粗糙,但是大小却是和小孩子差不多?
“丑哥,这个小子还挺冷静的,我估计刺激他踹了他两脚,他表现地有点失控,但是很快就冷静下来了,这么多票干下来,这个家伙算是我见过最冷静的了,看来有点脑子。”那个叫小灰灰的人说道。
“我就喜欢有脑子的。那样说话不费力。”丑哥的古怪声音慢悠悠地传来。
那个叫丑哥的人说的是普通话,和其他人都不太相同,而且他的口齿异常流利,看起来有一张很快的嘴。
我扭动了两下身体,视作反抗,但是目的是想引起丑哥的注意力。
“为什么抓我?你们什么来头?”
“小雏儿,你猜猜?”那个叫丑哥的男子轻笑了一阵,接着我突然感觉到自己的喉咙一紧,对方的手居然如同铁钳一般死死地掐住了我的喉咙,掐得我喉管一时间都喘不上气来。
我仰着头,喉咙间的剧痛让我的头部血压告诉上升。
“我……我怎么知道?”我几乎是拼着一丝气息从喉间推出的这句话。我知道,现在的我必须尽量要装出自己无辜的样子。
“不知道?那就来直接点的吧。”我顿时感到喉咙间更紧了,“回答我,前些日子,在全校人面前抹黑我的小雪芹,让我家的小雪芹丢脸的人,可是你这崽子,嗯?”
高雪芹?对方抓我居然是因为高雪芹?我心里咯噔一下,大概猜到了对方抓我的来意。
我咬着牙,对方虽然用的是疑问句式,但是,语气却有不容置疑的意思。我知道这个丑哥肯定是听到了高雪芹那边的消息或者小报告所以才会这么问我。
“……”我沉默了两秒,而就在这两秒里,又是一记耳光重重地抽打在了我的脸上。
“丑哥问你话呢,说啊!!”是那个叫小灰灰的人。
我咬了咬嘴唇,最后,艰难地点了点头:
“是我……你们……要干嘛……”
“嗯嗯。倒是挺诚实。”那个叫丑哥的人物声音传来,接着我就感觉到了那只掐在我喉咙上的手松了几分,“王一生童鞋~接下来呢,我要问你几个questions,你都给我如实答来。你不需要回答具体的内容,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就ok。要是你答对了呢,我掐住你脖子的力道就轻几分,要是你打错了呢,我就掐得重一点,然后慢慢地……一直把你这柔嫩的鸭脖子掐到干瘪,掐到咽气,懂么?”
好毒的家伙……居然用这招。
掐住别人的脖子逼话的手段是比较高明的一种问话手法,因为人在被掐住喉咙无法呼吸的时候,思考时间会非常短,所以基本上很难有时间去编造谎言。同时也因为心理紧张而不敢说谎话。
更重要的是,在这种情况下,我无法编造理由让丑哥摘下我脸上的眼罩,不然的话,我可以在第一时间用勾魂术把这个所谓的丑哥搞定。
我感觉自己的呼吸极其困难,整个大脑都是高度充血的状态,甚至两个肺都快要鼓炸了。
“污蔑雪芹说张雨婷怀孕的那张假单子,是不是你自己做的?”
我一惊,随即猛地摇了摇头。
“撒谎。”在我摇头一秒后,丑哥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冷漠起来,掐在我脖子上的手力道顿时大了几分,“别以为老子没有测谎手段。FBI可以根据脖颈上的筋脉血液流动速度判断一个人是否说谎。”
什么……这家伙……
听到丑哥的话,我更是吃惊了几分。这一刻,我才明白他为什么会选择掐住我的脖子,原来最重要的还是想通过我体表血液的流动来判断我是否在撒谎。
这个……混蛋。
他……到底是什么来历?
没办法了。
我的大脑飞旋着,最后咬着牙,还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
这一次,抓在我手上的力气终于松了几分,肺部突然涌入了一小丝空气,让我有种抓住了救命稻草般的感觉。
“这就对了嘛,要说实话。这才是乖宝宝。”丑哥戏谑的声音传来,“下一个问题。城南高中的食堂下毒的事,是不是你策划的?”
“!”我的心头大惊。没想到这个叫丑哥的男人居然连这一点都猜想到。看来高雪芹和这个男人的关系真的不一般。
而我更担心的是,要是此刻丑哥手上拿着DV摄像机实拍的话,恐怕我一旦点头,我的罪行就会彻底被曝光吧?
“说。”冷酷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的不耐烦。我感觉到脖颈上的力道又开始缓缓加重了。
怎么办?
我该怎么回答?
我的心跳急剧加速。
瞒不住了。
不管怎么样,看来这件事,都瞒不住了。
只有等取下眼罩之后再抓住机会处理了。
我咬紧牙关,最后,一点点的、极其艰难地点了一下头。
这个男人,绝对不比司伏见更容易对付。甚至,对方的手段比有原则的司伏见还要极端和肆无忌惮……
“啧啧啧,没想到啊没想到。王一生啊王一生,没想到你这张看着人模狗样的皮囊之下藏着这么黑的一颗心啊。这胆量和做事风格我倒是挺赏识的,已经有了加入我们的资格。真不知道要是我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再把你这么一放,明天城南高中会有多少人想把你给撕成培根肉条子呢。”
丑哥的话,顿时让我如遭雷劈。
这个畜生!要是他那么做了,就算他的手段见不得人,但是恐怕我这辈子也翻不了身了!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七十四永远的黑暗【第一更】
居然连高清华这件事都怀疑到我头上了么?
丑哥的逼问如同在我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但是转念一想也对,因为食堂中毒这件事,直接导致了高清华这个校长的下台,既然食堂中毒是我策划的,那么高清华的死也很有可能和我脱不了干系……这是非常顺理成章符合逻辑的推理。
但是,如果我现在承认的话,恐怕我就等于往枪口上撞,这条命就会彻底玩完……
这个问题,如果我撒谎否认,这个叫丑哥的人物如果觉察到,必然会对我进行迫害。
而如果我承认,下场只会更惨。这个叫丑哥的人物,铁定和高清华的交情不浅。至少,就高雪芹那样的最底层的首陀罗级别的小人物,还掀不起这么大的风浪来。
我该怎么回答?
我重重地鼓足了胸肺部的气,因为神经的高度紧张,手指间的汗液紧紧地粘在一起。
最后,我艰涩地往左摇一下头。
“不知道?”脖颈上的力道顿时大了几分。骨节传来的剧烈压力让我几乎窒息。
然后,我又点了点头。
我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如此反复。
连续三次。
“丑哥……他既摇头……又点头,这是啥意思?”
我的古怪行动,顿时让其他几个在场的人陷入了疑惑不解之中。
但是,丑哥的声音却是响了起来:
“呵呵,他的意思是他知道一些内幕,但是高清华的死和他没有直接关系。而且,他故意摇头是为了让我松手好让他亲自发话。”
丑哥的理解能力和反应能力都超乎了我的预料,我没想到他居然瞬间就理解了我的异动。
丑哥的话音落下,我顿时感到那掐在我脖颈之上的手缓缓地离开了几分,脖颈气管隔膜突然间松开,新鲜的空气顿时涌入了我的口腔和肺中。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贪婪地呼吸着,像是吸大麻的瘾君子一样。紧接着,我大口大口地咳嗽了起来,因为咽喉刚才受到的刺激,我的喉咙阵阵发痛。
“很爽是吧?从来没有觉得呼吸空气是这么奢侈的事情对吧?人就是这样的一种生物,对于习以为常的事物永远不会去珍惜,只有在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其价值。”丑哥抑扬顿挫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我听到丑哥的皮鞋脚步声从我的身肩膀右侧绕了过去,一直绕到了我的身后,接着,我就突然感觉到自己被捆绑在后方的右手手腕部被一样冰凉而锋利扁平的金属物体给抵住了。
我全身的寒毛顿时竖起。
因为我清楚地认识到,此刻抵在我右手手腕之上的,
是一柄冰冷锋利的短刀。
紧接着,我就感觉到那柄锋利的短刀狠狠地在我的手腕上划了一刀!
一股剧痛传来,紧接着,我感觉到有什么冰冷的液体滴落到了地面之上。
滴答,滴答。
是我的血?
“最好给我老实点,长话短说哦,在你那宝贵的血流干之前。老子可没有那么多的闲情听你长篇大论,要是你东拉西扯血流干了来不及止血可不要怪我。”
听到这话,我的心脏再次微微触动了一下。
丑哥的言行简直就是一个疯子。但是不得不说,这个家伙对人心的拿捏能力简直堪称恐怖。
甚至,用心灵捕手来形容都不为过。
这绝对是一个天才式的人物。
我咽下一口口水,大脑里迅速地寻找着各种可以用来应对的策略。现在我掌握的讯息实在是太少了。想要获得更多的讯息,最最重要的一步,就是必须摘下我的眼罩,只要摘下眼罩,那么,我就可以瞬间扭转大局。
没有机会,我就来制造机会……
必须赌一把。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用一口唾沫润了润喉,然后,一鼓作气,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真是笑死了我了。放我的血?丑哥,你以为你那种骗小孩子的心理暗示方法对我能有用么?你刚才根本就是在用刀背切割我,别以为你真的放了我的血。你所谓的血根本就是水滴落在地面上而已。你当我看不出来这是前苏联在二战时期在战犯身上试验过的利用心理暗示杀人的手法?别以为这种小把戏就能够吓到我。”
“哟呵呵,懂得还挺多的嘛,看了点书就牛大发了,小崽子?”这一次,轮到丑哥发出了几分讶异的神色。
“呵呵,别小看我。”我笑了笑,继续说道,“实话告诉你,高清华的死呢,我的确是知道一些信息。我可以原原本本告诉你我知道的内容,不过,我希望我们能够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来谈谈。没必要搞得这么紧张。”
“你想跟我讲条件?”丑哥的声音懒洋洋地传来。
“如果你能摘下我脸上的罩子,给我一条凳子让我坐下来的话,我想我会透露很多你们感兴趣的信息。比如说,我知道某个地方储存了很多用来炸死高清华的塑胶炸弹,那些东西,我想你们,应该会很感兴趣……”我尽量保持着和缓地语气说道。
“丑哥,听到了没,这个小子不得了啊……!”我的话,让那个叫小灰灰的人倒吸了一口气。
“我耳朵没聋。”丑哥瓮声瓮气的声音传来,“跟我谈条件是吧?呵呵。”
丑哥的笑声持续了三秒,然而紧接着,就在下一秒,我就感觉到我的脸上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啪!
干脆而响亮的耳光,打得我左脸一阵剧痛,直到发麻!!
“王一生,你没资格跟我谈条件,弄清楚现在谁是冒谁是老鼠,似乎很有必要,对不对?”丑哥阴阳怪气的声音在我的耳侧响起,瞬间就引起了我满腔的怒火!!
“混账……!”我一声怒骂,然后嘴唇蠕动了一阵,冷冷地反唇相讥,“呵呵,打啊,继续打啊。从抓我进这里来,你就一直蒙着我的眼睛,是没有自信心让我看到你的脸吧?丑哥,丑哥。呵呵,人如其名,我都不敢想象你的脸会有多丑。丑到不敢摘下我的面罩让我见一面了吧?人活到你这份上也真是够失败的不是么?”
“别以为我无法根据你的手掌大小、脚步声和你的声音发源推断出你的身高不到我的一半。你是要多不自信才能只在别人遮着眼束手束脚之下才敢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心理大师的模样吧?其实呢,你不过就是个可怜又可悲的畸形儿童罢了。”
我几乎是憋着一口气一鼓作气说出这番话的,如连珠炮弹一般,中间没有任何的停顿,字字犀利,每一句话都绝对能够戳到对方的痛处。能够用这种嘲讽而平淡的语气说出这样蜇人的话,我还要多亏那个每天晚上在我的床上絮絮叨叨的女人。
我这是一步险棋,用的是激将法,如果成功了,恐怕我能够有刹那间摘下面罩的机会,如果失败了……那么,恐怕我今天势必要见血。
但是,一番话下来,我也已经摸准了那个叫丑哥的人几分性子。这是一个似乎有着极强的自尊心和防范心理的人物。
而且,此刻,丑哥的身旁还有几个小弟打手在,如果在这种时候他被我戳中了痛处软肋还不摘下我的面罩的话,他也肯定会被他的打手看不起,以为他真的有自卑心理……
“你他妈的找死!!!”我的话音刚才刚落下,那个叫小灰灰的男子就上火了,一阵老牛牟叫般的怒声传来,似乎有动手的意思。
“哎哎哎,小灰灰,别急着动。我觉得他说得很有道理诶。”让我有些意外的是,即便是被我一番话奚落了之后,丑哥的声音却依旧非常的平静和轻快。
只是,这种异常的轻快之中,似乎隐隐蕴含着某种暗潮涌动、即将爆发的可怕能量。
“王一生啊小王一生,你的这张小嘴巴还真是犀利啊。虽然说我觉得你似乎有点激将法的意味,不知道你这自寻死路的做法在打什么小算盘,但是我必须得说呢,你成功了。老子就让你看看老子的真容吧。呵呵呵哈哈哈。”
丑哥用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声音诡笑着,紧接着,我就感觉到一只粗糙的手卡住了我脑袋后面的不透光眼镜的扣带,稍一用力,伴随着咔嚓的声响,我就感觉到缠在我脸上的眼镜被解开了。
机会来了!!
在这一刹那,我的心狂跳了起来,一股狂喜的情绪涌上了我的心头。
我早就计算好了,只要我的眼镜罩被摘下,哪怕只有那一秒钟的刹那时间,我也足以翻盘!!
所以,在眼镜被摘下前的那一刹,我就集中了大脑里所有的精神力,集中在瞳孔之中,做好了在眼镜被摘下那一刹使用勾魂术的准备!
终于。
随着刘海的发丝被眼镜的扣带擦过,一直蒙着我眼睛的不透光眼镜被摘下了。
眼镜摘下的那一刹,我只感觉到四周一片昏暗,能够看到的是地面上的大理石,我意识到自己似乎处在一个比较阴暗的大厅里,而在眼前,站了一道人影。
“王一生,我呢,告诉你一件事,能够对我这么不客气的小雏鸟,很不多见。能够真正把我激怒的人呢,就更少了。恭喜你,你就是那少之又少的人中的一员,你的勇气可嘉。”
一道瓮声瓮气的声音自上而下传来,我缓缓地抬起头,先是看到了一道穿着格子衫和皮鞋的无比矮小身影,两条腿比毛笋长不了多少,然后,继续往上,在恍惚之间,我看到了一张被杂乱无规则的黑发半遮半掩着的丑陋的小脸。
那张丑陋的脸上,有一对小小的豆子眼,正一眨不眨地盯着我。
而那双眼睛的主人,嘴角则是翘起了一丝的狞笑。
我的心头一阵涤荡,甚至呆住了。
不是因为眼前这个侏儒的矮小,也不是因为他容貌的普通甚至难看丑陋。
而是因为他右手上拿着的一个装着透明液体的酒瓶子。
此刻,那个酒瓶子正半倾斜着,圆乎乎的幽深瓶口正对着我的脑门上方。
“王一生,对于你辱骂我丑陋的勇气呢,我给你点奖赏。”
丑哥狞笑着,然后抓着酒瓶子底部的小手,缓缓地倾倒下来,而酒瓶子中的透明无色液体,也是微微震荡着,顺着瓶口倒灌了下来。
糟了!我突然意识到情况不妙,急忙闭上了眼。
可是,一切都太晚了。
哗!!
透明的液体如同莱辛巴赫瀑布一般倾泻而下,尽管我在最短的时候内闭上了眼,可是还是有不少的液体进入了我的眼球,刹那间,我感觉我的自己的眼睛就像烧起来了一般!!
“啊啊啊!!!不要!”我狂叫起来,剧烈的恐惧和痛苦让我浑身都颤抖起来。
大片的液体倾倒在了我的脸上,我感觉自己的脸整一片都灼烧了起来!!就像是火盆倾倒在了我的脸上!!
是浓硫酸!!
丑哥……他居然在我的脸上倒了浓硫酸!!
“啊啊啊啊!!”
我疯狂地吼叫着,嘶叫着,硫酸在我的脸上滚动着,难以忍受的疼痛让我浑身百万个毛孔都在剧烈地收缩,全身的神经都像是游蛇一样猛烈地牵动着。但是因为我的手脚被束缚着,我却根本无法挣脱和闪避。
“呵呵,说我矮的人,我会让他的身高和我一样矮。说我丑的人呢,我会让他比我更丑。王一生,收下我这份大礼吧,这辈子都别忘了哦。”
阴阳怪气的声音带着哭笑不得的强调幽幽地响着,转而那哭笑不得的声音渐渐变成了狂妄放肆的大笑,狂笑……
我知道此刻丑哥的表情一定得意而张扬到了极点,但是,我再也看不到了……
我知道。
我的整个世界,从此都将变成永远的黑暗。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七十五绝望
浓硫酸像是融化的铁浇灌在我的脸上,就像是千万亿根铁刺狠狠地扎入了我的皮肤,又像是无数只红火蚁咬噬着我的脸部皮肤,撕扯着我的皮肉,一直把我的整张脸撕咬地皮开肉绽……
“眼睛……我的眼睛!!”
剧痛让我的大脑几乎失去意识,我失去了控制,疯狂地在地上打着滚,用脸部蹭着地面,想要把脸上的硫酸擦去一些。可是……这些都是徒劳的。
我感觉浓硫酸已经完全渗透进了我的眼睛,我试图忍着剧痛睁开眼睛,可是视野里却是一片黑暗,就像逼着眼睛一样,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不可能的……
我的眼睛不可能有事的……
我拼命地让自己去相信我的眼睛完好无损,可是,不管我怎么试图去看清周围的事物,我却再也看不见。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
不可能的!!!
“畜生!你们这群畜生!我要你死!!”我疯狂地暴口吼叫着,拼命地在地上滚动着,扭动着腰部试图前行,可是脸上的剧痛却是让我大脑的神智越来越不清楚,连带着神经都像是被人强行抽离了似的撕裂难忍。
我知道浓硫酸有可怕的脱水作用,虽然看不见自己的脸,但是我也已经意识到,恐怕我的脸,已经……
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根本用不了勾魂术。
我……根本没有路了。
混账!!
“怎么样啊,没地得瑟了吧?”丑哥那懒洋洋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我感到自己的头发像是被拔蓬草一样被人给狠狠地揪住了。
“认清了你的地位,现在我们可以好好说说了,对吧?告诉我,是谁对高清华下的手,嗯?”
即使被死死地揪住了头发,可是头皮传来的阵阵痛楚完全无法和脸上和身体的痛苦相比。
我的眼睛瞎了……
我已经成了一个废人。
彻头彻尾的废人……
再也没有出头的希望。
再也没有机会看到阳光。
再也见不到阿雪,见不到尉文龙,见不到狐仙……
再也看不见这个世界。
整个人生都被毁了……
什么独霸天下。
什么改变世界。
都是空话。
都是扯谈。
都是最可笑的讽刺……
我感觉大脑里某跟线路短路了一般,刹那间,我整个人都暴走了。
“我呸!!”我狠狠地扭了扭头,唾了一口,虽然我不知道到底有没有吐到人。“Gotothehell,见棺材去吧!!!高清华就是我杀死的,哈哈哈,你们想怎么样?你们还想怎么样?杀了我?来啊!给我给个痛快啊!!杀了我啊!!”
一抹寒意在我的肩膀上掠过,顿时,肩膀上传来一阵皮肉被划伤的剧痛,甚至还有裂帛的皮肉开裂声音响起……肩膀上的剧痛,再次让我整个人身体巨颤,
“别以为我不会让你死哦,王一生。你再嘴硬,也只是死的干不干脆的问题。”丑哥冷冷的沙哑声音传来。“说,是谁杀了高清华?给我说清楚。”
“你耳朵聋了吗?我说了,就是我杀了他!!老子做了塑胶手表炸弹,塞进了他的嘴里把他炸成了碎片!!高清华这种中饱私囊的人渣,死有余辜!!”
“说。”丑哥再次重复了一遍,抓住我头发的力道再次大了几分,甚至,我的一大簇头发都被连带着头皮从头顶上拉扯了起来。
“杀了我,我就告诉你。哈哈哈哈!!”我狂笑着,然后狠狠地吐了口口水,“来啊,试试看啊!!矮子?丑八怪?侏儒?还是说你怪物?!”
“还敢犯贱,你不要活了是吧!!”小灰灰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我就感觉到自己的脸上再次被狠狠地扇了一个耳光。
“哎哎哎,何必呢。小灰灰。”和暴走的小灰灰相反的是,丑哥却反而是冷静了下来,语调重新从刚才的阴冷变回到了无比的缓和。
“丑哥,这个嘴贱男怎么处理?他说他杀了高清华……到底是不是真的?”小灰灰的声音带着一丝的迷惑。
“是啊,我也在想。是不是真的呢。”丑哥的声音悠悠懒懒地传来,“可是现在看来,这个小子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我估摸着高清华的死和这个小孩子也有点关系,这个小子敢在全校人面前组织学生污蔑雪芹,不是受人指使就是自己真有点本事。如果是前者,我把这个小子折磨成这个样子,也算是给那位背后人物一点警告。如果真是这个小子策划和下的手,我必须得佩服这个小子一下。然后呢……小灰灰,你把他给送回去。”
“送……回去?丑哥,我没听错吧?你说把这个家伙送回去?难道……不把他给……办了?”叫小灰灰的男子声音里带着无比的惊异。
“死亡不比活着更痛苦,相反,那是一种最安逸的解脱。我就要让这个小子好好地活着,像个人一样活下去。永远都是个瞎子,永远都是个丑八怪,永远活在生不如死的痛苦中。小灰灰,难道你不觉得这很大快人心么?”
“丑哥……你……这,呃,这的确是个好办法。”那个叫小灰灰的男子在略一错愕后,顿时会意了。
“那就先把他关笼子三天,然后再送回去。如果才刚绑架了他两个小时就把他送回去,无锡市警方锁定我们所在地的可能性就大了。如果三天后送回去,搜索范围就会扩大了江苏省范围,无锡市警方也查不到的。”
“保管放心,丑哥,这一点,我们还是有数的。”
就这样简简单单的几句对话,叫丑哥的男子就决定了我的命运。
我疯癫一般地咒骂着,拼命地扭动着身躯,伸长脖颈,甚至想要用牙齿撕咬我所有可能触及的人物……可是,我的疯狂换来的却是身体上惨无人道的折磨……
我没有任何尊严,没有任何人权,没有任何的生存权,所有我曾经自以为牢牢把握在手里的信念和执着,都像是妓汝的衣服一样被轻易地剥落……
所有作为一个人该有的东西,我都没有了。
我连一条被人踢踹的土狗都不如。
黑暗里,我什么也看不见,他们牵着我的脖子,把我关进了一个散发着霉味和尿骚味的狭小阴冷的隔间里。
把我关在了那里。
整整三天。
没有水,也没有食物。
就是把我关在那里。
我蜷缩在房间角落里,ρi股落地,背贴着冰冷的墙壁。
整个人都像是被抽离了灵魂一样。
再也不能思考。
事实上,我思考了很多。
我想念阿雪,想念我妈,更想念外面的世界。
可是,当我意识到自己不过是个瞎子时。我就放弃了所有的想法。当我的脸颊擦到平滑寒冷的墙壁时,脸上传来了凹凸不平的糙质感和刺痛。
我知道,我已经被毁容了。我的整张脸,就是比最难看的整形失败的人都要更丑陋,更见不得人……
三天的时间里,丑哥无数次对我进行审讯和拷打,千方百计想要从我的嘴里逼供出话来。
但是我给他们的回答,却只有冷讽和咒骂,还有最刺耳的诅咒。
连半个字都没有透露给他们。
让丑哥因此愤怒,这是除了咒骂和讽刺之外,我唯一能够想到的报复他的方式……除此之外,我再也没有别的选择。
被关在狭小阴冷的小屋里,我无数次想到了死。
我不敢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居然会走到这一步。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会这样终结。
曾经的野心。
曾经的侃侃而谈。
曾经的潇洒惬意。
曾经那份小小的梦想和执着……
没有了!
全都没有了!!
彻彻底底的没有了!!
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我为什么还要活下去?
我为什么不去死?!
困在封闭的房间里,一次又一次,我想到了咬舌自尽,想要一死了之。因为我知道我活下去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我只是一个残废,一个丑八怪,什么也做不的废物。
我还能做什么?
可是……每次这样想时,我的脑海里,却总是会闪过某道模糊的倩影……那道影子,支撑着我勉强活下去。
虽然瞎了,但是……
我真的想再听到那些熟悉的声音一次。
我突然好想听到阿雪的声音。也突然无比想念那个女人冷嘲热讽的声音。
人在最绝望的时候,才会突然意识到自己真正要的是什么……
因为脸部的受损、身体的折磨和饥饿,三天的时间,我基本是在半昏半醒中度过的。
三天过去了,我脸上的伤口,丝毫没有自我恢复的迹象。
不像是当初被张国华的人殴打留下的伤,只修养了一天就恢复了,这一次的伤口,再也没有愈合……
那时候,我就意识到,我的伤口是永远也无法愈合了。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七十六无光世界
“瞎子,居然没死。呵呵,还真熬了下来。出来!!”
那是我一生中最痛苦的三天。
也是最绝望的三天。
我不知道那三天我是怎么撑下来的。
死寂、痛苦、绝望、折磨和无尽的创伤让我心如死灰。
三天后的某一时刻,我被一道粗暴的男声惊醒,紧接着两双强而有力地手架住了我的肩膀,把我整个人都往外拉扯。
紧接着我就感到自己整个人都被塞进了一只几乎不透气的粗布麻袋里,我无力地挣扎了几次,可是却是完全徒劳。
我被丑哥的人给架着,抬出了他们所在的秘密基地,一直被抬到了外边,我感觉自己整个人狠狠地一丢,丢进了一辆车里。
没有几秒钟,车的引擎就立刻发动了。粗暴的车轮飞快地转动,强大的背推力冲撞着我的身体,我在车座上翻滚着,一直滚摔到了车盘上。
一路颠簸,连续拐了数个弯道,震荡了无数次,在我的身上留下了数道伤痕后,我才被重重地丢出了不知道是面包车还是轿车的车厢内。
“走好!”
因为三天没有进食,我根本无法反抗什么,我被重重地丢出了车门,砸在了结实的地上,接着我就听到了汽车引擎发动轮胎打转声迅速离我远去。
而周围剩下的,就只有无数的人群喧嚣声和汽车的喇叭声鸣笛声……
不知道是谁第一个发现了我,在一声女人的尖叫之后,我听到了无数的脚步声如同潮水一般朝我聚拢而来,有人撕开了装着我的不知道是麻袋还是蛇皮袋的袋子里,然后又是无数的尖叫声……
“啊!!!”
“咦,吓死我了!”
“啊,麻袋里怎么……有人!?”
“怎么会这样?”
“出事了出事了,快点去报警!!”
“你看他的脸,啧啧啧,好吓人,好恶心,怎么会这样……”
“……”
我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我只能听到人群对我指指点点发出惊呼的声音。甚至,我干燥的喉咙几乎都发不出任何的声音来。
“帮……帮我……”
在地上无力地动了动身躯,我无助地抬起了软绵绵的右手,对着周围的人群声,从干燥的喉间挤出了一丝求助的声音。
话说到一半,我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臂没了力道,整个人都像是松了劲一样,软了下去,而大脑里也是没有了半点的意识……
仅存的感觉,是周围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和惨叫声……
……
当我感到脸上刺痛醒来时,我感觉到自己躺在一张绵软的床上,鼻尖传来的是一股刺鼻的福尔马林药水和双氧水的味道。
我动了动脖颈,想要抬起头,却发现自己的脸上似乎被较薄的纱布缠住了,嘴唇的皮肤稍微一牵扯就传来针扎一样的痛楚,让我身体一阵抽搐。
我意识到自己正在医院里。
我动了一下右手,却发现手臂上一阵刺痛,这时我才意识到自己的手臂上Сhā了针。
耳边传来心电显示器的滴滴声。
“别乱动,你现在身体情况很差,我们刚刚给你做了手术,割断了你脸部皮下的一些神经,也给你用碳酸氢钠清洗和消了毒,做了紧急处理。还有,这里是无锡市第三人民医院,四楼ICU病房。”
耳边传来了一个中年男子的警告声,声音略显深沉和沉重。
我知道,这是专门负责监督我伤势的医生。
无锡市三院……ICU病房……
“对了,我姓张,你可以叫我张医生,我负责的是皮肤科和外伤治疗。”那个男子淡淡地说道,但是话语里无不回避着什么,“手术刚刚结束,我们已经报警了。待会儿警察应该会过来找你问话的,如果你状态好的话,有什么话都跟警察说吧。还有,我们根据你的手机联系到了你的亲戚,他们应该在路上了……”
我的亲戚……那应该就是我妈和阿雪……还有狐仙她们了吧。
她们正在来的路上?
如果她们看到我现在的模样,会是什么样的反应?
我根本无法想象。
甚至光是想象就有种想要冲出房间的冲动。
“看你的模样和穿着,你还是个学生吧?到底是谁对你下这么狠的手?”张医生在一旁问我道,语气里带着深深的惋叹和疑惑。
“……”我没有回答,只是定在那里,两只手摸索着病床的边缘,整个人都颤抖着。
我什么都看不见。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的漆黑。
张医生当然不会知道我遭遇了什么,也不会知道是谁对我下的手。我也不会回答他。
因为我回答他,就等于我告诉他杀死高清华的人是我。
这就是丑哥的厉害之处。
他毁了我,却偏偏让我活了下来,还让我把所有的苦都往肚里吞。
因为我一旦告诉警方事情的真相,就意味着我承认自己是杀人犯,除了把噩梦推到噩梦中的噩梦境地之外,没有任何的益处。
张医生也是聪明人,看到我杵在那里,垂着头,不肯回答,也知道我心事重重,于是他沉默了一会儿,对我说道:
“待会儿你跟警察慢慢说吧。你现在心态一定要调好,没有过不去的坎,好在你的身体除了有点脱水和缺少营养之外,没有太致命的伤……”
张医生似乎想要安慰我两句,但是在我感觉里,他那低沉和阴晦的语调就像是一根细绳在慢慢地切割着我的脖颈。
“张医生……”我颤抖着,怀揣着一丝丝的希望,慢慢抬起头,转向张医生声音的来源,用一种近乎是歇斯底里的声音问道,“实话实说,你告诉我,我的眼睛怎么样了?还能不能恢复?”
“……”被我这么一问,张医生却是陷入了漫长的沉默。
良久良久。
那边都没有任何的回应。
就像我刚才是在对空气提问。
“张医生,告诉我。什么样的结果诊断我都能承受。告诉我。”我嘶哑着声音问道。
“……”那边依旧沉默着。
“告诉我!!”这一次,我几乎是吼出来的,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不受控制的狂暴状态。
“哎,你叫王一生是吧?王一生,你的眼睛情况我们的人做手术的时候眼科的医生也大概给你看过了,虽然没有具体的检查。但是,大概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我也是听眼科的程医生说的……”
“什么样结果?”
“你的眼睛遭到了硫酸的腐蚀,尤其是眼角膜,怕是永久性受损。如果不做眼角膜移植手术,你这辈子,恐怕都要变成……瞎子。”
通。
张医生的话,无疑是宣判了我的死刑。
在张医生说出这话时,我的心脏瞬间停止了跳动。
我无力地倒下去,后背重重地装在枕上,整个人都卸了力。
再也不能思考。
不能喘息。
瞎子。
我要……一辈子做一个瞎子?
“怎么会这样……”我整个人痛苦地抽搐起来,我伸出手,痛苦地捂住了被纱布缠绕着的脸,指甲死死地抓进了纱布里,想要把纱布摘下,“怎么会这样!!为什么!!为什么!!开什么玩笑!!?”
“喂,你干什么!别动纱布,你的脸上抹了药膏……!”
但是我不顾医生的劝告,一条又一条,死命地撕扯下了缠在脸上的纱布,捂住自己的眼,却是用一种失态的声音仰头疯笑了起来,笑得悲怆而绝望,笑得从失明的眼里滑下的泪水都呛进了自己的喉咙,我低下头,吃力的咳喘着,咳得连绵不绝的眼泪都出来,又继续在笑……
这种笑,比哭更伤心……
没有了。
什么前途,什么温情,什么光明,什么事业,什么爱情,什么人生……全都,没有了!!
才华?能力?未来?
温柔笑容,温切的眼神……那些东西……
没有了!永远都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我现在就是一个丑陋可笑、再也没有价值的小丑!
我失去了地位,失去了能力,失去了容貌,失去了整个世界,就连做一个捡破烂的乞丐的资格都没有了!
我用手指掐着头颅,指甲深深地刻进了被硫酸腐蚀的肉里,湿润的鲜血流了出来,可是我根本不在乎。
我已经变成了丑八怪,再丑一点,又能有什么区别?
“哥!!”
突然间,方面被打开的声音传来,一道清脆而耳熟的声音,灌入了我的耳中,让我浑身巨震!
“阿……雪?!”
我的声音哽咽了。
【还有一更哦,大Gao潮要到了】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七十七永别了,王一生
“啊!哥……你的脸……怎么变成这样了?!怎么会这样!”阿雪当时就哭了,抽噎着,慢慢走到了我的面前。
我不知道阿雪是什么样的表情,但是,我感觉到了一只温软的手轻轻地抚摸上了我的脸颊,然后紧接着,伴随着“哇”的一道哭声,阿雪扑进了我的怀里,死死地抓着我的内衣,大哭了起来。
“哥,你怎么会这样!为什么!谁做的啊!!”
阿雪的脑袋压上了我的胸膛,那细细的秀发打在我的脸上,沾上了我的泪水。
“别、别看!”
我别过了头去,尽量不让阿雪看到我丑陋的脸。
“哥,谁做的,到底是谁对这样?!”阿雪抽噎着,愤慨的声音却是传入我耳中。“我们去报警!我……我一定要让他们付出代价!哥,说啊,是谁……做的……”
“……别看……”我轻轻地推开了阿雪,却是低着头,摇了摇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我不知道。”
“哥,你在说什么?你也不知道?”阿雪听到我的声音,极为的诧异。
“我不知道……我没看清对方的脸……我不知道……”
“哥,别再骗我了!你在掩护什么?你说啊,到底是谁这么做的……你说啊……”阿雪摇晃着我的身体,试图从我的嘴里套出话来。
我知道阿雪想帮我报仇。
可是,我也知道,以我现在的废人模样,根本不可能报仇。
更何况,如果阿雪去报警,找到了丑哥的人,恐怕就连阿雪也会惨遭毒手,被丑哥残害。
所以,为了阿雪着想,我无论如何也不能透露出丑哥的事来……
“够了!!别问了!”我甩开了阿雪的手,痛苦地捂着脸吼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阿雪,你走吧!你也别再叫我哥了!”
“你、你说什么?”阿雪听到我的怒吼,发出了不敢置信的惊讶声。
“我说让你走!让你们走!都给我走!没看到我这张被硫酸腐蚀的脸么?你觉得我还是你的哥哥么?你觉得我还是你那个有才能的哥哥?你觉得我这个废人还能够照顾你和妈?你觉得我这个废人,我这个丑八怪还能给你指导,给你安慰,对你微笑?!阿雪,别管我了,走吧,走!现在我只能成你的累赘!告诉妈,我被车撞死了,从此……世界上没有我这个人了!让我自生自灭吧!也别让我浪费资源去盲人技术学院和学盲人推拿了,没有岗位会要我这个怪物的!家里还有八十五万的钱,都给你上学,养你和妈!”
我几乎是提着嗓子在怒吼着,一边怒吼着,我还疯狂得砸着手能够触碰到的东西,枕头、被褥、病床边上床头柜的花瓶,通通被我砸了个稀巴烂。张医生似乎被我砸着了,他带着怒气匆匆忙忙留下了一句“你们慢慢聊吧”就离开了重症监护室。
“哥,你别这样!你冷静一下!冷静下来啊!”阿雪也是哭叫着想要阻止我,抓着我的胳膊想要阻止我的发狂,却被我用力一推,狠狠地撞到了一旁的桌角。
“哥!”
“走开!离开我!滚出去!我不配做你哥!也没你这样的妹妹!”
我怒吼着,一边怒吼着,一边蜷缩着双腿和身子往床头上靠,极力地用肘部和手臂遮挡着我丑陋的脸,不让阿雪看到。我不想伤阿雪的心,我不想让阿雪心中那个完美的哥哥变成如今最丑陋难看的怪物。
我不想让阿雪绝望。
哪怕我用嘴残酷的方式赶走她。
“真是难看啊~王一生。”
突然间,一道绵绵腻腻的熟悉慵懒声音如同梅花针一般破空而来,狠狠地扎进了我的耳中。
听到这道糯而腻的女声,我全身都如同触电般颤栗起来。
而我黑暗的世界里,也仿佛划过了一线的光明。
“狐仙?是你么?”
一阵幽幽的暗香传来,像是夜昙的清香在夜风中缓缓飘散开来,沁人心魂。
是狐仙的味道,没错。
狐仙的声音让我仿佛是落水人抓到救命稻草,又如同瘾君子看到了洒在地上的白粉。
我疯狂地掀开了被褥,从床上跳爬了起来,我一把扯下扎在我的手臂上的点滴针头,剧痛传来,温热的鲜血顺着我的手臂流淌而下,可我完全不在乎,我疯狂地顺着病房门口狐仙声音传来的方向奔走了过去,像是饥渴的沙漠迷途旅人一样跪在狐仙的面前。我伸出了流血的颤抖着的手,死命地抓住了狐仙的裙角,然后颤着声道:
“狐仙,我的眼睛还有希望复明的,对不对?内丹可以增强人的恢复力,对不对?我还有希望恢复的,对不对?!”
“……”狐仙没有回答我,只是静静地站在我的面前,静静地站在那里,静的如同一座冰雕。
“对不对?!告诉我,狐仙!!”我死死地抓着狐仙的裙角,歇斯底里地喊叫着,绝望地喊叫着。
“……”狐仙依旧沉默。
“告诉我啊!狐仙!我要怎么样才能恢复!你有办法的,对不对?!”我如同乞丐一般地跪着,向着这个我从来没有跪过的女人,跪着。
但是,我得到的答复,却是让我本就绝望的心坠入了万丈深渊。
“够了,王一生。”冷冷的声音仿佛冰泉般滴落而下,瞬间凝结了我的心脏。“看看你这副人嫌狗不理的姿态,你已经出局了。”
冷冷的声音如同氨水一般穿入了我的心脏,就连我的呼吸也停止了。
我傻傻地抓着狐仙的裙角,跪在那里,却是再也无法动弹。
“你说……什么?”
“王一生,你应当比我清楚。寻常小闹,皮开肉绽也是,瘀伤浮肿也罢,皆不过皮外小伤。便是没有灵元金丹,愈合如初也不过是指日之事,金丹之用,不过是加速愈合。但眼为心之门户,门户受损,户内之性便不得外发于情,勾魂术便不得施展。你我这类勾魂术者的死|茓便是眼。一旦双目受损失明,便永生不得复明,勾魂术者也从此不得施法,终生沦为废人。”
狐仙的话,彻底断绝了我的所有后路。
“废人?骗人的……狐仙,你骗我的,对不对?”我依旧不肯放弃,执拗地抓着狐仙的裙角,死死地抓着她,不让她离开。
“哈哈,狐仙,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我惨笑着,然后撕心裂肺地吼叫起来,心在颤栗,在滴血。
“看来我想错了。王一生,你不是我要寻的人。”面对我几乎疯狂的姿态,狐仙却依旧静静地伫立在那里,平平淡淡的声音,却如同一根又一根的冰冷银针扎在我的心头。
“够了,勿要碰我。王一生,你教我好生失望。看看你这副奴颜婢膝的丑态。你已经彻底沦为了废人,于心于身。”
“王一生,你已经没有让我迷留身侧的价值了。
清清冷冷的声音如同断线的银珠般粒粒坠落,下一秒,我感觉到手上的丝质感如同清风流水般缓缓地从指间流走。
伴随着丝滑的感觉从我的手指尖溜走,继而响起的,是狐仙那不缓不急的细碎脚步声,每一阵脚步声都离我越来越远。
“狐仙!!回来!”听到狐仙远去的脚步声,我疯狂地叫起来,拼命地在地上爬动着,像是一个最可怜的叫花子。
“不准走,狐仙!回来!回来啊——!!”
我尖锐地哭着,嘶吼着,祈求着,但是狐仙的脚步声却是离我越来越远……
“永别了,王一生。”
黑暗中,那狐仙清泠的声音幽幽渺渺地从远方传来,那美妙的声音是那么的虚无而飘渺,如同来自遥远的天宫。
整个世界都是一片黑暗。
黑暗中,我仿佛看到了一道靓丽的绝世身影,离我而去,就这样,走向了远方,永远地抛弃了我。
再也没有回头。
永远的……
只剩下丑陋颓废的我留着一副残躯,无助而绝望地在冰冷的黑暗中爬行着。
狐仙的声音消失了。
而无尽的黑暗,则是迅速地围聚而来,紧紧包围了我。
我,看不到黑暗的尽头。
世界,已经终结。
剩下的,只有黑暗。
【狐仙真的走了吗?哈哈,接下来才是好戏……】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七十八Farewell
“哥!胡仙姐!”耳边传来了阿雪哭叫的声音和阿雪奔跑的细碎脚步声,远处还有数道紧凑的脚步声靠近。
“别乱动,你现在情况很严重!”
“快,快点把他抬到床上去,他的Сhā针掉出来了,手臂上全是血!”
“过来,帮我按住他!”
“……”
道道吆喝声在我的耳畔响起,接着我感觉到三双手按住了我,其中两双手抬起了我,把我架回到了病床上,然后有人给我Сhā上了针头,手臂上的一阵刺痛让我手臂一阵抽搐。
“你现在别乱动,你看看你流了多少血……”按住我肩膀的医生对我怒斥道。
“看?我看不见!!”我抖了抖身体,嘶吼着。
“……”
对方顿时沉默了。
“冷静一下,你现在身体状况真的很差,就算是为了你的家人,你也要好好休养,以后可以考虑做植皮整容手术和眼角膜移植手术,还是有希望好起来的。别太绝望。”
我呵呵地冷笑了一下:
“植皮手术?呵呵,浓硫酸的脱水效果会导致神经和表皮细胞彻底腐蚀干枯死亡,植皮手术能修复?眼角膜移植?别以为我不知道,江苏省境内起码有6000人排队等着做眼角膜移植,你们这些靠红包发家的好医生会不优先给那些出钱最多的大款!?”
这一次,我的话让对方沉默了。
对方不会想到我会说出这样的话,也不会想到我订阅了包括《扬子晚报》、《江南晚报》、《南京晨报》、《金陵晚报》、《江南时报》、《精品健康导刊》、《江南保健报》之类的报纸,对于无锡市明面上的经济、商务和医疗状况,我早已了若指掌……
可是,现在,对我来说,这些都已经没了意义。
“你不要乱说,年纪轻轻说的什么丧气话。要是你自己都对自己放弃了,我们这些当医生也没办法了。你先静一静。”按住我的那名医生脾气还算平和,对我好言相劝了几句,试图规劝我平静下来。
我的脑海里却是反复回荡着狐仙离开的话语……
她走了……
我无力地瘫软在病床上,刚才磕磕绊绊带来的身体伤痕因为我的动作而牵动起来,让我痛不欲生。
“哥,唔唔唔……哥……”
阿雪呜咽的声音传过来,一只温润的小手紧紧地握住了我的右手,我感觉到有温暖的液体滴落在我的手背上,我知道,那是阿雪的泪水。
“哥……我刚才去追胡仙姐了……胡仙姐她……可是她却不愿意回来……她怎么这么狠……她怎么这样对你……”
阿雪的话细如棉丝,断断续续地传来。
而我,像个木头人一般躺在病床上,嘴角却是牵起了一丝自嘲的笑容。
狐仙是什么样的女人?
难道我还不了解么?
对那个可以抛下整个世界女人来说……
真有她抛不下的东西么?
或许,我早就该看透的。
我早该看透的。
“我早该看透的,呵呵……”我用手臂压住了脸,道道泪水从我的手臂和脸的缝隙中流淌出来,我苦笑着,惨笑着,近乎绝望地笑着,声音哽咽了。“呵呵!”
大概是看到我情绪稳定下来了,一旁的几个医生说道:
“小妹妹,你好好劝劝你哥哥,陪他好好说说话,我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是这种时候他最需要亲人陪着。如果有时候事按电铃叫我们。现在你哥哥的事情闹的有点大,都有记者找上来了,我们的压力也很大。”医生点醒道,然后我听到了他们退出房间的声音,随着啪嗒一声门被关上的脆响,房间重新静了下来。
房间里,只剩下了我的似哭似笑的抽噎声和阿雪的抽泣声。
“哥……”阿雪握着我手,哽着声道,“哥,你别伤心了。你听医生说了,只要有人能够提供眼角膜,还是可以让哥你重新看得见的。哥,你还是有希望睁开眼的!”
“眼角膜移植?呵,谁会愿意把那种东西提供出来?阿雪……你太傻了。人百分之九十的信息都来自眼睛,谁会愿意把眼睛供出来?阿雪,为了钱,人可以供肾,可以供血,那是因为那东西少了对身体几乎没影响。但是眼角膜呢?谁会愿意贡献出来?人们卖肾是为了什么?是为了钱!要钱干什么?为了自己生活,为了自己能花钱,能享受!要是眼睛瞎了,人还能享受什么?所以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会捐献眼角膜的,阿雪!全国一年也就不到5000个人能够得到眼角膜的捐献,这是全中国!全中国有超过200万角膜盲患者!但是每年接受角膜移植复明的人数呢?5000人!才不到5000人!能得到眼角膜移植的,哪个不是靠关系、后台和天价的花费……呵呵……”
听到我的话,阿雪沉默了半晌,然后抽噎声却是更大了。抓着我的小手力道也大了几分。
“哥,我没有你知道的多……可是,我会想办法的,我一定会治好你的……你是我的哥啊……”
你是我的哥啊……
阿雪的话,让我的心脏微微抽搐,一抹不安感掠过了我的心头。
可是就在这时,病房的门把手再次传来了咔嚓声,房门再次被打开了。
可是,我却没有听到脚步声。
我身体一僵,循声望去,虽然我的眼睛看不见,但是十八年来的习惯却是让我下意识地往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王一生。”
一道空虚而略显疲惫的男声传来。
听到这个声音,我的身体再次微微一震。
是尉文龙的声音。
“……文龙?”我微微张开嘴,却又很快闭上。我一愣,说道,“阿雪,你出去一下,我跟我的同学有话说。你回避一下。”
“为什么……?”阿雪有些错愕。
“阿雪。”我重复了一遍,语气略微放得有几分的严肃和沉重。“要不我离开这个病房,要不你出去。”
“我知道了……”阿雪终究从我的语气里听出了不容违抗的意思,最后她的脚步声终究消失在了病房里。
就在病房门关上三秒后,房间里响起了另一道声音。
“你的手机停了三天机,又开机了,所以我打了你号码,联系了你的医生知道你在这里。情况我大致了解了一些。没想到你变成了这样。”尉文龙那淡淡的声音传来,距离我近了几分。我知道他已经站在了我的面前。
“……”我垂着头,没有发话。
“谁下的手?”尉文龙问道。
“……”我一僵,想到丑哥千方百计想要从我嘴中套取杀死高清华的人的消息,我旋即低下头,自嘲地道,“……文龙,你也走吧。他们找上了我,也会找上你。你不走,迟早会像高清华一样的下场。”
“我懂了。”尉文龙的语调非常的淡定。“原来是和高清华有瓜葛的人。”
“懂就好。”我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调说道,“文龙,你也看到我的这副废人姿态了,我们说好的计划……就当从来没有过吧。”
“……”尉文龙缄默了很久。我听到了咽口水的声音。
“我早就料到了。”尉文龙淡淡地说道,“你被绑架失踪那天,我就知道你被人盯上了,我猜到我恐怕会成为下一个目标。所以这三天来,我一直没有去学校,而是在小旅馆里,每天都换地址。”
“是吗……呵呵。你这么做是对的。”我苦笑了一声。
“你的眼睛……没法恢复了,对吗?还有你的能力。”尉文龙用一种虚静的声音问我道,声音里却似乎还是带着一份的期盼和希望。
“不要再问这个没意义的话题了……”我缓缓摇头道。
“我懂了。”尉文龙的声音依旧平静,停顿了一秒后,尉文龙道,“事情到了这个地步。王一生,我来,是向你告别的。”
我缓缓抬起了头,心里泛起了层层的涟漪。
“我要走了。”尉文龙道,“早上我回家了一趟,家门被撬了,马桶的管道下面的东西,已经不翼而飞。显然,司伏见不会放过我。”
通。
尉文龙的消息,如同第二枚炸弹投在了我的心海里,让我本就千疮百孔的心海再次掀起了万丈波澜。
“司伏见……对你下手了么……”
“对。”尉文龙的语气还是极度平静,“我要走了。去哪里,我也不知道。可能是哪个穷乡僻壤的乡下,也可能是我出生的旮旯头村,也可能是是浙江富阳或者安徽太湖县、大别山区,或者是其他地方。总之,只要我不主动露面,这辈子也没人会找得到我。时间紧急,我特地来只会你一声,本想看看事情有没有翻盘的转机。现在看来,我得走了。”
“是吗……走好。走了最好。”我低下了头。
是知道我和尉文龙的连带关系的,我和尉文龙基本是共犯关系,
“我的新号码是138……74,全世界只有你知道。这个号码一个月内不会换。随时保持联系。我走了,祝你好运。王一生。”
“祝你好运。”
我看不到此刻尉文龙的表情,但是我可以想象到他的表情一定是失望和焦躁的。即便是冷静如他,此刻也已经有了几分觉悟的意思。
祝你好运……
短短的四个字,却是包含了我和尉文龙短短数周来最为至深的交情。
短短的四个字,却是让我的眼角忍不住湿润了。
我想尉文龙也是如此。
我很清楚地知道,尉文龙这一次逃亡乡下,如果没有意外,我和他,这一生……都不会再相见了。
尉文龙也很清楚这一点。
所以当他说出祝你好运四个字时,我清楚地听出尉文龙的尾音颤了颤,有那么一丝的酸涩。
我听到了尉文龙转身离开的声音,和来时的轻盈步伐不同,我听出来,离开时的尉文龙,步伐是沉重的。
咔嚓。
是门把手被拧开的声音。
门无声地被拉开了,丝丝的冷风从半开的门缝中挤了进来,吹得我瑟瑟发抖。
我仿佛看到了尉文龙站在门口,一手抓着门把手,半只脚踏出门外的抽搐模样。
“这都是我的错,王一生,我当初没能控制住情绪……”
尉文龙的声音悠悠传来,夹杂在冷风里。
“喂……王一生,如果还有转机。”
他的声音顿了一个节拍。
“我还会和你共商大事。”
“如果不能。”
“我也会记得你。”
“记得你这个朋友。”
“Farewell.”
邈远而空灵的声音如同风尘一般化开,伴随着方房门轻轻关合的声音,轻轻地消失在了我的世界里。
连同一起消失的,还有那个值得我用一生去珍重、称之为朋友的人。
【今天继续六更】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七十九乱局【第二更】
……
无锡市,城南高中,高二(1)班教室。
“史兵,今天的垃圾也由你负责倾倒。”已经到了放学时分,除了个别值日生外,大多数的学生已经陆陆续续离去,戴着厚镜片眼镜的副班长江浩站在讲台桌前提醒道。
“我倒?草,凭什么?老子今天负责的是拖地,怎么还要全套服务了!?”拉着一只拉风挎包,半只脚踏出了教室门的史兵不满地扭回了头,粗声粗气地道。
站在讲台桌前戴着口罩喷洒消毒剂的江浩看着史兵说道:
“因为王一生他没来,所以由明天的你替他。”
“王一生?草。那个王八蛋。也不知道那个混球死哪里去了,该不会真死了。”史兵骂骂咧咧了两句,脸上露出了厌恶和反感的表情。
听到史兵满嘴的咒骂声,江浩皱眉道:
“奇怪了,史兵,这段日子来你不是一直对王一生言听计从么。现在……怎么突然开始骂他了?”
“言听计从?开什么玩笑,老子什么时候对那狗一样的的东西言听计从了?张雨婷的事我还没找他算账呢。”史兵怒道。
“呃……你不会吃错药了吧,史兵?”史兵的剧烈的反差,让江浩满面的惊愕。
而此时,史兵一边说着,一边一局走到了教室后门边上的垃圾桶里,拿出了一袋黑色塑料袋包装的垃圾。
只是,在塑料袋的旁边,还放了一只透明的塑料盒子。
盒子里,放了不少揉成团的皱巴巴小纸团。
看到这个塑料盒子,史兵露出了惊愕之色:
“这个是……上次班级选举时的投票纸?”
也不知道是受到了哪位神灵的感召,又或者是纯粹闲着无聊,史兵随手从里面抓了一把纸片,然后在手掌心摊开,看了起来。
可是,越是看,史兵的脸上就越是难看,额头上的粗眉也皱的越来越紧,而他眼眸中闪烁的异样光芒,也是越来越强烈。
“我靠,怎么回事?为什么……上面写的都是邱德华?一张,两张……二十三张?不对啊,邱德华得了二十三票,那为什么,班长是王一生?靠,这tmd怎么回事?有猫腻!!王一生作弊?”
说着,史兵转头,对着后方讲台桌前的江浩挥了挥手:
“江浩,你给我过来一下,这班级选举有问题……王一生,好像作了弊!”
……
无锡市,无锡公安刑侦局专案一组办公室。
一头浓密卷曲黑发、穿着棕色大衣的司伏见正安逸地坐在一张樱桃木桌前,翘着高高的二郎腿,而在他的手臂上,则是贴了整整两块尼古丁贴片。而在司伏见的周围,则是站了一名身穿黑色刑警制服、英姿飒爽的短发女警,还坐了一名头发花白、老态龙钟、赘肉横身的老警官。
而在他的对面,则是站着一名穿着红色的薄纱搭配丝绸裙、着了浓妆艳抹、身材袅娜窈窕的妖媚中年女子。
“所以,你还是确定你老公不是凶手,吴艳芳?”司伏见把手里的一份报告丢在了樱桃木桌上,他皱了皱眉,抬起头,双手支颌,审视着眼前的女子问道。
“绝对不是!”身穿红裙的吴艳芳满脸愤恨地道,“我老公是什么样的人我清楚。他什么样的为人,没人比我更了解了!司警探,你来无锡的第一天我就告诉您了,这件事肯定是王一生那个狗腿子做的事!银乐迪的那些人,哪个不是那天王一生在医院里宣扬要报复的?这件事绝对是王一生搞的鬼!!绝对是!”
“好的。我知道。”司伏见摆了摆手,打住了吴艳芳激愤的言辞,“我接手这件案子的第一时间你就给我们专案组打了电话提供了线索,说是王一生犯的案。我也按照你的线索对王一生进行了审问,如果没有你的线索,我想我锁定的目标不会这么快缩小到王一生身上。他身上的疑点的确很多,但是,单单凭借目前为止手头的线索,我们还不能给王一生定罪。而且,我告诉你一个最新的消息,吴女小姐”
司伏见清明而澄澈的目光紧紧地锁定着眼前的吴艳芳:
“一个小时前,我们得到了民警大队那边的信息,三天前被人绑架的王一生已经回来了,他被来路不明的人用浓硫酸毁了容,双目失明。已经成了废人。”
“啊?那个狗东西……眼睛瞎了?被人毁容了?”听到司伏见淡漠的话语,吴艳芳妖媚的脸上终于露出了骇色。
“千真万确。”司伏见微微点头道。“这件事本来就已经够复杂,现在又出了这样的变节。嫌疑人王一生,现在已经成为了受害人王一生。现在他正处于精神失常、身体状况极度不稳定的状况,恐怕,在受害人王一生治疗结束前,我们都不能对他采取刑事拘留措施,也要终于在他身上寻找银乐迪案件的线索。”
“这……”突如其来的事实似乎让吴艳芳不能接受,她张口,却是结了舌。“开玩笑,你们这是乱来!!我老公再过三天就要判死刑了,你们这些警察是怎么当的?赶紧给我查清楚啊!我老公绝对是清白的!绝对!”
最后,吴艳芳再也无法忍受心中的悲愤,她暴跳如雷般地发作了。
“很遗憾,可是,现在王一生毁容的这起案件引起了无锡市公安局的重视,恐怕这件事会被列入率先侦查中。银乐迪的案件……只有先搁置。”
“那我老公难道就白死了?!”吴艳芳怒目而视道。
说着,司伏见满脸歉然地低下了头:
“就目前的状况来看,情况已经出乎了我的预料。吴小姐。现在看来,您老公张国华的事,在我心里只有两种可能。一种就是王一生是受到了某个秘密组织的指示而犯案,而王一生现在遭到了那个组织的抛弃。第二种可能,就是王一生或许真的有催眠术之类的神奇本事,也因为这一点,他得罪了大势力,所以遭到了报复。这是我的两个猜想。我能够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个地步了。除非你老公亲自开口否认罪行,供出真相,开庭重审,否则……”
说到这里,司伏见没有再说下去,但是黯淡的眼神里露出的歉疚和无奈之色,却已经说明了答案。
看到司伏见那沉重而无奈的表情,吴艳芳身体一个踉跄,就像是失去了支撑一般几乎软到了下去,她喘着粗气,呆呆地看着司伏见,胸口起伏,然后下一秒,她忽然面颊发红,掩面失声痛哭起来,声音凄绝哀厉。
似乎,她也知道,事情不可能再有转机了。
这个坚强的女人,在过去的几个月里,为了给自己的老公开脱罪名,为了给自己的儿子一个清白,不知道付出了多少寻常人难以想象的代价。
可是,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到头来,居然是白忙活一场。
到头来,居然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想哭,可是,泪到嘴边,却变成了难看而绝望的笑。
司伏见微微低下头,一双深邃的眼睛被微卷的刘海遮挡,隐藏在黑色的发影中,略微苍白的脸上,却是露出了属于失败者的羞辱和愧疚神情。
可是,就在这时——
叮铃铃。
专案组办公室里的专线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像是得到了某个警示一般,原本还低着头,突然祷告一般的司伏见,霍然抬起了头,一对深邃眼睛投射出雪亮的目光,他忽然抬手,手臂一挥间,手指一点,就按下了免提键。
“这里是专案一组,我是临时组长司伏见,什么事?”
司伏见盯着电话上的号码,平声问道。
“司组长是吗?我是无锡监狱狱监队的队长孔国发,2640号看管犯……就是张国华,他出事了!”
“什么事?!”司伏见眼睛微亮,他像是触电一般,霍然从红木方椅前站了起来。
“张国华刚才突然像是变了个人似的,对着我们发狂起来,不停地说‘我不是凶手,你们抓错人了’之类的话!”电话的那头,传来了男子有些艰涩的声音。
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在场的所有人眼里都露出了惊讶之色。
“然后呢?还有没有其他的话或者表现?”因为激动,司伏见的声音,都有一丝的颤抖。
“哦,有的,他还不喊叫着一个人的名字,说那个人才是凶手。”电话那头的人缓缓地道。
“什么名字?”
“王医生……好像是王医生吧?但是我们不知道这王医生是哪号人物……”电话那头的声音,显得犹豫不定,含糊不决。
通!!
可是,当“王医生”三个字传来时,司伏见却像是吸了一口大烟一般,整个人都迅速地脱了力,然后,他双腿一软,大衣飘起间,他整个人都一ρi股坐回到了方椅上。
然后,司伏见背靠着椅背,缓缓地仰起了头,一对变得无比透彻的目光闪烁着明亮之色,盯着办公室天顶上的雪白顶壁:
“王医生……王一生……果然是他么……”
司伏见看着天顶,嘴里喃喃有词。
半晌后,他的唇角,终于浮现出了一抹赢家的笑容。
“吴艳芳,看来你那被魔障罩身的老公终于开悟肯说出真凶了。”
【早上连着两更,接下来的更新和平时一样,还有四更】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八十自杀
……
“哥,要不要喝水?”阿雪柔柔的声音传来,而我则是捂着脸侧卧在病床上。
“不要。”我疲倦地道。
听到我的拒绝,阿雪似乎迟疑了一阵,但半晌后,我依旧听到了清晰的倒水声,而不消片刻,阿雪那温和的声音再次传来:
“哥,喝一点吧。刚才民警找你录了口供,虽然你没怎么说,可是你也肯定累了,渴了……”接着,我就感觉到一只冰凉的玻璃杯触碰到了我的手背上。
光滑、冰凉的玻璃杯触碰在我的手背上,却是冷不丁让我回想起了那个叫丑哥的侏儒拿着装满浓硫酸的酒瓶往我脸上泼洒的场景,不由得,我整条手臂都不受控制地猛挥了出去。
“我——说——不——要!!”我怒吼着,一把把阿雪递过来的水杯打飞了出去。
啪。
清脆的响声,伴随着水花砸地的声音。
顿时。
整个房间都陷入了一种会让人窒息的死寂。
直到十秒后,阿雪突然发出了娇弱无力的痛哭声,打破了平静。
阿雪开始大哭起来,一发不可收拾,哭的那么无助,那么的无力,像是打开了闸门的河堤。
听到阿雪的哭声,我的心阵阵泛痛,可是,我却没有办法。
“对不起,阿雪……”我满心愧疚,喃喃地道,“哥心情不好……哥,已经是个废人了……”
“唔唔唔……“
阿雪还是抽噎着,哭得那么的伤心,让我心如刀绞。
我咬着牙,支撑起身体,背靠着病床的床背,我微微转头,想伸出手,抓住阿雪的手腕,像以前那样安慰她。
像个能够遮风挡雨的哥哥一样安慰她。
可是,已经不可能了。
指尖悬停在了空中,然后缓缓地退回,再也没有触碰到那一双温软的小手。
收回手,我却发现,指尖的颤抖,却怎么也收不住。
“阿雪,回家去吧。”沉默了良久,我终于轻轻地说出了这句话。
“……”阿雪的声音停顿了一秒,但是接着,哭声却是更大了。“哥,为什么老天要这样对我们啊……为什么先是烟烟姐走了……现在连哥你也这样……还有妈……连妈的病情也恶化了……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们一家啊……我们都已经这样了!唔唔唔……”
听着阿雪近乎绝望的哭声,我心头颤栗。尤其是听到妈病情恶化的消息,我更是如遭雷劈。
“妈……怎么了?”我低声问道,心跳却是开始加速。“阿雪?”
“哥……妈自从哥你被绑架那天开始,病情就很严重了,每天都半昏不醒的,就连下床都已经下不了了……”
轰。
我的大脑嗡嗡作响。没想到因为我,妈的病情已经恶化到了这个地步。平常时候,因为脑瘤的关系,妈虽然大部分时间陷入嗜睡状态,但是,起码还能做起来吃饭,或者在家里走一走,甚至还能自己上厕所打扫卫生,做做简单的家务,但是现在,按照阿雪的说法,却是连床都下不了,这样的情况,恐怕是脑瘤病情恶化的表现……
“妈的病情恶化了?那……她现在知道我的情况?”
“没有的……我接到医生打我手机电话的时候,刚到家……”阿雪声音低了几分。
但是,我也听出来,阿雪的意思只是妈暂时不知道情况而已,如果时间长了,妈肯定会猜到阿雪出事了。而且,妈也不能没人照顾。
“回家去吧。哥能够照顾好自己的。阿雪。回家照顾妈去。哥现在心情冷静多了,能够照顾好自己。你先回家吧。”我尽量放缓了声音,安慰着阿雪。“先不要告诉妈我现在的情况,要是妈知道了,更伤心,病情只会更加的恶化。”
一边说着,我还特意装出了冷静的语气,道:
“阿雪,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初那个需要我安慰,需要我这个哥哥照顾的小女孩了。你能照顾好自己的,对不对?”
“哥……你……?”
“先回家去吧。哥现在想通了。人活着比什么都要重要。哥会好好地活着的,我虽然瞎了,但是四肢健全,但是妈不能没人照顾。狐仙走了,阿雪,只有你了。你总不能照顾我们两个人,对吧?”
阿雪那边缄声了,半晌后,阿雪轻嗯了一声。
“那就回去吧。”我对阿雪认真地道。“回家后再给我打电话。”
“哥……你……你是认真的吗?为什么我……我觉得哥你……好反常。”阿雪有些不放心地问我,似乎从我的话语里觉察出了什么。
“呵呵,反常什么?人生没有过不去的坎,哥哥我只是看透了罢了。我还这么年轻呢,只是眼睛瞎了而已,以后说不定还有机会移植眼角膜的,哈哈。回去吧。”
我装出一副人生何处不青山的模样,鼓舞着阿雪,给以她几分不多的信心。
阿雪那边再次沉默了。
“哥,你到底在想什么?”阿雪有些担忧地问我。
“我能想什么?别多想了,先回家看好妈。明天再来吧。”我挥挥手,驱赶着阿雪。
“可是……”
“要是妈出事了怎么办?哥在医院里,起码还有医生,妈呢?”我厉声道。
最后,大概是我的姿态比较强硬,阿雪终于被我说服了。
“那哥……你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你要坚持住,我会想办法给你打听眼角膜的事的……明天早上我就来看你……一定!”
“嗯。给我带点白米粥过来,加点皮蛋肉丝。”我微笑着点点头。虽然我知道我此刻的面部表情难看到了极点。
阿雪许诺了我,差不多二十秒后,我听到了阿雪起身整理物件的声音,又过了差不多五秒钟,我就听到了病房的门被转开,然后就是阿雪远去的脚步声。
听到阿雪远去的脚步声,我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阿雪离开的脚步声,对我来说,就是最大的信号。在听到这个脚步声后,我第一时间从病床上爬了起来,紧接着,伸出手顺着Сhā在我手背上的针头一路延伸摸到了点滴的挂瓶。
我小心翼翼地取下了挂瓶。
确认病房附近暂时没有外人后,我拔出了自己手背上的针头,然后用针头撬开了软塑料制作的点滴瓶瓶底,把里面所有的生理盐水全都喝了下去,一滴都不留下。生理盐水是最纯粹的盐水,喝下去和喝了普通的水没有太大区别。医院也很难找出我作案的证据来。
等到盐水瓶变得干瘪之后,我再把嘴对准了点滴瓶的瓶口,慢慢地吹入了我口腔内浑浊的空气,让点滴瓶重新变得鼓涨起来。
再之后,我利用手指触摸的方法找到了我右手手臂的动脉,把针头Сhā入了我的动脉中,而左手的手掌则是小心翼翼地堵住了点滴瓶的瓶底,不让内部的空气漏出来。
一支简陋而完美的空气针就这样完成了。
人体的动脉注射进60-150ml的空气或者二氧化碳就会导致气泡进入肺动脉,栓塞在小的肺动脉分支,小气泡亦可经过肺动脉小分支和毛细血管到左心房,使体循环的一些器官栓塞,最终导致心脏血液不畅通,心肌梗塞而亡。
这样,我就能够制造出一幕完美的医疗意外死亡的假象。
而早在今天之前,我为了防止出现意外,就早已经为自己购买了两百万的新华高额保险。受益人,是我和阿雪。
只要我出现意外死亡,那么,阿雪就可以得到两百万的资金,再加上十万到二十万左右的医院医疗赔偿金。
这是我下半辈子做盲人推拿也绝对赚不到的钱。
我,要自杀。
阿雪,不能同时照顾我妈和我两个废人。
200万,这也是我作为哥哥,能够给予阿雪的最后遗产。
【第三更】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八十一难道你还不懂吗?
我用左手的拇指肚按住了点滴瓶的漏气口,然后其余四指缓缓地压住了点滴瓶的瓶身,然后,四指缓缓地用力,借着手指的外部压力把瓶内的空气二氧化碳通过输液管和Сhā针一直注射进入我的体内。
本来,我自认为我这个计划是很成功的,可是——
“哥,快住手!你要做什么!?”
一道带着哭腔的娇呼声传来,听得我心头一惊,手里的点滴也是咕噜一声落在了一旁。
“阿雪,你怎么没回家……?”我慌乱地伸出手,想要把掉落在旁的点滴瓶重新抓到手里,同时我迅速调整心态,摆出一副正经的姿态。可是就在我的指尖碰到点滴瓶的那一刹,一只温暖的小手却抢在我的面前抓走了点滴瓶。
“哥,你为什么这样!?我刚才就觉得你有点古怪,怕你做出什么事来……就偷偷折回来隔着门上的小窗看看你……哥你刚才的举动,我都看到了……”
阿雪的声音里带着哭腔,同时又抱着深深的责备和谩骂语调。
“哥,没想到……你果然……你果然是骗我离开的!你居然想自杀!你……你为什么要这样!?你为什么要这样啊!?”一边叫着,阿雪再次大声哭了起来。但是声音却有些沙哑,断断续续的,似乎因为哭了太多次,阿雪的声音都有些哑了。
“阿雪,我……”我伸出手,想要去抓回阿雪手里的点滴瓶,“瓶子给我,还给我……快点!”
啪!!
脸上传来了一阵剧痛,痛得我整个人都向后倒去。
是阿雪打了我一记耳光。
从来都胆小而温柔的阿雪,从来对我言听计从的阿雪,居然打了我。
“阿雪,你疯了么?”我捂着被阿雪打的地方,嘴角感到了一丝的温热,似乎破皮出血了。“把瓶子给我!”说着,我伸出手,想要去夺回阿雪手里的点滴瓶。
“疯了的人是哥你!”阿雪愤怒而倔强的声音传来。
啪!啪!
两道清脆响亮的声音再次在我的脸上响起,我整个人都被阿雪给扇得倒在了床上。
“哥,醒醒吧!算我求求你了,你现在的样子,真的一点都不像我哥!”阿雪带着哭腔的声音响了起来,她的声音颤抖着,“哥,难道你真的要这样抛下我和妈妈么?你醒醒吧,哥,求求你振作一点。如果你死了,我一个人怎么活下去啊!唔唔……”
“阿雪……”我垂着头,低吟着。“你不懂,只要我死了,保险公司就可以赔偿你200万,阿雪,200万啊,知道么?有了那些钱,你可以过得很好……而且不用再照顾我这个窝囊的哥哥……让我死!让我死吧!”
啪!!
激烈的耳光再次抽打在了我的脸上,这一记耳光,比之前的任何一次都要痛。
就像是一盆冷水浇下来,我整个大脑都静了下来。
“哥,你还不懂么?你如果这样死了,怎么对得起烟烟姐姐?就算你瞎了也没关系,就算毁容了也没关系,就算再也不能对我笑了,再也不能照顾我,不能养家也没关系……哥,只要你活着,能够陪在我的身边,我就已经很开心了!难道你不懂吗?!为什么一定要是健全的哥哥,为什么一定要能够赚大钱、才华横溢的哥哥?难道普通人就不是我哥了吗?难道残疾人就不是我哥了吗?哥,就算你残废了,我也愿意陪在你身边,照顾你一辈子的啊!!”阿雪几乎是用一种撕心裂肺的声音说出这番话的。
我从来没有听到过阿雪说出这样的心声,此刻听到她的话,我却感觉自己从来都没有了解过阿雪。
“够了,阿雪。”我低低地说着,“开什么玩笑,你没必要为了我这个……呵呵,废人……浪费你的青春。你可以自己找一份工作,找自己的男朋友,过得更好。阿雪,我这一生是已经废了,但是你不一样,你聪明,漂亮,善良。你可以有一个很好的归宿,找你喜欢的男生去吧,没必要因为为了照顾我这个废人的起居耽搁你的一生。如果那样,我宁可去死……”
我把脸深深地埋进了手里,用一种近乎绝望的语调的说着。
“哥,都这样了,难道你还不懂吗!”但是我的话还没有落下,阿雪却发出了嗔怒的娇吼声,“哥,一直以来,我暗恋的人……是你啊!”
阿雪的话,让我一阵错愕。
我的脸埋在手中,可是当我听到这话时,却是不自禁地抬起了头。
“阿雪,你说……什么?”我错愕地对着近在眼前却看不见的阿雪,呆呆地问道。
“哥……”
阿雪没有立刻回答我,僵持了好一会后,阿雪似乎做足了思想斗争,才缓缓地开了口,用有些害羞,又有些颤抖的娇弱语调说着:
“哥,还记得小的时候吗。”
“我和烟烟姐姐,经常笑嘻嘻地粘在你的身旁,问你,你喜欢我们中的谁,还总是说,等长大以后,我们要一起嫁给你,做你的新娘。”
“哥,虽然那是非常小的时候的事了,可是……那都是真的哦。哥,从小到大,我就一直很喜欢你,很爱慕你,想做你的新娘子,这样的想法,一直以来,都没有改变……哥,就算你是废人,为了你我也可以终生不嫁,一直在你身边照顾你……”
轰隆隆!!
阿雪颤抖着的话语,却像是一道霹雳击中了我的大脑,强烈的震动一直从我的脑海传荡到了胸口,再沿着双腿,一路向下。我整个人都因为阿雪的这番话,而颤抖起来。
不仅仅是因为意外,更多的,是感动和震撼。
那一刹,滚热的泪水就顺着我的面颊滑落下来了。
“阿雪……”我颤着声,整个人都难以自制地颤抖着,我哭泣着,猛然张开了双臂,把前方的阿雪紧紧地搂紧了怀中。
温暖柔软的感觉贴在我的胸口,飘香的发丝打在我的脸上,和我的泪水粘连在一起。
我开始哭。
撕心裂肺地痛哭。
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一次哭得这样伤心。
这样哀绝。
烟烟走了,狐仙离开了我,尉文龙逃亡外地,警方盯上了我,成王霸业、宏图伟业全都成为了竹篮打水一场空……
所有我认为我不会失去的人都离开了。
所有我认为牢牢握在手心的东西都失去了……
可也许,只有当你失去了一切后,才知道身边剩下了什么
也才会意识到什么才是对你而言最重要的
曾经自大地以为自己可以拥有整个世界,直到被打回到原形,回到了原点,才能看清那个一直以来陪伴着你,不离不弃的影子是谁。
【这是第几更了?】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八十二手术【8000字】
“阿雪……你真傻。”我轻拥着阿雪小小的脑袋,难以抑制内心的动荡和起伏。
“我是傻啊……”阿雪贴在我的怀里,用带着哭腔的声音阵阵抽颤着,“哥,你脑子好,从小我就知道了,如果有一个人能够给我们的家带来希望的话,那就是哥你了。哥,你比我聪明100倍,就算你毁容了,你还是比我聪明一百倍,以后也肯定有办法赚钱养家的。”
我闭着眼睛,幽幽地叹了口气,却没有说话。
阿雪的话语已经彻彻底底地触动了我。
这是我从来没有听到过的阿雪的心声。
一直以来我自认为我很了解阿雪,却从来没有考虑过她的想法。
“哥,我知道的,其实你有很多事情瞒着我。包括胡仙姐姐的来历,你和你的朋友做了一些神秘兮兮的事,我都知道的……但是,我不会来责怪你,也不会问你。因为我知道哥你不告诉那些,肯定是为了我好,有你的理由。”
我的心弦被阿雪细细柔柔的声音一根又一根地牵动着。虽然我知道阿雪多少已经洞察到我的一些小秘密,可是当她即使知道我的秘密却依旧原谅和宽容我时,我还是被深深地打动了。
“阿雪……你……哎……”我重重地叹了口气,紧紧捏紧的双拳,最后却又是无力地松懈开来。
一双柔软的小手握住了我的手背,从那一只小小的手心里,我却感觉到了那一份传递而来的温暖。
阿雪的声音,一丝又一丝地传入我的耳中:
“哥……你还记得小时候跟我和烟烟姐姐讲过的‘鹰的重生’的故事吗?我想听那个故事,你现在讲给我听,好吗?”
鹰的重生……
听到这无比耳熟却又遥远的四个字,我的身体微微一震。
想起来,在阿雪和烟烟小的时候,我这个饱览诗书的哥哥,的确曾经给她们讲述过无数故事。
而在那浩如星海的故事中,也的确有这个故事。
“阿雪,我知道你的意思,可是现在说这个,不合时宜……”
“哥,我想听。讲给我听,好吗?”阿雪紧紧握着我的小手,声音里却是带着几分的倔强。“我最喜欢听哥你讲的故事了。小时候,最只要听哥你一讲故事,不管是什么样的麻烦,我都能忘记的。现在,我就想听你讲故事。像过去那样。”
再讲一个故事。
这是阿雪对我的请求。
甚至是对我的要求。
我没法拒绝。
我默然片刻,最后还是轻叹了一声,然后右手前探,小心翼翼地落到了阿雪的脑袋上,然后平静下波澜汹涌的心来,尽量让自己的思绪纷飞到遥远的过去。
最后,我终究开了口,开始用一种老者般的深沉语调讲述起了那个关于鹰的故事。
“‘鹰的故事’,这个故事来自TCL集团总裁李东生在发表的文章《鹰的重生》。也有人说是来自基督先知赛亚的《安慰书》。真实不可考究,但是却被很多人借用。”
我不紧不慢地讲述着,意味深长:
“鹰是世界上寿命最长的鸟类,它一生的年龄可达70岁。”
“但是,极少有鹰能够活到那样长的寿命。想活那么久,它们在40岁时必须做出困难却重要的决定。那时候的它们,喙已经变得又长又弯,几乎碰到胸脯;它们的爪子开始老化变钝,无法有效地捕捉猎物;它们的羽毛更是变得又浓又厚,翅膀变得十分沉重,使得飞翔十分吃力。
“此时的鹰只有两种选择:要么等死,要么经过一个十分痛苦的更新过程——150天漫长的蜕变。它们必须很努力地飞到山顶,在悬崖上筑巢,并停留在那里,不得飞翔。”
“鹰首先用它们的喙猛烈地击打岩石,直到出血破碎,使其完全脱落,然后静静地等待新的喙长出来。鹰会用新长出的喙把爪子上老化的趾甲一根一根拔掉,鲜血一滴滴洒落。当新的趾甲长出来后,鹰便用新的趾甲把身上的羽毛一根一根拔掉。
“这样的经历会一直持续5个月……5个月以后,新的羽毛长出来了,鹰就能够重新开始飞翔天空,重新再度过30年的辉煌岁月。一直到30年后,它们老到羽毛脱落,骨肉硬化再也不能复苏,明白自己死期将至,再也不能飞翔蓝天时,就会在生命的最后一刻燃尽自己最后的力量,奋力一冲,飞向蓝天,然后在到达最接近蓝天的地方,无力地坠落在湖底,静静地死去……鹰这样执着蓝天的行为,就连生物界和科学界都无法解释……”
这无疑是一个震撼人心的励志故事,但是故事本身的真实性却为很多人所质疑。
当然我从来都没有告诉过阿雪这是一个虚构的故事。
因为我希望她能够在绝望的时候得到一份能够去奋斗和努力的动力。
而我也很明白阿雪选择在这个时候让我讲这个故事的用意。
她是想借此鼓励我,激励我。
让我振作起来。
即使……那是几乎不可能的事。
“哥,你果然还记得这个故事。那你应该知道这个故事的道理吧,哥?!”
“知道,生无所息,东山再起,卷土重来,涅槃重生。门前流水尚能西,休将白发唱黄鸡。谁无虎落平阳日,待我东山再起时……大概就是这些意思。”我静静地说道。
但是我知道,这些都不过是自我安慰的戏言罢了
只是,在这一刻,我明白了阿雪的心意,即使我知道这些励志话语背后的幼稚和虚伪,我也不会在阿雪面前表现出来。
就像全世界大多数人都知道海伦凯勒是盲人,是聋哑人,却极少有人知道她有着一小时记住2万个单词的超强记忆力和她的父亲是名门望族的背景或者大多数只知道雷锋做好事不留名,只留照片并且把自己的好人好事写进日记一样,此刻的我,需要装成那愚昧乖顺被大众思想贯脑的大多数人,来满足阿雪苦口婆心一番话深处的好心。
“你看,你都知道啊。既然你都知道这些,还教会了我这些,那你就不能放弃啊!老鹰尚且那样呢,为什么你就要这样自暴自弃呢?哥,答应我,一定要好好地活下去,别再做出这样伤害自己的事情了,看到你这样,我真的好心痛。如果你再想自杀的话,哥,我……我也会和你一起死!”
阿雪最后的一句话着实吓到了我,我没想到阿雪居然会用这样的狠话来威胁我。
“阿雪,你乱说什么,别做傻事。”我牵住了阿雪的手,死死地攥紧她,却发现她的手也在颤抖着,显然,阿雪的情绪相当的激动而紧张。
感受着阿雪小手的颤抖和手心传来的炽热温度,我内心的愧疚与不安越发的浓烈。
“那哥你就振作起来啊,哥,你比我聪明,就算你毁容了,只要有眼睛,你还是能够成大事的。而且,你的眼睛……肯定可以恢复的!”阿雪鼻尖传来抽泣的声音,听得我阵阵揪心。
阿雪握住我的小手传来的力道越来越大,低声娇弱的絮语如同一阵春风拂过我的面颊,让我如坠云雾:
“哥,只要活着,总是有希望的,对吗?”
“……”我心弦略颤,牵着阿雪的手也是不自觉地抖了一抖。
活着?希望?
我心里自嘲一笑,但是难看的脸上,却是极力浮现出了慰藉的笑容:
“是啊。总会有希望的。阿雪,你说的……对。”
人要有多绝望,才能说出这样的话?
最后我终于还是没有动自裁的念头,但因为顾虑我独自一人留在ICU久了会口是心非,重新动起撒手人寰的念头,阿雪一直留在我的身侧,跟我说话,和我回忆往日一家人和乐融融在一起的日子。
“……小的时候,我们家还在南长区下来一点,永丰路曹婆桥那边的城中村,那时候我们的家真的好小啊。城中村里到处都是握手楼、贴面楼和接吻楼,又逼仄又潮湿的环境好差啊,就连大白天都看不见太阳,哥你还叫我们住的地方为‘一线天’呢。”
阿雪讲述着我们小时候的故事。那时候,我们还没有住到城南棚户区一带,而是住在更加肮脏和阴暗的城中村,一直住了三年后一次偶然的机会,接管那一带社区的一名姓刘的片警知道我们家的条件,出于一点同情心,给我们提供了棚户区的信息,我们才搬了家,之后就一直住在那一带。
阿雪的话极大地勾起了我的回忆,一幕幕童年时的故事涌上了我的心头。
住在城中村,家里隔三岔五被偷盗一次,是再正常不过的,没被偷盗过的人反而不正常,除了偷盗的窃贼,还有专门敲诈勒索商铺和零售店的烂仔矮骡子,那种藏污纳垢的黑暗之地,云集最多的是两类人,一类是夹着蛇皮袋在储藏库里进行地下赌博的赌子,另一类是搬出凳子坐在足浴店、按摩店或者发廊店门口拉客的站街女、失足妇,整天吆喝着客人进去敲大背。
“是啊,那时候也够苦的。城中村里的诈骗盗贼、流氓地痞、黑帮混子、赌子贩子到处都是,假钞、黑公话、贩卖人口、打架斗殴、绑架撕票的事情也是时有发生。那时候真的够苦的。妈能够照顾我们,也真的不容易。”想起那一片牛皮癣满天飞,墙面上打满计划生育和拔鸡眼广告宣传语的贫民窟,我心里感慨万千。无锡市是江苏省内城中村最多的,也算是势力最混乱的地方了。
“……那时候虽然苦,可是,一家人却是能够每天在一起,烟烟姐和我们在一起,妈妈的身体也健健康康的……还有哥你……那时候,真好。”阿雪用一种极度渴望的语气说着,仿佛她的思绪已经倒溯回了那个遥远而温馨的年代。
“要是能够回到以前,那该多好啊……”
阿雪心酸地说,幽幽的声音如同飘风,在我的耳根轻轻地缭绕着。
手心里传来的温暖,纯纯的话语里,含揉着淡淡的清香,还有那不知不觉感染心灵的神伤。
“是啊,要是能回到以前,该多好……”
回到那个没有悲伤的年代。
或者说,还不懂什么是悲伤的年代。
阿雪轻挨着我的肩膀,小瞌了一阵,片刻之后,我感觉到怀里传出了轻轻的娇鼾声,阿雪居然在我的怀里睡着了。
我无奈地苦笑,轻轻地往后倒下身子,背靠着床头陷入了沉思,让阿雪枕在我铺着床被的膝上小睡一会儿。
白天时候,民警曾经找我录取口供,但是那时候我选择了沉默和守口如瓶,他们没能够从我的嘴里得到太多的信息,最后在医生的劝告之下,民警选择了等我身体状况恢复再来寻我录供。
阿雪睡着期间,看护员进来给我拔了Сhā针,换了一瓶葡萄糖点滴给三天没有进食的我补充养分。她并没有发现我曾经有过想要自杀的举动。
看护员关门离去后,ICU病房再次变得无比安静。
我静静地躺在那里,视野里一片黑暗,眼睛捕捉不到光线,我唯一能够感受到的,就只有声音。
随着5%浓度葡萄糖水缓缓进入我的体内,我感到大脑里的困意也在渐渐的上涌,记忆里的一切都变得无比模糊,也不知道捱了多久,我终于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
一个漫长而幽深的梦。在梦里,我见到了烟烟和阿雪,也见到了穿着围裙,面色朴素,健康无比的母亲,也梦到了那个狠心甩下我们一家就此离去的男人的高大背影,同时,也有一道美得让我窒息的绝世倩影在我的梦境中忽隐忽现,飘扬的丝丝秀发穿梭在梦境的每一个角落,那浓如墨韵的异香,即便在梦中,也萦绕我的鼻尖……
也不知道过了有多久,背部传来轻轻的背推力,同时一道轻轻的声音钻入耳内,把我唤醒。
“哥,哥,快醒醒,快醒醒。快。”
依旧是阿雪的声音。
只是,这一次阿雪的声音里,却似乎带着几分的急切和欢欣。
“怎么了,阿雪?”大脑渐渐清醒,我转过身,顺着阿雪声音的来处问去。
“哥……那个……有眼角膜了!哥,我联系到人了!是无锡红十字会内部的人通过医院电话联系我说,有一位先生愿意捐献眼角膜!”阿雪的声音里带着极度的兴奋和喜悦。连带着我的心脏也是扑通扑通跳了起来。
“有人……愿意捐献眼角膜?”我皱了皱眉,“是什么人?活体捐献眼角膜的人少之又少,眼角膜一直是国内紧缺的移植器官之一。能够提供的人……没多少吧?”
“那个……是一位姓姚的先生,他妻子得了胃癌去世了,他妻子去世之前主动捐出了眼角膜,说是要捐献……”阿雪抓着我的手,喜极而泣般地说道。
“骗人。”只是,听到阿雪的话,我却是沉下了声来。
“什、什么?”被我这么一说,阿雪顿时一惊,有些语无伦次起来。“我怎么骗人了,是真的啊!”
“阿雪,你骗人。”我淡淡地道,“医院和红十字会这样的机构是不会接受患有癌症的人捐献眼角膜的。所以,你在骗我。说实话吧。”
被我这么一说,阿雪顿时陷入了沉默,抓着我的小手也是变得热了起来。
斟酌了片刻后,阿雪顿了顿,有些为难地说道:
“那个……其实是一名广州来无锡打工的民工被人打死了,然后……尸体没人认领,有人通过不干净的渠道弄到了视网膜,说要十万元卖给我……”阿雪的声音明显低弱了下去,显然是因为之前的谎言被我当场揭穿了。
“还在说谎。”我淡淡地道,“既然如此,阿雪,你现在就告诉我那名广州打工仔的姓名?年纪?身份证号码?具体工作地点?职业?联系你的人的电话号码?他是什么时候联系你的?你和他聊了多久?你在哪里接电话?他的年龄?声音特征?住宅地址?职业背景?顺便把你和他聊天的内容全部告诉我?说啊。”
我淡淡地道。
“……”被我一问,阿雪那边顿时支支吾吾了起来。“这个……哥……”
“呵呵,还是在骗我?说吧,这眼角膜,到底是怎么回事。”
我严厉地道。
阿雪抓着我的手,手心上却是一片的温热,我甚至能够通过阿雪手腕结合部静脉的跳动猜测出阿雪的紧张情绪。
“那个……哥……”阿雪支支吾吾,遮遮掩掩,似乎在寻找能够应对我的措词。
“是我卖给她的。”就在这时,一道粗重的男子声音在病房内响起,突如其来的声音,让我心脏一震。
男子的声音是双唇鼻音,发音时,双唇闭拢,软腭下垂,气流从鼻腔泻出,而且气流有堵塞现象,鼻音较重,这是急性鼻炎或者鼻窦炎的征兆,对方语言的节律和速度正常,但是说话时唇齿有漏风现象,由此可以推测出对方的门牙可能缺损。
而一般人,门牙很少会有缺损的情况。对方的门牙缺损,很有可能是被人殴打或者自己太过莽撞而丢失。由此我大概可以推测出对方的性格可能比较莽撞急躁,甚至可能是打架斗殴脾气暴躁的人物,乃至是流氓混子等涉黑的人。
“他是谁?”我沉声问道。
“哥……那个,他是周先生,是联系我,卖我眼角膜的人……”阿雪有些为难地在我的身旁说道。
我嘶哑着声音问道:“他开了什么条件?”
“45万。”对方淡淡地说道。
“呵呵。”我笑了。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阿雪不肯告诉我真相。原来是被人讹诈了这么高的一笔费用。我顺着男子声音所在处转过头去,冷笑着道:
“价格还真是不菲啊。估计来源不怎么干净吧?”
“这个你就不用多问了。我只是提供这个机会。来源什么的我们不方便透露,但是红十字会的《志愿申请同意书》我都是有的。总之想不想买看你,想不想做手术也是你自己的事。价格问题,这个是没的商量的,45万已经算是平均价。”
“呵呵。”我笑了笑,却没有说什么。这的确是没的商量的价格,毕竟和一个人一辈子的光明比起来,45万实在是太微不足道了。毕竟眼角膜这种有价无市的东西,是非法交易。
“哥,我知道这很花钱……可是,你就同意了吧……只要你眼睛能够恢复了就好……反正,家里的钱也是你中奖得到的,对不对?”
阿雪的话说的很小心,语气既轻柔又委婉,但是她的意思我却无可辩驳。
如果……我的眼睛真的能够恢复。
那么,或许,我的勾魂术也能够重新使用。
而如果我能够使用勾魂术,那么,现在投入再多的钱,也绝对是值得的。
而就算是勾魂术无法恢复,起码,我的眼睛,能够重获光明,无非就是价格高昂了一些而已。
理清这一点,最后,我还是点了点头,道:
“阿雪,谢谢你替我费尽心思联系到眼角膜。这个价钱……我接受。”
“太好了……”阿雪欣慰的呼声传来,似乎是如释重负。“哥,太好了。”略带慰藉的声音里,不知道为什么,却还带着一丝的哭腔。
只是,从阿雪略带哭腔的声音里,我的内心却是产生了一丝的不安。
“阿雪,你是不是……隐瞒了我什么没告诉我?”我皱眉问道。
“没有……没有啊。我是因为眼角膜太贵了,怕哥你不愿意所以才骗你的……”阿雪听到我的质问,急忙矢口否认。
“阿雪,把你的手给我。”我淡淡地说着,然后伸出了右手。
“哥,你要干嘛?”阿雪忧虑而不解地问道。
“我能够通过人脉搏的跳动来判断一个人是否在撒谎。把你的手给我,我把脉看看。”我淡淡地道。
“哥……这是干嘛……难道你不相信我啊?”阿雪没有把手递给我,反而是有些愤怒地反问我。
“对,我不相信。”我的语气依旧保持不变。“阿雪,手给我。”
“这个……哥!”阿雪有些不满地叫了一声。
但是我再次重复了一遍,然后挥了挥手:
“手给我。如果不给我,我就不接受眼角膜移植。”
我不容违抗的话语似乎让阿雪为难了。而我内心的疑惑也是越来越重。甚至,我有一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如果阿雪真的不肯把手给我,说明她的确是在骗我。同时……也说明她给我做眼角膜移植付出的绝对不止45万人民币这么简单。
就在我内心起疑时,一只冰凉玉润的纤细小手突然落到了我的手掌心中。
是阿雪的手。
我下意识地抓住了她的手,拇指迅速地按上了手腕的静脉部位,却发现……脉搏的跳动居然平缓无比,丝毫没有紊乱和激动的迹象。整整把脉了20秒,我都没有感受到一丝因为撒谎导致血液流动加速产生的脉搏紊乱的情况。
“哥,怎么样?我……没有骗你吧?”
阿雪的声音传来,然后我感到手里冰凉纤细小手又缩了回去。
我的手依旧停在半空中,脑海里却是不断地回想着刚才把脉时手指尖上的冰凉触感,久久不能回过神来……
好一会儿,我才略一顿首,缓缓地道:
“知道了。我接受手术。”
“太好了……”阿雪欣慰的声音传来,而我也是略微松了口气,我的右手捏了捏空拳头。
我的眼睛,真的能够因此恢复如初么?
就算恢复如初,我的勾魂术,能否照常使用?
而且,为什么,我的心里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不安和愧疚感,这……到底是为什么?
就这样,我的眼角膜移植手术就此定下。
眼角膜移植手术,是目前器官移植手术中成功率最高的手术,因此对于手术能否成功,我并没有多少的担忧。
甚至,在我同意了接受眼角膜移植手术之后,阿雪第一时间就替我填写了《手术同意书》,因为我的毁容事件算是无锡三院近几天来最为严重的事件,因此医院对于我的眼角膜手术也是开了方便之门,在递交了手术费,甚至主动给眼科的主任送了一只小红包后,医院方面第一时间就给我安排了手术时间。因为阿雪告诉我说那名姓周的先生已经提供了医院眼角膜,所以我不需要等待手术就可以直接进行眼角膜修复手术。
一个上午的时间,医院眼科的手术医生对我的眼睛做了OCT检查,对下睑结膜、下穹隆部、上睑结膜、上穹隆部检查确定我没有出血动情况,符合手术条件后,迅速定下了手术方案。
手术的时间则是定在下午的三点。
因为眼角膜的移植手术,往往是越早越好。如果拖延的时间太久,我受损的眼部神经扎结一团,自动愈合堵塞的话,手术的难度就会加大。所以对我的手术刻不容缓。
下午两点四十分,负责我眼角膜移植的眼科主任医生张义军到了ICU病房,让阿雪连同几名手术人员一路把我抬到了手术车上,一路推进了手术室。
我的手术是穿透性角膜移植术,也就是以全层透明的角膜代替全层混浊角膜的方法。先用EPI-LASIT激光切割技术切除我原先眼角膜上被硫酸腐蚀的病变角膜组织部分,然后再贴上全新的眼角膜,使得新旧眼角膜重合为一体,让我的视力得以恢复。
手术时,一路推着我的手术车的阿雪等在了手术室外,而过程也非常的快,手术医生先以0.5%爱尔卡因眼液对我进行表面麻醉,然后就直接用手术仪器撑开我的眼皮动手。
整个过程,还不到15分钟。
但是那短短的15分钟里,我的思想却是在地狱与天堂之间来回了无数次。
尤其是,我无数次地想到能够重新看到阿雪那双澄澈透明的眼睛,我就有种莫名的慰藉和期待,这种感觉,没有任何来由,或许,纯粹只是因为我在黑暗中沉浸太久,想要看到一些光明而纯净的东西吧。
阿雪说的是对的,如果我的手术能够成功,就算我注定成为一个遭人唾弃的丑八怪,但是至少……我还能够为她付出我剩下的生命,让她过得更快乐,不要再让她受苦了。
也许,只有当最宏伟的梦想志向化为了泡影后,人才会发现最渺小的幸福的弥足珍贵吧。
“好了。手术很成功。问题不大。好在硫酸没有进的更深。”负责我手术的医生在一旁长吁了一口气。听到他的话语,我也在心头暗自松了口气。
又等了三分钟后,我被戴上了眼罩,送出了手术室,门打开的那一刹,我就听到了阿雪在我耳边叫着:
“哥……我哥怎么样?他能不能看见?”声音是那么焦虑,又是那么的紧张。
“放心吧,手术很成功。只要保养没问题,恢复是妥妥的。”医生用沉闷的语气回答阿雪道。
“真的吗……太好了……那真是太好了……”阿雪带着哭腔的声音再次响起,接着我就感觉到了一只温润的小手轻轻地覆在了我的左脸颊上。
“阿雪……”
“哥,你一定会好起来的,你一定会好起来的……那样我们就能像以前一样了……”阿雪哭诉着,娇滴滴的声音,显得那么的羸弱。
如果此刻我能够流泪,我一定会泪流满面的。
因为一天的调养和急救让我的伤势好转,所以我已经从ICU重症监护室退到了普通病房,而阿雪也一路抓着我的手术车,跟着我进了普通病房。
我重新躺回到了床上,因为麻醉剂效果没有过去,我的口齿发音尚不清楚。
而在这期间阿雪则是一直坐在我的病床边上,两只手搭在我的身上,轻轻地抚摸着我的手背,不断地问我“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好些了”之类的话。还自言自语地自我安慰着反复说我一定会好起来的,一定会的诸如此类的傻话。
不知道为什么,在我动了手术之后,阿雪的不安感反而愈发强烈了,她开始变得神神叨叨起来,甚至声音都在不断地颤抖。我曾经几次问她是冷还是怎么的,可是阿雪却是坚持着说没事,连续数个小时,阿雪都一直坐在我的身旁,寸步不移,就像生了根似的。
阿雪这样的举动,我的心情反而越发沉重。
一个有些忧心的念头开始在我的脑海里徘徊:
难不成,阿雪……把她的眼角膜给了我?
这样可怕而疯狂的念头在我的脑海里一闪而过,连带着,我也是忍不住开了口:
“阿雪,给我打杯水。”我试探着道。
“噢……好的,等一下。”阿雪虚弱地回答道。接着我就听到了阿雪起身和走步的声音,没有一会儿,我就听到了倒水的水声,再接着,冰凉的玻璃杯口边缘贴在了我的手上,是阿雪送给我的凉水。
感觉到手上的凉意,我的心却是放松了不少。
看来还是我想多了……阿雪怎么可能把眼角膜给我。如果给了我,她怎么可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给我端茶倒水呢?
我自嘲一笑,甩甩头,接过了阿雪手里的茶杯,然后抿了一口,权当润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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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八十三灵魂乐师
因为我的眼角膜手术采用的是先进的EPI-LASIT激光切割技术,根据手术医生的说法,在24时之后,我就能够拆下眼罩睁眼视物。
于是接下来的24小时,我都安守本分地守在床上,而阿雪则是一直在一旁照顾着我,替我倒水,替我去医院楼下买速食,又或者是替我洗毛巾,甚至是轻手搀扶我下床……
期间除了傍晚和晚上8点到10点回家了一趟之外,阿雪一直都守在我的身边,照顾着我的起居,对我无微不至,贴心体恤……陪我说话,和我一起回忆往事,让我不至于陷入瞎想。
那个时候,我不禁感慨,有个妹妹,真是人生的幸事。
等待的时间是漫长的,但是,从死亡到新生的等待却是最幸福的事。
虽然我的心已经冰冷如霜,但是,想到第二天就能够重新睁开眼看见这个世界,我的内心还是无比的喜悦和欣慰。
等待和希望。
这是大仲马的《基督山伯爵》中伯爵送给莫雷尔的信的最后一句话。
至此一刻,我却是深切体会到了。
但是,现实却是这样一种残酷的生物,他从来不会给你好脸色。即使你多么的渴望他的一个不经意的回眸与一个乞怜式的笑靥。
第二天下午四点,是我摘下眼罩的时间。
“已经过了24小时了,可以摘下眼罩了。”
负责我眼角膜手术的主任医师带着两名看护员准时进入了我所在的病房,提醒我可以摘下眼罩重见光明。
“有什么副作用没?”感受到看护员的手已经搭在了我的眼罩的扣带上,我有一丝不放心地问道。
“没有。刚做了眼角膜移植手术,可能不是很适应,眼睛会有一些刺痛,聚焦光线比较困难,也就是视线会比较模糊和散光。这需要几个星期的适应期。但是看东西问题不大。”主任提醒我道。
“太好了,哥,快点睁开眼睛看看吧。”我听到阿雪释然而欢欣的声音,微微颔首,任由护士摘下了我的眼罩。
自从被丑哥用硫酸毁坏了眼角膜后,我的双目一直都处于闭合状态,除了手术期间,我已经有四天的时间没有睁眼。
眼皮上的闷闭敢消失了,我知道,此刻我的眼前已经没有任何的遮挡物,我只需要轻轻地睁开眼,就能够重新看到这个色彩缤纷的世界。
只需要轻轻地睁开眼。
我从来没有想过,睁开眼睛这么一个简单的动作,居然对我来说也是这么的奢侈。
我从没想过,能够重新看到光明,居然这么难能可贵。
手心传来汗腻感,我双手捏起空心拳,在两次呼吸后,我终于眼睑发力,眼轮匝肌缓缓拉动,眼皮像是古代的上悬红木窗棂一样缓缓撑起——
然后,我睁开了眼。
我听到了主任和看护员深吸一口气的声音。
“怎么样?能看得见么?”主任医师有些紧张地问我道。
“看不见……”我死死地睁开双目,左顾右盼着,可是,视野里却依旧是一片黑暗,浓得化不开的黑暗。
怎么会这样?
“看不见,还是……什么都看不见。怎么会这样?”
不可能的!
不应该是这样!
我略微惊慌地摸了摸眼睛,我的眼睛分明是睁开的,我明明已经睁开了眼睛,可是……为什么视野里还是一片漆黑?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就连主任医师和几名护士都是发出了惊异的声音,他似乎拿了类似于强光灯之类的东西打在了我的面前,“朝我这里看,仔细看,能不能看到这个灯泡?”
我屏着气顺着主任医师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可是……视野里还是黑暗。
无尽的黑暗。
什么也看不到。
那一刻,我的如坠冰河。
“看不见……我看不见!!”
“你先别动,我检查一下你的眼睛。”主任医师用食指与拇指撑开了我的眼皮,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我的眼角膜,却是发出了惊疑的声音,“眼角膜没问题啊,恢复地很好。怎么可能看不见呢?”
“可我就是看不见啊!”我双手抓紧了被单,喉咙发干地道。“是不是你们检查不彻底,别的地方出了问题?!”
“这个……应该不太可能。你等一下,我找眼科的陈副主任给你重新做一下全套检查。”主任医师先稳住了我,然后第一时间找了人带我去了眼科检查室用裂缝灯显微镜之类的仪器对我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眼角膜没任何问题,新旧眼角膜修复地很好,好像不是眼角膜或者眼睛的问题,建议去脑科或者神经科检查一下。”
这是那名姓陈的副主任给我的提醒。
没的说,我又第一时间被要求了去做磁共振或者加强CT。
本来做CT或者磁共振之类的脑部检查需要挂号和排队,但是因为那天正好医院没有预约,加上我算是医院目前比较重视的看护对象,所以我就少了一个等待的过程直接被送入了CT室做了脑电图检查。当阿雪搀扶着瞎子摸象般的我走进CT室时,我的心情异常的沉重。
半小时后,结果出来了。
“两侧脑室密度正常,脑室系统大小及形态未见异常。脑沟大小未见异常,脑中线结构居中。额叶倒是发达……全都正常,没什么问题啊。”
“这就奇怪了,你的大脑挺正常的,甚至比一般人都要发达……照理来说不应该有什么问题,也没有视觉神经受损的情况。奇怪,太奇怪了。”脑科的主任做出了肯定而疑惑的判定。
而当我听到对方的诊断后,一颗心,却是沉到了深渊地底。
一切正常……可是,为什么我偏偏就看不到?
为什么!?
“医生,麻烦你给个确定的答案。为了这眼角膜,我妹妹付出了很多,麻烦你……一定要查清楚。”我颤着声,请求道。
“这我也没办法啊,以前做检查从来没碰到这么奇怪的症状。”负责分析我CT图的脑科蒋医生有些疲倦地道,沉默了半晌,他才猜测道,“王一生啊,我只能这么判断了,我恐怕你的问题不是出在眼睛上,也不是出在神经系统上。而是……心理上的问题。”
“心理问题?怎么可能,我现在心理很正常,心态很好。”我甩了甩手,道。
“我们也只能这么判定了,能给你做的检查都做了,几个科的医生都给你看了情况,都没问题啊。这恐怕真的是你的心理问题。”
我的心头弥漫着丝丝凉意,但是就这个问题上,我不想再多做狡辩。
“好吧。就算是我的心理问题……那可有什么办法治疗?医生,麻烦你告诉我。”
“我是没办法告诉你怎么治疗了。因为每个人的心理问题都不一样,你能想要解决心理问题,必须得找出导致你心理出现问题的关键。那是最最重要的节骨眼,只要找到了那个节骨眼,我想你的眼睛一定能够复明。”
“不然的话……恐怕你这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蒋医生轻轻的一句话,却像是监斩官的令箭轻轻落下。
宣判了我的死刑。
“哥,怎么会这样……”阿雪当场就哭了,声音断断续续,不断地抽搐着,似乎在极力地克制着。
“怎么会这样?一辈子做瞎子?这么多努力……都白费了?可笑。”我傻傻地愣在那里,手搭额头,痴痴地傻笑着,像个痴癫的老人,周遭的声音对我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的意义。
我感到整个世界都在高速地旋转,如同地球的自传里徒然加快了数百倍数千倍,而我则是站在世界的最中心,周围的一切都触不可及。
“医生,求求你想想办法,一定要治好我哥的眼睛啊,求求你们了!你们一定有办法的!”我听到了阿雪哭泣恳求的声音。
“唉,我们能做什么呢。我们又不是这方面的专家。你们去联系心理资讯医生之类的人吧。我们实在帮不上忙了。”蒋医生给了我最为绝望的回答,我感到整个人一个踉跄,浑身都虚脱了下去,一个不慎,就摔倒在了地上。
我勉强从地面支撑而起,胸口产生强烈的窒息感,却是让我几乎断气。
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拉起了我,扶住了我,我没有回答什么。
因为我知道那是阿雪的手。
“不用扶我了……我能摸着走。”我虚弱地说着,“谢谢你了,蒋医生。”
谢过了蒋医生,我像一个迟暮的老人一般,一瘸一拐,凭借着来时的空间记忆,缓缓地走出了脑科办公室。
一切都是徒劳的。
一切都是没有意义的。
所有的希望都是白搭。
眼角膜手术?重见光明?
我突然觉得昨天那曾经一闪而过的期待和希望是那么的愚昧和可笑。
我浑浑噩噩地走回到了病房里,失魂落魄地倒在了病床上,视野里一片漆黑,脑海里却是一片空白。
阿雪在我的身边叫唤着,鼓励着我,抓着我的手,不停地说肯定会有办法的,告诉我肯定可以睁开眼……可是我还是傻傻地坐在床头,不发一声。
也许,我是真的累了。
又或者,我已经放弃了挣扎,选择了自暴自弃。
“我困了,阿雪,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哥……”
“让我睡会儿。”我重复了一遍,不容辩驳,然后拉过了被单裹在身上,像个死人一样侧身赖着。
大概是看到我颓废而虚弱的状态,阿雪没有打扰我,而是静静地坐在了一旁,再也没有出声。
或许她是睡着了,又或者……她也已经是放弃了吧。
我颓然地躺在床上,比废人更废人。
甚至,我都忍不住想自嘲。
明天会怎么样,对我来说已经没有太多的意义。
因为能够改变世界、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笔的盲人实在是屈指可数。
嘴上敷衍阿雪说是睡一会儿,但是脑海里想的实在太多,根本无法入睡,到最后我也只是保持着半昏半醒的浑浑噩噩状态。
明天?
没有光的明天,和今天又有多大的区别?
我僵在那里,不停地思考着这个问题。
但是残酷的现实给我的答案,却告诉我没有区别。
我唯一对不起的人,还是在这些天对我这个废人照顾地无微不至、事事操心的阿雪。她过的实在是太苦了,我实在无法想象她那小小的肩膀如何承受这么巨大的压力。她那脆弱的心灵怎么接受得了这么多的打击。
我无奈苦笑,最终在疲惫和内疚中沉沉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
我梦见了狐仙。
梦见了那个清高不可一世的女子。
她用近乎残酷的冰冷声音对我说:
“王一生,你已是个废人。麦子倒了不过一把草。你对我已没有价值了。再见了,王一生。”
然后,在梦境中,我看着那道绝世的丽影渐行渐远,离我而去,只留下我在原地歇斯底里般地哭号。
而那个女人,却头也不回……
这样的场景,在我的噩梦中,一次又一次的上演,重复,把我折磨地死去活来……
一直在坚硬的病床上辗转反侧、被重复的噩梦鞭笞到心痛欲裂时,我才怵然惊醒,醒来时,眼前依旧一片黑暗,但是心跳却是无比地快速,嘴边喘息的粗气和眼角的湿润告诉我我刚才做了一个怎样可怕而绝望的噩梦。
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叹了口气,无奈地从床上爬起。
一片漆黑的世界。
我还是没能够看见任何事物。
“阿雪?阿雪你在对吧?现在几点了?”我呼喊着,伸出手,在床边摸索着,却没能够摸到阿雪的小手和铺满秀发的头颅。
房间里一片死寂。
没有任何声音。
寂静到耳朵都发出嗡嗡的耳鸣声。
就像整个世界的声音都被某种神奇的力量抹除了一般。
好静。
“阿雪?阿雪?”我一遍又一遍地呼喊着阿雪,可是,房间里却没有任何应答,唯一能够听到的是我的回声。
还有我的心跳。
阿雪……好像不在这里。
她……终于也还是抛下我,自个儿走了么……
我心灰意冷。
难以自制地打了个寒颤。
静静地坐在床头,我却根本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我唯一能够感觉到的就是自己的心跳。
“呵呵,阿雪,你也走了吗……都走了吗……”我喃喃自语着,随即苦笑起来,湿润的感觉从眼眶一直滑落到脸颊,“走了好……走了好啊……”
我苦笑着,苦涩的感觉从舌根一直弥漫到了胸口,我缓缓地摇了摇头,就像个老人,微微地叹惋了一声,然后颓然欲倾。
可是,就在这时,一道幽美而舒缓的曲声,忽然在一片死寂房间内响起,那灵动而悦耳的美妙曲声瞬间传入了我的耳中,那幽美而奇特的旋律,如同从指间流泻而下的水银,贯入了我的灵魂深处。
是小提琴的声音。
房间里,有人!
“谁在那里?”我被突然响起的小提琴声惊动,身上的鸡皮疙瘩接连突起,本能的防备和警惕让我无比的紧张,因为我知道阿雪从来都不会拉小提琴,所以房间里的人肯定不是阿雪。
可是,拉小提琴的人却似乎丝毫不将我的提问放在耳里,依旧自顾自地演奏着他的曲章,如同丝滑的锦缎一般的柔美悦耳声音充斥了整个病房。
“够了,不知道这里是病人的病房吗?想拉小提琴麻烦你去医院大楼外边。”我对着房间里的神秘小提琴演奏者怒道。
但是,对方却依旧不为所动,自顾自地拉着,平缓而优美的音乐化作一连串的轻盈音符跳动着,而我也是渐渐听出来了对方的小提琴演奏的是《Pachelbel'sCanon》,也就是世界名曲《帕赫贝尔的卡农》。节奏相当舒缓,曲调并没有以往大街小巷上听闻的版本那样的轻快和灵动,反而充满了一种内敛的宁静和古老的沧桑之感。
“叹什么气啊。小伙子。”
在拉过了两小节后,小提琴的主人终于开口了。
是一位老人的声音。
那声音苍老而宁和,带着三分的沧桑,又带着两分的亲和,同时还有三分的祥静与两分的邈远。
那声音,仿佛,来自天外。
听到这如同古老钟磬一般神秘而遥远的声音,我本能地打了一个惊颤。
一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敬畏、恐惧与难以自制的警惕感油然而生。
因为,从对方标准的口音里,我根本听不出对方的来历。
“你是谁?”咽了口水后,我还是平复了惊动的心情,平静地问道。“为什么到我的病房来。”
“呵呵,这,是一个很有趣的问题。”老人的声音缓缓地传来,连同他那优美而绝妙的乐声,“恐怕我无法从普遍能够理解的字面意义上告诉你你需要的答案。我能告诉你的,只是我的职业,我是一名‘医乐师’。”
“医乐师?”我皱了皱眉,在我的记忆中有印象的2000余种职业库中搜罗关于医乐师的资料,但是最终的搜索结果,除了《师说》里的“巫医乐师百工之人”中除了巫之外的“医乐师”,我却是再也找不到第二种关于医乐师的资料。
“你当然没有听过这个职业,因为这个职业,是我这个老头子自己首创的。”老人似乎看出了我的心思一般,呵呵地笑了,声音里却没有多少陌生疏远的意思,却是带着一种极强的亲和力。
他……到底是什么人?
“您首创的职业?”不管怎么样,虽然不明白这个神秘的老人的来历,也不知道对方是明是暗,我还是打算先和他对话,弄清楚来历,“敢问这职业的具体工作是什么?是在医院里拉小提琴,搅扰病人的清静安睡么?”我笑着,不冷不热地讽刺了对方一句。
但是那位老人却似乎丝毫不介意我的讽刺,只是亲和地笑了笑,道:
“我知道你所想,孩子。或许你认为,卧病在床的病人最需要的是安歇和静休。那你可就错了。病人,是最需要人施予关心和问候的群体。当他们无助地躺在床上时,他们更多需要的,是一两句来自亲友的问候和关心,哪怕仅仅是一句不经意的玩笑,一段跑调的轻哼,也能带给他们无限的快乐和活下去的动力。”
“寂寞是一种慢性的毒药,孩子。没有亲友的陪伴,在寂静病房里的病人,会渐渐丧失他们活下去的动力和活力,那无异于默默地等待死亡的降临。”
“所以,他们需要有人在附近拉拉小提琴,他们需要音乐,需要像我这样的人。告诉他们,这个世界上终究还有人陪在你身边,哪怕我们互相之间都不说一句话,但是,音乐,总会传达出我们的心声。然后,他们会微笑,会感到快乐,会重新获得活下去的勇气和动力。”
“从这一点上说,音乐是比什么都灵的药,不是么,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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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八十四为什么,你要和别人一样?
我不想就音乐对人的清晰慰藉作用谈论下去。所以对于这名莫名其妙闯入我病房的老人,我虽然没有太清楚他的用意,但是大致看来对方也没有什么恶意。
于是我坐在床头,也不说一句话,只是静静地聆听着老人的演奏。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我却越发感觉到了不对劲。
老人演奏小提琴是手腕揉弦的手法,拉动琴弓时的动作幅度很小,不急不躁,演奏出来的D大调《卡农》曲调也圆润平和,柔缓中略带一丝的悠扬。
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老人拉动的节奏却是在逐渐地加快,琴弦震动的频率也是在逐渐加快,逐渐加快的板带产生的变奏带来了一种奇特而微妙的感觉。
那种感觉,如同空谷中渐渐绽放清香的幽兰,那种淡淡的幽香,随着谷底的冰凉泉水,缓缓地流滑向无尽的远方,而在河流的尽头,是夕阳斜照下被银白色积雪覆盖着的落基山脉,雪山被层层浓雾萦绕笼罩。而在山麓之下,是绵延不绝的小山脉分支,每一条山脉与山脉的交错口都涌出广阔的冰河,翠绿的湖泊如同宝石般镶嵌在绿色的针叶林中,在湖泊边上,有群群海鸥在草坪上懒散地享受着阳光,荡漾的珍珠色水面上,成双成对的野鸭在游玩洗水。
那水面是那么的清澈,甚至能够让人看见那沉在水底死去的麋鹿的角。
巍峨雄伟的山峰、翠碧的森林、如镜的湖泊、弯曲清澈的河流,构成了一副美妙绝伦的画面,用生命的美在和谐地演奏着一曲悠远的交响曲。
平缓宁和的小提琴,居然在我的脑海里构建出了一副和谐而静美的自然风光,让我的意识都有些迷糊了。
渐渐的,我沉浸入了那婉转优美的旋律之中,我的呼吸,我的心跳,都似乎被老人的琴曲所深深地牵引,坠入了琴声的海洋之中,几乎不能自拔。
真的……好美。
这是卡农的力量,安静中,带着一点点的激|情。
不知何时,一曲已罢。
“喜欢么?”
老人方才停止了演奏,用一种和蔼亲近的笑声问我。
“太棒了……我很喜欢。您拉的D大调卡农独奏,有着静谧,安逸,遥远而深邃悠长的感觉。前面淡淡的感伤,中间浓浓的伤感,最后却是以一种行云流水的积极方式收尾,而在尾梢上却变出了一种悠远平和云淡风轻的感觉,曲调的整体节奏节奏是从起初的舒缓悲感渐渐过度到急骤积极,再重归宁静。整个过程,从起初的柔弱中渐渐演化出了一种力量感,甚至让我心潮澎湃。”
听到我的描述,老人轻轻地笑了。
“这就是《卡农》的力量,孩子。《卡农》是一首非常神奇的曲子,它会随着演奏者心境的变化而变化,在你忧伤寂寞时,它的曲调永远是悲缓的;当你激愤绝望时,它的节奏会随着你的情绪走向激越,最后,它会带来无与伦比的力量。”
“那是一种从绝望里迸发而出的强大力量。”
老人祥和地说着,那声音仿佛来自遥远的天边,却又如同近在耳边。
“想试试么?”
“我没接触过小提琴。虽然也了解一些声乐基础、五线谱或者简谱还有擦奏弦鸣乐器的知识,但是……”
“试试吧。”这一次,老人用的是陈述语气,没有等我回绝,我就感到一个沉甸甸的物品落在了我的手掌上,一种冰凉滑腻的木质感觉传到了我的手心。
我的手微微一颤,下意识地抬手抚摸了一下手中的小提琴琴身,这一触碰,却是让我皱起了眉。
我顺着腮托一路向上抚摸,摸过了板面,摸过了中部突起的琴马,再顺着琴弦一直摸到了琴头。
从手感上来说,我发现老人递给我的小提琴琴颈似乎要比一般小提琴应有的形状更粗,走向相对平直:指板也要比其它的琴短,音柱略细,琴马略低,弧度也没有那么大。琴板宽大平坦,弧度极微,中间厚,渐而向四周扩张地薄下去,边部近侧板处最薄,面板厚薄适度,琴弦极易振动。
这不像是现代小提琴应有的款式。
这似乎是一把仿斯特拉迪瓦小提琴斯式琴。
“好古典的琴。”我叹了一声,“琴是好琴,可我不知道《卡农》的简谱和旋律。这琴,我拉不来。谢谢你了,老先生。”
“我可以教你。”老人的声音悠悠地传来,充满了轻快与和蔼,“《卡农》是一首有魔力的曲子。每个人的经历不同,性格各异,所以每个人对卡农的感觉都有自己的领悟。那就像是倾听一个个故事,就像是经历那段段往事。”
“来,试试拉动你的琴弦。小提琴是最优雅的皇后,当你优雅的拉着小提琴,它传出悠扬的声音是你心灵的共鸣,你会找到你的阿瓦隆的,孩子。”
我缓缓地握住了琴弓,掂量了掂量琴弓的重量,保持弓毛接触弦的密度,右手臂肘部抬升,将力传到弓子上并作用于弦上,弓杆在手上呈一个斜线:食指在第二关节左右,中指在第一和第二关节之间,无名指基本上是贴在第一关节的地方,小指则是放在指尖上.除了拇指和小指的指尖肉垫触及到琴弓外,其他手指指尖与第一关节前端肉垫均不必触及琴弓的马尾库,同时,我让右手的肩、肘、腕、指等关节保持柔韧度,调整到一定的角度,最后才发力,拉动琴弓,开始调试每一根弦的调。
小提琴有四根弦,我用琴弓分别拨动了八次,找准了大概的位置后,终于开始拉动琴弦,这是我第一次拉小提琴,僵硬而生涩。
空洞而不连贯的响音在我的手指尖涓涓流泻而出。
还没能够拉一小节,老人就呵呵开口了:
“你的手型生涩了点,你的手指与手掌关节与指板平面间隙过大,会造成手指难以跳速。拉琴时,右手拉琴,手指关节位于指板平面之上,左脸下颚要微微贴紧琴身,琴身向身体内侧转入,左手手掌掌心要对着自己的脸按弦,孩子,你的手指非常修长而纤细灵活,是我见过的不多见的美丽手指,你有一双非常适合拉小提琴的好手。”
“是这样么?”我按照老人的说法,重新调整了姿势。
“不错,不错。你的悟性很好。不能更完美了。来,试着拉动琴弦,拉弓时慢慢找到一个适合你的平衡点……,d调大卡农的和弦次序是d|a|bm|#fm|g|d|g|a,特别注意#fm和弦时食指按住四弦四品,中无小三指按三二一弦五品……”
老人耐心而不厌其烦地替我讲解着拉小提琴时的姿势、音调与和弦方式,只言片语式的讲解,却总能够点到为止,让我颇为受益。
虽然是第一次拉小提琴,但是或许是因为我目不能视的缘故,我对小提琴琴弦的震动与音节的变动却变得无比敏感起来,任何一个细小的琴音小调我都能够比较轻松地捕捉到,音韵的升降与节奏也能够非常顺心地上手。
卡农是重复的曲式,曲式特点是间隔数个音节后不断地重复一段乐曲,是最容易上手的入门曲式。不到10分钟,我已经能够凭借着乐感手臂的重复性记忆演奏一段极其缓慢的D大调卡农。
起初我演奏比较生疏与艰涩,在几根弦的来回跳转时会出现一定时间的间断,但是,随着时间的慢慢推移,我拉动琴弓的速度却在慢慢提升,熟练程度也在迅速地提高。
一曲完整的《帕赫贝尔卡农》由此从我的手指尖缓缓滑出。卡农,是美国航天局旅行者号承载着送向外太空的乐曲,是人类音乐的最高成就。
“感觉怎样?”老人问我道。
“开始有感觉了……但是和先生您差太远。不论是熟练程度还是心境。”我回想着老人演奏时的那种沉稳感觉,无奈叹了口气。
“叹什么气啊,孩子。你已经做得非常成功了。看得出来在弦乐领域,你还是个刚入门的新手,全世界又能有多少人有你这样的天赋呢?我可以放心地打包票,当有一天你不再需要你的眼睛了,你将会是最杰出的的小提琴手。”
眼睛……
说到眼睛,我嘴角泛起了苦笑。
我摇了摇头,放下了手里的小提琴,再次轻叹了一声,皱眉道:
“你的话是什么意思。你应该看得出来,我现在是个双目失明瞎子。”
“双目失明?瞎子?哦不,我可不这么认为这两者之间有太多的共同点。只有当我们不再相信这个世界上有色彩时,我们才是真正的瞎子。从这一点上来说,你我都不是。”
“您到底想说什么?”我沉着声。
“是啊。我这个糟老头到底想说什么呢?”面对我的质问,老人的声音却是极其的轻快和愉悦,祥和安宁的声音慢悠悠地在病房里传荡着,
“哦呵,我只能说。孩子,音乐和人心一样,是有颜色的。有时候,只有当你闭上了眼睛,才能看得见。”
轰!
老人清闲而愉快的声音,却是如同在我的内心投下了一枚巨石,掀起了千层巨浪!
我整个人都如同触电一般,猛然一颤。
音乐和人心……
都是看得见的。
刹那间,这些天的一幕幕,如同交流电一般在我的脑海里走马观花闪烁而过……
狐仙的离去,尉文龙的告别,丑哥的恶毒,司伏见的逼迫,周某提供眼角膜时的丑陋,医生主任的市侩,而到最后,唯独阿雪守候在我的身边,对我不离不弃,一幕幕悲欢离合的剧景,一张张对比鲜明的脸谱,在我的脑海里闪闪烁烁,忽隐忽现,仿佛即将浮出水面的幻月。
“你在害怕什么呢,孩子?”悠远的声音再次传来,仿佛来来自云雾之巅。
我在害怕什么?
“我在害怕……什么?”
我轻轻地探出了右手,敷贴在了我的右脸之上。
然后,我明白了我真正害怕的东西。
我无法克服的东西。
“知道了。我在害怕自己,我不敢面对自己……”我摸着我的面颊,喃喃地道,“因为我被毁容了,所以我害怕睁眼后看到我丑陋的脸,我害怕别人看脸不看人、流于表面的市侩目光,我害怕别人叫我怪物,所以我一直在逃避……所以我潜意识里,不想睁开眼睛……”
我恍然大悟,但是,很快,我却又陷入
“哦呵,是么。这我可一概不知。”老人笑呵呵地说道。“我只是一个喜欢自得其乐的医乐师。”
老人含蓄而内藏深意的话语让我略微蹙眉,而我内心的疑云也更加的凝重。
这位老人,到底是谁?
他到底什么来历?
或许,这很重要。
但又或许,在这一刻,它并不那么重要。
我用手掌轻轻地搓磨着我那粗糙而干皱的脸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粗糙感,想到我此刻丑陋的脸庞,心头泛起了浓浓的悲凉。
“先生……为什么我会和别人不一样?”
为什么我会拥有别人不曾拥有的能力?
为什么我会变成一个一无所有的瞎子?
为什么我会遭受这样的重创和命运挫折?
为什么我会变成一个丑陋无比的怪物?
为什么……为什么我要遭受这残酷的一切!?
为什么,唯独是我?
为什么,不是别人?
为什么我和别人不一样?!
我……只是想过最普通和温馨的小日子而已!为什么,现在我却连这样的权力都没有?!
为什么上天要给以我微茫的希望,但是到头来,却又无情地剥夺我的一切?
我死死地攥紧了拳头,手臂颤抖着,手掌传来指甲刻进肉里渗出血的湿腻感,牙齿更是被我给咬得咯咯直响。
我差的,就是当场怒吼而出,喷薄而出,把我的一腔怒意发泄而出,把这个不公平的世界毁灭殆尽!!
可是,老人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是瞬间剿灭了我所有的愤恨、不忿和怨愤。
“为什么,你要和别人一样?”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八十五那一曲绝赞的《卡农》
一语惊蛰。
老人的话,像是在我的耳边发出了一个爆破音,惊动了我的脑神经。
为什么,我要和别人一样?
“这个世界上百分十九十九的人都在做着和别人一样的事,只有那百分之一的人,过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生活,他们是那么的与众不同。而也就是他们,在改变着这个一成不变的世界。或许他们像可怜的盖伊福克斯那样一时难以被人理解,但是最后总会被客观的历史所肯定,不是么?”
温和的声音缓缓地响起,像是一江春水淌过我的心头。
某个一直卡在我心头上的梗,就在那一刹,我忽然觉得,冰消雪融了。
“先生,我想再拉一曲。”我缓缓地道,语气却是带着强烈的渴望和坚定。“能把琴借给我么?”
“我想,可以。”
老人和善地说道。
“谢谢。”我摊手接过了小提琴,右手握住琴弓的底部,犹豫了一次呼吸,我有些谨慎地道,“先生,如果我接下来的演奏太过激烈导致小提琴损坏……”
“尽管拉吧。当一只小提琴能够在演奏者手里拉出足以打动人心绝响,并且为此断弦时,它的生命就结束了。”老人笑道,“而且,孩子。男孩子做事不要犹犹豫豫,男孩子就要敢信誓旦旦地说:‘凡是男人敢做的事,我全都敢;比我更胆大的人,可说是没有。’”
“是莎士比亚《麦克白》里的台词。”我笑道。“先生你也对莎士比亚戏剧感兴趣?”
“不错。我对这位同月同日出生与死亡的伟大戏剧家的作品就和他那特殊的性取向一样感兴趣。”老人幽默地道。
听到老人的话,我微微一震,但是想到莎士比亚献给他同**人的《十四行诗集》,我不由得笑了。然后,我缓缓地拉动了琴弓。
细细的琴弦在我的拉动之下,跳动起了颤栗的音符。
“……假如音乐是爱情的食粮,那么奏下去吧;尽量地奏下去,好让爱情因过饱噎塞而死。”随着我的演奏开始,老人轻轻地哼唱了一句。
“《第十二夜》。”我轻声道。
“是的,《第十二夜》。你很聪明,孩子。”老人轻轻地念叨了一句,没有否认。
“聪明是好事么?”我悠缓地拉着小提琴,喃喃地问道。
“聪明、智慧本身绝对不是坏事。”老人笑道,“关键在于运用智慧的人。虽然我是个糟老头,但我也看得出来,你是一个颇具才气的孩子。悟性绝佳,才学远远超过了那些依旧留恋着童年与燃烧着青春的同龄孩子。
“以你的头脑,就算是进国安局做一个需要复杂运算的解密员也绰绰有余。但我不会看好。为什么呢?以你的才干,国安局会给你一些别人破解不了的密码,或许你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破解。然后你会发现原来那是阿富汗东部帕克提卡省的某个秘密基地,于是你破解出的密码被美国‘沸’行动的间谍监听并得知,于是第一时间传回美国国安局,于是美国的政客们会拉上北约,在短短几天内用五十枚‘战斧’巡航导弹轰炸阿富汗东部帕克提卡省,于是少则六百人,多则上千无辜的人民因此丧命。
“然后,美国政客们会派特种部队防守该区,那些寻欢作乐的士兵们会每天乘坐黑鹰直升机或者M1A1主战坦克赶去中国餐馆吃饺子。而政客更是对夷为平地的驻扎地漠不关心,因为被射杀的可不是他们的子女,就算他们有子女,也都加入了后备部队。而那些避难的可怜中东孩子,回国会发现他们以前工作的工厂转移到了他们去打仗的地方,让他们家破人亡身上中弹的敌人抢了他们的饭碗,因为他们每天的人均工资不超过2美元。
“最后他们会吃惊的发现,他们会上战场,而理由仅仅是为了得到该国的廉价原油,好让石油公司利用战争恐慌,抬高国内油价,小赚一番。于是美国会以1.89一加仑的价格购买石油,并且日复一日横渡大西洋花时间把石油运回美国。或许还请了个酗酒的船长,他爱喝马提尼酒,在哼着亨利曼西尼制作的《双姝怨》片头曲经过阿拉斯加州的威廉王子峡湾时,与水下礁石相撞,数千万加仑的原油泄漏,很不幸地杀光北大西洋到的所有海洋生物,更对阿拉斯加州南部沿海脆弱的生态系统造成可怕的冲击。
“于是,哦,北大西洋鳜鱼、鲜美的黑鳕鱼和凶猛的虎鲸就此消失。然后在东北信风的影响下可怕的原油漂洋过海到达菲律宾,在菲律宾海岸浮现出了大批的海獭和海马的尸体。可怜的旧美国总统会因此臭名昭著,再于是呢,新一任美国总统为了拉选票上台而撤军,同时限制中东石油出口,当然这会是抬高油价的另一个契机。于是聪明的中国人明白了石油的重要性,和东南亚诸国展开了争夺南海石油的纷争。
“纷争旷日持久,人心惶惶,过敏群情激奋,而石油价格却是日日高升,于是,孩子,到最后,你会发现,你的很多朋友开不起汽车,吃不到美味的北大西洋鳕鱼,却还要坐在电脑前每天为南海地区的纷争而凯康激昂,高呼着保卫领土的旗号,而国家高层则是要为南海地区链状包围的形势而头疼不安,夜不能寐。而这一切荒谬的根源不过是你破解的那个小小密码罢了。”
“你说,智慧是好,还是坏?”
“!”我震愕。
我深深地被老人恐怖的联想发散性思维所震惊了。
一种恐怖的压迫感和落差感让我有种如坠深渊般的感觉,老人冗长而悠慢的一番话,却让我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和老人那鸿沟般的差距。
这是智力与知识量的恐怖差距。
这个老人……他到底是何方神圣?
“先生,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一个一辈子的梦想是拉一辈子小提琴的糟老头子罢了。”老人淡淡地笑着,“孩子,梦想的高度与力量永远是强大的我们总是会被那些为梦想而努力奋斗的人感动相信有一天每个人也能感动自己.
“每颗不屈服于命运、敢于同命运抗争的心灵,都会得到上天的眷顾。”
“心有多远,路就有多远。”
慈祥的声音淡淡地远去,如同一阵静风缓缓化去,原本还回荡着老人悠远声音的病房,重新变得无比寂静。
寂静。
无比的寂静。
“先生?”
我有些错愕地道。
“先生?”
无人回应。
房间里是一片寂静。
仿佛那个老人从未出现过。
只剩下我一个人。
我呆呆地坐在床头,忽然间,感觉到有一阵冷风从窗外吹来,夹杂着帘布被吹飞的猎猎声音,那声音柔缓而轻曼,仿佛有一股冥冥之中的力量在号召着我什么。
这一阵清风唤起了我对童年生活的记忆,对人生的向往,断绝了我所有自杀的念头。我想起了童年时,春天来了,洋溢着满足笑容的人群涌向街道,而我和烟烟、阿雪一起携手漫步在金色的阳光之下……
良久,我从遥远的沉思中回过神来,我将小提琴琴身架在肩颈之间,古朴的琴弓搭在幽静的琴弦上,然后,动了动手,然后猛然拉动了手里的琴弓!!
嘣!
一记刺耳的单音拉开了这一曲的序章。
与之前拉走卡农时舒缓而轻慢的风格不同,这一次,我近乎疯狂地拉动着,琴弓与琴弦摩擦出激烈的轰鸣与颤音!
就仿佛,我孤自一人,站在万里无人的荒野上,苍穹之上是连绵不绝的灰暗云层,云层与云层叠叠相加,如山如峰,浓密的云缝中偶尔投射下一两束柔散的光芒,打在我的身上,仿佛来自天空另一端的遥远国度。
我疯狂地演奏着,音节之间的跳动转换一气呵成,没有丝毫的间滞!
一连串快节奏的卡农变奏曲从我的手指缝中流泻而下,化作汩汨的春水,流向脚下的无边大地。
荒野上大地崩裂,绿色的嫩芽破土而出,远处高山塌陷,色彩斑斓的花蕾朵朵绽放,转瞬间看,就弥漫了万里群山!干涸龟裂的河道缓缓涨起了青碧色的溪水,明澈的溪泉应和着我,演奏着着动听的声乐,蜿蜒流向远方。
老人的那番话在我的脑海里反复回响着:
“卡农是一首神奇的曲子,当演奏者的情绪越激越,它就会迸发出越强大的力量。音乐和人心一样,都是有颜色的,只要你闭上眼,就能够看到。”
“那种从绝望中迸发出来的力量。”
小提琴奏出的绝妙《卡农》使我进入了一种混乱的癫狂状态,因为当我在生活中有母爱、迎春花、雄心、朋友以及洁白无瑕的思想与衣领时,这声音对我来说是很熟悉的。
我敏感的心情和小提琴的奏乐潜移默化地会合在一起,我甚至感觉自己的灵魂里突然起了奇妙的变化。
我猛然对我所落入的泥坑感到无比憎厌。
那堕落的时光,无能的自嘲,自暴自弃,心灰意懒,能力衰退,动机不良——这一切现在都构成了我此刻的生活内容。
一刹那间,新的意境醒醐灌顶似地激荡着我。胸口激荡起浓浓的热血,一股强烈迅速的冲动激励着我去向坎坷的命运奋斗。
没错!
我要把自己拉出泥坑,我要重新做一个好样儿的人!我要征服那已经控制了我的堕落!时间还不晚,我还年轻,我要重新振作当年的雄心壮志,并且坚定不移地把它实现。
小提琴优雅而甜美的音调在我的内心里掀起了一场轰轰烈烈革命。
明天,就是明天。我要到熙熙攘攘的商业区去找事做。接受盲人推拿培训,或者报名盲人职业技术学院……我的人生路还很漫长,就算双目失明,我也要活出我自己的色彩。
我要做个烜赫一时的人。
我要——
嘣!
琴弦突断,短暂的小提琴曲在最高音处嘎然而止,而我顿然一惊,下意识地睁开了眼。
刹那间,
病房里的一切景象都清晰无比地进入了我的眼帘。
没有一处角落不是明若观火。
没有一丝光线再能够逃出我的眼睛。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八十六开眼
这是一件朴素的病房,四壁雪白,一共有三张病床,靠门的两张床空着,而我正坐在靠窗的病床边沿,病床之上,是折叠了一半的白色被单。
而在窗户的窗台上有一只玻璃的长脚花瓶,花瓶里Сhā着两枝洁白的马蹄莲。歪脖子的马蹄莲如同无精打采渴睡人,给人安详而静谧的感觉。窗户的采光效果很好,此刻,淡淡的白色阳光正从明亮的窗户投射而入,在地上打出马蹄莲的长长影子。
我的目光迅速地在病房里扫过,病房正前方挂着一幅鸢尾题材的西画复制品,在我右侧的床头柜上,则是放着几本以前病人留下的杂志,有《中国植物志》、《林奈传》、《瓦尔登湖》、《健康与营养》等杂志和一些医学类报纸,如《中国医刊》、《健康报》、《中国实用内科杂志》、《新医学》,报纸和杂志都整整齐齐地放置着,旁边还有一只咬了小半口,缺口已经氧化了的苹果,那是我吃剩下的。
仅仅是随意地一扫,病房内的任何景象都没有逃出我的视野。
而且,让我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我的视野……好清晰。
简直清晰到了不可思议的地步,我的目光随意一落,我就能够看到病房木门上最为细微的木纹条痕,再微微眯起眼,我甚至能够看到病房阴暗角落里黑色的大理石地面上的一粒极其细微的不规则灰尘颗粒。
当我集中注意力时,那一粒小小的灰尘颗粒,在我的视野里,居然如同泰山一样浩大,灰尘的色泽、形状和表面的结果都变得清晰无比。
简直不可思议。
这已经不是正常人该有的视力范畴了。
我清楚地认识到。
如果正常人的视力是1.0,那么,恐怕我现在的视力已经超出了三到四倍,普通人根本看不清的事物,我却能够清晰无比地看见。
我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却发现我的双手异常的苍白,表面的组织构造、鸡皮疙瘩、毛孔、手纹甚至污垢都清晰无比。
而我也终于看到了我手里的小提琴。
这是一把非常古朴的小提琴,的确是斯式琴,看起来样式古典,琴身很长,看起来很有些年代了。粗略估计,这把琴应该价值不菲。
唯一可惜的是,这把琴的E琴弦已经中部断了,断裂的上下部分琴弦卷曲着,如同卷毛。
我微微叹息,目光一定,我却是看到在小提琴的面板右侧,居然有一个奇特的符号。
那是一轮自下往上弯曲的蓝色弦月。
而在蓝色的弦月符号下,则是用德文写就的文字:
BlauerMond
“BlauerMond……蓝月亮?”
那时候,我还不明白这个陌生符号的含义,也不知道这个符号的主人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更不知道蓝月亮这三个字蕴含着怎样的可怕能量。
眨了眨眼,我的目光从琴身上收下,再次落到了枕边,这时我才发现我的枕头下居然夹了一张薄薄的亚膜纸片。
“好好使用,如果有一天你不再需要你的眼睛了,那就当一个小提琴家吧。相信你会很出色的。——B.M”
B.M
也是蓝月亮的缩写。
蓝月亮,这是那名神秘老人的代号,还是姓氏,亦或是某个特殊的身份象征?
我不知道。
但是我还是很感激那名老人。
我默默记住了蓝月亮这个称呼,然后轻轻地把蓝月亮老人给我的纸片放在断了弦的琴身上,然后把琴身轻轻地放到了一旁。
在放小提琴时,我的目光落在了靠门的方位,然后顿住了。
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少女。
一个穿着白色修身真丝背心连衣裙的女孩正斜着身子靠在病房角落的黑色真皮长凳上,女孩有着一头散开的黑色头发,因为她是斜靠在一旁的床头柜上,所以她大半张脸都被发丝给遮挡住了。
一直当我定眼看时,我才注意到,女孩的眼部,居然罩着一条白色的纱布!
“阿雪!!”
在看到女孩脸上的纱布时,我整个人都触电了一般自床沿跳跃而起,我失声着,但是过去几天的记忆却如同潮水一般涌上心头,几乎是瞬间,我就明白了某个残酷的真相……
“嗯?哥啊……怎么了?要喝水吗?”似乎是我被失声的痛呼惊醒,靠着床头柜睡得正香的阿雪缓缓地抬起了头,秀发垂直落下,向着两侧敞开,而我也是彻底清楚地看见了阿雪的眼睛。
她的眼睛,的确是被纱布给缠绕着的……
那一刻,我的心在滴血。
“阿雪,你的眼睛怎么了?”虽然知道这个问题很多余,但是抱着一丝残存的希望,我还是颤声问道。
“我的眼睛……?”被我一问,阿雪显然有些错乱,“哥,你能够看到我的脸了吗?你能够看到了对不对?”
“阿雪,你的眼睛怎么回事?”我粗着气,站起身,大步流星地冲到了阿雪的面前,两手死死地搭在了她那并不宽阔的双肩上,“你把眼角膜给了我,对不对,阿雪?!是你给了我的眼角膜,对不对?!”
我拼命地摇晃着阿雪纤瘦的肩膀,阿雪的柔弱身体就像是狂风中的柳树一般被我猛烈地晃动着。
“哎呀,哥,你晃得我好痛啊……”阿雪痛呼了一声,但是嘴角却是带着一丝知足而欣慰的微笑,丝毫没有感伤的意思,“哥,你的眼睛能看见了,真是太好了。太好了……”
“好什么好?谁让你自作主张把眼角膜给我的?阿雪,你干什么要把眼角膜给我?!哥不是说了没有眼角膜可以等的吗……你怎么这么不听话!?阿雪,你怎么就这么不听我的话!?”
我疯狂地摇晃着阿雪,谴责着这个又笨又傻的妹妹,但是我的声音却是哽咽了,湿润的热意在我的眼角打转,一颗一颗地滑落而下。
“那有什么关系呢……只要哥你能够看得见就好了……”阿雪轻轻地说着,“我看不见没关系的……一点关系都没有的……”
“啊——!!你这个蠢货!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妹妹!?”我抓着阿雪,仰天怒吼了一声,整个病房都回荡着我撕心裂肺的声音,我的整一颗心在沥血。
“我不要这眼角膜,阿雪,我现在就去找主任,把眼角膜还给你,现在!”说着,我转身就要离开,但是我才刚刚迈出了一步,衣角却是被一股轻柔的力道牵引住了。
“不要去,哥,我不会要你的眼角膜的……我是真的心甘情愿把眼角膜给你的……只要哥你能在我的身边,就算我一辈子看不见,也很满意了……再说,医生说,只要有眼角膜的货源,还是可以移植的。哥,你不要这么急!”
阿雪的话让我狂躁的心理瞬间冷静了几分,的确,从理性角度来分析,阿雪的话是对的,她把眼角膜给了我,我可以想办法去弄到新的眼角膜移植给她,甚至,如果我有勾魂术的话,这对我是再容易不过的事。
可是……这让我怎么承受的起?
我伸出手,摸了摸我的眼睛,想到我的眼睛有一部分来自阿雪,想到我身体的某一部分来自于阿雪,我的心里就产生了难以遏制的愧疚感和罪恶感。
这种感觉,几乎让我疯狂,我猛揪住了我的黑发,猛地往外拔出,头皮传来的剧烈疼痛,才让我的心脏好受一些。
我知道,我这辈子都欠了阿雪。
这辈子,都欠了她。
攥紧颤抖着的拳头,我不知道该说什么,看着嘴角带着无悔笑意的阿雪,我更是难受。
等等!
突然,我想到了一个极为关键的症结点。
“阿雪,既然你的眼角膜移植给了我,你应该看不见,那这几天……是谁在照顾我?”想到这一点,我的心头出现了一个更加不可思议的猜想。那个猜想,让我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是胡仙姐姐……是她在照顾你,哥……胡仙姐姐真的好好啊,那时候她甩下你走的时候,我觉得她好绝情,可是后来哥你睡着的时候,胡仙姐姐却又回来了,她说她那么做,是为了让你重新振作起来,才故意装出抛弃你的样子,还让我不要告诉你……这几天,家里的妈妈,还有哥你的吃饭换衣和清理都是她做的……虽然胡仙姐姐平时不太愿意,可是哥你出事了之后,她什么事都承包了,没有一句怨言……她人真的好好好好……”
“狐仙?”我的大脑像是瞬间理清了所有的记忆,一种恍然大悟的感觉占据了我的心房,“原来是这样……这么说,这几天给我倒水,给我带饭,给我带换洗衣服,还有搀扶我下床,给我注意盐水瓶,还有……扶我上厕所的,都是狐仙?是她?”
“是啊……都是胡仙姐姐做的。”阿雪点点头,喏喏地说。
想到这几天来,每次不经意间划过我手背的那股清凉而腻滑的指尖触感,我知道,阿雪说的,都是真的。
狐仙……这个妖孽。
这个口是心非的女人。
我狠狠地甩了甩头:
“所以那个提供眼角膜的周先生也是假的,对吧?这个主意是狐仙出的,对吧?连续设了三个骗局来骗我,让我不再起疑?”
“嗯……这样没错。”阿雪点了点头,“胡仙姐姐说如果直接让我提供眼角膜给你的话,你肯定不会接受的,但是如果告诉你是从别的死者尸体上得来的话,哥你也会起疑,因为这件事太巧了。于是就胡仙姐姐她连续编了三个谎话让我来骗你。胡仙姐姐故意让我在前面两个谎言时路出马脚,她说哥你肯定会轻易识破我的谎话,怀疑了前面两个谎话后,对第三个谎话你肯定会降低防备心理,然后再找个人来演一出戏,就能够骗过你了……之后,每次胡仙姐给你倒茶送饭的时候,我都在旁边说话,这样你就以为是我在倒水,不会怀疑我……胡仙姐姐真的好聪明……”
我恨得咬牙切齿,没想到在我瞎眼的时候,狐仙这个女人又摆了我一道。
难道这个女人就喜欢这么藏头露尾拐弯抹角么?
“狐仙呢?”我沉住了气,理了理阿雪有些散乱的秀发,问道。
“这个……她没在这里吗?昨天傍晚还在的啊,哥,你昨天倒头就睡了,后来我也一不小心睡得太死了,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道胡仙姐姐现在是不是回家了……哥,你可以打电话问问看。哦对了,医生还是哥你的眼睛如果恢复了,还要一周的时间调养,不要用眼过度……”
“哥知道了。”我轻柔地点点头,摸了摸阿雪的脑袋,看着阿雪脸上的纱布,我的面色沉凝了下来。
阿雪给了我她的眼角膜,那我就要给她找一双更美的眼睛,更完美的眼睛。
我知道真正把阿雪和我逼到这个地步的人是谁。
那个有着阴阳怪调声音的男人我此生也不会忘记。
“阿雪,你放心吧。哥一定会给你找一双最好的眼睛,找一对最好的眼角膜还给你。这是我的承诺,说到做到。阿雪,你先休息会儿,我去一趟厕所,顺便去医生那看看。”我稳住了阿雪,看到满脸担忧的阿雪,我用我的右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掌心,这是我从小喜欢做的动作,每次拍阿雪或者烟烟的手掌心,就意味着让她们的情绪安定下来。
环顾了病房一圈,我穿好衣裤,缓步走到了病房门前,伸出手拧转门把手时,我僵持了一阵。
因为我不知道我此刻的脸是什么个模样,我更无法想象别人看到我的脸的反应。
但是眼下,我最需要确认的事,其实只有一件。
那就是,我的勾魂术,是否可以继续使用?
这件事必须尽快确定。
“对了,阿雪,在我睡觉的时候,没有别人来过么?比如说,一个老人?”出门前,我问了阿雪最后一个问题。
“呃……有吗?我睡得太死了……不知道诶……为什么这么问?”阿雪疑惑道。
不知道么?
阿雪似乎并不知道那位叫蓝月亮的老人来过,这就很奇怪了,方才我和那位老人都演奏过小提琴,照理来说,阿雪既然在房内,那就早该醒来才对……可是为什么,阿雪全然没有印象?
“哦,那可能是我在做梦。”我随便找了个理由搪塞过去。
门开的那一刹,一阵劲风拂面而来,吹乱了我的发丝,几绺发丝打在我的脸上,摩擦着我的脸颊,带来细碎的痒意。
门外一片死寂。
只有过道上的灯光亮着,却没有医护人员来回走动。
我眨了眨眼,这时我的眼角余光突然捕捉到了视野右下角的某一道身影,我一惊,偏头,然后怔住。
在病房外过道靠墙的塑料排椅上,正端坐着一道戴着M啊日娜Rinaldi草编宽沿帽,穿着DKNY米白色带点高腰菱格纹夹克、露背编织半身裙,有着一头倾瀑黑发的女子身影。
狐仙。
完全符合黄金比例曲线的漏斗状娇躯微微弓起,狐仙前俯着身子,唇缝上夹着小半块杏仁切糕,手指上还拉扯出了一小段。而另一只手则是托着左腮帮子。
这个女人正低着头,闷声不响地小口吃着她手里的宝贵切糕。
难得,这个女人今天打扮的这么新潮前卫,而没有像以往那样穿花里花俏的水云袖唐装或者长袖及地的十二单衣。
没想到狐仙早就已经等在门口。
我挪了两步,轻咳了一声,但是话音未启,狐仙慵慵懒懒的声音就从含糊不清的嘴里跳了出来:
“哟呵,丧门星可出来了?可别怨我没有罨疼着你。王一生。”
【貌似这已经是第三更了】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八十七跟我玩,下辈子
“你……这个女人。”看到侧目斜视我的狐仙,我欲言又止,本想顶几句,但是却发现自己根本提不起心思来。重新看到这个女人,我的心情五味陈杂,千言万语涌到嘴边却偏偏又涌泄不出。
“什么时候来的?”捏了捏手,我低声问道。
“你说呢?”狐仙没有回答我,只是凤眼微眯,撩了我一眼。
好吧,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的意义。不管什么时候来的,关键的是,狐仙此刻就在这里,安安分分地坐在这里。
我看了看狐仙一反常态的时尚打扮,却不知道该怎么组织措词。想到我此刻的脸已经毁容,面对狐仙,我有种难以直视的心理逃避感。
“这两天来……谢谢你了。”斟酌了半晌,我还是憋着一股气谢过了狐仙。
“食人之禄,忠人之事罢了。”狐仙撩拨了一把耳侧的长鬓发,声无波澜地道,她那墨珠似的左眸对着我,“倒是你那对你心心念念事事挂牵的妹妹,你真当恩谢她。你欠她的,怕是俯首为牛一辈子也偿不清了。好好待她吧。能有这样的妹妹,你也当真是个得福的哥哥。”
“我知道。我对不起阿雪。”我心里泛着愧疚之味。“我会尽快给阿雪弄到眼角膜,最上乘的眼角膜。”
“倒也不算是悖德丧良之辈。”狐仙咧唇闪现一丝笑意,“这一劫下来,心性也确乎沉稳了不少。”
“这一劫?”这三个字被我捕捉在了耳里,我眯起眼,“这几天的遭际……就算是我的劫?”
“自当错不了了。不然你又如何臻至了开光境?筑基,开光,融合为妖术前三境。如今你已破了第二劫,至了第二境。开光开光,便是开目见光,如今你已重开双目,也算是重获天光,自然便是渡劫了。而且,呵,好像运气不错呢。还顺带悟出了一门‘驻颜术’。”
“开光……驻颜术?”我锁起了眉,心头微颤,“什么意思?”
“便是字面意思,驻颜术,便是驻颜术。”狐仙俏皮道,“据已不可考究的亡佚野史记载,你我的妖法本当有十二重境界,只是黄帝时期广成子念此妖法太过有伤天和,有违天道,会带来天地大难,故而在乘鹤西去之际毁去了其中后三清境界的三卷修炼法门,唯有其余九境的残卷为人所救,得以遗下。”
“那些遗卷,落于嬉施妺之手,为其整理为《九言洌狐金丹隐书》。嬉施妺为妖狐体质,又得此天书,便以残卷中的修内丹秘法为准,日夜勤修,习得房中术,魅惑履癸,使其纵情声色、堕于酒池肉林,最终反引商灭夏。嬉施妺虽是引火自焚了,但嬉施妺生前却是建了玉狐宗,玉狐宗内人丁稀寥,宗内巫觋祭祀皆手持一本宗门圣典《九言洌狐书》,云游四方,每遇有妖狐体质的女子,便将口诀秘要传授与她,也不知何故。”
略一顿,狐仙继续轻忽笑道:
“我自幼年便得授《九言洌狐书》的口诀,却再无缘遇见当初接生我,言我‘可兴天下,可亡天下’、并授我口诀的女萨满巫医,我得以修炼这《九言洌狐书》,也是承她所授。”
狐仙轻慨一阵,思绪仿佛回到了深远的过去:
“你我的法术修炼。说透了便是挖掘人之内在本性。法术功用与本性挂钩,修炼境界越高,内在本性便是挖地更为通透,法术施展便越为元转如意,威能高深,甚至有机缘悟出‘隐性’。”
“也就是说,我能够得到勾魂术,也是因为我的本性里有控制欲?”我皱眉道,“原来如此。”
“且算是吧。王一生,你总记得那天你被丢入井底时曾说过些什么?”狐仙斜视着我,问道。
被狐仙一问,我的思绪顿时倒转,回到了那天被我丢入井底时的景象。
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当时我被丢入井底后,曾经仰头朝着井口,愤怒地大喊:
“要么你们砸死我!要是我有一天能从井里爬出来,我要让你们全都跪在我的脚下!!”
没错,我的确曾经那么喊过。
“想明白了?”狐仙看着我,眼眸润灿,“王一生,那日你被打落井底,激起了你骨子里那股子不屈权贵、反抗忤逆的本性,是以你的本体法术便显现为‘勾魂术’。而如高雪芹那般性情杨花的男子,便是勾搭女子的‘魅惑术’。而我的本体法术则是‘驻颜术’。至于后来的读心术、定身术等法,皆是我在渡劫中换起了隐性,方才领悟。”
“驻颜术,还真是适合你这个美丽不可方物的女人呢。”我感叹道,心里却是多了一丝明悟。
法术能够根据不同人的性情表现出不同的功能,这是一个非常有用的信息。
“驻颜术的功效是什么?除了你所谓的勾魂术、魅惑术、驻颜术、定身术之外,还有哪些法术?”我定下神来,问道。
“很多。”狐仙呢喃道,“《九言洌狐书》里记载的法术共有九九八十一种,诸如易容术、魅惑术、控身术、易魂术、强身术、传声术、解离术、轻身术……之类,包含万象,既有体术,亦有心术。八十一法术中,以‘勾魂术’为最,所以,你该兀自庆幸了。王一生,你的法术是古今罕有,乃至独一无二的。”
我心头咯噔一下,但是很快又沉下心来,沉声道:
“不管什么能力,终究还是靠驾驭者的本事。法术是一把双刃剑,引火烧身的事我不想再犯了。”
“有这般的觉悟总归是好。”狐仙轻笑一声,随即回归常态,“每渡一劫,你便有极少机缘悟出新的法术来,这次你的时运倒是不错,在毁了容的外物刺激下,愣是悟出了驻颜术,可算是有了常葆青春、补葺面相的本事。去照照镜子吧。’”
很少看到狐仙喋喋不休说这么长的一番话,在狐仙开口时我就已伸出了手,摸上了我的脸颊,那一刹的手感,就如同抚摸着鸡蛋表面,让我一阵恍惚。
这是……我的脸么?
想到我这次渡劫的关键,我回过神来,咽了口水,转头看着狐仙道:
“喂,狐仙,先前你有没有看到一名老人出入我的病房?”
“……”狐仙静静地看着我,宽边帽阴影下一对洞察人心的清冷眸子一眨不眨地看着我。
狐仙抿着嘴,泛着光泽的嘴唇渗出盈盈的水意。
“没。”狐仙从容不迫地回答我,双目依旧一眨不眨。
“真没?”我挑挑眉毛。
“真没。”狐仙依旧静如瓷器地面对着我,手里提着一小块不到巴掌一半大的切糕。
虽然不用脑子我都知道狐仙对我有所隐瞒,但是除非这个女人愿意开口奉告,不然我知道我是无论如何也无法从她口中套出丁点讯息的。
尤其是在她手里拿了切糕的情况下。
“那就算了。”我没再做无用功,而是转身错过狐仙,朝着走廊尽头的洗手间快步走去,一直到洗手间转角处转身看到水槽上的镜面时,我定住了。
镜子里的人,是我么?
我放慢了脚步,拖着鞋缓缓地走到了水槽前,最终立定。
镜子里,是一名穿着紫蓝色格子短衫的男子,一头乌黑浓密的黑发潇洒披下,有几丝遮住了眼睑。但是,即便是隔着眼睑,我也能够看到那名男子充满威慑力、炯炯放光的犀利眼神。
没有了绝大多数黄种人都该有的偏黄|色皮肤,白皙到如同铺了砒霜般的尖下巴光滑瓜子脸仿佛是用亚膜纸拼凑出来。
分明的轮廓和的无可挑剔的面部线条勾勒出完美的弧度,高挺的鼻梁像是日本明石海峡大桥,纤薄而红润的嘴唇丝毫看不出被硫酸侵蚀的痕迹……
镜子里的人,是我,却又不是我。
因为家庭条件较差,我从小营养就不算充足,属于中国人普遍有的亚健康状态,加上为了照顾家庭常年日晒雨淋留下的略深肤色和风尘痕迹,使得我的面容得不到后天应有滋养,但是这一刻……
原来如此,这也是驻颜术的效果么。
原本应该让我一辈子沦为丑八怪的浓硫酸,居然没有在我的脸上留下一丝的痕迹。
我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最后自嘲一笑。
丑哥,我还真是该谢谢你啊……呵呵。
我盯着镜子里的男子,咬牙切齿,双手手指捏得咯咯直响,一股激愤的情绪在我的胸口动荡。
我的脸算不算变帅了?还是只是恢复了我本该有的模样?我不想多提。
我只知道一点。
那就是,无论我变得再如何英俊,阿雪,也看不到了。
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丑哥……而之所以丑哥会出手,则是因为——
滴滴滴。
就在我打算拧开水龙头洗把脸的那一刹,牛仔裤后备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
我心头微凛,探手取出了手机。
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对于陌生的号码,我始终存在防范心理,我眯起了眼,思量了一秒,然后大拇指在接听键上一滑而过。
“喂?”我淡淡地问道。
“王一生,你现在可爽?”电话那头,传来了一道熟悉的男子声音。
那道略带磁性的声音里,包含着满满的讥讽、恶毒和幸灾乐祸。
居然……是高雪芹。
他怎么知道我的号码的?我略微起疑,但是想到我曾经向夏圆圆递交过写有我联系号码的学生会主席的申请书,一切谜底都随之揭晓了。
“高雪芹。”虽然心头有些惊愕,但我依旧保持着冷静,“想说什么?”
“想说什么?我能说什么?我呢,就是问候你一下吧,我问问你,你现在爽吗?脸被毁了,当瞎子的感觉,很不错对吧?”高雪芹的声音有些阴仄,显得有些失态。
“是啊,很爽。”我冷笑着回道。“你也想试试?”
“我想啊,你倒是来啊!就怕你不能,哈哈!”高雪芹恶毒地笑道,“你在全校人面前毁了我和我爸的清誉和脸面,让我再也当不上学生会主席,那我就让人毁了你的脸,你说,这样是不是够公平?”
“是啊,很公平,Fairenough。”我冷冷地笑着道,“就是不知道下次我用三棱尖刀Сhā入你的左心房,捣断你的大动脉,用单刃刀割断你的竖脊肌、头后大直肌、腹横肌和提肛肌,再把你剁成肉沫之后,你还能不能再活过来给我同样公平的待遇。”
我冷漠的话语,似乎震惊了电话那头的高雪芹,但是僵持了两秒后,那头却是传来了高雪芹不屑的讥笑声:
“说得还挺专业,很拽啊?凭你?你能吗?别说大话了,王一生,你以为你在我面前算什么东西,你以为你在丑哥面前算什么东西?丑哥随便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你,这绝对不是夸张,不信你可以爬到丑哥面前,这次他可以玩瞎你,下次他可以玩死你!王一生,玩笑不是这么开的。没本事,终究是没本事。”高雪芹的声音依旧诡异和欢快,充满了复仇主义的歇斯底里,“王一生,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么反对我是对金娜有意思,我早就看出来了。我跟你说吧,现在她就躺在我的床上,我呢,就要采下她的第一滴血了,有本事,你瞎子摸象现在就摸过来拦我试试?呵呵,你做得到么?你……行么?我就是要告诉你,你的嫉妒心理有多可笑,我就是告诉你,你在我面前就是一个跳梁小丑,一只什么都不是的狗?跟我玩?下辈子!王一生,好好做你的失败者吧,哈哈哈哈!!”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八十八重生
“哦,不好意思,就算你是明眼人,也是找不到我的!”笑到一半,高雪芹忽然改口,讥讽起来。
“找不到?”
听到高雪芹的讥讽,我也笑了:
“要我分析一下么?你的手机背景声音里呢,有建筑工地的密集捶打声和钢筋落地声,是建筑路的宝通大厦商业区的建筑工地,或者滨湖商业区和江南大学东行桥附近,这个月里,无锡市有三处主要建筑工地进行开发,施工时间都较早,你那一带必然是其中之一。你的手机背景声音里的汽车轮胎声显得比较快,还有车子开过减速带时的轻微震动声,减速带之间间隔是10米,但汽车经过的平均时差却不到0.5秒,说明道路通畅,现在是上班早高峰期,无锡市内汽车能够这么通畅的地方,而且有减速线的地带应该是凤仙桥附近一带,也许是凤仙桥桥墩下方和建筑路交叉口附近的环湖西苑。我能够听到汽车声说明你的房间靠窗,而且显然并不太高,在两三层左右,我推断呢,你现在应该站在自己的房间里木地板上,优哉游哉地站在阳台或者窗前前,面朝太阳升到一半的南方凤仙桥,望着凤仙桥上划开过,坐满了人导致悬架压得很低经过减速带时震动声音都会变沉闷的奥迪A6或者悍马,对面则是建筑工地,对吧?环湖西苑一幢两楼或者三楼对吧,高雪芹,我已经知道你现在的所在地了哦。”
我的一番言论直接造成了手机另一端接近五秒钟的无声。
五秒后,终于有声音响起。
“王一生,我一直觉得你是个有脑子的人。现在我算是领教了几分。不过,就算你那还算机灵的脑子算到我现在的位置又能怎么样?你能做什么?难不成飞到我面前来破坏我的好事?呵呵。王一生,想不想听听金娜的声音?她现在就在我的床上,睡得香甜。我用了点丑哥那里搞到的麻药。这个妞之前对我死心塌地的,前天居然倒打一把,毅然决然地找我说要跟我分手,呵呵。看来这个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女人也不过是个见风使舵的势利眼,不把她霸王硬上弓,她是不会乖乖跟我的。王一生,知道么?我爸死了,我的声誉被你毁了,这几天学校里,包括学生会里陆陆续续有十四个女的跟我翻脸甩ρi股走人,这些都是你造成的,现在,我什么都做得出来。我打你电话,就是告诉你,就算你毁了我的清誉,我还是赢家!”
“赢家?”
高雪芹显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对女生的吸引力以及对金娜的束缚力来源于他的内丹,如今他已失内丹,自然对于女生的魅力大减,再加上之前我趁着食堂中毒事件在全校学生面前大肆毁坏高雪芹的名声,所谓人的名,树的影,墙倒众人推,现在高雪芹已经在自己的老爹高清华死后站在舆论和非议的风口浪尖上,成为了众矢之的角色。
嫉妒他的男性自然煽风点火,跟他有过风流韵事的女生自然甩尾走人,其他的不知情的学生因为食堂中毒、张雨婷事件“曝光”等原因也对他印象极差,高雪芹可谓是前途毁尽,想要东山再起,除非愚公移山。
“高雪芹,你可不是什么赢家。你不过是个小丑。”我平声道,“而且,想对金娜怎么样都跟我没关系,你尽管上。你现在的不光彩作为不过是典型的失败者复仇心理罢了。金娜跟我没有半点关系,随便你玩个痛快去,玩死在女人裙下我倒是省事。这个世界上女人千千万万,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糟蹋一个两个不会提高人口出生率和自杀率。高雪芹,好好享受你失败人生的味道吧。在你断气之前。”
说罢,我不待高雪芹回话,就直接挂了电话,第一时间就转身冲出了洗手间,走向了走廊的电梯方向。
就算是乘坐计程车,距离凤仙桥差不多有四十分钟的距离,如果高雪芹真的铁定了要对金娜做什么,我恐怕已经不可能阻止。
但是有一件事,我却是可以做到的。
我提起了我的第二部手机,直接拨通了110,在两次转接之后直接接入了无锡市公安局,不等手机那头的警方接线员问话,我就直截了当地道:
“别问我的姓名,我只是个通风报信的知情者:凤仙桥口,宝通商业区对面,环湖西苑一幢楼内有人埋下了五吨新岩石炸药,如果不在一个小时内撤离楼内居民,就等着夷为平地吧。”
“什么?”手机那天传来了一阵不敢置信的惊异声。
“我不说第二遍,你们警方应该有电话录音,就不需要我重复了。如果不想在今天晚上的无锡报上看到无锡市公安局局长因为不听通报者的炸弹警告而造成居民伤亡最终被人谴责乃至下台的消息的话,就赶紧行动吧。”
说完,我也不等对方回答,直接就关闭了手机,然后打开手机后盖,取出了SIM卡扔进了走廊边上的废纸篓里。
我的SIM卡得到的渠道靠的都是勾魂术,所以我不需要担心警方能够通过电话锁定我的位置。
虽然是荒诞不经的炸弹警告,但是我相信无锡市警方还是会本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心态对那一带进行最快的撤离。我就不信在这样的情况下高雪芹还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举动来。
“怎么了,那种表情?”在经过狐仙翘腿而坐的排椅时,狐仙冷不丁地问了我一句。
“我得走了。”我转头对狐仙正色道,“狐仙,阿雪暂时交给你了。告诉她我出去散散步,见见阳光。如果我很久没回来,你先带她回去,我会打电话给她的。”
“所以,这便是感谢我这两天的方式?”狐仙翘起下巴看着我,似笑非笑地讥讽道。
“现在没时间跟你磨嘴皮,狐仙。我得去收拾这几天搁下的烂摊子。”我提了提衣领内角,目光从狐仙那画满讥嘲之意的精致玉脸上收回,然后平视前方。
“呵。”狐仙轻呵一声,撩拨了一把黑发,自顾自道,“不再狗挑门帘子了,倒也有了几分正经模样。人有三回六转,山有九曲八弯,王一生,你现在也算是瓦片翻身,步入了正道了。”
我瞥了狐仙一眼,略一沉思,道:
“或许吧。总而言之,我的后方就托给你了。狐仙。你是我最信得过的女人,没有之一。”
“这算是套近乎还是自拉郎配?”狐仙问道。
“你想太多了。鼓噪的女人。”我笑了一丝,然后转身径直朝着电梯所在的大厅走去。
方才走了小三步,身后忽然传来了一名医护人员的声音。
“喂,站住!你不能乱走!你是314病房的那个做了眼角膜手术的王一生对吧?你现在的眼睛还没完全好,最好不要乱走!”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我皱起了眉头,转身,我看到一名穿着白色医护人员制服的中年男子抱着药品登记册急急忙忙朝我跑过来,他似乎认出了我。
只是,当我缓缓转过脸时,对方却是当场愣住了,手里的登记册也是哗啦一声掉落在地,散成了一堆。
“你的脸……怎么可能?!”男子怔怔地看着我,双目微开,瞠目结舌。
“你什么都没看见,已经可以走了。”我的视线随意在对方脸上轻轻一扫,对方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呆滞,然而下一秒又变回了常态。
“知道了。”
男子没有违抗我,极为顺从地接受了我的命令,然后捡起了地上的登记册,满脸随然地转身离去,就像什么都没有看见一般。
勾魂术……果然恢复了么。
我轻轻捏了捏右手手指,心情越发地平静。
既然如此,那么,就没有什么可以阻挡我的脚步了。
正走到电梯前按下液晶显示器下方的下楼键,电梯门就霍然一下开了,里面挤满了人,黑压压一堆,把整个狭小的电梯空间都挤地水泄不通。
粗略一算,起码15人。
电梯里的人有老有少,看到我,他们都露出或是为难或是驱逐或是不耐烦之色,显然,对于一部已经接近满员的电梯来说,已经没有我进入的余地了。
但是——
“都给我出来。等下一趟。”
我的目光淡淡地扫过电梯内所有人惊愕的双目,然后淡淡地下达了我的命令。
“是。”
“好。”
“哦。”
“知道了。”
刹那间,电梯内所有人的表情都变成了恭敬和顺从,他们用服从的目光看着我,也不多说什么,一个个陆陆续续地像是收到了长官的命令一般列成两队从电梯内涌了出来,从我的双肩两擦擦过,一直走到了我的身后,恭恭敬敬在那里站成一排。
而我,则是独自一人静静走入了空荡荡的电梯,关上了电梯门,留下了身后黑压压一片的电梯乘客。
十秒后,我缓步走出了电梯,再二十秒后,我穿过了人来人往的大厅,走出了医院大楼。金色的阳光洒在我的脸上,让我不自觉地眯起了眼睛,但是阳光的刺激却丝毫没有给我的眼睛带来哪怕一丝丝的不适感。
阿雪的眼角膜,和我的眼睛融合地……非常完美。
我轻轻抚摸了一下我细嫩的眼皮,心里产生了一股淡淡的愧疚感。
沿着医院大楼外的林荫道,我一路走到了无锡三院大门保安亭边上,半只脚踩在无锡市三院大门门栏线外,铺开在我眼前的是食肆陈列、店铺林立、商人流滚滚、车行如水的兴源北路。
理发店门外旋转的柱状三色灯、五金电器招牌上微亮的流光灯弱光、DISCO、KTV、爵士吧、咖啡厅和酒吧外的LED灯或者霓虹灯都比往日更加色彩鲜艳、斑斓炫目。
难怪狐仙当初说阿雪有一双无比清澈的眼睛……原来,阿雪一直都看着这么美的世界。
我轻轻叹气,耳边却是忽然传来了一阵男子悲戚的惨叫声:
“求求你们了!!这是我们家做生意唯一赚钱的路了!你们要是收了我的摊,让我们怎么活啊!我还有一个儿子在上大学,一个女儿在读高中,没有钱怎么交学费啊!!”
我循声望去,却是眼皮一搐。
只见在前方兴源北路的交叉口处,一名穿着灰色旧布衣的男子手扶着胸部躺在地上,一只鞋和鞋垫散落在距离其头部很近的地方,另一只手则是死死抱紧了身侧一辆被砸烂了上方蒸笼和竹筒、蒸汽炉的手推早点车的车轮,而在后方不远处则是两辆黑白相间的城管执法车,此刻,十名城管正围在那名倒地小贩前,其中两名城管死死地拽拉着那名鸡皮鹤发、抱紧了轮胎不肯松手的小贩,想要把他拉开,只是那小贩倔强的很,就是指甲片都因为抓轮胎太用力出血都不肯松开,而周围的围观群众也有五六十人,一个个都怒视着身穿黑色执法制服的城管,脸上都是义愤填膺之色。
而在稍近些的地方,也有二十来个推着手推车卖早点的男子对着城管指指点点,怒斥不已。
“你说你们是不是人啊?!刘老汉都在这里做了三年生意了,也没有造成什么不良影响,现在你们倒好,说砸就砸了,刘老汉家里有两个孩子,让他怎么养家过日子啊!?”
“是啊,你们这群丧尽天良的畜生!”
“妈的,看不下去了,你们有种再拉,我们跟你不客气啊!”
随着城管拽拉那名叫刘老汉的小贩,人群中其他小贩也是越来越站不住了,一个个都破口大骂,口沫横飞,一副摩拳擦掌就要拼命的姿态,其中自然也有胆量较小的人随声附和,或是别有用心的利己主义者煽风点火,但是总体上愤怒的情绪在急速地扩散蔓延,转眼已经到了剑拔弩张的境地。
“都嚷嚷什么?这里是规定不准摆地摊知道不?你们都不走,想被收车对吧?行,不走把你们的车全给收了!”
城管执法中带头城管队长是一名人高胆大的种,身材魁梧,讲话牛声牛气,挥动着手里的长棍,大声吆喝,颐指气使,丝毫不惧渐渐围聚而来的小贩大军而在一旁指指点点的过往人群。
执法队队长能说出这番话也不知道是后台硬还是底气足,但是他这番话的唯一成果就是在加剧事态的严重性,尤其是最后的半句话,瞬间就如同火药般引燃了小贩群的民愤,十多名小贩当场推翻了自己的手推车,奔着大批城管直冲而来,手里还舞着钢棍,大批城管见势不妙,一字排开,也纷纷拔出了执法棍,摆出自卫和硬磕的架势。一旁还有不少还算理智的商贩、路人劝架。但是却丝毫没有用。积聚已久的矛盾豁口已经打开,冲突的洪流急转直下,已经不可遏止,就在下一刻,趾高气扬的城管和一拥而上的小贩外加一些良心发作的路人统计五六十人分作两拨人马冲突在一起,钢棍乱舞、警棍起落,凌厉的飞腿连连踢踹,还有出拳带起的嚯嚯风声让人不寒而栗,转眼之间,几个小贩或是城管纷纷受伤倒地,更有不慎破皮出血的,地面上染了触目惊心的一小片。
我静静地站在无锡三院大门外的倒鸭子旁看着这一幕,呼吸不急不缓。
这一切对于太多人来说或许都极其残酷,但是我却只是一个纯粹的局外人。
直到当一名失控暴走了的小贩从手推车的抽屉里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单刃刀时,直到一名城管把手推车推翻压倒在一名小女孩身下的那一刻,我的眼皮微微一跳,我握起的空拳头攥紧了几分,然后迈出了一步。
“都给我停下!!”
我深深吸了口气,眯起眼,横空一甩臂,终究沉声冲着前方混乱的人群下达了命令。
沉重、响亮、嘶哑的声音从我的嘴中扩散而出。
就连喉咙也在隆隆作响,耳膜间传来的麻痹感让我意识到到我放出命令时的声音,居然如同雷神下诏一般,传荡了整整上百米的距离,响如洪钟。
也就在放出命令的一刻,我感觉到我的双目一阵火灼般的炽热,一股滂湃的气息在我的双眼里剧烈翻滚涌动,而就在下一秒,我清晰地感觉到我的双眸猛然一缩,在沉寂了半秒后又猛然一放,眼瞳深处似乎有两条盘旋已久的能量火蛇猛然窜出!!
无形的火蛇猛然自我双眸中飙射而出,疯狂扭身向前,在经过之处划出了两条蜿蜒扭曲的轨迹,而就在半途中,两条火蛇瞬间炸开,散化为了上百条更为细小的火蛇,一条接一条,如有意识般自从跳窜进入了前方一个个或是抬头或是转身向我望来的人的瞳孔之中。
刹那间——
整条街都静了。
【今晚还要无数更新】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八十九我的任务,是熄火
五分钟后,兴源北路的人群已经疏散,如潮般的小贩已推着各自的推车离开,而城管的两辆执法车也已载着两名头部带血迹的城管撤离而去。
而我则是独自一人穿过了人群,缓步行走在宽阔的大道上。
之前我已经给城管和小贩甚至包括路人在内下达了离开的命令。
一直走到兴源北路尽头的815号公交车站车牌之下,我才停下了脚步,我一只手握住了公交车站牌的铁柄,另一只手则是轻轻拭去了额头上的汗珠。
就在过去的五分钟里,我已经摸清楚了我渡过第二劫后的勾魂术能力。
狐仙说的是对的,我能够控制的人数,的确达到了近百人,而且,对同一个人的控制的次数也应该提升到了两次。也就是说,我曾经控制过的人,也可以再次控制……比如说,金娜。
除此之外,我还意识到,我的勾魂术的精细度也上升了,在之前,我必须正视着对方的双目才能够完全成功。而现在看来……就算只是对方的侧脸,一只眼睛,我的勾魂术也照样有效。
想到这一点,我定下了心来。
虽然对于勾魂术的原理我一直找不出符合逻辑与现有人类理论的解释,但是,我的大脑里也一直有一个构想,那就是勾魂术本身类似于某种特殊的电子信号源,勾魂术能力越强,也就是信号强度的提高,而信号越强,就越容易被接收到……这样的理论可以解释我的勾魂术从正视双目到只需要轻轻一瞥。
分析完毕我现有的能力后,我二话不说,掏出了我的第三只手机,尉文龙在逃亡之前告诉了我他的新号码,如今,该派上用场了。
拇指从绿色的呼叫键上轻轻滑开,我拨通了尉文龙的新号码。
约莫十秒后,手机那头出来了一个极度疲倦的声音:
“非日非月,为天下明?”
“礼。”我淡淡地回答了我和尉文龙商量好的暗号,“文龙,是我。我不管你现在什么情况,我打你电话,只是想告诉你一件事。”
“说。”尉文龙的声音带着几分的困顿与沙哑,还有些许的虚渺,似乎极度的疲倦。
“回来吧,文龙。最黑暗的时光已经过去。”我淡淡地道,“我做了眼角膜移植,眼睛已经复明,而且,运气不错,渡了这劫,我的勾魂术能力也连带着有所提升,最高极限已经提升到了九十九人。文龙,再也没有人能够阻挡我们的计划。”
“……是么。贫得宝啊。”尉文龙淡淡地笑了一下,略显疲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的欣慰。“恭喜了,王一生。你的脸怎么样?”
“如果我说我的脸已经恢复了。你信吗?”我笑着道。
“……”尉文龙停顿了一秒,道,“别人我不会信。但你无法用常理解释,所以你身上的任何反常现象,我都信。”
“很好。”我咧嘴微笑,“那就回来吧。文龙,我需要你的力量,是该按照我们的计划,把无锡拿下了。”
“啊,是。”尉文龙有些疲倦地应了一声,“你有什么想法?”
“知道无锡市常委构成么?”我问道。
“啊,知道。党口方面,江苏省委常委兼无锡市委书记一人,无锡市委副书记一人,无锡市委秘书长一人,无锡市纪委书记一人。无锡市政法委书记一人。无锡市统战部部长一人。无锡市委组织部部长一人。无锡市宣传部部长一人。无锡军分区政委一人。
政口方面,无锡市长、无锡市委副书一人。无锡常务副市长一人。无锡市新区党工委书记一人。还有刚进圈子,当前途无量的无锡市市委副书记助理一人,也就是李玉江。共计13人。”
“知道就好。”我淡淡笑着道,“文龙,你知道我要做什么么?”
“变天。”尉文龙道。
“不错,如果我想,这13个人我可以全部拿下。”我轻轻地道,“事实上,如果我顺带跑去拿下江苏省常委那方面更方便点,毕竟那里权力更大,言语权更有效,但是现在时间不容许我跑南京的政府办公厅或者省委常委会议厅一趟。只是现在张国华的处刑迫在眉睫,公安局那边暗流涌动,我们是时候立个暂时的后台了。尉文龙,我现在想要搞到点工程爆破炸药,你说是通过无锡市水下爆破公司的渠道好,还是江苏春雷爆破公司好,又或者是无锡烟囱爆破公司或者江苏华东爆破工程有限公司?”
“华东。”尉文龙淡淡地道,“华东爆破公司已经有十多年的历史,体系完善,技术高端,我有过了解,他们在硝化甘油炸药的冻结、针孔喷气、炮泥诱发碎裂等问题上的处理非常得力。”
“那就华东。”我点头道。
“怎么,想炸了市政府?”尉文龙懒洋洋地问道。
“还没那个闲情。我另有一个具体方案。”我平声道。
“什么方案?”尉文龙淡淡地问道。“对于眼下的局面?”
“不妨猜猜?”我笑了笑。
“你说。”尉文龙淡淡道。“我很困。逃到了乡下,三天没合眼了。”
“好吧……”我幽幽叹了口气,然后,用最为简单的口吻,把我接下来用来对付无锡市公安局、回敬丑哥,擒拿高雪芹,还有处理那些个杂兵小将的计策组织为一个完整的体系,讲述给了尉文龙。
“我的计划怎么样?”诉说完了我的计划后,我征求尉文龙的意见。
“可行性是有,但是风险相当大。切根据你的讲诉来看,无锡市公安局内部的秘密武器应该是司伏见领导的专案组,而目前对你不利,而且可以确定和高清华有不浅的交臂情缘的地下黑色团体是以一个叫‘丑哥’的人物为领导。那个人,似乎也很不简单。”
“不错。”我点点头。
“所以,如果想要实施我们的计划,打造我们的金牌团体……”尉文龙启齿道,但是他说到一半,就被我打断了。
“不错,想要实施我们的计划,我们需要最优秀的人才。司伏见也好,那个叫丑哥的矮子也好,我非拿不可。”我微微笑起来,“我要把他们搞进我们的‘八部众’计划。”
“有意思。”尉文龙的声音似乎亢奋起来,语调里的倦意也稍减了几分。
“所以,文龙,尽快回来吧。时间不多,迫在眉睫。我需要你的力量。”我用平静中略带严谨的语气道。
“这一次,我们,要拿下无锡。”
“哦,是么。先让我睡十五分钟。”
手机那头的尉文龙打了一个长长而疲惫不堪的哈欠,然后,懒洋洋地挂了电话。
就连下次通话的暗号都忘了定下。
“这个白痴……”我笑骂了一句,然后把下次通话的暗号“术以知奸,以刑止刑”发送了过去,这才罢了。其实,我也知道尉文龙忘记暗号,是对我能力的信任,但是多一份谨慎,总是多一道保险锁。
送完短信,我塞回手机,缓缓地抬起了头,车流往来的兴源北路被晚春的金色阳光所照亮,点点碎阳在我的身上流转,打出了斑斑驳驳的光点。
我缓步朝前,走到马路中央,挥手拦下了一辆载满了人的的士,司机拉下车窗,皱着眉,粗声粗气地冲我道:
“晃什么晃?当你是路栅栏啊?没看见车里人满了吗?!”
“是吗。”我随意扫了一眼的士副驾驶座上的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和后座上的两名中年女子,魅笑道:
“既然满了,那就全都给我下来吧。”
说完,我使用了勾魂术。
……
等到车里除了司机之外的三人全都乖乖地提着行李拎着斜挎包下车后,我全都让他们齐刷刷地等在了外边,然后绕了个弯进了副驾驶座,拉上了门。
“去哪?”脸上已经如同平地虎般丧失了所有威势的司机恭恭敬敬地问我道。
“太湖新城,兰桂坊。顺道经过太湖新城派出所。快点。”
我不换不慢地道,一边说着,一边曲起左脚,右脚则是轻叠在左大腿之上。
“没问题。”司机恭恭顺顺地说着,然后踩下了油门,急速发动了老旧的的士,一股背推力传来,发飙的的士四轮狂转而起,带动着我呼啸着奔向了太湖新城兰桂坊的方向。
之所以去那里,是因为,那里是丑哥的大本营。
而我之所以知道那里是丑哥的大本营,是因为当初丑哥把我送回到城南高中时,我已经清清楚楚地记下了当时面包车的转弯次数、转弯方向、振动频率和行驶时间、上桥下坡的次数。再加上当时丑哥送我时我清楚地听到了KTV俱乐部特有的欢歌笑语和音响声
,所以利用反向逆推法,在记住整个无锡市大大小小数以万计的大街小巷的前提下,锁定丑哥的大本营为太湖新城乃至是兰桂坊,对我来说,太简单了。
我不是什么用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为自己无能找拖延的借口的无能之辈,从被丑哥泼了一脸硫酸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做好了最为充分的复仇准备。
呼啸着的的士窗外,街道的景象化为模糊的色彩,而我一手托腮,惬意地望着窗外的光景,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这回换我玩你了,别让我太扫兴啊,矮子……”
狂飙的士冲进了高架桥下方的阴影之中,高架桥上,瓷蓝色的天空之中,则是朵朵散状的卷云,缓缓飘移。
世界是一团永恒运动的活火。
而我的任务,是熄灭它。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九十分威伏熊
……
无锡市公安总局,刑侦科办公室。
一身褐色大衣的司伏见懒洋洋地坐在办公桌前,双手Сhā在脑海,而在他的面前,则是站着张国华的妻子,吴艳芳。
“我已经把我目前掌握的关于银乐迪案件的证据资料还有诸多疑点送给了无锡市中级人民法庭。包括王一生是凶手的猜想和张国华提出的所有证据。这件案子本来疑点就多,二审法院那边九成会在看了资料之后以证据不足选择重审。虽然之前你帮张国华找了律师两次再审辩护,但是那时候张国华一口咬定自己杀人的事实,你的辩护全部无效。而这一次是当事人张国华亲自上诉,味道很不一样,翻案的几率很高。”司伏见看了吴艳芳一眼,问道。“所以你老公明天暂时不用刑场了,在重审结束之前,起码还能缓住一段时间。”
一脸憔悴的吴艳芳拿着属于张国华的户口本资料,热泪盈眶地歇了口气,道:
“真的是……太谢谢你了,司警探。”
“这是应该的。让真相大白是做我这一行的本分。”司伏见温和地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道:“我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现在的关键是要尽快搜罗到张国华所说的王一生的翻案证据,只可惜这几天我们刑侦科派去王一生家里和医院调查的专案组人员都没有结果。王一生太狡猾,我们警方派去录口供的人全都被他以双目失明、装疯卖傻为说辞推托了。”
吴艳芳露出了极其痛恨厌恶:“这个死没**的小畜生,我真是恨不得把他生吞活剥了!都是他那诡异的花样害了我和国华,还有……我儿子。”
说着,吴艳芳眼角一红,再次潸然泪下。
司伏见无奈苦笑,微微摇头,可便在这时,司伏见随身携带的微型对讲机中忽然传出了一阵女声:
“司警探,你真是料事如神,王一生真的有动作了!好可怕的家伙。”
听到微型对讲机内的声音,司伏见神色顿时犀利而冷冽起来,他从上衣内袋中取出了通体漆黑的对讲机,道:
“冷静,苏舒,描述一下情况。”
“是这样的,司警探,你简直就是料事如神……这几天我们专案组按照你安排的,每天都轮流换班穿着成便衣在无锡市三院医院大楼门口监视王一生的出入情况,结果,就在刚才,我亲眼看到原本应该双目失明毁容了的王一生居然像个没事人一样从医院大楼里走了出来……而且,他……简直不可思议!我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要不是和我一起的罗斌去医院问了一下,我都以为我看错了人!王一生是怎么做到的?”
“不急,苏舒,说慢点,清楚点。什么情况?”司伏见淡淡地问道。
“司警探,你的猜想是对的,我刚才亲眼看到了那王一生……他使用了类似于催眠术一样的特异功能,把原本打成一片的城管和小贩都赶走了!全都赶走了!他一个人就平息了一场暴乱啊!太可怕了!”
“我知道了,苏舒。王一生恐怕真的有不是我们普通人所能够理解的能力,这是我预料到的情况,现在看来可以确定了,我没有太紧张,所以你也不用太紧张。你告诉我那里的情况,城管和小贩一共有多少人?”
“全部加起来……怕是有五六十人吧,还有一些围观的群众,也被王一生随便说了几句就像是中了邪一样乖乖离开了……可怕,太可怕了。司警探,如果不是亲眼看到,我简直就不敢想象。”对讲机里的声音显得十分的焦虑和惊慌。
“呵呵,一次对近百人使用那能力,这还真是恐怖呢……当时的景象你有用手机摄像功能拍下么,苏舒?”司伏见问道。
“这个……我太紧张,给忘了。实在对不起了,司警探。这是我的失误。”对讲机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歉疚。
“没关系,紧张是正常的。正常人看到这样的景象都会震骇。话说回来,苏舒,你还能够给我汇报,说明王一生没有发现你,对吧?他现在的行踪怎样?”司伏见对着对讲机,用一种极其冷静的口吻道。
“我看到他上了一辆本来载满人的士,把上面的人……全都赶下来了,我亲眼看见的。车牌号码我也记下了,是1513!”苏舒的声音不安地传来。
“你现在在追赶那辆的士么?”司伏见问道。
“在追,我用我的私人YAMAHA摩托车在追,但是我不敢靠太近……”
听到对讲机那头的声音,司伏见略带满意地点了点头,眼中闪过一丝的新闻:
“不靠近是对的。靠太近一来王一生怕是会觉察并且逃跑,二来你可能会遭遇不测,三来你没法拍下王一生的情况并且向我汇报。苏舒,听好了,现在开始,我要你紧密跟踪王一生,和他保持500米以上的距离,我想这个距离他很难发现你,就算发现也未必能够对你使用他的能力。尽量用你的手机拍下王一生使用他那奇特能力的过程,这会是非常决定性的惊天证据。不然法院那边还是无法给王一生定罪。”
“好的,我尽力……”对讲机那头的声音,显得有些勉强。
“加油吧,苏舒。我们的胜败,可是在此一举了,呵。”
司伏见重新倒回了红木椅上,背贴椅背,那硬朗俊秀的脸上,依旧挂着胜利者的笑容。而且,似乎越发地浓郁起来。
“王一生啊王一生……天欲使人灭亡,必先令其疯狂。你本可以低调,此刻却如此疯狂,到底在急什么呢?”
……
“汇报完毕,做得好。”我对着名叫苏舒的女刑警点了点头。
在我刚出医院大楼的时候我就发现她在暗中偷偷跟踪和监视我,后来我平息城管和小贩争执时她也在远处打量,再加上她标准和军人化的走路姿势和我上的士后依旧继续跟踪,所以我估计她是专案组的人。
在太湖新城派出所门口,我拦住了她,用勾魂术把她的身份原原本本地套了出来,结果不出我所料,她果然是司伏见那边的人,而之后她给司伏见的通风报信,也都是我故意让她说的台词罢了。
事实上,在那之前,她就已经被我所控制,成为了我的女人。
通过苏舒的口,我得到了相当多关于的关于司伏见的资料,比如说,我知道司伏见父母是上海人,后来乔迁美国康州,司伏见在中央警察大学时曾一直保持着综合学分第一名的惊人成绩,同时参加过两年的侦察兵,后来因为个烟瘾处分的原因退出了侦察兵队伍,之后又自学考了LSAT考试,以280分的惊人满分成绩通过哈佛大学比试进入了哈佛大学法学院进修,大学期间辅助当地警方连破奇案,后成为康涅狄格州科学咨询中心的会员和ICPO中国中心局的名誉顾问,是FBI犯罪心理学与行为学的专家,曾在华东政法大学、美国纽海文大学做过演讲,后来在李昌钰的法学研究所工作,似乎是李昌钰的私人助理。
这样的人才,如果说我不心动,那绝对是假的。
虽然撞见苏舒让我有些意外,但是我特意让专案组的苏舒把所目睹到的一切告诉司伏见,那是为了引出司伏见。我知道,只要控制了他,就相当于下赢了警方的这一盘棋。
“苏舒,我要你继续装平常状态继续跟踪我,每隔五分钟向司伏见汇报一次。保持和我的距离在五百米以上。但是不要用手机拍摄我的行动,更不要打断我。在我有指示之前,你不要轻举妄动。”
我一字一句地对着被我操控的苏舒下达了命令。
身穿轻便花色短袖的便衣女警在听到我的命令之后,美眸里闪过清明之色,道:
“是。”
“这就好。”
我点点头,然后转身,负手走向了前方的太湖新城派出所大门。
太湖新城派出所的治安亭有一名身穿蓝色民警制服的中年保卫人员,看到我,直接朝我走来,瓮声瓮气地问话道:
“喂,站住,你干什么的,有什么事?有事先到我这里登记……”
“让我进去吧。民警大叔。”没等对方把话说完,我就正视着他的双目,开启了勾魂术。
保卫人员的表情瞬间变得无比呆滞,原本警惕防范的脸色也放松了下来:
“好的,你进去吧。”
“谢了,大叔。”
我微微一笑,直接擦过了保卫人员的身,缓步朝着太湖新城派出所内部走去。
我的目标很简单,那就是太湖新城派出所二楼档案库隔壁的枪库,还有派出所内部二十到三十名左右的民警,三名副所长,一名教导员和一名所长。
虽然说派出所只有所长能够随身携带枪支,普通民警只有在执行警务活动时才能够使用,并且使用前要向人事管理部提出枪械使用申请,方才能够领取和持枪证上登记型号相同的枪支,而在使用上缴后还有登记使用的枪械型号与子弹型号与子弹使用数量,在政工人事、装备财务部的验收后汇报警务活动的过程……
但是,有了勾魂术,这一切都不是什么难题。
我一路使用勾魂术,三名派出所的内部人员在派出所门口就被我用勾魂术控制,再之后我直接让他们把我带到了所长所在的值班室,再之后……
我控制了派出所所长,赵守博,还有两名副所长和一名教导员。
“赵守博,我要你立刻以搜查贩毒团伙为名义向上级申请出动20民警干事,同时佩戴枪支。”我淡淡地道。
“是。”在勾魂术的影响之下,赵守博根本没有任何违抗我的余地,哪怕是我让他立刻开枪杀光派出所内的所有干事他都不会有丝毫的犹豫。
赵守博很快就以紧急警务的名义召集了派出所内的二十名民警精英,里面没有一名是混饭吃的合同工的协警。
二十名民警在我的面前排成了一字,而我则是坐在木椅上,淡淡地对他们施展了勾魂术: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服从我的全部命令。”
“是!”原本还有些茫然不知自己为何被突然着急的二十名民警瞬间并拢双腿,站得笔直,丝毫没有停滞。
“好了,让枪库管理员给他们发枪吧。”
叠着腿坐在会议厅沙发上的我满意地看了看眼前的二十名民警,偏转目光对赵守博点头示意。
“是。”赵守博没有违抗我的命令,第一时间就分配了二十名民警以警务活动的名义前去枪库领取枪支,当然,期间因为我的勾魂术再次施展,枪库管理员都没有等上面的行动指示下来就直接打开了双层防盗门让所长和二十名民警进入其中领取枪支。
为此我还饱福了一次派出所枪库的景象。
天棚上悬挂着鲜艳的五星红旗,墙壁上有记录本,上面有太湖新城枪库负责人的签名。
一百多平米的阴暗房间里摆放着大量的铁箱铁柜,铁箱门死死锁着,还有铁链包围在外,而铁柜上则是驾着执勤的54式枪支,数量大约有五十。
“54手枪……军用81-1式折叠自动步枪,居然还有铭文是97-1的防暴枪,折叠托和直托都有,呵呵。”
我目光在枪库的内的枪械上扫过,让我稍微感兴趣的是一把折叠枪托的改装枪,居然还装了著名的皮卡丁尼战术导轨和白光瞄准具。这在国内可是稀罕到极点了,真不知道在这块地方怎么会出现这种先进枪支。除此之外还有64、77、84等民警常用手枪,还有一把81式散弹枪、警用榴弹发射器和警方的军刀。
虽然我都在军事武器杂志或者兵器大全上看到过这些枪支,但是当金灿灿列成一排的子弹在我的面前晃动时,还是多少激起了我内心的野性。
对于一个小小的派出所,居然能够拥有地级市武器库一般的枪支,虽然数量不多,但我多少有点感慨中国枪支管理的数量。
五钟之后,二十名干警清一色佩戴上了54式手枪,每人五发子弹,整齐划一地在我的指挥之下离开了派出所,井然有序地上了派出所的警车,前前后后一共五辆,太湖新城派出所一共也就这么几辆,剩下的要靠敞篷巡逻车补上。
挂着白底黑子警车车牌的警车陆陆续续开动,而我则是坐在为首的那一辆的副驾驶上。
当然,在那之前,我让赵守博给我准备了一套黑衣黑裤的民警用制服,衣服还算合身,所长赵守博还在我的命令之下给了我一顶警帽和一张警察证,我这么做主要还是为了防止我的身份太过暴露,稍微着装一下能够分散敌人的视线,干扰对方的行动。
乌拉乌拉……
刺耳的警笛声拉响,此起彼伏,如潮如浪,沿着太湖新城一条街传荡开来,惊动了路上的行人车马,因为红灯无法阻拦警车,浩浩荡荡的警车大军一路长驱直入,路上没有丝毫的滞碍,就算是奥迪Q7和辉腾以及保时捷卡宴都是纷纷避让,丝毫不敢靠近。
坐在警车内,我第一次体会到了那句“再牛的车比不过警车”的真理至言的正确性。高端车也罢,SUV、MPV商务车也罢,在警车面前,都只有缩头退让的份。
在南北走向的滨湖路和东西走向的太湖新城路路口的西侧交汇口,我让全体警车停了下来,同时用民警的微型对讲机布局道:
“停下。太湖新城的东西走向的路西侧没有出口。二号警车内的4号到7号你们四人在东侧路口南部转角口设下埋伏,如果有我对讲机里描述的不法分子模样的人逃逸而出,在到达转角处时第一时间跳出击毙,不需要犹豫。如果对方人数较多,超过十人,很有可能逃脱枪击,之后他们的逃跑方向只有两个,那就是南北走向的滨湖路,北路较长,在五百米之后有一条通往西侧一建建筑装修公司的岔道口,三号警车内的8号到11号四人,你们在那条岔道口突击直接击毙,不管对方选择北路走向还是西侧走向,你们都起码能够击毙一到两名不法分子。”
“如果对方逃脱时走了南方的路,那么他们在前行四百米后有两条选择,一条是一路南行直到太湖大道,另一条则是逃往西南侧的烟草专卖局稽查大队所在的路,最后同样在前方贯通东西的横向走向的太湖大道逃亡。所以,四号警车内的12号到15号你们四人,西南侧岔道口处的电线杆后方做好狙击准备,第一时间发动狙击,击毙对方,如果对方用汽车逃跑,你们则是狙击他们的轮胎,务必在他们上太湖大道之前拦下他们,知道么?否则他们上了太湖大道,南可以逃往丁香路,东部则是可以逃到红星路,西可以逃到蠡太路,逃跑的几率就大幅度增大了。”
“剩下的一号车内的1号到3号,五号车内的16号到20号,还有后续的巡逻车内的21号到23号,你们十一人准备好枪支,跟我一起搜罗兰桂坊附近的所有地下会所,务必要把那些蛀虫给搜出来。”
在这一次的行动之前,我就已经给所有被我用勾魂术操控的干警编上了编号,我很确信丑哥的大本营是太湖新城的兰桂坊附近的某一处地下会所或者地下室,而且对于丑哥的逃亡路线,我也基本已经摸清,他只有两条路可以逃亡,而在他逃亡的两个路口的岔道口,我都已经布下了干警作为埋伏,除非丑哥时运齐天,不然就是再给他八条腿十六条胳膊,他也没有逃出生天的可能。
这一次突击的主力是我带领的十一名干警,能杀死丑哥多少人主要是靠这一波主力,而滨湖路与太湖新城路交叉口的警车主要起到拖延、伏击、消耗作用,真正起到彻底歼灭敌方有生力量的,应该是北路和南路两个岔道口埋伏的兵力。在那两个岔道口设下埋伏狙击,子弹的覆盖范围是南部、西部、北部三侧的270度西南缺角的圆状区域,基本上四个人连续开枪,每人五发子弹,一共二十枪,哪怕按照10%的命中率,能够杀死的丑哥人数不会下于两人。
《鬼谷子飞箝篇》里的“立势制事”讲究己方主动设下一个环境布局给事情造成不可逆转的外部压力,《揣篇》里讲究“隐己成事”,需要在事情未处理之前就筹划好周全的计谋和每步切实可行的实施措施,并且把对方蒙在鼓里,才能够引导到自己想要的结果。明朝刘基《百战奇略地战》中讲究“凡与敌战,三军必要得其地利”,如今我利用湖滨南北路岔道口的视觉盲点设下了埋伏,已然事先占据了地利。而在人力方面,拥有勾魂术和枪支子弹的我方,几乎没有溃军的可能。
而我这一招,勉强可算是《鬼谷子》第十三章《本经阴符七篇》中的第四十一术“分威伏熊”的具体运用。
就像SWOT分析法,强势,弱势,机遇和风险,这一次行动所有因素我都已经综合计算在内,这一次瓮中捉鳖游戏的博弈,丑哥……彻底玩完了。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九十一深入
“第一梯队,16号到23号,你们八人负责打头风,子弹上膛,随时准备开火。1号到3号随我身后,跟我同行,负责后方和断后,同时负责支开人群和稳住现场秩序。”
由于这些年来无锡市的城市中心一直在南移,太湖新城是无锡未来的新城市中心,这一带是一个开放式、生态型的现代化新城。主要功能定位为商务商贸中心、科教创意中心和休闲宜居中心,是无锡高端商务、金融机构、企业总部、专业服务的集聚区。随着近年来二期、三期工程逐渐兴起,这里也多夜总会、桑拿浴、科教园区、BAR、PUB,购物中心、商务中心、星级饭店、摩天大楼,这是一片由写字楼、事务所、交易厅、少年宫,时装店、精品屋、咖啡馆、海鲜城,霓虹灯、名品街、连锁店,数家银行、公司、商场、超市加上数不清的契约、合同、债务、谈判,以及做不完的生意和讲不完的价钱构成的繁华地段。
太湖新城东侧是南北走向的湖滨路。
太湖新城西侧一带是尚贤湿地公园,那里被一大片湿地阻隔了路段,所以丑哥不可能往西侧逃跑。
中间贯穿东西的吴都路,是兰桂坊街区的所在地,兰桂坊是一处融文化、餐饮、娱乐、影城、酒店于一体的街区项目。根据我的记忆,丑哥的大本营绝对就在这一带,而且紧挨着酒吧、舞厅、DISCO之类的地点,因为我被丑哥用人装在蛇皮麻袋里丢上车之前我曾清楚地听到了美国双人电子组合LMFAO的《partyrockanthem》。那是兰桂坊酒吧的主打曲之一。而且我印象我也记得那一带人群很杂,客流量相当大。
丑哥的大本营,绝对是兰桂坊酒吧街错不了。
兰桂坊酒吧也算是兰桂坊街区占地面积最大的会所之一,16.8万平米的兰桂坊街区中,兰桂坊酒吧有700多个平米,坐落在最显眼的核心位置,门口招牌正对的街道上也停靠着一排的跑车,基本上都是富二代、官二代青年才俊驾驶的名车,这种充斥着舞女的香艳地带,真正知道低调守己的官场大佬是不屑于屈尊降贵大驾光临的,因为是白天,对于主要收入靠夜生活的兰桂坊酒吧门口停车还不算多。虽然车都出了停车线,但是几百元的罚单对于那些真正挥金如土、一掷千金的富家子弟来说,这不算什么。来娱乐会所就是来高消费烧钱的,罚单?那是无关痛痒的东西。
因为我带着两辆执法警车和一辆巡逻车在兰桂坊酒吧门口停下,原本有两对打算进酒吧的青年男女脸色一变,很识趣地在第一时间调头离开了,显然是意识到情况不妙。
八名干警在我的前方开路,三名干警在我的身后负责喝声遣散人群,而我则是作为核心指挥者夹在最中间。
浩浩荡荡前前后后一共十二人,在第一时间冲入了歌舞升平的兰桂坊酒吧。
酒吧前台的站台小姐一看到我们浩浩荡荡的一波干警进入酒吧,当时就蒙了,正在站台前擦拭高脚杯的Waiter一惊之下失手,碰的一声手里的玻璃杯跌落在地,当场碎成了万千玻璃片。
“警察,查案!”
为首的人是被我控制的派出所三名副所长,李振刚,这一次的行动,由他作为表面上的带队人物,当然,实际上的控制人,还是我。
兰桂坊内白天的人本来就不多,大概只有三成,此刻被身材魁阔高壮、嗓门如雷的李振刚一吼,在场喝酒狂欢或是举杯对碰的青年男女纷纷停止了喧嚣和取闹,一个一个转过头来,用惊怨的神情打量着我们一群人。
死寂。
一时间,整个兰桂坊酒吧都变得死寂一片。
除了那依旧进行着的《partyrockanthem》显得那么刺耳。
“你……你们要做什么?”
年轻的前台小姐似乎是新应聘来的雏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软了腿,但是好在管事的人很快就赶了过来。让我略感意外的是,那是一名模样大约在二十七八岁的女子,美艳的身影,双耳戴白色水晶耳环,一件白色短罩衫下是一件贴身的隐形纤维文胸,勾勒出莲蓬圆|乳的优美轮廓,紧身热裤下露出两条修长玉腿,一条肉色晶莹丝袜将她的小腿完美地勾勒出来,仿佛带着几分的诱人霏蜜之气,还有宛如凝脂般的肌肤,加上水葱一般的左手纤细无名指上还有一颗夜精灵系列的袖珍缔诺钻石TinoSKU,看得出来这个女子应该是能够在场子里说上话的人物。
“哎呀,出什么事了这是?我们这里是闹了什么事么?怎么就把你们这些警察贵人也给招来了?嘿,该不会几位也是工作累了来闲玩一把的吧?”美艳年轻女子说话时带有腻腻的鼻音,声音倒很甜美,说话也挺能玲珑,只是一对灵滑的凤目不断地扫荡着我们这一群人,似乎在寻找突破口。
“我们接到了任务,来这里打击一伙逃窜已久犯罪团体,任务紧急,没空在这里多耗时间。”李振刚直接舀出了警察证,在年轻管事的面前晃了一把,女管事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晦色,面色也凝重了几分,“要是你知道,麻烦配合我们警方办案,就不会有事。”
“犯罪团体?”女管事的脸色微僵,随意掩嘴干笑起来,涂抹着浓浓唇膏的嘴角勾起干巴巴的笑容,“我们这里哪有什么犯罪团体,来这里的都是年轻人,虽然人比较杂,但是都是老主顾了,我们基本上都认识,而且你看这光天白日的,大堂里也没多少个人,哪来的什么犯罪团体……”
“真的?你们这边就没有藏什么藏头露尾、拉帮结派、平时三三两两、不三不四,而且还搞一些秘密活动,像是绑匪、诈骗犯之类的人物?”
“哪有,我们这里的管制啊……还是挺严的,场子里都有保安和经理看着,哪里会有那样的人……”
我曾经钻研过FBI破解身体语言的书籍,知道当一个人轻微晃动双腿是轻松的心理状态,而当轻微摇腿的动作变成了重复性地“踢”或者“扭动”时,代表着一个人内心的紧张与消极,人在紧张时会感到口干舌燥,因此会下意识地抿唇或者舔舐湿润嘴唇放松自己,同时,人撒谎时语气会略带犹豫而充满变化,锁紧眉头,快速眨眼,经常性抚摸眉头,卷起下巴,并且多次清嗓子,这就是撒谎和紧张的表现,而眼前的这名女主管的柳叶眉已经勾成了拧绳状,同时在一段对话中抚眉一次,舔嘴一次,踢腿两次,眨眼四次,话语间犹豫一次,显然是撒谎有隐瞒的表现。所谓不行亏心事,心胸自坦荡,这女主管的表现已经足以让我生疑。
我直接拍了一把李振刚的背肌,然后绕过了他走到了女主管的面前,看着女主管有些闪烁隐晦的目光,双目聚力,使用了勾魂术:
“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一个叫丑哥的人?还有,这兰桂坊或者附近,有没有大面积的地下室?说。”
只要在所有条件满足的情况下,勾魂术就没有失手过,这一次,也一样。
原本还轻晃着小腿,神色紧张的女主管被我用勾魂术锁定后,双脚立定,面前也瞬间变得无比闲定:
“有的。我们这一带,是有一个叫丑哥的人,他是负责看管我们这一带生意的人物,他自己不怎么出没,但是他的一些称兄道弟的小弟小二哥每天都会在我们这里寻欢作乐。我们酒吧的酒窖下面,也的确有一个大型的地下室。”
女主管的回答非常的肯定而直接,所有我需要的信息,都轻而易举地从她的嘴中套了出来。
而也就在女主管说完这些话时,兰桂坊酒吧大堂角落一张圆锥茶几后方的一条米色欧式布艺大款沙发前,忽然站起了一名身材干瘦但腹部肌肉如巧克力一般块状结实的青衣男子,那名男子也不说什么,直接从裤袋里掏出了一只苹果4s手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似乎想要给谁拨打电话。
只可惜最终他被我被当场发现了,我微微偏头,目光正好和那名眼神阴戾,神色焦虑的青年男子对上,那男子的反应比我想象的还要快,在我的目光和他对上的那一刹,他突然一拔腿,一转身,就朝着兰桂坊酒吧大堂后方的转道处狂奔而去!
“追上!”
看到男子一闪而逝的犀利眼神,我当即挥手喝出了声。
那名青衣男子显然是丑哥安置在这里把风的人,他看到情况突变所以第一时间前去给丑哥通风报信。
在我的喝令指挥之下,十一名干警无一违抗,火急火燎地奔着那名男子逃遁的方向急冲而去,而我则是稍微放慢了一些速度,让李振刚和另外七名干警冲在我前面,丑哥为人古怪而变态,手段花样层出不穷,我不想太靠前以免重蹈覆辙。
兰桂坊占地也有700平米,场地也够大,我们一群人冲过了索膜结构的大堂,追寻着那名青衣男子冲向了兰桂坊后方的转道方向。
到了转道口,我才发现前方居然有一条横向的通道,也就是说前方是一条“T”字型的过道。
跑到了横道口,左右一顾,我才发现左侧的尽头是兰桂坊通往地下室的电梯,而右侧则似乎是洗手间和单独的酒窖。可是两头都不见那青年男子的身影。
那名青年男子,是去了左边的电梯下楼,还是右边的酒窖?
“1号、2号、3号,你们三人,守住电梯口,不许放一个人出来。其余八人,跟我搜索酒窖。”我给随身的干警下达了指令,三名腰杆挺直的干警没有任何的违抗,直着身子,迅速地朝着左侧的电梯口跑了过去,而我则是一挥臂,指挥剩下的人突袭右侧酒窖,按照那酒吧的女管事的说法,我推测酒窖里应该有一条秘密的地下安全通道。
极速狂奔,当我带着剩余的八人踢开了酒窖带有排气口的框门冲入了右侧通道尽头靠东的酒窖后,一股制冷设备制造的冷气扑面而来,随即我看到了防潮墙前的大排木板骨架、酒架,酒架上摆放着充塞眼球的轩尼诗尼察、葡萄酒、威士忌、伏特加,当然也有扎啤和JD&COKE。
我的目光在酒窖内快速扫荡,扫到一半,我就隔着酒架在酒窖防潮墙后方看到了一道拱形的后门,那里似乎是通向地下室。
“子弹上膛,随时准备。一会儿下通道后,听我命令,随时动枪。”
“同时注意任何身高在一米三五及以下的男子,那是头号危险分子。”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九十二僵局
我低头看了一眼手腕上普通的铁链手表,计算了一下时间,道:“一、二、三——走!”
一声令下,士卒皆走。
带头的八名干警在我的喝令之下冲进了地下秘道口,沿阶而下,酒窖制冷器排放出的冷气在秘道口凝聚,穿过秘道口时一股凉意扑面而来。
进入拱形秘道口两米处的壁面上有双控电灯开关,我按下了点灯开关,秘道内部的天顶上方即刻亮起了三盏60瓦白炽灯,在白色的强光照耀下,秘道口的防潮壁面以及下方的台阶都清晰无比呈现眼前。
虽然被我所控制,但是干净的执法意识还是没有被磨灭,下台阶时八名干警的步伐轻抬腿,轻落地,细碎而急骤,本就不是响底鞋,所以噪声很低,这充分反映我控制的这一批干警谨慎而机警,素质不错,同时下到一半时,八名干警放缓了速度,身体侧转,下台阶时背肌紧贴着防潮壁,如同螃蟹虎一般左右腿交互踩踏着往下移动,这是最安全的突袭姿势,如果是正面冲击,这样的姿势,进可抢占先机枪毙歹徒,退可防止背部死角透露给万一潜伏在暗处的匪徒。
我并没有选择用那么警惕的步子下台阶,而是如同君临朝臣一般走在最中间,因为我有着不惧丑哥的本钱。
就在我的右脚尖落在秘道的第三十七阶台阶时,下方右转的秘道口处突然闪出了三名戴着鸭舌贝雷帽、穿着橄榄绿冲锋衣和冲锋裤的男子,他们的帽檐压得很低,帽檐下露出了一只只阴沉的犀利眼睛,每个人两只手则是Сhā在上衣贴袋内。而隔着不算厚的冲锋衣,我看到那三名男子贴袋鼓出的明显凸起来看,这些男子的手内必然带着轻便型武器。
我的猜测没有错,就在这些冲锋衣男子看到我们的那一刹,他们的眼神徒然变得厉杀,紧接着纷纷拔出了右手,居然从上衣贴袋里带出了一把漆黑的手枪,毫不犹豫地就对着我所在的方向举了起来!
我没想到情况居然这么突然。
但是,我的反应要更快。
“死!!”
就在三名男子拔出了手枪的那一刹,我的视线就已经扫过了他们三人的眼睛,喉间发声,下达了死令。
在我命令放出的刹那间,三名提着手枪的男子身体如同灌了铅一般石化僵立在了原地,原本凶煞而写满了孤注一掷的脸庞变得木讷而呆滞。
“是。”三名男子呆滞地看着我,然后手肘反转,手里的手枪反而转向了自己的口腔,接着,就把手枪口死死地塞进了自己的舌根部,扣动了扳机——
砰!
砰!
砰!
三声合为一体的枪声同时响起,三名男子的后脑瞬间被强力的子弹贯穿,尖锐的子弹从后脑穿出,带出了一束又一束的鲜血。
而三名男子的身体在原地僵立了整整两秒后,瞬间像是失去了支架的帆布一般软塌塌地翻转倒下,轰然落地,后脑溢出的艳红色鲜血和白花花脑浆,染湿了本就略显湿润的地下秘道。
仅仅是简简单单一句话,我就结束了三名男子的性命。不用说,这三名男子显然是丑哥的小弟,冲出来的原因无非是给丑哥开路或者争取逃跑的时间而已。
“继续前进。”
解决了三名男子,我没有丝毫留滞,一挥手,继续示意数名干警继续前行。
沿阶而下,步入了右转的横向秘道,侧身的那一刹,我看到前方居然有四名手持三棱刺之类刀具和枪械的男子,正惊恐而警惕地朝着我望来,四双眼睛全都因为高度紧张而睁圆了,其中两名男子还有跃跃欲试的表情,似乎想做困兽之斗。
我双手叉袋,缓步前行,如同暗夜中的恶魔一般,不缓不急。
就在走出三步之后,我的脚步突然立定,然后目光再次掠过了前方的四人。
“你,死!”我的目光落在右前方角落里蹲伏的一名男子身上,冷声道。
“你,也给我死!”我的目光落在了一名眼神躲闪,两股颤颤,不知所措的男子身上。
“死!”我头一偏,目光飞掠,落在了后方的一名高瘦男子身上。
“死!”我的目光再次一扫,落在了最后方的一名壮实男子身上。
“死!”
“死!”
“死……”
隆隆的命令声,在狭窄逼仄的秘道里不断地向前传荡而去,在墙壁的回音之下不断地放大,居然有一股莫名的威严感。
四名男子在我的命令之下,惊恐的眼神纷纷变成了呆滞和顺从,然后,他们或是拿起了手里的枪支,或是提起了手里的管制刀具,朝着自己的脖颈大动脉抹去……
能够得到这样数量的轻型武器,看来这个丑哥也不简单啊。
内心里,我对丑哥的预判提高了一个档次,但是,不管丑哥的金牌打手有多少,在我面前,都丝毫不起作用。
“还打扮得跟乌干达恐怖分子一样,口味还真是独特。”
看着如同秋收的麦子一般纷纷倒地的丑哥手下,我的心脏强烈震荡的同时,一股强烈的复仇快意涌上了心头,忍不住,我的嘴角也是勾起了一丝笑容。
丑哥,这就是我王一生收取利息的时刻了。
本金可准备好了?
我缓缓地走向了秘道的深处,接下来的连续两个转弯口,都没有人再跳出来,一直当我带着八名干警沿着一条两侧有关闭铁门的长廊闯入一片约莫500平米的地下大厅时,才终于有人影再次出现。
这是一片类似于训练基地的大厅,大厅里堆放着各种训练器材,从二头肌训练器到高拉机到拉环到举重器到臂力器再到深蹲架和坐姿划船机,简直应有尽有。
而在大厅的正后方,则是摆放着一排排骨凳,在排骨凳的后方,整整围聚着19名高头大马的男子,其中大多数穿着便裤、运动背心和休闲短袖,虽然算不上气宇轩啊,但是身上却有着一股子打手的气息,最明显的要数一名站得离我比较近的男子,黝黑的左脸上有一条蜈蚣般的长条状疤痕,触目惊心,显然是出入过血海的道上人物,绝非等闲之辈。
人群如同水流一般向两边分开,而在如高塔一般林立的人群的中间,一名身高不到1米35的男子静静地站立在排骨凳上,他发如稻草杂乱,但是蓬乱黑密的发丝下却是露出一双尖刀般雪亮的眼睛,此刻他粗短的手里提着一瓶高浓度的衡水老白干,他仰着头,喉咙蠕动,正朝着自己的喉咙里大口灌酒。
“矮子,被逼上绝路的滋味怎么样?”
我微微一笑,从干警群中缓缓走了出来,对着前方朝着喉咙猛灌烈酒的丑哥道。
“咳咳咳……”听到我的声音,矮子呛了三口,但是他没有理睬我,而是继续灌着酒,同时竖起了一根右手食指,轻轻地摇了摇,似乎示意我住嘴。
又灌了两口,矮子才停下了灌酒,醉醺醺的眼神朝我望过来,虽然满脸的醉意,但是矮子那一双尖刀般的双目却丝毫没有削减锐气,矮子瞥了我一眼,眼里是十足的惊诧,但旋即恢复了常态:
“这不是五天前被我一把硫酸烧了猪皮的小犊子么?看来老子真的喝多了,都出现幻觉了。七声枪响,七条命是么。呵呵。看来老子真该早点把兰桂坊那个操蛋的管事婆娘下颌给扒了,省得她漏风,没想到给了她那么多好处,到头来还是做这种白眼狼的事。”
“没用的,换谁都一样,矮子,你的末日到了。”我淡淡地笑道,“天作孽,犹可恕,自作孽,不可活。怪就怪你太心慈手软或者说折磨欲太强,过犹不及这句话你真该好好牢记于心。”
“是啊,是该好好记住。”矮子擦了擦濡湿的嘴唇,顺便用舌头舔了舔,阴湛的目光朝我看来,“王一生是吧?告诉我,怎么做到的?一个瞎子、丑八怪能够蜕变到你这个地步,我倒真的挺感兴趣。”
“你会知道的。”我给了矮子一个从容的微笑,然后举起手指弹了一个响指,对一旁的八名干警吩咐道,“开枪,除了那矮子,鸡犬不留。”
咔嚓咔嚓……
一声令下,我身后的八名干警迅速地双手合并,举起了54式手枪,瞄向了以矮子为中心的外围的19名打手。
矮子虽然有打手,也有枪械,但是显然还做不到人手一把的地步,大厅内在场的19名男子手上都不像刚才那些埋伏在外的男子一样带有枪械。
“丑哥……我们怎么办?”在死亡的威胁之下,矮子的手下也终于是站不住了,嘘声开始向着矮子靠拢,甚至有些个人已经开始往后缩身,就差举手投降了。
可是,让我稍感意外的是,即使自己的手下被黑漆漆的枪口瞄准,矮子的表情却自始至终显得很淡定从容,就仿佛一切早已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
矮子冷冷地睥睨了我一眼,他侧过脸去,这时,我才发现,矮子的耳朵里佩戴了一个蓝牙接听机。
“断掉电闸。”
矮子用懒洋洋的语气冷不丁地说了这么一句话,然后猛然间眼神变得凶暴起来,他猛地把手里的酒瓶摔在了地上,而就在酒瓶落地的破碎声响起的那一刹,只听得啪嗒一声电闸跳动的响声,我的视野像是降下了帷幕般的一黑,而整个地下大厅,也瞬息间变成了一片漆黑!
该死,居然忘了还有这么一招!没想到矮子居然事先在电气室里安排了人手,难怪他能够这么从容安闲……
我的意识到了情况不妙,即刻下令道:
“开枪!无差别扫射!”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八道震耳欲聋的枪声接连响起,我带领的八名干警在断电闸的瞬间就朝着前方扣动了扳机,一道道的惨叫声、痛呼声接连响起。而我则是顺势蹲下了身,因为我知道矮子可能选择此刻对我们展开伏击。所以必须在对方展开伏击之前,利用最大的火力强力镇压,不给对方任何的反抗余地。幸好在来之前我方的干警就全部穿戴了防弹背心,如果真要交火,我有信心取得胜利。
“丑哥你在哪里?!”
“别打!别打我!”
“啊!耳朵,我的耳朵!!”
“快跑……!”
“啊!”
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嚎叫声、吼叫声、脚步声、器材倒地声、排骨凳翻倒声等杂乱的噪声串联成了一曲金属质感的交响曲。
“开鸳鸯阵!16、17、18三人前方火力压制,19、20、21三人朝入口撤退五米,填补枪声空白做接应,给前三号后撤时间。22、23两人保持匀速,随我后撤到入口!”
鸳鸯阵是是明代将领戚继光为抗击倭寇而创设的一种阵法。他把士兵分为三队,当敌人进到百步时第一队士兵发射火器;敌人进到六十步时第二队士兵发射弩箭;敌人进到十步时第三队士兵用刀矛向敌人冲杀。说到底这是一种轮番交替对阵的阵型,而我的思想则是前方两组队伍先轮流活力压制,给后方流出撤退的时间,现在矮子切断了电闸,大厅内一片漆黑,双方一片混乱黑暗,拉开距离是必要的。
“啊哈,还鸳鸯阵?真会玩啊,老子陪你玩到底,王一生是吧?虽然老子摸不清你到底是什么妖魔鬼道,但是老子就不信你有三头六臂了,今天老子管你什么帝俊下凡,佛陀转世,都别想抓到老子!来啊,来抓老子啊!老子在这儿呢!哈哈哈!!”黑暗之中,矮子狂瘈的笑声传荡而出,这个疯子似乎完全没有因为自己的人被逼入了绝境而仓皇气馁,反而像是遭临挑战一般张狂大笑起来,殷其雷般的狂笑丝毫与他矮小的身高不成比例。
矮子嚣张猖獗的笑声从黑暗中传出,我捏了捏被汗水打湿的手掌心,带着人马缓步后撤,同时沉声命令道:
“继续开枪,直至子弹耗尽。二小队准备。”
接连的沉闷枪声不断地响起,因为没有装上消音器,一阵阵的枪声听得我耳膜发麻,而我则是退到了干警的最后方做指挥。
乒。
突然听到了什么玻璃瓶落地破碎的声音,那东西距离我很近,就掉落在我的脚边大概两米远的地方。
难道是手雷?
我本能地一惊,身体迅速后撤伏地顺带着一个极其迅速地打滚,但是预料中的爆炸声没有响起,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刺鼻的气体弥漫开来。
“毒气弹?”我本能地一个激灵,迅速用衣领赌注了鼻孔,对于任何的刺激性气味我都非常的敏感,如果矮子备有毒气弹,而且选择这个时候在大厅内投的话,恐怕这里的人得全灭。
但是很快,我就静下心来。
因为我闻出来了,空气里弥漫着的并不是什么毒气,只不过带有刺激性气味的氨水转变而成的氨气,虽然对呼吸道有刺激作用,但是并没有像沙林毒气或者VX神经毒气那么致命……
我正打算松一口气,可是很快我却又感到不对劲。
不对,这不单单是氨气的味道。在氨气之中,还有另外一股淡淡的刺鼻味道,类似于漂白粉……
这是氯气的味道!
“该死!”我咒骂了一声,矮子倒也聪明,他显然是自制了一个把氨水和氯气混合在一起的双层玻璃瓶,矮子很聪明,他用氨水掩盖有毒的氯气的气味,让我把注意力集中在相对无毒的氨气上,从而忽视氯气……
氯气这种东西私人都能够制造,只需要一定的漂白粉和盐酸就可。而矮子显然是准备了不少。
“停止狙击,立刻撤退!!退回通道口!”我额头渗出了一滴汗珠,当机立断之下我下达了暂时后撤的命令,氯气是有毒气体,如果我的这些干警长时间处在氯气中,恐怕一个也幸存不下来。
反正只要死守出口,矮子也不可能逃走……
在我的命令之下,八名干警迅速地后退,朝着我们进入时的方向潜逃而去。一路后撤了将近二十米,一直到秘道转角口,远离了氯气散发点,我才稍微松了一口气。
只是偏偏就在这时,矮子那猖狂的笑声,却是再次传来:
“来啊,来毙了老子啊!哈哈哈,来啊!!不敢来了是吧?”
狭窄阴暗的秘道里,矮子那疯狂的笑声,接连不断地传出来,而我却只能够死守在入口,碍于氯气不得进入。
我和矮子之间的对决,暂时陷入了僵局。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九十三瞒天过海与借刀杀人
“来啊,姓王的龟孙子,快来抓你爸爸啊!哈哈哈……”猖獗放肆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大厅内传荡,刺得我耳膜嗡嗡作响。
屏气凝神,我放缓了呼吸速度,静候在转角处,扭头对着身后的赵守博和16号命令道:
“去酒窖取一箱茅台或者五粮液下来,度数高点,起码50度以上,如果没有40度也可以。”
“是。”
我的命令是绝对有效的,赵守博和16号转身就匆匆地顺着来时的秘道跑了上去,去一层的酒窖抬白酒。
出于民警机动性考虑,从派出所调兵时我并没有让他们带上照明弹或者军用手电,更别提沉重累赘的夜视仪,带上那些玩意儿纯粹影响本次行动。
趁着赵守博与16号上楼台白酒的空档,我也逐一给剩下的六人安排了接下来的图为计划:
“过转角后,长廊到大厅的长度是10米,你们三人负责掩护,剩下的三人负责追拿矮子。不过什么手段都要抓到他。如果他用高危险武器,也可以第一时间击毙。”
“是。”六名干警神情茫然。
而我则是以手掩住口鼻,微微喘息。
氨气与氯气虽然会产生反应,但是产生的白色烟雾也是极具刺激性的气体,对口腔和咽喉都会产生极强的刺激,其效果相当于催泪弹,闻久了和中毒也没有二般。
不到三分钟,赵守博和16号干警行布朗当地抬着一箱茅台沿阶下来,我抬头粗略一看,有6瓶。
“把瓶口的封口拧开。一起动手。”我对着众多干警下令,六名干警七手八脚,一拥而上,从箱中取出了茅台,动作娴熟而精炼地拉开了瓶口的红色金属条和防伪胶套,拧开了瓶盖口。
我把等待期间用警用小刀切割好的大团粗布条搓拧成长绳,用白酒打湿了布条起始端后逐一Сhā入了拧开了的茅台瓶口之中,随后取出警用点火器,啪嗒按下开关,点燃了布条。红中带蓝的火苗顿时燃起了布条,并且沿着茅台酒的瓶口往内延伸。
“全部给我往大厅内砸!”
像是生日晚会一样点燃了六瓶茅台后,我吩咐六名干警捧起茅台,按照指示,如同燃烧弹一般统统沿着转角口砸进了地下大厅深处!
六名干警动作利索,像是投掷实心球一般纷纷把手里的茅台酒瓶投掷了出去,每一瓶都有十几米远,乒乒乓乓的酒瓶破碎声接连响起,脆弱的酒瓶落地的刹那就碎裂成了碎片,高浓度的白酒飞溅而出,撒了一片,而也在那一刹,火苗迅速扩大,如同走蛇一般沿着地面四处逃窜,转瞬之间,大厅内一共有四处空白地带燃起了火焰。
我投掷茅台酒的目的可不仅仅是为了照明,氯气是一种助燃气体,利用茅台燃烧的火焰,我可以消耗空气中的氯气,这样矮子的氯气弹也将对我没有任何效果。
火苗跳窜地并不高,但是借着火焰,我还是看到了大厅中央横七竖八地倒着七八具尸体,殷红色的血液在大厅中央流淌着。那些都是矮子手下的血。
而也就在大厅中火苗窜起的那一刻,我对着身后的干警下令:
“冲!!”
刷刷。
整齐划一的动作一气呵成,八名干警按照我的分工猛然持枪冲入了大厅深处,其中三名尚有子弹的冲锋在前,作为掩护,剩下的几人则是取出了警棍冲入了大厅深处。而我也是压低了警帽快奔冲入,混在人群之中。
大厅规模不算小,整体格局是“凹”字型,我所进入的长廊是“凹”字型右侧的凸起,而大厅内部则是四方正正的场地,只不过在西、南、北三侧都各自有两道铁门,总共算下来差不多。
“来啊,来抓我啊!小爷我在这里,你爸爸在这里,来啊!哟!哟!”矮子癫狂的笑声从东北面传来,隆隆的声音刺激着我的耳膜。
“在最北侧,给我冲,堵住他。”我压低了声音道。
“是。”
三名掩护干警一字排开迅速前进,剩下的干警左三右二,侧身推进,迅速地朝着矮子声音传来的方向前行。
我的目光在大厅内的几具尸体上扫过,尸体的数量是八具,而刚才大厅内一共有十九人,也就是说,现在包括矮子在内,还有十一人尚且活着。看来在黑暗中开枪终究准头差了些,命中率过低。
“来啊,小宝贝儿~~过来啊,来抓老子啊,哈哈,哈哈哈!你爸爸在这儿呢!!”
阴阳怪气的声音阵阵传来,我确信这声音来自于最北面靠左的那一道关闭的铁门。显然,矮子和他剩余的打手此刻正窝藏在铁门的内部。
我沉下心来,矮子这样引诱我过去,是否还藏着什么阴谋?
比如说,在铁门的后方,有大量的打手持枪等待着,又或者是门后方有爆炸装置?
很快我就把这两种可能性排除了,如果矮子有多余的枪械,他不至于等到自己的手下被杀了大半才想到和我交火,而门后面有爆炸装置也不可能,因为他就在里面,如果门内有爆炸装置,他和他的那些打手不也连带着玉石俱焚,粉身碎骨?
想到这两点我心内稍许坦然,转身对着带头的干警,同时也是副所长的赵守博道:
“16号,你上前踹门。其余人在后方开枪。”
16号转头看了我一眼,借着酒精燃烧的火光我看到了这名年轻干警坚定的眼神,他对我微微点头,然后转身,举着枪,正步朝着前方的铁门走去。与此同时,我朝着右侧走了三米,与铁门成30度角,以免和铁门成一条直线。而剩余的干警也是举枪或是提棍,做好了冲锋的准备。
16号干警走了五米后,在门槛前立定,接着他左脚生根,右腿猛然发力一提,右脚根部就狠狠揣在了铁门的中央!
砰!!
银色的生锈铁门瞬间被踹开,而就在这一刹——
轰隆!!!
惊天动地的爆炸声猛然响起,剧烈的刺目火光在铁门被踹开的瞬间闪亮而起,铁门所镶嵌的半面墙壁瞬间被炸塌,石灰和破碎的砖块石屑四散飞舞,踹开了铁门的16号干警直接被炸成了几片断臂残肢和漫天的血块,令人作呕的粘稠内脏器官在空中划出了抛物线,整整两秒钟后才在地面上啪啪掉落,狂躁的气流更是瞬间如同飓风一般夹杂着炸弹碎片席卷而来!
矮子这个疯子,他居然在开门处设置了引爆机关!
难道他想跟我同归于尽么!?
在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刹我就本能地伏身倒地,连打了两个滚才停下,因为我身上传了防弹衣,加上在开门之前我就有意和门口的错开了一定的角度,所以炸弹的冲击波并没有直接波及到我对我造成过大的伤害,但是震耳欲聋的爆响还是把我的耳膜吹得阵阵刺痛。
混账,这个矮子,居然还留了这么一手……
“好一个丑哥。”
我咬了咬牙,迅速地从地上爬了起来,眯起了眼望向了爆炸的方向,刚才开门的那名干警直接受到了炸弹的冲击被炸成了碎片,没能幸免,而剩余的七名干警也有三名倒在了地上昏迷不醒,只有剩余的四人身手还算敏捷加上站得比较靠后和我一样伏地躲过了一劫。
看着地上被炸成了无数段的尸体,我心头升起一股无形的愧疚与心悸,同时还有一股无法形容的负罪感。
捏紧了拳头,我微微喘息后才定下神来,此刻,矮子躲藏的房间的半面墙壁都已经被炸塌了,墙壁上几个骇人的窟窿,透过窟窿我还能够隐约看到里面的景象。
能够把这样厚实墙壁都炸塌,起码需要半公斤TNT才能做到,这样强烈的爆炸,足够杀死房间内的任何人了吧,那矮子,恐怕也难逃一劫……
矮子的行为,是临死反扑,蜡烛熄灭之前的最后一刹闪亮么?
“哈哈哈,你爹地在这儿呢,姓王的,过来啊,快过来啊!”
可是,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尘归尘土归土的那一刹,矮子那阴阳怪气的声音,居然再一次从断壁残垣之中传了出来!
矮子,居然没死!?
这怎么可能?!
“这不可能……没道理。”矮子那猖獗的声音传入我的耳内,而我的心脏则是砰砰跳动着。
不可能的,这绝对没道理。
这样恐怖的爆炸,矮子……他怎么幸存下来的?!
“不可能!!”我捏了把冷汗,然后用警棍从一旁的地上沾染了一些酒水,在警棍燃烧照明的那一刻,我指挥着剩余的干警道:
“快朝墙壁的窟窿口开枪!杀尽房间幸存的人!快!”
砰砰砰砰砰!!
激烈的枪声再次响起,我听到子弹打在墙壁上的激烈声响,可是……让我心凉透底的是,不管我的人怎么朝房间内开枪,矮子那匪夷所思的声音依旧传荡了出来:
“来啊,小崽子,快来啊,快来找你爸爸啊!来啊,哈哈哈哈!”
原本还让人无比厌恶的笑声,此刻听在我的耳内,却让我感到一阵无比的森寒。
那矮子……难道是刀枪不入的怪物么?!
“停止射击。”
事已至此,再继续开枪也没有意义,我抹了把汗,挥手喝住了干警的射击,干警立刻停止了无目的性也无效果的射击,笔直地站在原地,等候我的发落。
“来啊,哈哈哈,来找你爸爸啊,来啊!”
响亮而猖狂的声音响彻着,只是……似乎有点不对劲。
刹那间,我意识到了什么,最后,一股恍然大悟的感觉在心头弥漫。
难不成……矮子他……
想到了某个可能性,我心头微凛,随即从干警中走出,缓缓朝前走去。
一直走进了传出矮子笑声的房间内。
借着火光,我看到房间内断裂的金属丝交错,连接着已经破城了碎片塑料瓶,瓶中液体成分不明,似乎是一些用来试验的爆炸装置。
而在房间的最尽头角落里,是一台通体漆黑的高级音响扩音装置,而在扩音装置的上方,则是摆放着一只微型对讲机。
而矮子那变态而放肆的笑声,全都是从老年手机内传出的!
“哈哈哈,快来抓你爸爸啊,你爸爸在这儿呢!在这儿呢!”
“姓王的,怎么了,你怕了吗?知道你玩不过我?哈哈哈哈!”
矮子变态的声音响彻着整一个房间,而房间内,又哪有他的声音,哪有他那十来名打手的身影?
我的目光微微偏移,终于在房间的最角落处看到了一道用电磁锁锁死的暗门,显然,早在不知道多少分钟前,矮子就已经通过暗门逃走了。
而矮子很聪明地用微型对讲机和扩音传声装置,制造了一幕他的人似乎还待在地下室,被我逼入绝境的假象,好让我因为起疑心不敢贸然冲入,僵在这里,万般小心地想对策、想法子把他的人剿灭干净,给他们的逃跑争取了时间。
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我的心头涌起了一股浓浓的失败感,但是,同时,一股浓浓的战意和兴奋感也是随之而来。
“好一个丑哥……好一招瞒天过海!玩得漂亮!”
漂亮。
真是漂亮。
我忍不住心头对矮子的几分佩服,恨恨一笑,嘴唇却是泛起一股酸涩之意。
我让一名干警手里的54式手枪,走到了房间角落的暗门前,扣动扳机,一枪打穿了电磁锁的闭锁部位,在用警棍撞开暗门确认没有引爆装置后,我身先士卒,直接冲入了暗门后方的通道内,四名干警跟在我的身后,随我同行。
这似乎是一条利用兰桂坊酒吧下水道改建的秘密通道,通道并不长,不过斜着往上七米,七米之后似乎就是地下一层的车库。
我带着数名干警冲入了地下车库,而也就在我刚刚从通道口爬出地下车库时,我听到了一阵马达发动的声响,猛然转身,我看到一辆悬挂压得极低、没有车牌的黑色二手破捷和一辆银色东风达正朝着地下车库的出口狂飙而去!
该死,晚了一步。
看着狂飙而走的两辆车,我带着干警狂奔而去,但是人力终究比不上车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捷达和东风面包车驶出了地下车库的车库,绝尘而去。
我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迅速取出了对讲机,连续切换频道,肃声道:
“8号,9号,10号,11号注意,一辆没有车牌的黑色捷达和一辆没有车牌的银色东风面包车正冲入湖滨路,如果车往北部行驶,你们立刻拦截射击。”
“12号,13号,14号,15号,你们守住西南方向通向太湖大道的要道,若发现无车牌的黑色捷达和银色面包车,即刻拦截,射击轮胎,逮捕车上所有人!”
“收到。”
“收到。”
微型对讲机那头传来了齐齐的回答声,而我的心也是略微沉了下来。在来之前,我就让8号到11号干警守住了北部的路口,而12号到15号则是守住了南部的路口,不管矮子的人往哪里逃,都会遭到我的人的伏击。
总体来说,矮子比我想的更难对付,我的失误在于没有第一时间控制他导致给了他奔逃的机会,《博弈论》中说的没错,个人复仇意愿不能够太过凌驾于集体理性之上,没能够一个照面给矮子一个有效打击,是我最大的失误。
当然,我还有挽回的原地。
一分钟后,微型对讲机内终于传来了回应:
“12号报告,发现一辆无车牌捷达!正在拦截!”
而在间隔了差不多五秒后,又传来了第二道声音:
“8号报告,发现一辆无车牌东方面包车,正在拦截!”
连续的两道回报让我眉毛微微跳动:
“分两路走?”捷达往南,东风往北,但问题是,到底哪辆车上有矮子?对讲机里的回应让我神吸了口气,不得不说,矮子真的是相当狡猾,他让他的手下和他自己分坐两车走两路逃跑,这相当于分散了警力,减少了自己被逮捕的几率。
“能够看到车里的人吗?”我继续问8号道。
“不能,车用了单面反光玻璃,看不到!”对讲机里的8号干警回应道。
“射击轮胎,务必拦截。”我淡淡地道。
“是!”8号的对讲机那头传来了密集的枪声,吆喝声、奔跑声、同时还有马达启动的声音和轮胎与地面剧烈摩擦的声响。
差不多又过了半分钟后,负责南部路口的12号那边传突然来了喜讯:
“这里是12号,已射中捷达的轮胎,拦截成功!!”
“是么?”听到这个喜讯我心头一松,语气略微有些急切道,“车上的人数有多少?有一个身高不到1米5的矮子没有?”
“请稍等……”那边的情况似乎比较紧急,一直又过了半分钟后,我听到了那边传来了干警的怒喝声、催促开门的声音和车门拉开的声音,以及男子退缩投降的蔫蔫声音。
“车上有四人,没有发现身材矮小的人!”对讲机那头传来了12号的回应,听到这回应,我心弦再次绷紧。
既然往北方路口逃亡的捷达上没有矮子,这么说来,矮子应该就在北方的东方面包车上来了。
矮子往北逃了。
我刚想到这一点,对讲机那头又再次传来了8号的回应:
“拦截失败!被面包车逃跑了!”
“什么?怎么逃跑的?”我捏紧了微型对讲机,心跳微乱。
“对方的玻璃窗和轮胎采用了防弹材料,我们没能拦住!”8号的声音既急促,却又有几分无力回天的无可奈何。
“逃跑的方向?”我冷声道。
“一直沿着滨湖路,通向中山路方向!”
中山路……?
“混账……”虽然多少料到了矮子的车可能会采取一些防弹保护措施,但是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多少还是有些气馁。难不成……就这样放矮子逃走么?
“这次的行动,算是失败了吗?”赵守博的声音在我的身旁响起,我看到他的脸上露出了几分的灰败,一对沧桑的眼睛里露出了几分的失落。
虽然被我控制了,但是赵守博的思考能力还是具备的,他能够这样问我也是理所当然。
我斜睨了眼赵守博一眼,勉强一笑,道:
“失败?呵呵,还早着呢。”
说完,我从腰间掏出了第二个对微型讲机,对准了嘴唇,直接道:
“苏舒,你在听么?我要你立刻就联系司伏见,告诉他,我王一生在兰桂坊被一名身材矮小的恐怖分子带着众多党羽所挟持,嫌疑犯正乘坐一辆无车牌银色东方面包车往中山路的方向逃逸。如果车拦截下来了,有新情况,立刻暗中通知我,别让司伏见发现。”
“是!”对讲机那边传来了被我控制的女警苏舒铿锵有力的回答,显然,她早就待命已久了。
缓缓地把联系苏舒的微型对讲机放回到了口袋里,我长吁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随之而来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感。
恐怕矮子自己也不知道,他逃跑的中山路的方向……正好是无锡市公安局所在的方向,也就是司伏见的专案组的大本营。
这一次,矮子可是误打误撞,两头围剿,如果他想要逃出生天,恐怕只得他长出第三只脚了。
“你玩瞒天过海,我就跟你玩借刀杀人,丑哥啊,看你还能不能破这一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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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九十四弃车保帅
为今之计,等字为上。
给苏舒那边下达了指示后,我再次切换微型对讲机的频道,给之前守在兰桂坊酒吧电梯口的几人下达了新的指令:
“下地下室,彻底搜查车库、储藏室、酒窖和所有隐蔽通道口,不要放过酒吧里的任何一个可疑角落。如果找到身高一米五以下的人,立刻擒拿,汇报于我。”
“是!”微型对讲机那头传来了干警干脆果决的朗声回应。
虽然表面上矮子的两辆车在我的眼前逃跑了,但是我多少还是存疑矮子可能跟我玩金蝉脱壳计,人可能还躲在酒吧里,所以对兰桂坊酒吧的彻底搜查也相当有必要。
“17号、19号你们两人负责打开电气室电闸,并且回地下室彻查地下室所有房间,并负责把地下室内昏迷的干警扶出来,剩余两人封锁兰桂坊酒吧出口,维持秩序,稳住人群,同时寻找矮子的下落。”
“是!”两名干警在我的吩咐之下迅速出动,朝着来时的暗道重新跑回到了地下三层的大厅内。而其余的两人则是遵照我的命令,从兰桂坊地下车库的出口一路奔出,从车库的单车道出口冲出,一直沿着酒吧外的人行横道绕回到了酒吧门口,直接盯着酒吧大门,开始稳定秩序,搜查人群。
因为刚才的爆炸声,我估计现在兰桂坊酒吧是一团混乱,逃跑的人肯定不在少数,这种时候想要维持秩序的确不简单,就算安排五个人也难以维持,但是如今我人手有限,只能如此。如果矮子的人混杂在人群之中逃窜,恐怕以我现在的兵力也拦截不回来。
四名干警都被我安排了各自的职务,而我则是在地下车库内搜查了一周,把车库内的五辆车逐一搜查,确认矮子的人没有躲在车库内之后,寻思一阵,又重新退回到了地下三层。
回到地下三层,我并不是要搜查矮子,因为我知道矮子人肯定早已卷铺盖逃跑。
我回到地下室的原因,非常简单。
就是为了枪。
没错,刚才矮子的那些手下被我杀死后,他们手里的枪械都还落在原地,这些枪我估计都是矮子通过黑市交易、军火走私等秘密渠道搞到手的,没有任何的警察编号,这些枪,我完全可以私自带走。
在地下三层大厅出口处,我碰到了那七名被我杀死的矮子手下,每一名手下手上都拿着枪械,他们在我的勾魂术之下用枪械和管制刀具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而我则是弯下了腰,随意地检查了一具离我最近的尸体,这是一名穿着青绿色冲锋衣的男子尸体,他的后脑已经被自己的枪打出了一个冒血的窟窿,此刻他的身体呈“S”形倒在地上,整张脸都是血污。他的双眼球因为痛苦而略微突出了眼眶,眼球翻白,能够看到无数的血丝,而他的双手却依然握着枪柄Сhā在自己的口腔里。
我屏住了呼吸,伸出手,冒着胃液翻腾带来的作呕感,拉住男子的右手腕,然后轻轻地拔出了男子Сhā在自己口腔里的枪,黑色的手枪带着男子口腔内的胃液、血液和晶莹粘稠的唾液被我缓缓拉出,我用警服罩着手,然后拉出了手枪检查了一下。
从外形和结构看来,这是一把标准的黑色77式手枪,但是一检查,却是让我大感失望。因为这并不是真正的警用手枪,而是仿制的模型手枪。
这些模型手枪只要花点钱,在很多地方的大型模型玩具加工厂就能够制造,威力只是真手枪的一半,而且一般来说开个两到三枪就会因为内部承受不住强大的后坐力导致炸膛或者解体。
虽然有些失望,但是我还是收缴了三具尸体身上的模型枪,Сhā入了我的警服内衣内。起码,这三把枪能够再开五发子弹,再杀五个人是没问题的。
收缴完毕模型枪后,我又简单地花了点时间打乱了尸体的顺序和重新摆放了尸体的姿势,以免被人发现现场的凶器缺少了。
前前后后花了约莫十五分钟搞定了所有的动作后,我的微型对讲机再次传来了汇报声,而且讯息来自于苏舒那边,苏舒的声音压得很低:
“报告,局里派出的三辆警车分三路围堵,已在中山路路口成功截下无车牌的银色东方面包车!!”
“截下了?”我既惊又喜。
司伏见的行动力着实让我惊叹,从之前让苏舒传令给司伏见到矮子的防弹东风面包车被拦下前后不到20分钟,在这20分钟的时间里司伏见能够如此火速调动地调动无锡市公安局刑警大队的人,显然是在局里影响力不小。
“车上的人怎么样?”我沉住气道。如果人没落网,而仅仅截下车是没有意义的。
“抓到了。车上的两人已经全部被无锡市公安局刑警大队南长区警署刑警中队干警组成的抓捕小分队抓到,亲自负责现场指挥的人是刑警大队长张虎城。”苏舒的回答让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两人?”苏舒的回答本来让我略松一口气,但是当我听到车上只有两人时心情再次坠入冰窖。“有身高一米五以下的矮子没?”
大概等了两分钟之后,苏舒那边给了我最坚定回应:
“确定只有两人,没有你所描述的矮子。”
“这不可能。除非矮子中途逃脱了……”我撂下了苏舒的微型对讲机,再次切换到联系沿着湖滨路北上的8号的对讲机。
“8号,能听见?”
“能。”对讲机那头传来没有感情的冷漠声音。
“你们一路追踪东方面包车,那面包车中途可有停下?”我问道。
“报告,没有停下。东方车一路北上,没有走弯道旁道。虽然我们被拉开了很长距离,但是可以确定对方没有中途停行。”
“知道了。你们做得很好。”我关闭了对讲机,嘴唇微启,缓缓吐出了一口浊气,随即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按理来说,矮子的面包车上至少也有七人才对,可是,现在才只有两人,剩下的五人,去哪里了?
难道说,还隐藏在兰桂坊酒吧里么?
可是我的人马已经展开地毯式搜索了,却没有任何的回报……
矮子,到底去哪里了?
根据我的地形布局,兰桂坊酒吧西侧通道口的尽头就是尚贤湿地公园,再往西就是尚贤河了,到了河畔,就是绝路,矮子怎么可能往那边跑?
便在我疑惑之时,微型对讲机再次响起,这一次的汇报来自于19号,也就是负责检查矮子大本营的干警。
“报告,这里是8号,在地下室西侧第二道门后方发现第二条秘密通道。”
“第二条秘密通道?我知道了。”一个可能的猜想在我的心头升起,我迅速地收起对讲机,拔腿朝着大厅狂奔而去,之后就看到了大厅之内一道道敞开的斑驳铁门,铁门后方则是一个又一个较为阴暗的房间。
8号干警已经在西侧的第二道门后方等着我,当我冲入房间后,看到的是一张折叠地干干净净的单人床,同时还有一张折叠式小方桌,木纹清晰的未染漆折叠桌上,还极其诡异地摆放着一碗没有吃完的蓝莓酱双皮奶。
我皱了皱眉,走到了方桌前,伸出手指沾了一下双皮奶,冰冷而略薄的粘稠触感让我意识到这双皮奶应该是不久之前刚从冷饮店买的。
我的目光一扫,落在了房间角落里,在房间的最角落里,有一道被打开的铁门,铁门的后方,显然是一条通往外边的出口。而出口的外边,不用猜测也知道,肯定是兰桂坊酒吧西侧的某一条秘密通道。
没想到居然预备了一个出口……
我无奈地苦笑,算了算时间,如果没算错的话,矮子离开这里起码也已经有30分钟了,现在想要去追,基本上没指望了。
“原来这不是金蝉脱壳之计,而是弃车保帅么……呵呵,丑哥啊丑哥,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
我情不自禁地一笑,嘴角的弧度上扬了一丝丝。
就在这时,我的目光不经意地一瞥,正巧看到房间角落的单人折叠式床的白色床单上,居然有一根绵密细软的黑色长发。
走到单人床前,用手指指肚轻轻地撩起了那一根细细的长发,软软的细发轻柔地缠绕在的指尖上,发丝两端微微垂落,而看着这一根细软的发丝,我的眼睛也是渐渐眯起。
“这个房间里,有女人住过?”
【接下来的一更不敢保证了,如果12点之前有,那就有,如果过了12点,大家就等明天吧!】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九十五鳄鱼效应
无锡,太湖新城西,尚贤湿地公园,尚贤河。
无锡尚贤河湿地公园,这一片总面积约60公顷的土地上,种植了20多种挺水和浮水植物,如花叶芦竹、菖蒲、水烛、慈姑、睡莲、荷花。
此刻,本是静如明镜的河面上,忽现波光粼粼,涟漪不断,一艘梭形黄|色皮划艇正悄无声息地划过水面,在其后拉出两条长长的明丽水尾。
皮划艇上,乘坐着六人,船头和船尾都坐着两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四名男子左右配合,正奋力摇动船桨,桨叶敲打水面,拉动皮划艇缓缓朝前滑动。
而在六人的中间,则是坐着一名穿着穿着白色露丝背心,留着黑色的中长发的女孩,女孩文静秀谧,还带着几分青春期标志性清纯的软脸上满是晶莹的汗沫子,如同玉盘上的明珠一般缓缓滑动着。女孩微翘的睫毛上挂着一颗汗珠,精细白嫩的琼鼻下,是一张因为紧张而抿到一块儿的发白小嘴,几缕黑丝因为津津汗液而粘在一块,贴在脸颊上。
而在女孩的对面,则是坐着一名穿着穿着灰褐色短衫的男子,男子留着杂乱而浓密的稻草头,背靠着皮艇艇身边缘,一粗短的小手横搭在船沿上,另一只手里则是提着一瓶05年份的桃乐丝公牛血葡萄酒,小口小口地往嘴里灌着,深红色的酒液顺着他那宽厚的嘴唇一直流到下颌。
女孩煞有介事地看着往嘴里灌酒的矮子,同时又不住地回头望向了不断园远去的太湖新城兰桂坊酒吧的方向,眉峰微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丑哥……你的那些兄弟,他们怎么办……?你抛下他们不管了吗?”女孩嗫嚅道,问话时两手交错在细嫩的膝前,不安地搓揉着。
“你什么时候开始那么心心念念我的那些小弟兄了,方夏雨同学?”矮子懒洋洋地把公牛血丢在一旁,打了个饱嗝,道。
“可是,他们是你的兄弟啊!他们……你让他们乘坐两辆车逃跑,是让他们做牺牲么?你知道他们肯定会落到那些警察手里。”
“准确的说是民警。警察分很多种类,这次来捅我大本营的是那些该落棺材的太湖新城民警。老子明明给了他们不少小费,没想到居然还给老子使绊子、下套子、穿小鞋。那个王一生,能量可真是不一般啊。也不知道他到底什么鬼东西。可惜跟老子比脑子,终究是白搭。”矮子摸了摸被酒染红的嘴唇,嘴角微微翘起。
“可是你那两车人怎么办……”
“方夏雨同学,我考考你:一个傻子和爱因斯坦同时掉进了河水里,假如你是一名亚运会蝶泳冠军,但是只能够救一人,从全人类整体利益出发,你会选谁呢?”矮子笑眯眯地看着方夏雨发问道。
方夏雨眉头微翘,知道矮子是在考验自己的内心,这是矮子一贯的说话方式,于是她斟酌了两秒,呢喃道:
“……是爱因斯坦。”
“这就对了。”矮子淡淡一笑,“再继续我们的游戏。假如十个智障无药可医的脑残和爱因斯坦同时落水,脑残们在左边,爱因斯坦在右边,你又恰好有一艘游艇,但是你只来得及救一方,从全人类整体利益角度来想,你会救谁?”
这一次,矮子的话显然是把方夏雨给问住了,方夏雨的脸上露出了为难、复杂而挣扎之色,她微微低头,似乎不想回答矮子的问题。
“你看,当你犹豫的时候,其实你就已经说出答案了。”矮子往嘴里倒了一口酒,醉态百出地道,“假如你真是大公无私、兼爱天下的圣人,你是不会有这样的犹豫的。现在你知道生命的不对等了吧?有时候保住一位关键人物的性命,是可以牺牲十条、一百条、甚至一千条性命的。因为有只要那位关键人物的命还在,东山再起指日可待。蚁后对于蚂蚁群的重要性远远大于做苦力的工蚁,就是此理。”
矮子瞟了一眼陷入了呆愕和沉思之后的方夏雨,继续道:
“方夏雨同学,如果你稍微懂点象棋常识就知道这是弃车保帅。再专业点说就是鳄鱼效应,在鳄鱼吞了你之前断了你的腿,保全小命,尚且能够苟延残喘,苟且偷生,要是你舍不得自己细嫩宝贵的小腿……呵呵,那就连着自己一起被撕成肉铺进鳄鱼腹吧。”
矮子随口的回答让女孩一愣一愣。
“可是丑哥……刚才那些警察来突袭的时候,你的人死了很多吧,难道……你就不替他们伤心?你总该伤心吧?”方夏雨话题一转,忧心忡忡地看着一脸没心没肺模样的矮子,满脸不解。
“伤心?”矮子眼珠子咕噜咕噜转了转,“替死人伤心还不如投河自尽下地去陪他们来得直接干脆点。你又不下地狱去作陪,伤心顶个鸟用。死了的就死了。活着的还得活着。”
说着,矮子又灌了一口酒。矮子奇特的思维方式显然不是还在相信玫瑰、康乃馨和郁金香的单纯女孩所能够理解的。
“进黑道就是吃苦的活儿,不是来享受荣华富贵、纸醉金迷、衣香鬓影和花天酒地的。要是每个人都有明星企业的领头羊老爸带着,有红色家族背景的七大姑八大姨罩着,谁他妈的吃饱了撑的拿命当儿戏进黑道。能进黑道的要是没有做好随时被刀子抹脖子的觉悟,只想着蹭一世荣华富贵好早日娶妻生子养家糊口安稳度日,还是趁早夹起尾巴滚蛋。”
“这……”
女孩看着仰头灌酒的矮子,显然不知如何辩驳,微微锁眉,目光凝滞在矮子身上两秒后,女孩低眼看了看自己没有被铁链束缚的双手,眼里闪过了一丝的精黠之色。
“觉得现在我忙着逃命,自顾不暇就动起歪心思想着逃了是吧?这个念头么,我觉得吧,还是放弃为妙。要是你现在逃了,过几天呢,我还是会派人把你打包捆绑原封不动带回来的,要不就是在校门口设伏,要不就是在你家那复式楼门口监视,又或者是等你哪天逛服装商城不注意的时候……从背后一麻袋把你套回来。除非你能让你那有钱老爹一辈子派一支加强连的保镖成天护在你背后。不然,嘿嘿,还是省心吧。”矮子一眼洞穿了女孩的小小心思,简简单单一句话就浇灭了女孩刚有燃起苗头的希望。
“我……我没有那个意思……”女孩弱弱地说着,旋即低下了头。
“自己这一关都骗不过去就别拿出来唬人了,聪明的小姐。”矮子咧嘴道,眼睛里满是笑意。
女孩的脸一路红到耳根。
【第一更~~索要鲜花】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九十六人心
“能够瞒过我眼睛的人很少。”矮子得意地笑了笑,拍了拍微鼓的小肚腩,顺便打了个饱嗝。
“丑哥,芥子他们都死了……你设下了扩音器的陷阱吸引那些民警,之后还让马虓和张释祀他们走暗门,开捷达和东风分两路走,然后我们走第二条暗门……可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怎么个走法?”正在划船的四人中,最高大结实的那一人犹豫了片刻后,终于仰起了头,望向了矮子,沉声道。
“怎么办?这个问题问得好,小灰灰。”矮子扫了一眼正在划船的高壮男子,道,“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小灰灰,你说我们该怎么办?”
啪。
矮子的一席话,顿时惊掉了四名划船苦力人员手中的划桨。
原本快速划水前行的皮划艇,也在这一刻缓缓停了下来。
“丑哥,你没有安排后路?!”名叫小灰灰的男子面色顿时难看至极,“那我们……岂不是无路可逃?”
“是啊。很显而易见,不是么?”矮子醉醺醺地道,没有矢口否认。“大家一起坐以待毙,听天由命吧。”
小灰灰和剩余几人面面相觑,脸上惶措之色更甚。但是毕竟这班人在矮子身边跟了有一段时日,终究还是没有当场变色失态乃至暴走。
“丑哥,你……不是认真的吧?这不像是你的做事风格。你不是永远保有底牌么?”小灰灰谨慎道。
“底牌?底牌可不是说有就有的。尤其是像今日的突发情况,底牌可不容易事先布置。”矮子撇了撇嘴道。矮子的语气虽然平淡,但是当他的视线划过了四名划桨员时,四人的面色依旧沉如铅水。
“那丑哥,那我们上岸之后……难道就这样完了吗?如果无锡市警方真的盯上了我们的话,我们该怎么逃?总不能真的束手就擒吧?丑哥,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风?”小灰灰试探道。
“嗯。避风?说来轻巧。”矮子问道,“且不说避风之后如何苟活,单是无锡市公安局联合交警大队封锁各条高速路口要道进行彻底的盘查,你觉得我们能逃得掉?”
“这……丑哥,那你总得想个法子脱身或者藏身啊。你不总是有法子么?接下来我们到底该怎么做,何去何从?”一旁一名身材干瘦的男子急了,汗如雨下,面色焦虑。
“没法子。脑细胞用光了,想不出法子了。”矮子伸了个懒腰,一锤定音,用近乎宣判死刑,说着,矮子有意无意地看了众人一眼,道,“当然也有不是法子的法子,那就是我们散伙,分道扬镳。你们都没有身份照片留在酒吧里,只要随便找个地方化妆打扮一下,没人认得出你们。”
矮子笑道,“当然也有更更简单的法子,要是真走到绝路,就是你们一起反水,把老子我给供出去,然后把所有罪名都往老子头上推,就说什么走私军火啊,贩毒涉黑啊、坑蒙拐骗行啊布朗当都是我是主谋,所谓法不责众,要是你们真把我供出去,虽然说未必能够逃脱罪行,但是从轻发落蹲笼子劳改个三五年还是能出来的。”
“……”
矮子大胆而惊悚的言论引得在座众人满目惊色,四个人,四种不一样的表情,或是惊异,或是惊而后思,或是晦暗不明,或是目露刹那凶光,似乎是觉得矮子的话颇有道理。
“丑哥,你就别玩我们了,我知道你肯定还有后手。快告诉我们下一步往哪里逃。”一个男子干笑着道。
“真没有。”矮子利落地道。
“……”
这一次,四名划桨者终于寂然不语,对于未来的捉摸不定与可能存在的风险评定让他们面面相觑,四目相接时,每个人都在对方的脸上看到了茫然和细微的盘算,连带着原本奋力划船的动作也是放缓了一半。
“方夏雨,过来。”看到四名手下脸上露出的多样化神情,矮子冲着发愣的女孩挥了挥手,招呼她过来。
“怎么了,丑哥?”女孩看了矮子一眼,最后还是放开了环抱着膝盖的双后,跪在船板上细细挪动,爬到了矮子的旁边,然后在距离矮子二十公分处停止爬行,再次抱膝而坐,和矮子保持着一段距离。
“方夏雨,好好看看我这四位兄弟的表情,牢牢记在心里。”矮子拍了拍女孩的肩膀,颇有深意地笑着说道,“看清楚了?这就是人在走投无路,对未来预判充满绝望时的嘴脸,一定要好好记住。就算是你最好的弟兄,如果到了无路可走的时候,也会露出这样的嘴脸。今天我给你上一课,也许这辈子你没有第二次机会上这样的课,但是如果你记在心里,保管受用无穷。”
“丑哥,你这是不信任我们?”四名打手有些惊错地看着矮子对女孩的说教,不明所以。
“难道此刻你们信任我么?”矮子轻笑道,“我可是看得清清楚楚呢,你们现在呢,一个个虽然还在嘴上叫我一声丑哥,但是心里面,还不都动了小心思,你们谁敢说没有?”
矮子豆子眼里投射出晶亮的视线,一一扫过眼前的众人,最后落在离他最近的小灰灰身上,笑道:
“比如说,小灰灰,通过你现在挣扎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是这样想的:‘哎呀呀,我跟了丑哥怎么久了,他一直都是胜券在握,总有后招,从来不会这么狼狈。跟着他我从来不用动脑子。现在丑哥都自暴自弃了,我该怎么办?我该继续跟着他吗?他毕竟是我的丑哥嘛。可是我继续跟着他是在玩命,引火烧身呢,这条注定死的路我还是别走吧,不如早点散货逃窜,说不定还能侥幸逃过警方视线呢。’小灰灰,你说,你是不是这样想的呢?”
矮子眯眼托腮,颇为玩味地笑看着小灰灰道。
“丑哥,我……”被矮子这么一数落,小灰灰居然无言以对。
“好了我知道你的想法了,还有陈日新,你跟着我的时间最短,你那张充满懊恼之意的脸上呢,明明白白地这样写着:哎呀,早知道我就不跟丑哥混了,现在倒好了,被警方没命地追,朝不保夕啊,我好后悔啊!”
“然后还有你,孔自性,你那双贼亮眼睛里分明写着‘如果警方追到我的头上,那就只好把丑哥给出卖了’是吧?我可是一丝不漏地瞧出来了。”
“然后,还有你,庄禅国,你是孔自性推荐进我的圈子的,跟孔自性的关系最密,所以现在应该是这样想的吧:‘丑哥靠不住了,早就不该相信这个成天说大话放空炮满嘴跑火车外加嗜酒成瘾的矮子,先看看孔哥什么动作,他怎么办我就怎么办。’”
“我说的,可对?”语毕,矮子算不上英俊的脸上,浮现出极其老脸而富有深意的笑容。
【本来这章应该和上一章合为一体的,不过编辑说2000字一章比较好,那我还是按照这个格式吧。以后每章约莫2000字出头。丑哥的章节占了这两章,接下来会回归到王一生的主线】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九十七底牌
“丑哥,我们错了。”小灰灰和其余三人在矮子的言说之下,非常乖觉地低下了头。
“不用说对不起,这是人心,能够坦然承认,你们已经殊为不易。人都有自我保存的天性,不管是荀子的性恶论还是孟子的性善论,出发点终归还是人的自我保留性,回去之后,你们给我去看看华文的《厚黑学大全》第228页到229页的荀子性恶论和孟子性善论的环状描述图,牢牢记住,那会让你们加深对人心的认识。”
矮子的话再次让众人身躯一震:
“回去后?丑哥,你说的回去,指的是……?”身高马大、股三头肌、胸大肌和腹直肌都无比发达的大汉小灰灰露出了疑异之色。
“当然是回真正的大本营。你们不是问我有没有底牌么。现在我就把底牌摊出来呗。”矮子懒洋洋地说道,“今年年初我就在无锡市十个地点设下了仓库和窝藏地,就是专门为应付今天类特殊情况准备的。我认识无锡市大部分花柳巷的老鸨,一会儿上岸后我们就去最近的小区找个站街女,送她点钱,然后去她的‘工作地点’玩十二个小时的梭哈。等到夜里我们再出门去惠山区的玉祁酒厂。那酒厂老板算是我的半个老交情,那酒厂地下有一块我包下来的废弃地下生产车间,里面藏着我宝贝的军火物资,包括五十支仿54手枪,三十支仿64式手枪,八支拼装56式冲锋枪及大量子弹,还有二十枚67手榴弹。是我一名长期往返巴基斯坦与喀什两地的个体司机从巴基斯坦购买偷运回来的。这十六年来老子走遍了大江南北,但是不管到哪里都会带上这些玩意儿,以备不时之需。
“除此之外,惠山区还有我一批依附于我的市井混混,人数约莫三四十个,他们都跟你们一样敬我为丑哥。以后我们就先在那一带混。”说着,矮子似乎是想到了痛心处,恨恨道,
“啊呸,早知道老子就不该把那些军火全藏在酒厂里,而是藏到兰桂坊地下室,要是那样搞,刚才那个姓王的王八蛋子哪还有嚣张的份,早就把那只王八蛋和那群狗一样的民警炸个魂飞烟灭。”
矮子口沫横飞的一席话却是瞬间点燃了所有人的希望。
“原来丑哥你早就安排好了……这么说,丑哥,你刚才说没有底牌,其实是在……”
“老子不过是测试测试你们的忠诚度,顺便让你们看看自己的本性。”矮子洒然说道。“人只有在极端环境下才能露出本性。老子试试你们的人品,现在看来连30分都打不了。真是白养你们了。”
被矮子一瞪,四个划桨的打手登时面露愧色,默然不语。
“卖力点划。”
矮子再次呷了一口酒,一抹嘴唇,道。
划船的四人犹豫地看了矮子一眼,最后抡起双臂,加倍卖命地划起船来,似乎他们这样的举动就能够把刚才所表现出来的丑态纷纷像水面的浪花一样甩在脑后。
矮子背靠着船身,扫了依然跪坐在一旁的女孩,道:
“哎,我说,今天玩得刺激不?”
“啊?”方夏雨不敢置信地看着矮子。
“就字面的意思,刺激不?”矮子紧紧地盯着女孩,两只穿着凉拖的脚丫子搁在船板上,抖啊抖,晃啊晃,露出粗大的脚拇指。
“为什么这么问?怎么会刺激呢,死了那么多人,还发生了枪战和爆炸……要是你被警察抓到的话,岂不是……全都逃不掉了吗……”女孩不解地看着矮子,皱起眉峰,似乎实在无法理解矮子的思维。
“可我的人都和你没有关系不是么?”矮子笑看着女孩道,“怎样,刺激不?跟那些个好莱坞大片比起来怎么样?”
“我都没怎么看见,那时候乌漆抹黑的……只听到枪声,然后你们就冲进来要带我走,我紧张地要命。”女孩咽着口水,额头渗汗,不太确信地道。
“那现在我们暂时摆脱困境了,回头想想,觉得刺激么?”矮子依旧保持着不变的笑意。
女孩盯着矮子的眼睛,整整三秒,最后,以极其微小的幅度点了点头:
“还可以吧……我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说着,又偷偷瞄了旁边的四人一眼,压低声音道,“可是,你的人死了啊,你的人看你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难道他们还会相信你吗?你都不把他们的性命放在心上?”
“他们知道我变态又不是一两天了嘛。是吧,小灰灰?”矮子耸耸肩,斜眼看了看小灰灰,爽朗地笑笑,笑容灿烂无比,然后他不再说话,“我从来不是人生赢家,也不是人生的败家,我不过是个人生的玩家,走到哪玩到哪,没有什么是我放不下的。人生本就该如此,舟行水上,过不留痕。可惜太多人看不开,也放不下。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小命太金贵。却不知道这个世界上除了百分之十的科研人员,剩下的百分之九十的人都是在安图享乐,浪费人类资源。”
“没有什么放不下……没有什么放不下……所以……连我也是对么……”
女孩怔怔地看着赖在船上,悠然自得,一副没心没肺没肝模样的矮子,眼神渐渐浮现出了些许雾气,随即唇角掠过了一丝急不可觉的苦涩。
矮子似乎没有听见女孩的话,依旧双手抱脑惫懒安闲地躺在船板上,双腿交叠,放眼望着青蓝色的天际,悠悠然轻吟浅唱着:
“淡淡流水沦胥逝,泛泛薄舟浮滞悠,微啸清风檝容裔,放棹投竿卒岁游。如烟春蒲无碧休,戏湖尚贤乐忘忧。悠哉悠哉一盏酒啊,人生难得一回游啊!”
悠悠然的不成调诗歌,轻轻地飘荡在水面之上,消散在渐渐平息的浩浩波痕里。
女孩动人的瞳眸映射着水面的皮艇倒影,荡漾的水圈轻轻泛动了女孩眼眸里恍惚而过的那一闪水纹。
……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九十八第二计划
……
当我的人搜遍了兰桂坊酒吧也没能够搜到身高低于一米五以下的人物后,我不得不下矮子已经带着他的一帮追随者逃离了兰桂坊的结论,至于具体的去向,据我推测应该是西侧的尚贤湿地。只是因为时间上的差距,就是我亡羊补牢继续去追,怕也来不及。矮子会选择从西侧的尚先河方向逃跑,我估计他应该早就备了皮艇或者游艇之类的航行工具。
因为兰桂坊酒吧发生了爆炸事件,所以无锡市消防局消防大队排出了消防车、无锡市公安局则是派出了防爆特警赶赴现场,刑侦大队那边司伏见似乎是要亲自到现场,而治安科审议股股长那边则是派出了又一批治安民警赶赴支援,随着越来越多的警务人员到达现场,我知道时间已经不好再继续拖延下去。
听着远处传来的越来越急的警车声,我也非常直接地对站在我身后空无一人的兰桂坊酒吧门口的赵守博道:
“开车,以运送伤员的名义带我和其他三名干警往无锡市第二人民医院驾驶。”
“是。”赵守博面色平静地听从了我的命令,之前在兰桂坊酒吧地下,矮子引爆炸弹时,有三名挨得较近的干警被当场炸伤,加上我,赵守博一人要运送四人。
因为我此刻的打扮和一般的干警无异,所以很轻易地就上了车。赶在司伏见赶到现场之前坐警车离开了现场。
在离开之前,我以最短的时间解除了赵守博之外所有我所带到兰桂坊的干警身上的勾魂术,在司伏见和消防队赶到现场之前,我收回了一共十七名干警身上的勾魂术,至于剩下的四名,因为之前参与了围堵东方面包车的行动,暂时回不来,我只能够给他们下达命令,让他们在三天之后的半夜到西桥来找我,让我主动给他们解除身上的勾魂术。
坐在警车上,我心情略微有些沉重,因为矮子的逃跑,我这一次的“清剿”计划,可以说是失败了。
我用我随身携带的电话给阿雪打了个电话,确定阿雪刚刚被狐仙带到家,而且妈已经熟睡后,我稍微松了一口气。之后我就给尉文龙发了条简单的短信,告诉他行动不顺。
而刚刚在我挂机之时,我收到了尉文龙的来电。
“术以知奸?”我立刻问道。
“以刑止刑。”那边传来了尉文龙如同死海水面般沉寂的回应声,“行动如何?”
“战略上不能说失败,但是战术上失误了。我没有在第一时间抓住矮子,被他用弃车保帅、三路之子送两个的手法逃窜了。事情搅黄。这是我的失误。”
“……”尉文龙那边寂然了片刻,最后轻叹了一声,“你不该犯这样的错误。”
听到尉文龙的话我心头微苦,笑道:
“看来我太过胜券在握了。不过经过这一遭,我倒是更赏识那个矮子了,如果那个矮子这么轻易被我抓到,我倒反而会降低对他的价值评估呢。今天他的表现让我很满意,也坚定了我要吸收他的想法。这就是战略上的不变。”
接着,我简单地描述了一遍之前在兰桂坊所发生的一切,言简意赅,条理清晰,微言大义。
“听你的描述,那个叫‘丑哥’的人,也算是个干脆决绝的人,自制氯气弹、仿真枪,还有疑似TNT的自制炸药,这些说明他在军火方面有一定的渠道和实践操作能力。逃亡时他分别采用了声南击北、分兵引流、弃轻保重三道策略,一环扣住一环,这说明他对人心的把握极其精准。以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他还能够有条不紊地运用事先布局的逃生策略黯然脱身,确实殊为不易。战略上的总体布置问题不大。”
“我最佩服的终究是他能够把自己的手下当马前卒来趋势,这需要极大的断绝力。比起他的那些依靠信息不对等就能够采取的策略,我更看中这一点。都说三思而后行,但是实际运用中想太多顾忌太多终究只能优柔寡断一事无成,《论语》中孔夫子也说了‘再,斯可矣。’这一点那个矮子做到了。”我幽幽喟叹道。“而且根据时速一百公里来计算,他的躲藏范围起码也已经扩散到太湖新城周边半径五十公里的地带,想要搜寻太不实际。”
“是。所以这次行动,收效比例小于总体投入?”尉文龙问道。“你要知道,如果他这次成功流亡了,下次就未必能够找到他的影子了。”
“那倒也不尽然。”我洒然一笑,“别忘了,我还有高雪芹这枚搁置已久的棋子。PlanA的突袭本营计划失败,那就采用PlanB,利用高雪芹这一条线把矮子的避难地点牵引出来,然后再来个一网打尽。这是我的想法。”
“这个想法不错。但是建立在矮子对高雪芹的绝对呵护和高度信任上,如果矮子中断和高雪芹的联系,这条路就难走。”尉文龙冷静地分析道。
“不会。那矮子敢为了高雪芹出动大批人马绑架我,甚至几乎毁去我一条命,就足够说明矮子对他足够重视,矮子对高雪芹有不小的情分,这一点我看得出来。我会搞定高雪芹,然后让他联系上矮子,让高雪芹报告说我正在追杀他,矮子肯定会暂时收留他,届时我只需要尾随就能够直捣黄龙。”
说到此处,我也笑了起来:
“正好,高雪芹那个小子今天早上很不识趣地给我打了通挑衅电话,我正想找他呢。这一次就把新仇旧账全结了,而且还能把阿雪的眼角膜也弄到手。一石三鸟。”
“……”尉文龙那一头沉思了少许,似乎在忖度着什么,片刻后,尉文龙缓缓问道,声音困顿,似乎尚未从酣睡中醒来,“需要我做什么?”
“很多。我希望你现在能够帮我调查清楚华东爆破公司的人员组成、项目工程、库存情况、出入账单、公司执勤人员、保卫人员、管理人员、工程指挥部高层人员以及公司的人员布置、警卫力量、仓库和建筑结构,要是可以,甚至把高层人员的电话和联系方式全都秘密调查清楚。越快越好。”
卷三群魔乱舞章一百九十九双面间谍
“其次,我希望你调查清楚无锡市市长、常务副市长、市委副书记或者市委书记和市委秘书长等厅级干部的具体所在地、日程安排等信息,如果查不到内部消息,你可以采用对应分析法利用过去的新闻信息预设领导干部班长的未来短期动态分布图,发到我的邮箱。这对我们的行动会有大用。”
“第三,我会用勾魂术控制十名城中区的流氓地痞或者外地的小混混供你差遣三天。同时我会送你三辆便宜的奥拓,你在下午五点之前到太湖北部的渔港村和那十人会合。之后的行动我会和用手机你具体再商量。”
“……问题……不大。”尉文龙稍加思索后,给了我一个较为肯定的答案。
“我知道交给你,问题肯定不会大。”我满意地笑了笑,“你是我最信任的人。只要渡过了这一次的难关,我都不敢想象我们的计划能够加速多少倍。”
“呵呵。”尉文龙用一种不冷不热的语气笑了笑。“反正我已经做好了和耶和华握手的准备,也做好了进阿鼻地狱的打算。”
“气魄。”我赞赏了一声,“爆破公司那边的资料调查就交给你了。剩下的我会解决。下次的暗号是但丁《神曲地狱篇》第三十四章的‘Vexilla-regis-prodeunt-inferni(地狱之王的旗帜正在前进),向着我们而来。’”
“是么。Vexilla-regis,本来是十字架,它是天国之王的标志,但丁加了‘inferni’,意思为‘地狱的’,就把天国之王的旗帜变成了地狱之王的旗帜。呵呵,有趣。”尉文龙轻赞了一声。
“呵呵,就是这个意思。天国和地狱其实不过是同一面旗帜的正反面而已。文龙。”
言尽于此,我挂断电话,随后直接取出了用来联系苏舒的微型对讲机,根据之前苏舒的汇报,现在苏舒尚未和司伏见汇合,而是在兰桂坊酒吧附近协助疏散人群,同时帮助治安警察记录口供。当时苏舒的口供,都是我选择性地让她回答的,比如说,我让苏舒告诉司伏见,我被矮子的人绑架带走了,至今下落不明。当然,除此之外,司伏见并不知道我控制了太湖新城民警,他只知道我进入过太湖新城派出所,之后和民警一起进了兰桂坊酒吧。
虽然司伏见可以由此断定我控制了派出所的干警,但我也清楚,司伏见肯定不会嫁祸到我的勾魂术头上,因为之前在兰桂坊地下室里,太湖新城干警在我的命令下击毙了八名矮子的人,不管怎么说,警方开枪的事实无法掩盖,与其说是被我用勾魂术操控倒不如说是有人报案警方主动出击更能够为人信服。更何况,我拥有勾魂术的说法还没有经过科学的鉴定或者得到决定性的证据,如果要在报纸上刊登我有勾魂术的事只会论人笑柄,所以我料定今晚无锡市新闻或者江南晚报头版的主要内容必然是“太湖新城派出所警方在兰桂坊酒吧地下秘密会所清剿一群军火贩,军火贩子暴起反抗,警方和军火贩发生枪战最终成功击毙军火贩八名,其余七名军火贩走投无路开枪自杀,一名干警被暴徒用自制炸弹炸死”。这样一来,那些干警既可以摆脱主动开枪杀人的罪名,同时又可以向上级邀功,同时还可以维护警方和政府的威名。这是一举三得的美事。所谓法不责众,这次被我控制的警察这么多,如果那些警察都要受处分,那司伏见得罪的人就多了,太湖新城的警方也会因此蒙羞,怎么说都不划算。
因为牢牢抓住了这一点,我知道兰桂坊酒吧这起事件最终会推到警方捉拿不法犯罪团伙上,而不可能推到我用勾魂术策划上,更何况,整个过程中,我都穿上了民警制服,别人也都把我当警察而不是一个学生。
理清思路之后我,又压低声音给苏舒的微型对讲机发了话:
“附近有‘狗’么?”我给苏舒下过命令,如果司伏见就在附近,那就不要给我回话。附近有“狗”是我和苏舒商量好的暗号,如果有司伏见或者其他警方人员在场,苏舒就不要回我的话。
“没有,我现在在公共厕所。”苏舒用没有感情的声音轻轻回答我道。司伏见再怎么高明也不可能到亲自到女厕所监视苏舒,所以我确信苏舒周围现在没人监控。
“很好。现在我要给你下达命令。苏舒,从今天开始,你每天都要想办法和我联系三次,汇报我警方的最新动态,时间分别是早上6点,午间12点和晚上8点,如果有对我极其不利的情况,无视时间直接联系。”
“知道。”
“除此之外,我需要你做一件事。苏舒。”我对着微型对讲机的传声口道。
“什么事,请吩咐。”苏舒用极其虔诚而恭顺的语气道。
“我要你做我和司伏见之间的双面间谍。你去告诉司伏见,说我要用催眠术控制你,结果你没有被我控制,但依然假装被我控制服从我的命令,事实上还是司伏见的人。司伏见知道后肯定会让你继续假装被我控制,做用来侦查我动向的线人。”
“好的,我知道了。我会按照你的说法去做的。”苏舒用极其平静的语气说道。
“听清楚就好。我要你今天晚上8点之前联系我,给我打电话,号码是138……”我把我事先从医院乘的士离开时从农贸市场门口的二手手机店搞到的新手机号码告诉了苏舒。
“除此之外,如果司伏见怀疑你真的被我所控制,你就拿出你女性特有的温柔向他告白,以此来证明你的清白,知道?”
“知道了。”苏舒认真地道。
“其他方面暂时没有更多的吩咐,你见机行事,机灵点,尽量别露出马脚,尽快掌握更多有效信息向我回报。苏舒。”
“是。”
听着微型对讲机那一头清脆的女声,我淡淡然一笑,然后撂下了微型对讲机,直接拉下了警车的车窗,然后把微型对讲机丢出了窗外。
轻飘飘的黑色细长对讲机在窗外划出一条黑线,随风后,逝一闪而过,消失在了后方。
雁过无痕,月没无声。
这东西,已经没有第二次使用的价值了。
我已经在司伏见那里打下了一枚钉子,接下来,只要拿下高雪芹,就能够把矮子一起收服。不管如何,这场博弈的最终胜利者,会是我。
卷三群魔乱舞章两百是人是鬼?
碧天晴爽,浮云如玉。
鸣叫着警笛的警车在车水马龙的内环线高速奔驰着,一路上将一辆接一辆商务车或者私人驾车甩在后头。
“停车。”载着三名负伤干警的警车行驶到一半,我就让赵守博在内环线第一环的解放环路的南侧路口停下,然后直接换下了身上的警服,之后就直接解除了赵守博身上的勾魂术,如同一个普通的路人一般走入了茫茫车流之中。
之后我又在红绿灯下拦下了一辆坐了一对夫妻黑色的本田雅阁,直接使用了勾魂术,控制了车内的两人:
“带我去凤仙桥口,宝通商业区对面,环湖西苑。”
我对着挺着啤酒肚,留着单侧刘海佩戴长追耳环的中年男子下了命令。
“好的,上车吧。”
在我的操控之下,车主露出了亲切的笑容,推开了门让我入内。我掸了掸身上的灰尘,不缓不急地坐上了副驾驶座,然后拉上车门,车内的二人如同看待亲友一般看着我,等红灯跳转为绿灯的那一刹,车主毫不犹豫发动了汽车,带着我奔着高雪芹所在的地址狂驰而去。
约莫三十分钟后,我到达了凤仙桥口的环湖西苑,根据我的预测,这里应该是高雪芹的所在地。之前我曾经谎报了无锡市公安局治安警说这边有人埋设了炸弹,所以现在高雪芹的状况是我挺好奇的。
刚到环湖西苑小区的大门口,就发现那里已经停了三辆警车,两名治安警正拿着对讲机站在大门口不停地联络着。
眼前的景象让我确信是我之前的假报起了效果。虽然距离我之前的假报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但是这边的炸弹危机还没有过去。
我微微一笑,径直地走到了两名治安警面前,咳嗽一声,道:
“二位好啊。”
两名正在用对讲机联系搜索小区的同僚的治安警闻声转过头来,两对疑惑而犀利的眼神稳稳地落到了我的脸上。
而也就在那一瞬间,我眨了一下眼就,对着眼前的两人,使用了勾魂术:
“我有点忙想让二位帮我。还请两位配合一下。”
勾魂术如同魔术棒一般瞬间让两名治安警的表情变得茫然,随即有变成了了然。两名治安警点了点头,看着我,面容沉肃地问道:
“要我们做什么?”
“很简单。帮我在小区内找到一名叫高雪芹的学生,他留着一头浓密黑发,左半边脸的刘海垂下了一绺,戴着一副GIORDANO牌无边眼镜。同时,我估计他身边可能还有一个昏迷不醒的女孩。”
我微笑着道。
“给我问问你们正在小区内掘地三尺的同僚,有没有这样的人。”
“知道。”两名治安警立刻顺从我的命令,拿起对讲机联系起了同僚。不到一分钟,其中一名治安警就抬起了头,转身对我说道:
“有。在一幢三楼,住着你所描述的男子。”
“呵呵。果然还是逃不出我的手掌心啊。带着个女孩不方便逃跑了是么?高雪芹。”我不禁可笑高雪芹作茧自缚的愚蠢,然后直接对着眼前的两名治安警道:
“既然如此,那你们两个,也跟我走一趟吧。一会儿动手的时候,你们可别留情。”
“是。”两名治安警丝毫没有反抗我的意思,我一马当先,负手缓步走向了环湖西苑一幢的精品板式高层住宅楼,那就是高雪芹的住处了。
二话不说就顺着安全楼道上了三楼,两名治安警在我的控制之下身先士卒,走在我的最前头,一直走到了三楼长廊过道的第一扇门,也就是301的防盗门口,我直接对两名治安警道:
“敲门,告诉里面里面的人说警察要查案。让他出来。”说着,我身体一转,背对着防盗门,这样即使高雪芹从防盗门上的猫眼往外窥探,也不至于第一时间猜出是我。
“是。”两名治安警重重点头,身体转向301室防盗门,然后眼中露出了执法人员特有的苛厉凶光。
通通通!
两名治安两人握拳提手,警重重地敲打着坚固的漆黑色防盗门,防盗门顿时发出啪啪的声响。
“谁啊?”房间之内传出了有一道些紧张的男声,一阵脚步声从屋内逼近到了门前,之后咔嚓一声,防盗门上的小窗被拉开了。
果然是高雪芹的声音,我一听就听出来了。
“开门,警察,查案!”两名治安警重重地敲击着防盗门,粗声粗气地道。
“刚才不是查过了吗?”防盗门的小窗内传出了高雪芹有些疑惑而紧张的声音。
“刚才查得不彻底,现在要再查一次!”治安警肃声道。
“那……好吧。”高雪芹似乎有些迟疑,但是在僵持了片刻后,终究还是不敢和治安警作对,转开了房间的防盗门,往外推开。
听到开门的声音,我顿时露出了一丝微笑,鞋跟向右后方微转,身体翻面,双手Сhā袋地站在了高雪芹的面前。
“抓住他。”
当我看到戴着新买的GIORDANO无框眼镜、穿着一件白色的克罗心运动V领体恤的高雪芹,就直接对两名治安警下达了命令。
“你……王一生……?”高雪芹只来得及露出见到鬼一般的恐怖神色,两名治安警就突然一左一右分开上前,两人同时出手,从两侧搭住了高雪芹的双肩,然后两人又同时出腿发力,扫出了左脚和右脚,狠狠地踢在了高雪芹的脚脖子上,把高雪芹的脚往外一勾,同时搭载高雪芹肩胛骨上的两手重重下压,高雪芹哎哟痛叫一声,整个人顿时失去重心往下一跪,跪在了我的面前。
“好久不见了,高雪芹。”我淡淡地一笑,在高雪芹的面停下步子,居高临下地看着跪在我面前的高雪芹。“今天早上,某人似乎说我一个瞎子是不可能找到他的,你说,那个嚣张的蠢蛋是谁呢?”
“王一生……你……”高雪芹面色发白地看着我,但是又扫了扫一左一右压制着他的两名治安警,面上露出几分的警惕。
“不可能!王一生,你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在这里?这不可能!为什么……”
高雪芹死死地盯着我,还算清明的眼睛上上下下地打量着我,当他看到我不但没有被毁反而更为光洁透白的脸庞时,脸上露出的除了震骇,还有惊惧。
“为什么我的眼睛没事?为什么我的脸没被毁容?为什么我能够找到你?为什么我能够调动警察?你想问的是这些对吧?”我笑了,缓缓地弯下腰,用环状手指勾起了高雪芹的下巴,细眯起眼看着他。
咕咚。
高雪芹目光骇然地盯着我,他扫了两名治安警一眼,最后目光又落在了我的脸上。
“王一生……你到底是人是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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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零一我不在乎
“你说呢?”我笑着,伸出手,轻轻地拍了拍高雪芹还算俊秀的脸蛋,纤细的手指一直从高雪芹的下巴抚摸到了耳后根,然后右手食指和拇指骤然发力,死死地掐住了高雪芹耳后静脉处的耳后|茓。
“啊——!!”被我掐住了耳后|茓,高雪芹发出了痛苦的叫声,整个人都是抽搐起来。
耳后|茓是人体最敏感的|茓位之一,掐那里,虽然不会致残致命,但是却会让被点|茓者产生莫大的痛苦。
“王一生,你这个畜生!”高雪芹想要站起身来,却被两名治安警死死地按在地上,不得动弹。
“带回房间里。给我往死里打。”我对着两名治安警命令道。高雪芹的眼睛突然睁圆,我的话语让他产生了莫大的恐惧,但是治安警根本就不等他反抗,直接拖着他的两条胳膊,如同拖靶子一般一路把他拉回到了屋内大厅里。
我缓步跟入了屋内,然后,轻轻地反手关上了门。
“干什么!?王一生……你们想怎么样?私闯民宅是么?”高雪芹被两名治安警压制在自家大厅中央,像是一个疯子一般嚎叫着。
“干什么?记得你今早在电话里是怎么跟我说来着?跟你玩,下辈子是吧?还说我就算是明眼人也找不到你,你是这样说的对吧?”我呵呵笑着,然后缓步走到了高雪芹的面前,“那还记得之前我在电话里头怎么跟你说的……让我想想。哦对了,我好像是这么说的,我说过,会用三棱尖刀Сhā入你的左心房,捣断你的大动脉,用单刃刀割断你的竖脊肌、头后大直肌、腹横肌和提肛肌,再把你剁成肉沫。”
听到我的陈述,高雪芹顿时面如死灰,一张俏白的脸因为极度的恐惧而变得苍然而慌张。
“王一生……你可别乱来啊……你……你要是敢对我怎么样的话……”
“会怎么样?警方会抓我?你也不看看现在抓着你胳膊的人是谁?你那个自以为很了不起的矮子丑哥会来救你?哈哈,别天真了,要我告诉你他现在的状况吗?现在呢,半个无锡市的警方都出动了警车在逮捕他。治安警、刑警、民警、干警、防爆警,武警,每一股力量都在满城追捕他,你觉得他会有空来救你?还是说,你有什么别的靠山?哦,那没用,我跟你说,天上地下,没人救得了你,高雪芹。”
我伸出手,如同抓草皮一般一把揪住了高雪芹的黑发,稍一发力,强行把高雪芹的头拉起来,让他正视着我。
“金娜在哪里?”我冷声问道。
“金娜?”高雪芹眨了一下眼,眼中闪过了一丝的不屑,随即看着我,他冷笑起来,“王一生,你果然是来找金娜的对么?你果然在在乎她。在乎这个**。呵呵,那我告诉你,王一生,太晚了,金娜早就成了我的女人。我早就已经把她的身子玩了个遍,你没戏了。”
“说,金娜在哪。”高雪芹的话让我的眼神微变,但是我没有在乎高雪芹说什么,而是依旧抓着他的浓密黑发,逼问着金娜的下落。
把我一把揪住黑发,高雪芹露出了极其痛苦之色,连眼皮都在微微抽搐着,显然是因为头皮被拉扯带来的痛苦。
但是,即便如此,高雪芹的脸上还是露出了浓浓的恨意,眼中闪烁着不屈之色。
“给他点颜色。”我对两名治安警说道。
“是。”
咔,咔。
两名治安警不动声色,扣住高雪芹双肩肩胛骨,猛然一个反扣,只听得咔咔两声清脆的声响,高雪芹原本惨白的脸突然涨红,眼瞳突出,嘴里发出了杀猪一般地痛叫声。
能够当上治安警的人,身体素质都强于常人,而且也接受过擒敌的基本技能,对付养尊处优的高雪芹那是手到擒来。
治安警用最简单的手法使得高雪芹的双臂脱了臼,此刻高雪芹整个人都痛得死去活来,在地上剧烈地抽搐着。
“王一生……你、你不得好死!”
高雪芹身体抽搐着,带着满满怒意的眼睛瞪着我,眼里的恨意几乎能够流溢出来。
“还有力气说话,显然不够狠,继续。”我弹了一个响指,对两名治安警示意道。
两名治安警得到的我的提示,顿时眼神一沉,然后两人同时把浑身软趴趴的高雪芹如同咸鱼一般翻转了起来,紧接着,右侧的那名治安警突然一个起跳,身体离地五十五厘米,然后在身体落下的那一刹,治安警两只运动鞋鞋底带着他的身体重量重重地落在了高雪芹平坦柔软的腹部!
“不要……哇啊!!”超过一百五十斤的重量直接落在腹部,高雪芹身体突然僵直,双目顿时睁圆,嘴巴不自然当我张开,接着,一大团粘稠的酸水夹杂着些许的鲜红血迹从他的喉间一路直上,从嘴角冒出!
因为强烈的痛楚,高雪芹整个人都是一阵翻白眼,几乎晕死过去,他整个人都像是休克一般在地上赖了好一阵才勉强睁开眼。
“滋味不错吧?还想不想再来一次?”看到勉强睁开眼的高雪芹,我蹲下了下身,然后抱着胸,微笑着看着他。“对了,我可有话在先啊,高雪芹,我可不介意一刀杀了你,或者当场把你大卸八块。”
“杀……了……我……?呵呵。”听到我的威胁,高雪芹却是轻蔑地一笑,露出了一丝嘲讽之意。“要杀……你尽管……杀我……我爸不明不白地死了……你把我和我爸的名声都搞臭了……我爸死了之后……我妈……那个臭女人……带着我爸的遗产跟市国资委人事处人教科的一个狗男人跑了……那些个平日里跟在我ρi股后头对我谄媚逢迎的女人也都莫名其妙跟我决裂了……呵呵,我还在乎什么?我还怕什么?我的家都毁了,王一生,你以为我真的怕死么!?”
“王一生,我现在什么都不在乎……你少来这一套,就算你有通天的本事,你也别想让我屈服!”
高雪芹几近疯狂的一席话,让我的心脏轻轻一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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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零二控心
“别让你屈服?”我沉下心来,随即冷冷一笑,“为什么要让你屈服?我就要让你坚持对我的恨意。对我恨之入骨。高雪芹。”
“高雪芹,不用在我的面前扮可怜虫也不用自诩天弃鬼怨的天煞星。你现在的处境都是你,还有你那个没底线老爹自食其果,十几年的逍遥风流,于你已经够了。这个世界上,比你可怜的人,多到可以用口舌淹死你。”
我抓着高雪芹的头发,居高临下地正视着他,缓缓说道:
“人从三岁能跑步起,就已经过了享受的时光了。人活在这个世上,绝对不是来享受的。任何念想着享受荣华富贵而不做推动社会前行贡献的人,都不过是浪费社会资源,死不足惜。你屈服不屈服,对我来说,也一点意义都没有。因为,就你的能力对我来说,除了让我得到片刻的心理虐待快感,没有任何的价值。”
“王一生……你这个变态……”高雪芹死死咬着牙对我道。
“这个世界上没有变态,只有绝大多数思维留滞在普通人阶层的凡人罢了。”我笑了笑,用像是看小朋友一般的目光看着高雪芹,“顺便再告诉你最后一件事好了。高雪芹。你的爸爸呢,是因为上了尉文龙的妹妹所以被尉文龙用自制的手表炸弹炸死的。学校食堂里的毒呢,是我下的,为的是要搞垮你跟你那个不顺民心的老爸,顺带着把你这个花架子学生会主席搞下台,因为我早就看不下去你这样的人了。史兵他们污蔑你,张雨婷的假验孕单,也是我的策划和指示。没错,你所有的苦难都是我策划的,你的家会支离破碎,你会走到这一步,都是我搞的鬼。我就是你生命里的恶魔。高雪芹。”
听着我的话语,高雪芹原本痛苦而怨恨的目光渐渐地变成了茫然和恐惧,这是高雪芹从来没有在我的面前流露出来过的表情。
“王一生……你……我要你死!!!”在短短几秒钟的沉寂之后,高雪芹忽然全身剧烈地颤抖了起来,他腰部发力,两腿拼命地扭动,似乎想要从地上拗起身来,可惜他的双臂肩胛骨被两名治安警扣脱臼,卸了力,根本无法动弹,所以他也只能够用臀部为支撑发力试图站起。
啪。
就在高雪芹想要站起时,我的右脚跟轻轻地落在了他的胸口,如同一锤定音般,把原本想要坐起的他又狠狠地踩了回去。
“我要你死!王一生,你这个畜生,你去死啊!去死啊!!”高雪芹撕心裂肺地吼叫着,眼角有粘稠的液体渗透而出,晶莹如珠。
“我是很想你动手给我一刀,可惜,你没这个机会了。高雪芹。你没资格跟我玩。”
而我也是看着高雪芹的双目,缓缓睁大眼,使用了勾魂术: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供我任劳任怨的走狗,不管我要你做什么你都得服从,哪怕我让你自挖双目你也要立刻执行,知道么?”
在我的目光和高雪芹的双眼对视的那一刹,高雪芹的瞳孔骤然一缩,我看到在高雪芹的瞳眸深处,似乎闪过了一刹那的抗拒,但是,最终,就像曾经无数个被我控制过的人一样,高雪芹的面色也变得顺从和平静下来:
“我知道了。”高雪芹用与刚才的歇斯底里语调截然相反的口吻说着,漆黑的眼神再也没有了对我的恨意。
我微微眯起眼,道:
“说吧,金娜在哪里?”
“在我的卧室里。”高雪芹用没有任何感情的语调说道。
“你对她做了什么下三滥的事?上了她?”我扫了高雪芹没有表情的脸道。
“没有,因为小区里有警察检查,所以我怕动金娜会让她醒来,就一直用麻醉药让她睡着。”高雪芹用不快也不缓地语调说道。
“呵呵,果然如此啊。”我笑了笑,然后缓缓地站起了身。和我计算的一样,因为有警察在这一带搜索,高雪芹生怕自己轻举妄动会导致金娜醒来,如果金娜醒来并且第一时间向警察求救的话高雪芹自然会被第一时间逮捕。所以高雪芹既不能把金娜偷运走,又不能让金娜醒来,所以就只能够让金娜一直睡着。这可以说是最笨的方法。
“你就给我留在这里待命吧。”我对着高雪芹下达了命令,然后转头看向压制了高雪芹的两名治安警。
“解。”我看着两名治安警道。
两名治安警的目光顿时恢复了清明,用不知情的眼光看着我,似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处在这里。
只是就在下一秒,不等两名治安警做出什么反应,我就对着两名治安警再次使用了勾魂术:
“这里没你们的事了,去小区门口吧。”
“是。”两名治安警收到了我的命令,顿时转身离去,缓缓步出了高雪芹住宅的大厅。
狐仙跟我说过,在渡过了第二劫之后,我的勾魂术能力主要有两个变化,其中之一就是勾魂术所能够控制的人数上升到九十九人,其二就是对同一个人的控制次数达到两次。现在看来,狐仙那个女人果然没有骗我。
高雪芹依旧赖在地上,而我则是缓步走入了高雪芹的卧室,卧室布局还算雅致,有两个四层大蜜巢层架书架和一张樱花木桌,桌面上极有条理地堆放着四本书,分别是《国史十六讲》、《中国知青史》、《中国现代文学三十年》》以及一本被俞平伯评为“一片片的落英都含蓄着人间情味”的丰子恺的散文集《禅外阅世》。
高雪芹再风流,他爸也是个校长,看来在阅读方面的功课,高雪芹也没少下。
真正让我视线停留的是在房间中央的美梦思双人软床上,一个我熟悉无比的女孩正蜷缩着身子,安然睡着。
长长的睫毛闭合在一起,还算精致的脸上却浮现出些许的苍白,嘴唇更是褪了色,原本显得时尚而青春的梨花发也是丝丝凌乱,如同流波,沿着耳鬓、秀颈,一直贴打在浑圆的小香肩上,还有几丝弯曲到锁骨处。
一双修长的美腿从水洗蓝的空调被缝隙下延伸而出,因为被单较薄,除了秀腿、秀首与脖颈,被单下的女孩圆润的玉白色蓬|乳的上半部分都暴露在空气中,勾曲并搭在被单外的两条修长臂膀那细腻而粉白色的肌肤在采光效果不错的卧室的自然光照射下,泛着淡淡的光泽。因为是侧睡,而胸口处初发育的少女微隆曲线轮廓,更是因为肉与肉之间的自然挤压而被勾勒地秋毫毕现,颇为诱人。
被高雪芹用麻醉药致昏、并且剥去了身上一切遮蔽物的金娜,就在躺在我的面前。
身无寸缕。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零三布局
我轻叹了一声,微微皱眉,微微上前了一步,随手撩过了丢在床头边上的米底蓝雪纺碎花无袖连衣裙,犹豫了一下之后,还是一把撩开了包裹着金娜的空调被,然后我闭上了眼,两只手举着绵软的无袖连衣裙,遮住脸部,不去看金娜胴体,凭借着我的印象记忆,我的左手摸到了金娜的肩膀,然后轻轻地把她的身体翻转,让她保持正面睡觉姿势,然后我把金娜的手臂向上直起,再把连衣裙的拉链拉开,下摆口从上往下套入金娜的身体里……
指尖凹进,一丝光滑柔软而富有弹性的肉质感滑过我的指尖。我骤然手指,脸上徒然一热。因为我知道我恐怕不小心摸到了金娜的某个女性特有敏感部位……
我甩甩头,屏住气,前前后后花了整整一分钟的时间,总算是把连衣裙给金娜穿上了。
“女人真是麻烦的生物。”
虽然小时候也帮阿雪和烟烟穿过连衣裙,但是那时候我却从来没有感到如此费尽。简单地给金娜的身体包裹了一下后,我犹豫了一会儿,把金娜剩下的文胸和其他的内衣裤全部装入了黑色的塑料袋中,然后托住金娜的脖颈和两腘,缓缓横抱起了垂着一头长发的金娜,走出了高雪芹的卧室。
高雪芹正恭恭敬敬地站在大厅里等候我的发落。
看到高雪芹,我斜过眼去,问道:
“你用了什么**?”
高雪芹看着我怀里的金娜,道:
“绑架她时用了丑哥给我的乙醚喷射剂,后来警察来了,我就用丑哥从成|人用品店搞来的液体接触型谜幻药,叫‘失忆水’,让她又昏迷了过去。”
“‘失忆水’能让人昏迷多久?”我问道。
“看体质,体质一般的五六个小时,体质差的昏迷八个小时。”高雪芹面不改色地道。
我微微蹙眉,了然地点了点头,一般来说,高雪芹所说的药都是从一些渠道不太正规的成|人用品店能够搞到的,对于矮子那种知道地下规则和黑市渠道的人来说,要搞到这种东西并不难。不过,既然只是普通的成|人用品,对金娜的身体应该不至于有太大的损伤。
“高雪芹。你爹的车钥匙在你身上对吧?给我。”我轻轻地把金娜横放在了沙发上,道。
高雪芹点点头,然后从口袋里掏出了宝马X6xDrive35i的遥控车钥匙抛给我。
我凌空一抓,接过车钥匙,然后道:
“高雪芹,你有联系丑哥的方式对吧?”
“有。丑哥有四部手机,有一只是私人手机,我有他私人手机的号码。只要我想,就能联系上他。”高雪芹看着我道。
“这就好。接下来我要你做两件事。其一,如果今晚七点之前你的那个丑哥没有落入无锡市警方手里,我要你在今天晚上七点整时给你的那个丑哥打电话。告诉他我要杀你,而且你绑架一个女孩,被警察盯上了。你想要投靠他,让他把他的窝藏地点告诉你。然后你再顺便把你那丑哥的窝藏地点告诉我。”
“其二,等你的那个丑哥落入我手里后,我要你自愿去无锡第三医院的眼科,找那里的主任,告诉他说你要捐献你的眼角膜,知道么?”
说出这个命令时,我狠狠地捏了一把拳头,心弦微微绷紧。
说到底,把阿雪的眼睛弄瞎的罪过,高雪芹责无旁贷,拿他的眼睛作为补偿,这是再合适不过的了。
“知道了。只要你想要我的眼睛,我随时可以提供。”高雪芹如同一个木头人一般木讷地点头回应我。如今的他,早已经失去了灵魂。
只是一个对我言听计从的傀儡罢了。
“这就对了。”我咧嘴一笑,突然间,脑海里涌起一道莫名的念头,我笑着问高雪芹道,“高雪芹,你现在……幸福么?”
高雪芹木然地看着我,嘴唇发白,嘴角还带着之前因为治安警殴打而留下的血渍。
“我很痛苦。”高雪芹看着我,眼睛一眨不眨,定定地道。“但是,我会服从你的话。”
我的心弦几不可觉地颤抖了一刹那,但是最后,我还是收敛了心头的触动,淡淡地道:
“呵呵,原来如此。也不是完全变成机器人了啊。还是残留着自我性的。”
顿了顿,我对高雪芹道:
“等我把金娜送走后,我估计她会报警揭发你,在被警察抓住之前,你就去小旅馆里避避风吧。可别在你的眼睛捐献之前进了派出所。”
“是。”高雪芹微微点头。
“就这样。再见了,高雪芹。我们的故事,已经画上句号。”我对面色如雕塑般僵硬的高雪芹洒然一笑,然后面色恢复了常态。
从今以后,这个世界上,就没有一个叫高雪芹的灵魂了。
我轻轻地抱起沙发上的金娜,金娜娇软而修长的身躯如同墨西哥鸡肉卷一般横在我的手上,飘香的秀发如瀑垂落,几根贴着额头的秀发下,是闭合的睫毛和眯成一线的眼睛。
给高雪芹我的秘密联系方式后,我便径自带着金娜走出了高雪芹的家,乘坐电梯到了地下一层的车库后,我用高雪芹的用高雪芹给我的车钥匙打开了黑色的宝马X6的车门,把金娜放置入了后座,然后我一人坐上了后座,把车钥匙Сhā入孔座内,点火发动了汽车。
虽然没有亲自去过金娜家,但是因为之前金娜和我去无锡市公安局录口供回来时,我知道了金娜家所在的大概方向,于是我就根据我的记忆把金娜送回到了她家所在的小区附近。
在一条过路人不算太多的过道口,我把高雪芹的车停在了停车线内,然后打算就此离开。这一次我找高雪芹,除了为了擒拿矮子之外,并没有太多的额外计划,救金娜只能说是顺手。
确认四周没有人路过后,我拧转车钥匙,打算不留声色地离去。
只是,就在推开车门的那一刹,我的背后却是传来了一阵迷惑而虚弱的幽幽女声:
“王一生……是你吗?”
背后飘来的声音,让我的身体顿时僵住。
我叹了口气,缓缓转身,看到了躺在宝马x6后座上,只裹着一件蓝色轻薄的雪纺连衣裙的金娜,正用她那虚弱的黑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零四因果
“醒了?”我转头看着金娜,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对上她。
“王一生……你怎么会……我……这里是哪里?”金娜茫然地看着我,手搭着额头,缓缓地从靠座上拗起身来,然后,她像是突然回想起了所有的一切一样看着我,道:
“高雪芹呢?为什么是你?这里……我……我的衣服……不对,王一生,你不是住院了……”金娜打量着自己身上的衣服,当发现身上只穿了一件连衣裙后,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了,然后,她忽然面色一僵,然后捂着脸,断断续续地哭了起来。
“高雪芹没对你做什么。他被我阻止了。警察现在正在抓他,他已经逃走了。我是他打电话来讥讽我才无意间查出他的地址的。我拿了高雪芹的钥匙,顺便把你送回来了。就是这样,你别想太多。”我尽量用我所能表现出的最有说服力的语气给金娜缓缓地解释着。
说完,我偏过了头去,轻咳了一声,道:
“咳咳,如果你不相信我,你……可以检查一下自己的身体。”
因为我侧过了脸,但是我没有看到金娜到底做什么,但是金娜的的确确沉寂了差不多有五秒钟的时间,那五秒钟里她没有出声,或许是在检查自己身体是否受损或者有任何的异样吧。
五秒之后,我再次听到了金娜断断续续的抽泣声,不由得脑门又是一阵抽跳。
现在我和尉文龙至少还有两步计划要走,我不想在金娜身上浪费太多的时间。
可是现在看来……
哎。
我叹了口气,随手从车台的清风牌一次性抽纸盒中抽出了两张纸巾递给金娜。
“擦一擦吧。科学研究表明,哭会让女人起皱纹。”
听到我的声音,金娜却依旧是头也不抬地抱着身子哭,而且哭得更大声起来。娇弱的身躯微微颤抖,一张白净的脸隐藏在微乱的刘海阴影之下,显得无比的阴翳与悲伤。
不管是什么样的女生遇到这种事都不会好过的吧。我微微皱眉,心念一动,随口道:
“你再哭,我可走了,不管你了。”
说完,我就走出了车内,关上了车门,然后转身就要离去。
这一招果然见效,我前脚跟落地,还没有走出两步,身后就传来了金娜的叫声:
“王一生,你……站住!”
我收住了步子,扭过头,却是看到金娜一张梨花带雨的脸正隔着车窗看着我,一对泛着水雾的清澈眼睛里流出来的是无助、凄凉和复杂的情绪。
我幽幽叹气,反身走了回去,拉开了车门,把手里预备好的纸巾递给了金娜,道:
“先静一下吧。哭解决不了任何麻烦,只能让麻烦更多。”
“谢谢……你总能说出一大堆听起来很有道理的话……”金娜勉强苦笑着,接过纸巾抹了把眼角的泪水,然后抬起头看着我,眼神前所未有的复杂。
当我和金娜的视线对上时,我有一种难以言说的压抑感,甚至连呼吸都是有些停滞。
“王一生……”金娜欲言又止,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停顿了一阵后,缓缓道,“今天早上我出家门没多久就遇到了开着宝马的高雪芹,那时候他脸色很难看,他问我为什么突然跟他分手……我本来不想理睬他,但是他说想跟我静下心来好好谈谈,于是我就答应了他,本想和他说清楚我对他没感觉了……上车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太对劲了,但是我想高雪芹毕竟也是学生会主席,平时还算守本分,不可能做出太过分的事来……可是,他却开车把我带到了边郊,还突然从车座下面拿出了一个喷射剂一样的东西朝我脸上直喷。他还锁上了车门不让我出去,最后……我就那样什么都不知道了……醒来后,我就看到自己在高雪芹卧室的床上,那时候我想逃跑,但是他又拿出了一块布,捂住了我的嘴巴,又把我弄昏了过去……我真想不到,高雪芹他居然是这样的人,会做这样的事!”
“高雪芹本来就不是什么正人君子,现在只是狗急跳墙了而已。”我淡淡地道,“你应该早点看出他的本性。能够左拥右抱、红杏满园的男人是什么样的本质你应该知道。”
我沉住气,看着用手背擦着眼泪的金娜,心中却是暗暗惋惜。
“不过这件事……终归也不能怪你。”想到高雪芹曾经拥有过魅惑术,我也不想对金娜的行为如何评点。
“你说什么?”金娜红着眼看我。
“没什么。”我摇摇头,“你家人这个时候在家么?要不我送你吧。你没有去上学估计班主任打了电话给你父母询问原因,你是要告诉他们真相还是要我可以演一场戏说是我受伤了你扶我去了医院?”
金娜显然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当下面色就难看了起来,一个女生被一个男生绑架,甚至算是强Jian未遂,这样的事宣扬出去虽然能够惩戒男方,但是那个女生这辈子也基本上毁了。
金娜看着我,表情郁结而痛苦,挣扎了两名后,金娜摇了摇头,说道:
“谢谢你替我想这么多……可现在无锡的警察都出动了,如果高雪芹被抓到了,我爸妈知道这件事也是迟早的,只是他们总该会保密的。现在既然我没事,我就应该庆幸了。”
金娜的语调非常的悲哀,她抬起头看着我,目光却是越来越疑惑:
“王一生……我能问你个问题么?前几天,我听高雪芹说,你的脸,还有你的眼睛,都受伤了……为什么现在,你一点事都没有?”
“小伤而已,哪有传闻的那么玄乎。”我笑笑,“高雪芹因为不满我在全校人面前公开他的秘密,就花钱雇了一群小混混教训我,让我吃点苦头。后来我就逃出来了,顺便报了警,现在那伙不识趣的小混混团体已经被警方清剿干净了。”
“真的么?听起来……好像是很危险的遭遇。”
“确实很危险,不过都过去式了。高雪芹是个报复心很强的人。我也没想到他会对我出此下手。”我淡淡地笑道。“但也多亏了他的报复心,打电话给我刺激我,让我听到了工程施工的声音,顺便找到了他所在地的蛛丝马迹,才得以找到你。”
听我说完,金娜眼中的黯然之色却是更甚了,她僵着脸,有些难以启齿地道:
“是吗……高雪芹打电话刺激你啊……这都是因为我的缘故吧。”
“嗯?”我皱眉,“什么意思?”
在我的质问下,金娜的秀首垂得更低了,她看着自己的手背,呢喃道:
“今天早上……我向高雪芹提出分手的时候,高雪芹问我原因……我不肯告诉他……他问我是不是因为你……我说是……”
“你这样回答他?”难怪。难怪高雪芹会电话刺激我,难怪。心中的谜团总算是解开了几分。
“对,我还说……我喜欢的人,是你。王一生。”说到此处,金娜紧紧抿住了粉唇,然后微微抬起下巴,一对虽然疲惫却是无比清澈温和的美眸怔怔地看着我。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零五重见天日
看着金娜清澈而明媚的眼睛,我的心海在那一刻掀起了小幅的波澜,但是我进了克制着自己的表情不露出过于讶异和震骇之色。
“难怪了……这算是权宜之计吧,我可以这么理解么?”我静静地看着金娜,淡淡地问道。
金娜眨了一下眼睛,目光左右躲闪了一阵后,道:
“嗯……是的,我是为了让高雪芹死心才这么说的……”
说完,金娜突然住了嘴,而我和她之间,也陷入了漫长的沉默之中。一时间,我们两人居然找不出任何的措词。直至过了半晌,金娜才似乎有些不甘心地抬头看着我,用一种非常低的语气道:
“呵,你还真是淡定呢。王一生,你一点都不懂得安慰女生。”
“被你看穿了啊。可是我不觉得在别人心灵受伤的时候趁虚而入是值得称赞的事。”我笑了笑,然后微微摇头。“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没?”
金娜眼神一黯,随即道:
“我……会回家的。王一生,我只是想问问你……为什么,今天你会来救我。按你的说法,高雪芹虽然刺激你,但是就算你知道了我在哪里,只要报警或者找我父母不就可以了吗。你为什么……亲自赶过来救我?你知道,高雪芹现在已经彻底疯狂了,要是他做出什么对你不利的事情的话……会很危险。”
我的心头略微一颤。我当然不会告诉金娜我原先的用意是擒拿高雪芹引出丑哥。救金娜虽然也是我的意愿,但并不是为首的意愿。
“为什么?这还用说么。因为……”金娜的疑问,让我居然有些难以回答。因为什么?因为我在乎她?因为我大义凛然、从善如流、见义勇为?都不是。
“要是我找你父母的话,恐怕他们反而会问一大通让我为难的问题,甚至用有色眼镜看我吧。我可不想卷入那么多的麻烦。而且我和高雪芹本来就有旧债要说清楚,所以我本想亲自去会回他,没想到他却提前洞察风声夹着尾巴逃跑了。”
金娜微微睁大了眼睛:
“就这样?”
“还能怎样?金娜,你可是我的朋友,老同学,救你需要那么多理由么?”我反问。从金娜的话语里,我也听出了她的暗示之意。但是我不会那么说的。尽管,或许我有过那样的情愫。
金娜一怔,脸上写满了失望之意,她的眼角一红,丝丝水雾罩上了她的双眸,她用手揉了揉眼睛,勉强笑道:
“是吗……我知道了……王一生,这样是最好的……如果你喜欢我……我会很为难的。你这样的话,反而最好……对我们都好。”
金娜语无伦次的话语引得我感到些许的异样,我忍不住问道:
“什么意思?”
金娜摇了摇头:
“没什么……王一生,我只是……希望你别喜欢上我。因为我是……”
说到这里,金娜本就很低的语调突然打住了,她紧闭着嘴没有说下去,就像是犯了什么大忌一般。
而金娜这古怪的表情却是被我清清楚楚地捕捉在了眼里。
“是什么?”
金娜苦笑着摇了摇头,一对湿润的眸子看着我,道:
“没什么。只是,王一生……我们之间,是绝对不可能的。如果你喜欢过我……你最好放弃吧……”说到此处,金娜终于再也忍不住,大滴大滴的泪珠从脸颊上滚落了下来。
沉默。
短暂的沉默。
我的肺里吸进了一口冷气。
“能说具体点么。貌似我还读不出你话里的深层意思。这算是对我的某种警告还是未雨绸缪曲突徙薪?”
“没有的……我……就是字面的意思……王一生,我喜欢你……但是,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的。对不起。”金娜有些歉疚地看着我,然后伸出手抓住了后座上的塑料包装袋,然后一只脚迈出了车门外。
我朝左侧让开了通道,金娜随手打理了一下秀发,然后搂抱着装着她的衣服的塑料袋,从车内走了出来。
“对不起……王一生,谢谢你救了我……我先走了……如果你身体好了的话,也赶紧去上学吧……”金娜甩甩头,深深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似是下了莫大的决心一般转身,快步离去。
我关上了车门,看着金娜走远的单薄身影,心里弥漫着一股说不出的滋味。就在刚才,金娜似乎是有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想要告诉我,但是她还是刻意压制住了内心的情绪波动,然后离开了。
这是为什么?
她到底有什么话想告诉我?
虽然只要用勾魂术,我就能够得到我想要的答案。
但是……
看到车内车座上那几点泪渍,我所有的想法都消散了。
每个人心中都有些秘密,正是这些秘密构成了人与人之间明面上的关系。既然金娜不想,我也不想为难她,让她说出违心之言。
我能够祝福她的,也就只有希望她能够早日走出阴影,寻求自己的人生幸福了。
“金娜,一路走好。”
我站在原地,微微握拳,看着金娜渐行渐远的清瘦背影,喃喃自语。
一直看到金娜的身影消失在了转角处,我才如释重负,然后打开了驾驶座的车门,再一次发动宝马X6。
因为金娜的这一小段Сhā曲,让我暂时从早上的兰桂坊地下剿匪事件中走了出来,注意力上多少有些转移。
当我在一路上急速奔驰时,心情多少有些压抑。
一直当我到达了东桥桥墩下方时,我才平复了我复杂而错乱的情绪。
我把宝马X6停在东桥桥墩附近,然后走出了车,关上车门,径直朝着桥墩下方的一排城市绿化植被走去。
在第六株垂丝柳正下方的一块通体圆滑的大型雨花石前,我停下了脚步。
因为附近有几名散步的老人路过,所以我暂时没有行动,而是在雨花石上坐了下来,装出在看手机休息的模样。一直等到路过的行人走远了之后,我才从雨花石上站起身来,然后转身,双手托住了雨花石的正下方,然后,双臂发力,把雨花石向着右侧推开了去——
隆隆。
随着雨花石被我推开,雨花石正下方的景象露了出来,那是一块没有上的漆单层厚木板,我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珠,然后再次伸出手,把地面上的木板撬开。
咔哒一声。
木板如同暗门一般被我给撬开了,木板下方的景象暴露在了我的视野之中。
那是一个摩托车后备箱大小的地下空间,里面,则是放着一只黑色的塑料袋。
看到地下的塑料袋,我微微松了口气。
好在,这东西还在,没有被人发现。
我微微一笑,然后伸出手,从地底下挖出了黑色的塑料袋,打开袋口的黑色蝴蝶结。
顿时,塑料袋内的所有物件暴露在了我的视野里。
一件黑色的塑料雨衣,一双漆黑的真皮高跟靴,一双黑色塑胶手套,一只从摩托ME525手机上拆下来后简单改装的微型变声器。
以及一个覆面式头盔。
这是我为了防止警方搜查我家,而事先特地埋在这里的THEONE的装扮。
THEONE,该重见天日了。
【不好意思今天停电了半天,现在才能上网】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零六计划
在东桥拿回了THEONE的便装之后,我有一段相对来说比较空暇的时间。
忙活了一个上午,肚内空空,随便找了一家土菜馆补充了卡路里,吃两两块豆角我就接到了尉文龙的电话。
“Vexilla-regis-prodeunt-inferni(地狱之王正在前进)。”
“向着我们而来。”
和尉文龙交接了暗号之后,我和尉文龙开始了信息的交换。
“你那边的进度怎么样,尉文龙?”
“已经按照你的说法查清楚了华东爆破工程公司的大部分讯息。包括火工品库房平面布置图、内部人员的配置、工作地点和公司内部结构。包括值班室、炸药库、雷管库、发房间的布局结构我都已经调查清楚。白天炸药库、雷管库、值班室、发房间各有八人轮流值勤,晚上只有值班室、雷管库、炸药库的十六人。炸药库、雷管库和公司值班室的值班员、看库员以四人一组交替值勤,每次两小时。至于公司内部的高层管理人员,都是五点到五点半之间下班。所以如果你要盗取雷管或者TNT的话,管理人员方面的因素基本可以忽略不计。”
“有数了。到时候你发到我的邮箱,我再和你具体商量一下行动方案和流程图。”我点头道。“除此之外,市内高层领导的行动流程你有数了没?”
“这个……我想不需要查了。”尉文龙道。
“怎么说?”我皱眉道。
“你看一下无锡市午间新闻就知道了。现在应该还来得及。”尉文龙道。
“午间新闻是么?”我招呼过了土菜馆的老板娘,让她把店内唯一一台25寸吊式电视机的遥控器递给了我,我直接摁下开机按钮,打开了电视机,连续几个跳台跳到了无锡市午间新闻频道。
电视内正在播报着关于早上兰桂坊爆炸案的新闻。
“……省公安厅高度重视此次兰桂坊爆炸安静,为确保各项措施落到实处,省公安厅已派出一个检查组分赴无锡市公安局开展检查督导工作。
“针对兰桂坊地下犯罪团伙以及爆炸案事件,市委常委、政法委书记、市公安局局长丁健同志组织召开了市公安局及巡警、特警、交警、消防警等警种主要负责人参加的紧急会议,传达了市委、市政府紧急会议和省公安厅特急电报精神,针对案件现场的社会稳定工作进行了安排部署。丁健同志要求全市公安机关要把城市安全、人民安危至上作为第一意识、第一责任,全面进入临战状态,确保太湖新城居民的安全。一要加强防范。防混乱、防破坏、防事故、防止罪犯伤人的案件发生;二要加强值班备勤,巡警、特警、交警、消防警要备足警力,随时应对意外情况;三要加大打击力度,重点打击犯罪现场残余团伙;四要加强交通管理和疏导工作,防止大面积、长时间拥堵问题的发生;五要加强信息搜集报送工作,及时上报社会面治安状况、社情民意及案情信息;六要加强内部安全防范,高度戒备,防止重大事故发生。”
“据犯罪团伙的一名成员刘建中透露,该犯罪团体的领导者为一名叫‘丑哥’的神秘男子,该男子目前已经借着案发时的混乱带着五名成员与一名叫方夏雨的被绑架的女子。据苏州市青田实业集团董事长方进民报案,被绑架的女孩方夏雨是他的女儿,今年十六岁,原本在苏州第一中学上学,一周前突然被人绑架,绑匪要求三百万赎金。方进民曾经按照绑匪的要求交了一百万保证金。但是绑匪却一直没有归还其女儿。现在根据警方提供的消息,方进民认为此次案件中从兰桂坊地下室被带走的方夏雨就是他女儿。现在方进民要求警方配合寻回他女儿。无锡市公安局已经派出刑侦专家对此事进行了深入调查。”
我看着电视上的报道,微微陷入了沉思。而在接下来,午间新闻又报道了市政府和市委办对这一次事件的反应。
“……江苏省委常委、副省长、无锡市委书记王锐、市委副书记、市长毛平和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袁祖宏和市委秘书长马世忠将于今晚五点在无锡市政府办公室、市委办召开党组紧急会议和常委会议,对此事件进行讨论。纪检委书记吴兆云、政法委书记樊昌信、统战部部长朱秀文、宣传部部长巫成功和组织部部长张嘉璈等将出席常委会议……”
午间新闻很快就报道完毕,而我则是心头微起波澜。
“原来如此,兰桂坊引起的政府关注度很高啊。没想到今晚就要召开紧急会议。”我一手托下巴,嘴角勾起了一丝笑意。
“没错。所以如果你要行动,今晚是最好的时机。本来市委书记王锐今天应该视察奥凯城市广场项目的,市长毛平则原要去锡山开发区走进企业了解生产运营情况。因为兰桂坊的事他们的行程都改动了。”尉文龙不急不慢的声音传来。
“这样倒是更便捷。我知道了。”我点点头。“只是政府的反应速度比我预计的快了一拍,我以为最起码到明天再召开会议。”
“你低估了地级市国家机器的动员力。这一点你需要纠正,不然你以后会吃苦头。”
“受教了。”我笑笑。
“话说回来,你是想要控制市政府党组会议上的人还是市委常委会议上的人?”
“要钓鱼,当然要钓大的。政府党组会议不过是市委下面的小组织。执掌人也不过是市委副书记、常务副市长罢了。常委可是无锡市最有话语权的十三人组成的核心机构,尤其是市委书记毛平,还是兼任江苏省副省长省常委委员,副部级干部,话语权不小。”
“在会议结束前,你还有六个半小时。在那之前,你得赶到无锡市太湖新城新金匮路市民中心,中共无锡市委办公室一号楼六楼的会议室的分会场。”尉文龙道。
“知道了。市委办警卫力量怎么样?”我问道。
“广场前正门东侧的警卫处有高级的武装哨兵门卫,应该都是武警出身,人数不详。今天是紧急会议,警卫内卫只会多不会少。当然有市委书记那样级别的人物在,恐怕他身边还会有一到两名的专职公安保镖。警卫处警卫门卫、书记随身保镖、加上保卫处内卫和后勤人员,按照我的估计人数应该在三十到四十人,至于市委一号办公室内有九个职能科室,即研究室、信息督查室、保密局、机要局、行政科、秘书科、机要室、常委值班室、接待办。这九个科室人数加起来也有四五十人,所以你想要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入会议厅,前前后后必须避开起码近百人的视线。能做到么?”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零七新面具
“简单。”我笑笑。“交给我吧。反正都不是集中在一层,放放烟雾弹就能迷惑过去。当然我还得顺便把监控室的录像消去。这一点才是最重要的。”
“不错。”尉文龙点头赞道。“下午有什么打算?”
“睡个两小时的囫囵觉缓一缓紧张的情绪。之后我会派几个人给你,顺便监视好我家附近的环境,免得阿雪出问题。我怕警方会从阿雪那边作为切入口。当然他们是不可能从阿雪那里得出什么的。”我认真地道。
“嗯。想法很周详。哦,对了。还有一件事,”尉文龙顿了顿后,道,“你手机上网看一下昨天的无锡日报吧,上面刊登了一则让你吃惊的新闻。”
“哦,是么?知道了。”我留了个心眼,然后道,“没别的事了。我会给你安排人手的,其他的事就交给你了。”
“下次的暗号是LDPC码的两个分类。”
“太简单。规则LDPC码和非规则LDPC码。懂通信原理的人不会不知道这个。”对于研究过通信学的尉文龙来说,我的暗号确实简单。
“呵呵,那就改成奥尔德弗ERG理论的两个特征吧。”
“刚性阶梯式上升和受挫回归效应?”尉文龙道。
“就是这个答案。挂了。”挂掉电话后,我打开了手机的上网功能,找到了网上无锡日报的网址,直接点进去后,查询昨天的所有讯息。
很快,我就知道了尉文龙想要告诉我的讯息。
因为昨天的无锡日报的头版头条的内容,居然是:
“银乐迪案件重审,张国华死刑暂缓。”
看到这个新闻标题,我的眼皮微微跳动,再往下看内容,却更是让我感到无比棘手。因为我看到张国华银乐迪案件重审的原因,是原本被关在监狱的张国华突然间开始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而且还指控真正的凶手另有其人,是因为之前的银乐迪强Jian案挂上关系的“王某”。现在警方正在介入调查。
报纸上并没有刊登我的姓名,但是我的心跳却着实快了起来。
张国华矢口否认自己的罪行?银乐迪案件重审?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理来说,被我用勾魂术控制的张国华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恢复并且为自己开脱的。尤其是还会把我供出来。这就更加的离奇。
如果报道属实的话,张国华案件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我给张国华施加的勾魂术失去了作用。
“为什么会失去作用?难不成是因为我眼角膜受损和心境变动造成的么……还是说是因为渡劫或者其他什么原因……”
想了一阵,我始终没能够想通张国华恢复
看来这个问题只有回去问狐仙才行了。
张国华那边,我也只能够暂时先搁置着。家是回不了了。回家等于自投罗网,投入警方的怀抱……
想清楚了各方面的利害关系后,我第一时间离开了土菜馆。
然后开着高雪芹的宝马X6去了汽车租赁中心,那边一共有四个人在负责,我直接用勾魂术了租赁中心的人,在没有任何的身份证和费用的情况下,我得到了三辆最简陋的东方面包车。
在那之后,我去了无锡市城中棚户区,那一带算是无锡市最落后,同时也是人口最鱼龙混杂的地带。
我去那里的原因很简单,就是需要得到十名混子或者流氓。
或许有人会问混子有那么容易找到么。
我的回答是,非常容易。
在人口最为混乱的城中区,一般都有花柳巷和站街女窝藏的棚户区小道,那些小道口,一般都有妓汝的老鸨或者负责人监视侦查。
那些人或是骑着摩托车在道路口闲谈,或是穿着青色的旧衬衫坐在门口默默抽烟,稍微留个心眼就能够分辨出他们的身份。
不到一个小时,我就找到了在花柳巷附近逗游的十名混子,这些人都是外地来的民工,靠着给妓汝拉嫖客收保护费和检查费赚钱。
看到那些混子,我直接走上前,目光一一扫过他们的眼睛,道:
“从现在开始,我要你们服从我的一切命令。”
“是。”在我的勾魂术作用下,几名混子没有任何的违抗,面色从古怪变成了茫然,很乖觉地就服从了我。
“很好,我要你们去无锡汽车租赁中心驾驶三辆面包车去太湖北部的渔港村村口等一个叫‘尉文龙’的人。你们要像服从我一样服从他的一切指令。”
“是的,知道了。”十名混子面色茫然地说道。
“下午七点之前如果你们没有等到尉文龙,就恢复原样吧。”给十名混子下达了命令后,我再一次驾车离开了城中区,那时候已是下午三点。距离市常委会议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算了一下行动所需要的时间后,我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家小型模型加工店。
因为是小型的私人模型店,老板和店家是一个人,一名穿着宽松的青色半袖衫的中年男子,单眼皮,短眉短鼻厚油唇,面相和善憨厚。
“呵呵,小伙子要买什么?”看到我,模型店老板露出了笑容。
“老板,你们这边可否定制模型头盔?”我一路走到收银柜台前,望着老板道。
“定制?你想定制头盔吗?有的,我们这边有定制的,一些COSPLAY的扮演社团经常在我们这边定制套装。”老板搓着手掌笑道。
听到老板的话语,我露出了一丝微笑,然后一边从我的口袋拿出设计图,一边对着他使用了勾魂术:
“老板,我要你帮我定做这样一个轻便型覆面式头盔。整体采用防弹的超高分子聚乙烯纤维,内置泡沫缓冲层,剪裁曲线采用椭圆曲线,在眼部要有一个可向外推开的镜窗,镜窗材料采用单向透视玻璃和一厘米防弹玻璃的结合。内部能够看到外部的人,外部的人看不到内部的面容。此外,要保证良好的通风透气效果,两侧要有通风的细缝,同时我要你留一个能够镶嵌一只小型的三星手机变声装置的内袋,体积必须比摩托车头盔要小,奔跑时不易颤动,不容易松动掉落。大体外型上你可以参考东方电视台《梦立方》里的BODY面具,当然在此基础上可以进行你的艺术加工,喷上蓝光漆之类的油料。这是设计图,你过目一下。”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零八八十一妖术
老板接过了我要求的面罩设计图,皱着眉头看了一分钟后,抬起头对我道:
“材料方面……倒是没太大问题,我认识一家模型加工厂的老板,关系很不错,防弹材料也可以搞到,可以给你定做。”
“最快要多久?”
“如果是连夜制作的话,明天早上9点之前应该就可以来取。最迟三天。”老板看着我道。
“可以。还有,加工方面我要你守口如瓶,私人定制,不要被外人知道。”我淡淡地道。
老板笑了笑,眼角皱纹微微挤压,看着我道:“放心吧。加工厂老板跟我关系很铁,他不会说出去的。”
“那就好。省得我多费心。”我留下了在车上花费一个小时设计的设计图,转身挥别了老板,然后缓缓地走出了模型店,大口大口地呼吸着外面的清新空气。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走出店面后已是3点15分,靠在宝马的方向盘上小憩了一会儿,睡了个囫囵觉后。醒来时已经是4点10分。我给家里打了个电话,因为阿雪行动不方便,接电话的人很罕见的,是狐仙。
“舍得打电话回来了?”狐仙悠悠腻腻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过来。
这个女人的嘴巴还是这么的尖。
我沉声道:“阿雪怎么样了?”
“有些神弱。才合眼睡了。”狐仙漠然地道,“却还不是疑影你这个让人寒心的哥哥惹的祸根,搅得她食不甘味,睡不安枕。真当喝罚一头棒槌。”
我无奈笑笑:“真是苦了阿雪了。今天是回不来了,明天傍晚之前一定把所有的事情解决回来。顺带告诉阿雪,我去给她找眼角膜了。已经联系上卖家了,两天内就能搞到手。”
“你当她会信服你?”
“你只管这么跟阿雪说便是。我现在手头事紧,暂时脱不开身。但是结果也快出来了。”我稳住气道。
“这般神速?怕是不稳妥吧?”
“难道不该如此?”
“古今成大事者布局皆是焚膏继晷、倒嚼细钻、厘校再三,始蒇其事。即便如此,疏漏舛讹,仍恐难免。你倒是好,一个速字省却了多少烦心事。”
“兵贵神速,迟则生变。”我笑道。
“小油舌儿倒是会转了。送你句话:
“瞻前不顾后,补疮剜了肉。”
狐仙慵慵懒懒地道,“平生不作皱眉事,世上应无切齿人。少惹来一ρi股吹眉瞪眼的猢狲子,到头来引得自己觳觫颤栗,磕头跪地,便是积德了,王一生。”
“原来你也看《金瓶梅》啊,居然套用第八十七回的诗句。呵呵,总之,你看着便是。我会大功告成的。”我笑着道。
“这话倒不像是新鲜话了。随你去。”狐仙无趣地道。差不多沉默了有整整五秒钟,狐仙那头都没有说话,一直待到五秒后,狐仙才突然用一种极其反常的带有女人味的柔和腻味语调道:
“嗳,王一生。”
“啊呵?语气转变的也忒快了点吧?这落差比贡嘎山区的海螺沟还大。”我打了个哈哈。“什么事。直说吧。”
“不买切糕,你就不用回来了。”狐仙突然变回了某种肃杀的警告语气。
“难不成在你的眼里我和切糕是等价的么?”我不禁笑骂道。
“当然不是。”狐仙干脆爽快地回答道,“切糕比你有价值多了。”
我一时语塞。
“对了,方才楼下来了一批模样严峻的警察,我顺带着用障目术蔽了他们双目,用忘心术把他们打发走了。自己多留个心眼吧,王一生。可别让人捅了窠臼。我可懒得帮你收拾烂摊子。”
挂机之前,狐仙突然提醒了我一句,之后电话那头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而我则是提着手机,手指摁在红色键上,陷入了漫长的沉思。
没想到,警方已经去过我家了。但是好在有狐仙在,阿雪和妈暂时都没事。
障目术和忘心术,是我知道的狐仙所会使用的法术之一。
狐仙的本体法术是驻颜术,让她有了永远保持美貌的能力,而除此之外,我还知道狐仙会读心术、定身术、忘心术和障目术四种妖术。
读心术的厉害我已经从狐仙身上见识过了。而所谓的定身术,自然便是能够让人定住身形难以动弹的法术。这是狐仙能够随意行走人来人往的街道却不被地痞流氓捆绑的原因之一。除此之外,我还知道狐仙会障目术和忘心术。
所谓的障目术,类似于障眼法,又或者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称之为“隐身术”,其功能是能够在别人的视野里制造视觉盲点,让别人看不到自己不希望对方看到的视野范围内的事物,当然这法术只针对人,对于监控设备是没有任何效果的。而忘心术,顾名思义,则是能够让见过自己面容的人遗忘自己的面容乃至遗忘所有与自己有关事物的本事。
而在我住院期间,狐仙之所以能够逃过警方的调查并且照顾我,事实上,也是忘心术和障目术的作用。
除却拿不上台面的三教九流的“防狼术”和“房中术”,就我所知,狐仙会的妖术,起码有五种。
根据狐仙的说法,《九言洌狐书》中明确记载的妖术共计八十一种,而我目前所接触的法术类型,只有勾魂术、驻颜术、魅惑术、定身术、障目术、忘心术、读心术七种而已。除此之外,狐仙还提到过有易容术、控身术、易魂术、强身术、传声术、解离术、轻身术七种妖术,统而言之,我现在所知道的妖术当有十四种。
至于剩下的六十七种种法术到底为何,我不得而知,但是我有预感,总有一天,我会有幸见识到更多法术的威能。
撂下了狐仙的电话,已经是4点20分,我计算了一下时间,将手机放回内袋,然后拧转车钥匙,踩下油门,再次发动了宝马X6,一路奔着无锡市太湖新城新金匮路市民中心而去。
……
……
一路直冲,走了两次高架桥,顺便从一家便服店买了一套简便的休闲装。
25分钟后,我开车抵达了无锡市太湖新城新金匮路市民中心,无锡市委办公室1号综合楼广场正门东口的保安班礼仪标准岗。
尉文龙提供的信息果然准确无比,在正门入口处东侧,我看到了八名执勤的武装哨兵门卫,站姿标准,入口的两边通道左右各自站着四人,都是07式深绿色武警制服,肩上都是红底单杠的武警列兵肩章,看来还真是货真价实的列兵。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零九单刀赴会
门口没有车辆进出,我沉住了气,戴上了我在路边买的鸭舌帽,缓缓地朝着正门走去。
刚进正门时,八名执勤警卫中,一名正在岗位执勤的门卫朝我走了过来,这位小伙子年纪大概28岁,身材壮硕,腰杆笔挺,眉峰高耸,浓眉高鼻,鼻直口方,倒有些军人风范,只是脸上的稚气还是稍微明显了一些。似乎不像是老兵。
“站住,你哪里人,找谁?”青年武警朝我走来,面色冷沉,不像是有要说客套话的样子。
我咽了口口水,上前笑道:“兄弟你好,我到团委找团委书记。”
听到我的话,青年武警顿时沉下脸来,朝我挥了一下手,道:“找团委去北院,你走错地方了。”
我的心头微微一沉,目光一扫,我看到在市委办大楼的背后不远处,有几栋新旧不一的楼房。旧房低矮,显然是市委办的旧宿舍楼,有些已经拆了一半,正在改建成高大的市委办集资楼。旁边是市委办六层楼高的新宿舍楼,说是新宿舍楼,算来也有十来年的历史。眼下矗立在一座座旧楼之中,虽然显眼,但集资楼已经隐隐有凌驾于它之上的趋势,要是建成,只怕这宿舍楼又得矮了一截。看来团委所在的地方已经搬去了靠近新宿舍楼的北院,没想到我掌握的讯息居然有些过时了。
“哦,这样啊……”我转了转眼珠子,随即笑道,“那这样,我其实是惠山区的一户农民工的儿子,我爸被一家电焊公司的老板拖欠工资,我想要向市长和市委书记反应意见,可以进去么?我记得市政府是有旁听和参观红头文件制度的,对吧?”
没想到看到我的无理要求,青年武警的面色更是难看了几分,他鼻翼翕张,金刚怒目,道:
“你到底来干什么的?反映问题到信访局,按照正规程序解决。你走错地方了。”
“……”我静静地看着面前的年轻门卫,面色渐沉,但是随即我随意地摆了摆手,笑了笑,道,“好吧,实话实说,其实呢,我是个隐身人,在你面前,没有我这个人。”
语毕,我微微一笑,对着眼前的年轻警卫使用了勾魂术,年轻警卫的面色一僵,随即变成了茫然,四下环顾,像是很奇怪自己为何会呆立原地。
我笑着,微微偏头,看到站在哨岗处的剩余七名门卫正用极其诧异的目光看着我,我微微一笑,朗声道:
“也没你们几个的事了,你们就当没看见,继续执勤吧,可敬的门卫们,呵呵。”
放完话,我绕过了八名门卫,然后走到了西侧的门卫室,门卫室内有两名保卫人员负责开关门,看到我,两名保卫人员迅速地走出了保卫室来,面带警惕地看着我,但是没等他们发话,我就目光对着眼前一左一右的两人微微一眨,施展勾魂术道:
“现在开始呢,服从我的一切命令,回答我的一切问题。”
“是。”两名门卫的表情迅速从惊异变成了平常,原本微缩的瞳孔也是缓缓放大。
“知道监控室的人员配置么?”我从容地问道。
左边的那名被我控制的门卫神色平和地道:
“有两名管理人员。”
我点点头,抬手指着距离政府大楼三十米的宝马X6对着左侧的那名门卫道:
“你,去车上把保卫服和身上所有证件还有对讲机都卸下给我,换上车上我准备好的便服,然后立刻离开这里,晚上八点之前不要回来。”
“是。”左边的门卫点点头,尔后恭顺如同木偶人一般朝着宝马走去。
“至于你,把你知道的市委办警备力量以及内部人员的消息全部告诉我。越详细越好。”从走远的门卫身上缩回视线,我看着眼前的另外一名门卫道。
“是。今天市委办包括我们在内一共有三十名保卫人员。门口有八人负责站岗,间隔两小时和保卫科的人轮换一次。西门的保卫室内就我们两人值班,市委办一楼大厅门口外有四人站岗,一楼大厅内有两名保安和两名前台,监控室有两人轮流监控,剩下的都在三楼的保卫科,那里一共有十人,那里有一个班的警卫人员。但是如果有突发情况人员不足的话,会从公安总局警卫局派遣人员过来,只要五分钟就能到。”
“市委书记和市长没有随身保镖?”我问道。
“有的,市委书记有两名,市长有一名。平常是没有保镖的,今天是紧急会议,所以会有保镖。”
“也就是说总共的警卫力量在三十三人么……”我托腮沉思了片刻,随即举头道,“不错,我都知道了。我知道市委市政府的人都要在你们这里出示官方身份证明才能进入,所以,就麻烦你看住这里,手机和我保持通话状态,给我汇报这里出人的人员情况。”
“知道了。”
我微微一笑,然后伸张了手指弹了弹我头顶上的鸭舌帽,把我的手机号码告诉了门卫后,我便朝着宝马所在的地方走去,车上的门卫已经脱下了墨绿色的保卫服,换上了我准备好的休闲装。看到我,门卫把他的服装递给了我,然后开门,转身推开车门渐渐走远。
我笑纳了门卫的服装,看着走远的门卫,摘下了鸭舌帽,换上了门外的服装:
“尺码大了点,不过凑合着还能穿穿。”
我抖了抖略显过长的衣袖,接过了门卫的身份证件,然后整理着衣袖推开了宝马走了下去。
我压低了头上的警帽,然后缓缓地走向了市委办正门的方向。
“市委办的警备力量简直如同虚设……”我甩了甩身上的衣袖,心里升起一股轻闲之意。
“有勾魂术,突入市政府办公楼,实在是太轻松了。”
进入市委办大楼确实比我想象的要更容易,搞定了广场前门外的十名门卫警卫后,一直到大厅正门前我才再次遇到了四名站岗的门卫,不出意外的,我直接用勾魂术控制了四人,让他们做视若无睹的瞎子。
再进入正厅之后,我遇到了前台的接待人员,两名穿着墨绿色警服的女保卫,同时在大厅的转角处还有两名门卫执勤把把守。
因为我穿了保卫人员的服装,看到我,两名前台女接待露出了和善之色,但是当她们看清楚我警帽之下陌生而年轻的脸庞时,她们却是同时露出了讶异之色: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一十手握全城
“不要出声。当我是透明人。”我小步走到了前台,压低了声音对着两名女接待说道。
“嗯。”两名女接待微微点头,然后视线绕过了我,腰杆挺立,平视前方,仿佛我就是一道空气一般。
我微微一笑,然后转头向着安全楼道口的方位缓缓走去。之前尉文龙给我发了市政府大楼的建筑结构图,我早已经摸清楚了大楼内的平面结构。
我没有乘坐电梯,因为电梯外的过道和电梯内部都有监控摄像头,我可不想在事情告一段落之前节外生枝。
“喂!站住站住!你哪个科室的!还没到换班时间!你进来干什么?”靠近安全出口时,一名执勤的内部警卫看到了我,之前走上前来,眉峰耸立,法令纹深深陷入脸部,露出一副威严而怀疑之色。
我停住了脚步,平视着朝我走来的警卫,然后笑着道:
“哦,是么。那么,就麻烦你顶替我值班,去外面站个三小时岗吧。”
说完,我凝视着警卫的眼睛,使用了勾魂术。
警卫惊恐地看着我,但是眼神却是迅速地变化,从惊恐愤怒一路变成了平静与服从。
“知道了。”警卫静静地看了我一眼,然后从我的身边缓缓擦过,走着小步朝着办公楼的大门外走去。
我笑着收回视线,却看到从大厅通往电梯的通道处,一名警卫正惊讶地看着我,而他的手上,则是拿了一只对讲机,似乎是意识到情况不妙想要招呼人。
我心头一跳,迅速地再次看着他的双眼,使用了勾魂术,和笑着道:
“想叫人?别想了,你啊,还是给我老老实实去厕所蹲三个小时吧。”
“遵命。”被我的勾魂术命中,原本想要拿起对讲机叫人的警卫面色如同川剧变脸艺术一般变成了恬淡之色,然后迅速转身,向着一楼东侧尽头的男厕所走去。
就这样我成功遣散了市委办公楼第一层的所有警备力量。
我看了一下时间,是4点55分,常委会议是5点召开,而领导一般都会提前半个小时左右到场安排座位,所以我现在进楼的话,一般来说还能赶上会议。
沿着安全楼道口缓缓向上,约莫五分钟后,我来到了第六层的过道口,过道向着东西两侧延伸,根据我的记忆,东侧尽头是会议室的所在地。
楼道非常的安静,而在楼道尽头的会议室大门口,则是有两名身形健壮、身穿便服保卫背对着门站立把守着,因为他们穿的是便服,所以我估计他们应该是市领导的保镖。
我计算了一下我目前所能控制的勾魂术人数,苏舒一人,太湖派出所干警四人,高雪芹一人,汽车租赁店老板三人,尉文龙那边十人,模型店老板一人,楼下警卫十八人,统计三十七人,所以我剩下所能控制的人数,是六十一人。
看来,就算是渡了第二劫,真到了关键时刻,所能控制的人数,还是非常短缺的。
剩下的六十一人,我必须非常有规划地使用,不然若是滥用名额,反而会把自己逼入绝境。
我一边计算着,一边快步向着会议室的方向走了过去,硬底的球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哒哒声响。
“出了什么情况?”看到我快步朝着会议室的方向走进,站在门口的两名保镖立刻投来了警惕的目光,两人的手不约而同地摸向了右侧腰部的枪套。
但是对方警惕,我却并不如何警惕。因为我知道他们是领导的私人保镖而不是政府内部警卫,所以自然是不认识我的。
“出事了,保卫科得到了秘密信息,说是有一名恐怖分子扮装潜入了市委办!现在情况很麻烦,希望你们配合一下在楼道内搜查。”我走到两名保镖面前,装出焦急的模样,挥汗如雨,压低了声音,故作神秘地道,“顺便让我进去,我有事要向领导们汇报,关系到他们安全。”
“进去?不行。现在里面在召开常委紧急会议,而且无锡市电视台的拍摄组和记者都在里面拍摄,你现在不能进去。”左边那名保镖压低了声音道。
“没关系,会议时间可不会短,就算中间断个几分钟,也不会有大碍的,不是么?”我为笑着道。
“那怎么行。这可是领导会议,你怎么能随随便便进去。”右边那边保镖皱眉道,“告诉我们那名潜入的恐怖分子的长相特征,我们会看住这一层的。”
“长相特征是么?”闻言,我微微一笑,然后上前一步凑近了眼前两名警卫,然后指着我的鼻尖,道,“恐怖分子的长相么……和我一模一样,一个模子里烙出来的。”
“是你……!!”两名保镖显然不是什么泛泛之辈,当场就露出了惊慌和危机之色,两人第一时间就把手摸向了自己的腰间的配枪,准备用暴力的方式对我动手。
可惜,他们还是慢了半拍。
“嘘,闭上你们的嘴吧,科学研究表明,嗓音过大也是一种污染哦。这里没你们的事了,给我让道吧。”
就在两名保镖拔枪的那一刹,我淡淡地看着他们的双目,集中注意力,施展了勾魂术,下达了终极指令。
错成八字的硬地黑皮鞋并立成了一线,在原地僵硬了两秒后,两双黑皮鞋偏转了九十度,向着两侧缓缓退开,而市委办会议室紧闭的大门赫然已在我眼前。
会议室内,传出了市内核心圈大佬讨论时事的浑厚声音:
“……为了搜查兰桂坊这次事件的逃犯和传闻被绑架的王一生和青田集团董事长女儿方夏雨,公安总局和分局已经抽调了刑警大队的精英成立了专案组迅速落实了责任,其中原先负责张国华一案的无锡公安总局专案一组新组长,海归的案件专家司伏见目前负责兰桂坊酒吧爆炸案的搜查,太湖新城居委、区委、民警包组全力配合,围绕人、车、酒吧、地下室、炸药和逃亡路线5条主线全面展开排查。防暴警、民警和治安警目前先后对滨湖区、北塘区、锡山区3区近20条主干道100多条小街道和20个商业区和16个居民区进行了地毯式的调查走访,排除案件线索近百条,摸排对象近千人,不辞辛劳……”
我轻笑一声,上前一小步,深深吸了一口气,左手指尖细细地在眼前轻轻捋过,尔后平伸出右手掌,吱呀一声,向内推开了会议室的大门——
通明辉煌的火光丝丝缕缕,如同金色的瀑布一般从会议室大门的细缝中流泻而出,而我,迎着这一片灿烂的火光,逆流而上,步入了这片宽敞明亮的上层人士组建的圣堂。
唇峰弯起,唇角勾起,眉角上翘。
无锡市,我拿下了。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一十一最后战役
“从今天起,无锡市,我王一生说了算。”
当我驱走了会议室内四名无锡电视台拍摄组人员,再对会议室内的十三名市常委下达如此命令时,我终于控制了整个无锡市核心圈。稍微遗憾的是那天李玉江并没有出席会议,取而代之的是无锡市太湖新城区党工委书记许刚。毕竟这一次的事故发生的地方是他所负责,所以他比当市委副书记第一秘书兼助理的李玉江更有出场权。
走出市委办大楼时已是6点出10分,之所以熬到这么迟,一来是我要消除监控室监控设备硬盘内所有的监控录像资料,再制造出硬盘满了导致讯息无法继续录取的假象。二来则是因为我得从那些个市领导嘴里套出不少的一手信息。除了警方的搜索讯息,还包括了无锡市新兴电路产业园规划,北塘老城区发展方向,江苏省无锡蠡园经济开发区未来前景,无锡市房地产投资和棚户区土地整改方案等内幕资料,此外吴月雅境文化元素重构、项目发布信息、联排别墅房源信息、以及无锡楼市新盘热盘的一手内幕信息也被我收入囊中。甚至还有一些无锡市互联网上的“电子黄金非法集资”,94年闹得沸沸扬扬的中国十大集资枭雄之一的巧舌如簧的无锡超级老太太邓斌的投机倒把手段被破落马事件前后因缘。乃至我还知道无锡市警方每年打击的非法集资数量达到数百而不是新闻媒体上宣扬的每年八十起……
不到一个小时的时间,我就掌握诸多我不曾涉及过的商政内幕,手头握住的筹码,又凝实了几分。
解除所有除了领导外的警卫人员的勾魂术,走出市委办时,天开始下雨。暮春的雨还带着些许深冬的寒意,朦胧暮色里,雨丝打在市委大楼骷髅般假山前的喷水池里,转出一个个圈。
雨水不久便盛极,大有烟波浩渺之概。
趁着暮色未落,我感受着风雨中的丝丝凉意,侧转脸避开风雨的威势,拉低警帽,披着被雨水打湿的制服走上了宝马X6。
发动汽车,雨刷刷动着车窗,而就像心有灵犀一般,我接到了尉文龙给我打来的电话。
“奥尔德弗ERG理论的两个特征是?”
“刚性阶梯式上升和受挫回归效应。”尉文龙轻快地回答道,“一生,是我。我已经到了渔港村,和你派过来的十人碰头了。”
“是吗。很好。”我耳朵贴着手机屏幕,微微笑道,“文龙,我也要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从今天开始,我就是无锡市的土皇帝。”
“是么。成功了啊。恭喜了。”尉文龙那头沉默了少许,最终终于发出了轻笑声,“但是你本身还是被警方监视调查着,连回家都困难。这一点你不能否认。你还是在悬崖边缘跳舞。”
“这一点,我是知道的。”我笑着道,“但是,我们的计划已经迈出了一大步。这还有赖于我的勾魂术能力的提升,如果不是勾魂术突破,我想我们的计划还是需要搁浅很久。”
“希望不出肢节。也不要忘记,你能控制的也只有你掌控范围之内的事物,你控制的越多,你就越是不能忘记什么是你掌控之外的事物。看过爱比克泰德的《哲学谈话录》吧?如果看过,你应该知道《哲学谈话录》开篇所讨论的。”
“啊。我知道。第一卷第一节:‘众神只是将所有能力中那个最好的和统帅其他能力的能力,也就是正确运用外部印象的能力,置于我们的掌握之下,而不是将所有其他能力置于我们的掌握之下,也就是理所当然的了。’这是爱比克泰德讨论自由时对个体性的向度的淋漓尽致的诠释。也就是因为爱比克泰德的这番话,个体性自由成为了斯多亚伦理学的标志。这话的终极意思就是把握印象是真理的标准。人需要坚持正确的印象,才能够坚持做所是的事,不做所不是的事,如此在所做的事上方才没有阻碍。”
“事实上我更欣赏的是爱比克泰德的自我印象和自由意志理论。那种身陷囹圄还能慷慨赴死的精神,那种自我印象的极致运用……好像扯开太远了,不说了。呵呵。对斯多亚主义的兴趣太过浓厚,一说起来就刹不住嘴。”我苦笑着摇头,道,“华东爆破公司的平面结构图那边怎么样了?”
“已经发到了你的邮箱。注意查收吧。需要我同你一起去一趟么?”尉文龙淡淡地问道。
“不用了,也就那么几公斤的雷管炸药,我一个人能够搞定。刚才控制了十三名市常委的大人物,现在还有六十六个名额空缺,足够我应对各路情况的了。”我否决了尉文龙的随去,“你把你那边的工作做好就行。等到东西到手,我会让人开车送到渔港村。”
“知道了。”尉文龙淡淡然道,沉默了四分之一拍后,他突然道,“王一生,或许……有一天,你会是新世界的神。”
“我可不那么希望。而且,就算这个世界会有神,那也是复数的神——耶洛因(Elohim)。文龙,你知道,《旧约》中希伯来语的上帝,违反了《创世纪》中上帝的唯一性,是复数的。”
“哈哈哈。”尉文龙突然笑起来,一发而不可收拾。
“慢慢笑吧。今天雨势倒是挺大,既然如此,下次的暗号不妨就用宋代向子湮《卜算子岁见梅》中的‘竹里一枝梅,雨洗娟娟静’吧。”
“文龙,明天,将是我们的最后战役,成王败寇都在此一举。不管是给我制造混乱的魔鬼阿斯摩狄司伏见还是喜好蛰居地下的小丑怪物阿尔劳涅‘丑哥’,我都要一并擒获。”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我这么做,已经不单单是为了我,为了我们,也为了我妹妹……阿雪。”
挂下电话后,我摁下了车窗,从车窗外席卷而入夹杂着雨丝的劲风吹拂地我发丝乱舞,听着有节律的雨声,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这冷雨犹带春泥芬芳气息的清风,然后踩下了油门。奔着附近的网吧绝尘而去。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一十二布置
十分钟后我处理了身上的警卫服装进入了一所名为伊梦缘的网吧,在控制了一名孤身前来上网的高中生后,我没有出示任何身份证就得到了上网的权力。
点开了我的VIP邮箱,我查收了尉文龙发送给我的关于华东爆破工程有限公司的人员配置、高层管制和建筑结构布置等方面的讯息,在半个小时的筹划与安排后,我定下了盗取雷管库和炸药库的基本策略。之后就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了网吧,本来我想给阿雪打一通电话,但是最后却是被我抑制住了。我更希望能够在所有的危机平安渡过之后再好好跟阿雪解释前因后果,还不想太早翻牌。
在一家沙县小吃店随意饱肚之后,我便驾车奔着宜兴市环科园新城路68号的华东爆破工程公司直去。
江苏华东爆破工程有限公司原名宜兴市爆破工程公司创建于1991年10月,是苏南地区颇有盛誉的从事多种爆破最强的专业公司。
到无锡市下辖的县级市宜兴市新城路时已是7点45分。因为是雨天,天色暗得早,不到8点就已黑如三更。但是我并不打算太早行动,毕竟夜色朦胧更便于阻碍视线。
尉文龙发来的资料里,关于炸药库管理主要有以下几点注意事项:
“一,库区应实行24小时保卫巡回制度,夜间警卫人员实行双人双岗制度,严禁脱岗、睡岗、串岗,严格交接班制度。
“二,每班对仓库的门窗、通气孔、监控系统、红外线报警等设施进行一次巡查,对库区围墙、排洪沟进行检查,并认真记录。
“三,仓库管理必须严格执行非工作人员不准入库;烟火、移动通讯装置不准入库;不准在库区动火及架设临时电线;确需动火时,需办理动火许可证。
“四,夜间不准产品出入库。夜班应一小时在库区内巡逻检查一次,发现异常应及时报告、处理。
“五,严格出入库登记手续、查验制度,对外来人员必须查验其身份无误登记后,方可进入库区。
“六,在天气晴好打开门窗通风换气时,应有专人守卫。
“七,仓库必须做到‘四防’即:人防、物防、技防、犬防。”
也就是说,华东爆破公司炸药库实行24小时保卫巡回制度,一小时换班一次,不管我什么时候选择偷窃炸药,差别都不大。想要成功偷窃,必须分三步走:先控制警卫人员,再关闭仓库的监控设备和红外线警报器,之后再控制炸药库管理人员,如此才能够成功得手。
我静静地在距离华东爆破公司隔着一条街的地方等候着,期间我给高雪芹打了一通电话,询问他的所在以及是否已经成功和丑哥联系上了。
“我现在住在锡山区的一家钟点小旅馆里,没有实名制注册,警方不会发现我的。”高雪芹淡淡的道。
“嗯。联系上了你那个丑哥没有?”我直奔主题道。
“联系上了。”高雪芹回答道。“我告诉他说我绑架了金娜,现在你要杀我,无锡市警方正在追捕抓我。想跟投靠他,以后一起混。”
“哦呵,那他怎么说?”我问道。
“丑哥说他可以暂时收留我。让我今晚去惠山区的玉祁酒厂和他碰面,他在那里有一个地下车间,那是他暂时躲避警方视线的地方。而且,丑哥好像还在那里藏了不少的军火物资,还认识那一带的小混混。我用逃难为由,把见面时间推迟到了明天中午。”
“你做的还算不错。玉祁酒厂是么?呵呵,这个矮子还真是喜欢酒呢。我知道了。”我点头表示有数。
“需要我问问丑哥那里的军火物资状况么?”高雪芹恭恭敬敬地问道。
“不需要。你问太多,你那个丑哥反而会起疑心以为你落入了警方手里,你只要像个正常的逃难人一样装可怜就行了。”我弹了弹手指道。“明天你动身之前给我打电话。我会跟在你的后头。到时候把你的那个丑哥一网打尽。”
“了解。”高雪芹淡淡地道,然后挂了电话。
高雪芹的汇报结束后没有十分钟,我就接到了来自苏舒的电话,之前我给过她命令,让她8点准时给我打电话汇报情况,看来她还挺顺从的。
“苏舒么?”我压低了声音问道。
“是的,是我。”苏舒漠然的声音从那头传来。
“有狗么?”
“没有,我在无锡市公安局厕所。”苏舒如实回道。
“警方那边情况怎么样?”我问道。
“现在无锡市警方已建立了以司伏见为首的百人专案小组,还调派了三个刑警中队的刑警,包括刑事技术警和普通刑警,一共六十人,负责全城搜索。现在兰桂坊事件已经成为了警方的头号重要案件,你也被列入了人质和嫌疑犯双重人物的灰名单。”
“灰名单么?呵呵,预料之中啊。”我笑着道,“能够说服无锡市公安局让他做这次案件的专案组组长,可见这家伙的能力和口才都非同小可啊。司伏见那边有什么具体信息没?”
“现在他正在盘问太湖新城派出所的警员,并且汇集案发现场的证人口供,现在他发现了很多兰桂坊案件的疑点。包括太湖新城派出所那边先开枪库再向上级汇报追捕罪犯的矛盾流程,还有参与兰桂坊地下活动人员失去记忆的问题。除此之外,司伏见还发现当时参与打击活动的人数是24人,而现在却失踪了一个人。他认为失踪的那个人非常可疑。现在也正在还围绕人、车、酒吧、地下室、炸药和逃亡路线5条主线安排刑警大队的人展开了排查。”
“哦,他还挺有能力的么。居然已经怀疑到这个地步上来了。既然他已经开始搜查我假扮警察的可能了,那估计他多少也怀疑你的证词了吧?”我问道。
“是的,他不久之前盘问过我,问我是不是真的确定你被绑架了。”苏舒道。
“然后你怎样回答?”
“我告诉他说我的证词是真的,还按照你说的,向他告白了。”苏舒用没有情绪波动的声音回答道。“他表现很吃惊,后来他勉强相信我了。”
“哈哈,做得好。苏舒。”我笑了起来,“有趣啊。这么多的线索和头绪,加上你的告白,我估计那个神探可要苦恼一阵了。你做得很好。暂时就保持这样,你要继续保持和司伏见的亲密关系。如果有新的讯息,第一时间告诉我。”
说完,我挂断了电话,陷入了漫长的等待。
【需要鲜花和收藏,大家给点可以么?】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一十三人不能忘恩
……
这真是一个奇怪的夜晚。
叫方夏雨的女孩安分地站在灯火不算通明的房间里,围看着一群平日里她避而远之的恶汉们围着方桌玩梭哈,而在她的小手上则是抓着一张底牌,这张底牌是那位叼着加了藿香屑的中华香烟的矮子的。
“三带一了,丑哥,你还跟么?风险很大哦。”懒洋洋地坐在排骨凳上的矮子正对面是一名肩宽背阔、腰杆实硕的男子,此刻,他手上的牌是三张黑桃8。
“跟,加10块大洋。”矮子懒洋洋地从兜里掏出了一张皱巴巴的人民币甩在桌上,随后扫了剩下的三人一眼,道,“你们几个呢?”
“不跟了。丑哥,我们的手气不行,都是对子。可没你那么大胆。”三名男子同时猛然摇头,道。
“真没出息。摊牌吧。”矮子扫了三人一眼,然后笑着对一旁瞪圆了眼,紧张兮兮的女孩道,“夏雨,让他们开开眼。”
“啊、哦。”女孩咽了口水,然后把手里的底牌翻开了,那是一张红桃6,而剩下的几人也陆陆续续掀开了底牌,但是都是支离破碎的牌面,没能够凑成四条或是葫芦。
“靠,居然是四条,丑哥你又赢了。我们服了。”当看到矮子手里的四张6时,在座的四名男子都发出了仰天悲号。
“美女,手气不错,我们又赢了。把底牌交给你保管简直就像交给幸运女神堤喀一样。”矮子对着身后的女孩竖起了大拇指道。女孩的俏脸顿时微微泛红,但是嘴角却是难以自制地泛起了柔和的微笑。
“丑哥,你的手气也忒好了点,下午玩到晚上了,为什么你都没有怎么输过?”四人中身材相对细长点的那名男子不甘心地道。
矮子得意地笑了笑,抖掉嘴里中华烟烟头上的一撮烟灰,点了点自己不算大的脑门子道:
“脑子笨就别怨别人聪明。梭哈是一门靠脑子的艺术。只要你精于计算,能够算到每个人手里的牌的几率,选择最佳时机跟进,起码能保证不大败。”
“我们哪有丑哥你这等本事。这样下去迟早把兜里的几个零钱都输光。”四人无奈地道。“歇歇吧。不玩了。而且也饿了。丑哥,晚饭还没吃呢,我们兜里的钱都被你给收了,你请客。”
“行。”矮子整齐了桌上的扑克牌,然后边扣着鼻屎边转头对着站在一旁,看得愣愣出神的女孩掏出了两张百元人民币,道,“夏雨,钱给你,去附近的大排档买点麻辣烫回来吧。”
“丑哥,你……让我去买?”女孩似乎不敢相信矮子会让自己帮忙出去买晚饭。
“是啊~多加点胡椒和辣椒酱,我们这帮人的口味都比偏重。”矮子甩甩手道。
“丑哥,你真的让我去?”女孩手里接过矮子的钱,双眼散发着豫色,依旧站在原地不敢挪动一步。
“是啊,就是你啊。你不会玩扑克,又没钱嘛。所以就你咯,有什么问题?哦。外面在下雨,别忘了拿伞。早去早回啊。”矮子拍了拍手,然后重新回到了桌面上,看也不看女孩,就对其余四人道,“行了,梭哈也玩腻了,来玩德国UNO吧。”
四人不为所动,目瞪口呆,呆呆地看着矮子,然后又看看矮子身后呼吸都有些紊乱的女孩,似乎不敢相信矮子会这么放心地让女孩离开这里去外边买。
“还不快去?”矮子斜瞅了一眼方夏雨催道。
“噢,噢……”女孩面色连连变化,最后在矮子的催促之下,终于挪动了僵硬的步伐,攥紧了握着纸钞的小手,转动身躯,不快不缓地走出了房间。
啪。
黑色的铁门轻轻地被关上了,女孩的身影,消失在了门外。
原本灯火明亮的房间,也重新变回了死寂一片。
房间内,只有矮子洗牌的簌簌声音依旧响彻着。
好一会儿,才有人开口道:
“丑哥,你怎么让方夏雨去买麻辣烫?她要是跑路了怎么办?”四人中身材最高壮的小灰灰不解地道。
“放心,她会回来的。”矮子头也不抬地说。
“可是,万一……”其余三人也是坐不住了。“要是她真跑了,那可怎么办?”
“那就让她跑呗。反正我们现在呢,正是逃亡时期,带着她也不方便不是么?”矮子苦涩地一笑。
“可要是她报警怎么办?”众人依旧满脸担忧。
“……”这一次,矮子沉默了,他默默地注视着手中的牌,深深吸了口烟,尔后忽然抬头眼前的众人,道,“嘿嘿,你们大概不知道吧。有时候,你们使劲盯着一个人的眼睛看,就能看清楚一个人的本质。我说方夏雨会回来的,她就一定会回来。”
“想要跑路所需要的决心和勇气与报警需要的决心完全是两个层次。如果跑路的可能性是五成,那么,她报警的几率,充其量不会到两成。”
矮子嘿嘿一笑,然后揉揉脸,甩甩手道:
“继续我们的游戏吧。”
即便矮子如此发话,但是众人面色的忧色依然不减。
“对了,丑哥,之前高雪芹给你打电话,说他被那个叫王一生的追杀,还被警方追捕,要投靠你,你答应了他。你真的打算收留他么?”小灰灰放不下心地道。
“你说呢,小灰灰?”矮子抬眼问道。
“我怕这件事有诈,也许是个陷阱也不一定。上次要不是因为你给那小子出口恶气,我们也不至于被无锡市警方捅了窟窿。别气我说话直,丑哥,其实我真的很看高雪芹那个小子不顺眼。虽然丑哥你万般罩着他。”小灰灰愁眉不展地道。
“哈哈。万事有因便有果,我们走到这个地步,其实也是我咎由自取,比起讨厌高雪芹,你还是讨厌我吧,小灰灰。至于高雪芹那边,的确可能有诈。几率差不多是五成,要是那小子现在已经落入了别人手里被迫把我套出来的话老子的麻烦就大了。”矮子无奈道,“但也终究不能放下他不管。不然我对不起睡在地下的那位尸骨未寒的恩师高清华。”
矮子抹了一把嘴唇,悠悠叹息道:“人可以忘本。但终究是不能忘恩的。虽说人情凉薄,但走南闯北十几载,如果不相信后面那个恩字,我早就万弹穿心,死了无数回。
“这一次,算是老子这辈子最大的一次赌博。明个多带点人马,尽量别出岔子。这一次收留高雪芹,是老子偿还最后一笔债,偿完这笔债,老子以后也不会欠谁人一个子儿了。”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一十四防不胜防
在距离新城路68号的华东爆破公司的大门口100米开外的地方,我整整停了有四个小时,伺机而动。
四个小时内,我一直目不转睛地监视着华东爆破公司门口的出入情况。
四个小时下来,一共有十七人下班离开了公司,而且主要集中在9点之前,9点之后,公司内几乎就没有人出来了。
甚至,因为这一代是高新技术学区,附近都是工业基地和公司办公楼,晚上的车辆也不多。
我知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于是从车台下方的塑料袋里取出了THEONE的面罩和雨衣,迅速穿戴在身上,最后推开车门走了出去。
巧的是,今天正好下雨,走在绵绵的雨幕中,我的THEONE装扮居然没有太大的违和感。
按照尉文龙提供的爆破公司平面布置图,我知道爆破公司有两间2人值班室,一处正对道路入口,一处正对库区。库区为全封闭式,四周设置实密围墙,采用12砖砌,高度2米,外侧设置防爬网。
炸药库和雷管库分别设在库区两端,间距35米,中间有围墙相隔,围墙高度2米,与库房墙体间距小于等于5米,顶部设防爬设施;值班室设在围墙外,与库区大门距离大于等于30米;消防水池位于库区中部与两库距离均小于等于10米。
而在两个值班室以及炸药库和雷管库的出入口处,都有红外线警报器和监视摄像头,算下来,一共有四个危险地带。
所有的数据都在我的脑海里掠过一遍,我最终缓缓地走向了大门入口。
最先需要突破的是值班室,值班室内有两名值班人员,都是正值当年的中年男子,两名值班人员隔着值班室的玻璃窗看到我戴着面具的脸,吓了一大跳,面色惊恐。
“你……什么人?!”
但是我视线一扫,第一时间使用了勾魂术控制了他们两人:
“现在开始,你们就听我的。”
“哦。知道了。”两名值班人员的目光迅速变得涣散而随常,之前脸上的敌意一扫而空。
“告诉我公司里现在有多少人,除了你们两个。”我淡淡地道。
“哦,一共有十四人。库区外的值班室有两人。炸药库和雷管库外的棚帐里各自有两人。其他的八个人都在休息室里休息,等时候到了和我们换班。”
“炸药库和雷管库的钥匙在谁手里?”
“炸药库和雷管库采用的都是用智能机械电子锁,只需要刷电子射频卡,不需要钥匙。”值班员道。
“是吗。”我微微一笑,然后道,“既然如此,那么接下来。首先,你们中的一人,去监控室关闭所有摄像头并且删除所有的资料。其次,另一个人跟我一起去值班室、棚帐和休息室走一趟吧。”
“好的。”两名值班员互相看了一眼,然后左边那人很顺从地走向了值班室内部的小监控室。看来,值班室和监控室是连在一起的。
而右边那位面如古铜、大耳朝怀的中年值班员,则是从值班室内走了出来,按照我的指示,走在我的前头,朝着库区方向走去。
而我则是跟在他的后方十米处,保持一段距离。
值班室距离库区外的棚帐约莫30米,没十几秒我便跟在了中年值班员的身后走到了西侧雷管库前的棚帐侧后方,避开从房檐上照射而下的照明灯,躲在黑暗之中。
“老李,老张,你们两个快出来一下。”中年值班员走到棚帐的木制拉门前催喊道。
“什么事啊?轮班时间还没到呢,该不会是请我们吃夜宵吧?呵呵。”棚帐内传出了两道悠悠懒懒的声音。
没一会儿,棚帐的拉门开了,两名一名留着络腮胡子,有几分东北男子体态的男子与一名颏下留着花白胡须的老男人走了出来,只见他的银色胡须根根见肉,条条透风。
“对啊,老王啊,啥事啊?”两名男子不明所以地站在中年值班员的面前,哑着声音问道。
中年值班员嘿嘿挠着脑袋笑看着眼前两名男子,道:
“嘿嘿,有个人要见你们。所以我让你们出来一下。”
“谁要见我们啊?”两名汉子糊里糊涂地问道。
“我。”站在棚帐侧后方的我缓步从阴影区走出,几步之间走到了两名男子面前。
两名男子闻声一惊,迅速转过身来,但是在看到我所佩戴的面具时却是双脚生根,张口结舌。
“你……”
面对着两双写满惊讶的眼睛,我毫不客气地使用了勾魂术:“这里现在由我指挥,你们两个,现在开始服从我的一切指令。”
“……”两名汉子怔怔地看着我,两秒后,他们面色沉凝地道,“知道了。要我们做什么?”
“把雷管库的射频卡给我。然后准备一辆手推车,等我在雷管库内取出电雷管后你们帮我装到外面的马宝X6后备箱内。”我沉声下令道。
“是。”两名汉子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那名络腮胡子的汉子从内衣口袋里掏出了一张非接触式IC卡丢给了我。
“谢了。二位。”我挥手接过了射频卡,并没有直接进雷管库,而且向着东侧的炸药库走去,用了相同的方法,我把东侧的两名炸药库管理员也控制了,同时获得了他们手里的炸药库射频卡。在爆破公司里,雷管库和炸药库分别在西侧和东侧两个位置,二者相距约莫35米。
成功控制了四名火工品库管理员后,我又在之前的大耳值班员带领下前去了库区排水场后方的休息室,那里是其余八名等待换班的值班员的居住地。
我控制他们的方式非常简单,先用那名大耳值班员用出了紧急状况为由把八名预备值班员骗出来,然后再从阴影区走出来,直接趁人不备使用勾魂术,就这样我成功控制了华东爆破公司夜间值班的十四人。
之后的行动就非常简单了,得到了射频卡的我,简直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进入了库区与值班室之间的围墙正中央的双开铁大门,一直走访了西侧的雷管库。
只见雷管库正门前的标志牌上写着:
产品名称:雷管库
危险等级:1.1
危险特性:爆炸
定员:2人
定量:4万枚
而炸药库的标志牌则是如此写着:
产品名称:炸药库
危险等级:1.4
危险特性:燃烧、爆炸
定员:2人
定量:20T
显然华东爆破公司火工品库区的火工品藏量不小,但是弱水三千,我只取一瓢。
我只从雷管库和炸药库搬出了十枚延期一秒的电雷管和五公斤的TNT。
之后我就重新关上了库区的大门,让值班员用手推车替我运送电雷管和TNT一直藏到了宝马X6的后备箱内,然后就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
从进入爆破公司到获得雷管与炸药离开,前后花费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而我做的神不知鬼不觉,不论是警报器还是监控器的关卡都被我成功地绕过。
“太容易了。”当我盖上了宝马X6后备箱时,忍不住露出了丝丝笑意。
当你摸透了一个机关的结构体系或者运行体制,把条条框框都理顺,再把每一道机关警报剥丝抽茧,最后把每一个人员行动规律和心理把握在手,由此见缝Сhā针、趁虚而入,几乎没有往而不利之事。
我拍了拍宝马X6的车盖,摩挲着手掌,微微一笑,打算解开在场的十四名值班人员身上的勾魂术,然后开车离去。
可是,就在这时——
“吼!!!”
一阵惊天动地的犬吠声从旁传来,紧接着一道黑色的厉影如同黑色的恶兽一般朝我狂扑而来!!
糟了。
转头的那一刹,我看到了一双闪亮而凶狠的杏黄|色眼睛。
而脑海里,则是闪过了尉文龙给我的资料:
仓库必须做到“四防”,即:人防、物防、技防,还有……
犬防!
【这章字数还是可以的】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一十五夜幕深深
杏黄|色的狼眼闪闪发亮,那是一条猛扑而来的黑背德牧犬,它对我狼视眈眈,呈剪状咬合的牙齿猛然,弹出了锋利的白色犬牙,凶恶地奔着我的大腿急袭而来。
就在德牧咬中我大腿前的那一秒,我一个箭步身形后撤,左脚脚尖发力重重点地,右腿向后猛然迈开一大步,身体顿时离地后跳,而身体尚在空中的刹那,我的右手迅速地伸入了内衣贴袋中,取出了之前从兰桂坊地下室内缴纳的模型枪,一把捋去缠绕在枪体表面的白色绷带,右手食指扣住扳机,然后对着扑面而来的德牧黑色的鼻镜就是一枪。
砰!
刺耳的枪声在寒冷的夜风中响起。
伴随着沉闷的倒地声和一连串凄厉的犬吠声,黑背德稳稳地牧瘫倒在了地上,四肢拼命地癫痫抽搐,鼻镜冒着血浆,身体疯狂地扭动着,一对杏黄|色的狗眼中露出痛苦和惊恐之色。
“真是好险啊。差点就被咬了呢。”
看着横在地上,鼻镜穿了一个窟窿,冒着血浆的德牧,我轻轻甩了甩手中的模型枪,然后缓缓收起。
看来不管什么时候都不能掉以轻心啊。
我抿了抿嘴,看着地上的狼狗的尸体,喃喃自语。
这一段小小的Сhā曲,再次给我重上了一课,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都得留一个心眼。因为这个世界比任何人想象的都要复杂。
要是在动物保护法极其苛刻完善的西方社会,我的这一枪,所需要受到的谴责怕是和杀一个人无异了吧。
“把狗的尸体收了。”我下令让人用麻袋打包收拾了狗尸送往附近的垃圾站后,就解除了众人的勾魂术,然后便驾车离开了新城路。
离开时,时间正好12点整。
在新城路尽头,我横车拦下了一辆的士,在司机脑袋探出车窗的那一刻,我趁机控制了司机,让他把我车上九成的TNT和电雷管全都打包送去了尉文龙暂时避难的渔港村。
这些电雷管和TNT,对我和尉文龙来说,都将是接下来的计划的关键物。
成功偷出电雷管和TNT,算是我今天计划的最后一大步。
看着在蒙蒙雨雾中缓缓远去的的士尾灯,我长吁了一口气。
今天的行动已经接近尾声。今天一天兜兜转转,绕遍了整个无锡市的超负荷行动让我身心俱疲。
本打算把车停在市中心的某家零售店门口后就直接在车上睡一觉,但忖度再三后,我还是给阿雪打了一通电话。
接电话的人是狐仙,但是在听到我说“阿雪”两个字后,狐仙二话不说就把话筒转给了阿雪。
“哥,!是哥吗?你现在在哪里?为什么都不回家?!你在哪里?”
电话那头的阿雪声音带着哭腔,显得相当的焦切,听到我的声音,她几乎哭出来。
“哭什么,傻丫头。胡仙没跟你说吗。我现在在外地。在上海。”我轻柔地说道,“我已经联系上黑市的人,他们有办法帮我搞到眼角膜。只要我弄到眼角膜,阿雪,我就可以给你做手术,让你眼睛恢复,真的。”
“哥,你骗我?”阿雪幽怨地道,“你在骗我的,对吧?”
“我怎么会骗你呢,和我做交易的人就在附近,要不要跟他说说话?”我笑着道。
“哥,你肯定在骗我。就像……我和胡仙姐骗你那样,对不对?你是不是……去找那个把你眼睛弄伤的人了?”阿雪用怀疑的口吻道。
“怎么会呢。哥不会这么傻,现在哥已经吃过苦头了,不会去自讨苦吃了,我现在只是一心一意想要治好你的眼睛而已,除此之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呢?那些绑架犯,我已经报警通知了,就交给警方去处理吧。阿雪,哥现在只想给你找到一对合适的眼角膜,让你能够重见光明,阿雪,哥没用,欠你太多了。哥不想再做一个没用的人。”我安慰着阿雪,“对了,阿雪,你今天有看新闻吗?”
“没有啊,怎么了?”阿雪奇道。
“啊,没什么大事,是想了解一下无锡市警方有没有抓到那个我恨之入骨的绑架团伙是不是被警方抓到了。”我随口道,“阿雪,我现在在上海松江区。还要过两天等我联系的卖家拿到眼角膜才能回来。那之后我会立刻带你去医院的。阿雪,等着我。”
“哥……”阿雪的声音有些哽咽,事实上我内心也不好过,要编造出这样一套说辞来欺骗阿雪,实在不是我的本意。但是奈何我没有更有效的办法来平息阿雪的担忧了。
更何况,我现在也是自身难保,如果不把警方搞定,就算我回了家,最终也是注定落到警方手。尤其如此,不如专心谋划如何平定警方力量。
“等着我,哥一定要还你一双眼睛。一定。”我深深吸了口气,道。
“……”阿雪那边长长地沉默了,好一会儿,阿雪才道,“哥,那你一定要回来。我知道你很聪明,可是社会上的人太险恶了,你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放心吧。哥有把握的。阿雪你好不容易把眼睛给了我。我怎么能不好好珍惜呢。傻丫头。”我温和地一笑,“饭吃了吗?妈的情况怎么样?”
“刚吃了。妈的情况不太好,比以前更恶化了,经常一睡就是老半天。还恶心呕吐的,要不是有胡仙姐在,我……”
“是吗。没找过医生?”我问道。
“医生看过了,但是他们说……妈已经到了晚期,住院治疗效果也不是很大……只能这样。”阿雪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哭腔却是渐渐加重。
“别哭,一定要坚强。既然妈睡了,那你也早点睡。等我回来,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放缓了语气,让自己带着一丝勉强的微笑。
“嗯。”阿雪用长长的鼻音应了一声,挂电话之前,她却是突然没来由地问道,“哥,还有如果你在找眼角膜的话,一定要注意,我不会用活人的眼角膜的……如果眼角膜捐献者不是自愿的,我也无论如何不会用的……”
“放心,哥跟你保证,捐献者绝对是自愿的。绝对。”我抿嘴一笑,说。
“如果是真的就好了……”阿雪喏喏地说着,半晌后,她忽然疑惑道,“哥,我好像听到了雨声,上海那边也在下雨吗。”
我微微一惊,转头望着打在车窗上的圈圈雨晕,随即释然,笑着喟叹道:
“是啊,下得很大呢,阿雪你的耳朵可真灵敏。不过,再大的雨……也总有停息的时候吧。”
“对。再大的雨,也总有停息的时候……”
阿雪轻轻的声音从手机那头传来,那声音渐渐虚渺轻忽,最后化为了机械性的阵阵盲音。
夜幕深深,万巷空人。
唯有叶落风声。
雨,停了。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一十六将计就计
那夜,我做了个梦。
我梦见阿雪和烟烟一起坐在我的双腿上,二女双肩并靠,双手相握,十指相扣,两人的头发都又黑又亮,长长软软地披散下来,缠绕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哥,你喜欢我们哪一个呢?”
“哥,等长大了,我们一起做你的新娘好不好?”
颤动的睫毛,弧闪的明眸,温玉般的笑靥,在我朦胧的梦中起伏。
……
“烟烟!”当我从梦中惊醒时,天已噪亮,四周是来回穿行的车流和四处鸣笛的喇叭。
原来是梦……
趴在驾驶盘上的我自嘲地一笑,挺起身来,顺手从裤袋中挖出了手机,看了一眼时间。
居然是8点20分。
一觉睡到了大天亮。连苏舒的电话都漏接了。
啪啪。
车窗外传来了一阵敲打声,我偏头,看到一名脸部线条刚图刀削的中年男子正愤怒地敲打着我的车窗。
“喂,你怎么把车停在我的店门口!?不想让我做生意,是不?!”
我缓过神来,才意识到我的宝马X6停在了一家食品零售店的门口,正好堵住了人家小店的门道。
“啊,不好意思,这就开走。”我带着歉意对着车窗外的司机微微一笑,然后发动了熄火多时的引擎,缓缓开车离去。
这是我昨天晚上睡觉之前安排好的,因为我知道这家零售店的营业时间是8点,所以我故意把车停在了店门口,为的就是让店主开业时给我做一个免费的闹钟提示音,以免我睡过头,碍了大事。
风风火火,一路奔行!!
四轮在无锡市主干道上急速转动,载着我的车在道路上疾驰,在连转了几个弯道飞腾之后,我先是去了昨天的模型店拿到了新的面具,之后又一路急奔,最终在锡山区的主干道停下了车。之后迅速掏出了手机,打通了高雪芹的电话。
“高雪芹,给你二十分钟,给我到锡沪东路和东亭南路交错口。”
“是。这就来。”手机另一端传来高雪芹遵从的声音,之后我就一直坐在车座上看着来往不息的人流车流进入了不长不短的等待。
二十分钟后,一道穿着黑色长裤,却赤着上身的男子身影缓缓地从主干道的转角处奔了出来。
高雪芹,居然赤身来见我?
看到赤着上身的高雪芹,我的眼皮一阵抽搐,而过往的路人纷纷驻足回眸,讶异之色溢于言表。
踩下油门把车滑到了赶集般狂奔而来的高雪芹,我直接打开了车窗皱眉道:
“怎么回事,你的衣服呢?”
“找不到了。你让我赶时间,我就没找衣服。”高雪芹面上带着汗水,脸色却没有太大的变化。似乎路人惊艳的目光对他来说如同隔靴搔痒,无伤大雅。
“上车吧。”我叹息了一声,然后把高雪芹拉上了车。
这就是勾魂术的副作用么……
因为勾魂术对人的命令是绝对有效的,所以在我给高雪芹下达了“二十分钟内赶到东亭南路”的命令后,高雪芹会想方设法以他认为最迅速的方式来执行我的命令,从而撇开一些会浪费他时间的事,比如找衣服。
如果我给高雪芹的时间是三十分钟的话,恐怕他就能够有穿衣服的时间了。
勾魂术,毕竟还是比较死的法术。从高雪芹这件事上,我更清楚地看到了这一点。
从附近的服装店购了一件打三五折的便宜短袖给高雪芹穿上后,我重新让高雪芹下了车,搭上了前去无锡市最偏远的西北部惠山区和矮子碰面的的士。
我没有立刻让高雪芹前赴碰面,而是在那之前先和我同行一段路程,因为我还需要联系苏舒那边和尉文龙那边,整合各方情报才能动身。
我先是联系了尉文龙,问他的准备工作做的如何,尉文龙给我的答案是NoProblem,万事俱备只等东风。
因为错过了苏舒给我的汇报,所以我只好主动联系她。从附近的手机店弄到了一张新的SIM卡之后我第一时候拨打了苏舒的电话。
苏舒的电话没有第一时间接听,所以我只好静静地等候着,等到响了三声之后,苏舒那边终于有了回应。
“喂?”是苏舒的声音,声音压得比较轻,比起平时来说显得更加的谨慎。
“美女,旁边有‘狗’吗,现在方便吗,出来一起吃个饭呗?”我故意用三星手机的变声功能把自己的声音音调拖得很长,尾音还故意打滑,让人听我的声音像是流氓打的骚扰电话。
“稍等。”苏舒很聪明,她听到了我的暗号就意识到了是我,然后迅速挂了电话。
差不多过了三分钟后我再一次接到了苏舒的电话,不过这一次声音明显清爽多了。
“我在厕所。刚才司伏见在我旁边。”苏舒用有些干涩的声音说道。
“是么。他现在怎么样?有什么动作?”我问道。
“我告诉了司伏见我是双面间谍,现在司伏见希望通过我来得知你的信息。他说让我装出被你控制的样子,继续听你的命令,将计就计,从而更容易套出你的话。”苏舒道。
我笑了笑:“知道他会这么做。他不会放过这么绝佳的逮捕我的机会的。司伏见那边的调查进程如何?”
“现在司伏见现在还没能够追查到正在逃亡的兰桂坊地下犯罪团体首脑的具体动向,也没能够锁定你的动向。但是从那些落网的同伙嘴里,司伏见套出了很多的线索,包括你被毁容的前因后果,还有高雪芹和那个‘丑哥’的关系,以及你和高雪芹的矛盾关系,同时还有你设计毁了高清华和高雪芹誉的事,此外司伏见还派人进入了你所在的班级进行了调查你的为人。现在司伏见对你非常了解。你要小心。”
苏舒的回答让我感到了阵阵的压迫感,但是越是如此,我的心头却越是露出一丝的笑意。
“没关系,都在我的预料之中。他越是了解我就越好。你把我接下来的两层计策传达给司伏见:我本来被丑哥绑架,但是现在已经从丑哥手里逃脱。为了报复,高雪芹会在13点整的时候去惠山区玉祁酒厂附近和丑哥的见面,而我则是会借机跟踪高雪芹去和丑哥拼个你死我活,丑哥有十个人,没有军火物资——但其实这只是我的计策和假象,真相是丑哥有几十号人,还有大量军火物资,一旦和警方交火必定会两败俱伤。我真正的计策是把丑哥地址告诉警方,让警方代替我和高雪芹和丑哥拼个你死我活,而我则是在13点之后赶到坐收渔翁之利,把丑哥和警方的人一起搞定。”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一十七三重计
没错,这就是我的计划。
我和矮子见面的时间本该是12点,而我故意说晚了一个小时,这样一来,只要我在一个小时内搞定矮子,然后设下埋伏,那么司伏见,就会变成我手里的东西。
只要苏舒告诉司伏见我上面说的这些,那么司伏见肯定不会在13点之前赶到,而是会反过来利用我,让我和丑哥先火拼见面,那之后他擦才会携带警察来包抄我和丑哥,玩个一网打尽。所以他肯定会在13点之后才会赶到那里。而等他到那里时,我早就已经搞定了矮子了,那时候我会和矮子一起对付他。等着司伏见的只有两种结局,一种是被我和矮子杀死,另一种,就是侥幸逃脱,然后给现场收尸。
这就是三重计策。
第一重,告诉司伏见我和丑哥要火拼的假象,好让警方提前和丑哥交火,从而让我坐收渔利。
第二重,让苏舒假装“没”被我控制,透露给司伏见“真相”是我要利用警方和司伏见的交火坐收渔利,然后其实我是为了赶在更晚的时间坐收渔利。从而让司伏见出对策更晚到场坐收渔利。
而第三重,也就是真正的不带引号的真相,是前面两重都不过是我铺垫的计策,真我正的计策是我会提前一个小时降服了矮子之后埋伏在那里,反过来两方人马搞定迟到一个小时到场的司伏见和警方人员。
这是我的三重连环杀。
“知道了。我会转告司伏见的。”手机那头传来了苏舒极度服从的声音,而我则是心弦微松。棋子已经在棋盘上安布好,接下来,就等着大杀四方了。
“这就对了。就这么去做吧。苏舒。你是我的一枚棋子。”我咧齿一笑,按下了红色的关闭键,然后放下了手机,长吁了一口气。
接下来就是最后的准备了。
两手握着方向盘,指尖却是在不住地颤抖。
这不是因为紧张和忐忑而颤抖,而是因为亢奋。
因为即将到来的一决雌雄的比拼而亢奋。
深呼吸调整了心态之后,我发动了引擎,奔着惠山区的惠钱路长驱而去。
我的目标是无锡市惠山区惠钱路武装警察8724部队无锡市中队。
这个武警部队属于711团,一共有两千到三千的武警内卫主要成员。
而我的目标很简单,就是从武警部队内的中队里抽调出一支四十人左右的小分队,作为特勤小分队对付丑哥的人。
为了进入武警部队,我得做一点小小的准备。
首先,到惠钱路路口时,我打了个电话给惠山区的宏普管业,以私人的名义告诉管业公司的负责人说我所居住的惠钱路75号惠祥小饭馆的自来水管破裂漏水,导致水箱缺水,最后海鲜养殖水箱供水不足,急需维修,让管业公司的人尽快赶到维修,不然会损失惨重。
再之后我就在惠祥小饭馆门口的路灯下默默等待。
果不其然,约莫二十分钟之后,宏普管业的一名管道维修工骑着一辆红色的JIDA摩托车匆匆忙忙地提着修理箱和器材赶到了饭馆门口。
于是我抓住了机会走上前,直接用勾魂术控制了那名管道维修工,然后命令他跟我上车。
之后我就开着宝马停在了一处只能供一人穿过的小巷子口,让汽车堵在狭窄的入口处,而我则是和维修员一起进入了弄堂之内。
我让管道维修员把身上的维修器材和印着红色图纹和金色“宏普”楷体字样的蓝底制服还有蓝色的工作帽脱全部交给给我。
两分钟后,我穿着宏普管业管道维修员的工作服和工作帽驾车离开了弄堂口,一路直奔惠钱路武装警察8724部队无锡市中队。
在距离武警部队有两百米的道路停车线内,我停下了宝马X6,之后就提着工具箱,压低了工作帽朝着武警部队走去。
在正门口的值班室,我被值班室内的值班员喝住了,进出武警部队这种国家要地,可都是需要登记和出示身份证明的。市委办、市政府如此,武警部队自然也是如此。
“喂喂喂,站住,你干什么的?”穿着警卫服装、面色线条刚硬健朗的中年值班员喝住了我。
我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放下手提箱,微微掀起了工作帽的一角,让我的眼睛从帽舌的阴影之下显露出来。大概是看到了我比较年轻的面庞,值班员的面色略显惊讶。
“啊,不好意思。我是宏普管业管道维修员王恒,你们的团长刚才打电话给我们公司,说是首长办公室的墙体管道渗水,让我们前来修理。”
“修水管?你倒是挺年轻啊。年纪轻轻就干这一行了啊。”听到我的陈述,再看到我的打扮,值班员面色虽然微微发愣,随即眼珠子一转,就恢复了清明,似乎信了几分。
“是啊,农村来的,家里没钱供我上大学。高中读完就出来干这个了。”我甩甩手,苦笑着,然后咧嘴一笑,道。“所以,可敬的大叔,让我进去吧。”
说完,我直视着值班员的双目,凝神聚气,施展了勾魂术。
值班员健朗刚直的脸顿时一僵,随即笑着道:
“行,进去吧。”
“谢了。”我微微一笑,冲着值班员挥挥手,然后畅行无阻地朝着武警部队首长办公室室大楼的方向缓缓走去。
进入总指挥室比我想象的稍微困难一些,毕竟是武警部队,管制的严格程度还要在市委办之上,虽然没有到十步一岗五步一哨的地步,但首长办公室室大楼外也有人巡视站岗。而在武警部队的集训广场上,我还看到有几百个武警内卫正在进行日常的负重长跑训练,虽然没有到用瓦斯作为起床号的猎人学校精英特种兵的人间地狱式训练程度,但是也是个个汗流浃背,汗透重衣,艰苦卓绝。
我微微摇头,转身进入了指挥室所在的大楼入口,一路走向了总指挥室,找武警部队的负责人,711团的团长兼指挥员或者正副参谋长、政委一类的领导人物。
不用说,以我管道维修员的打扮,一路上连续控制了六名站岗与后勤人员后,我很轻松地就在一名被我控制的后勤服务人员的陪同之下,我轻轻松松地就走入了首长办公室。
当我进入首长办公室室时,711团团长刘刿心正从实物档案柜拿取一份军事业务训练计划的档案,而我则是很不客气地放下了手里的手提箱,摘下了工作帽走入了办公室内,然后反手拧转门把手,锁上了门,再之后,不等团长说一个字,就使用了勾魂术。
“团长,我有件事想麻烦您。”我微微笑着,双眸一眨不眨,保持着我的勾魂术不中断,“我想要你以你在部队里的职权从8724部队的武警中队中调动一支四十人的特勤小分队执行特殊任务。可以么?”
面对着我笃定的笑容,团长刘刿心警惕的神情渐渐变得松弛而飘然,一双眦角均小的下斜眼细细眯缝。
“可以,但是必须先报经省军区司令部批准。不然属于私人违法调动。”
“我知道。但是地方政府请求支援的话,就算不经过军区司令部批准,地级市的武警部队也是可以紧急出动的吧?只要让政府那边能说得上话的人出面就行了。”我笑着道,“武警自1982年重新组建以来,至今没有一部专门规范武警部队执行安全保卫任务的法律。能钻的篓子,太多了。”
……
十五分钟后,我就如来时一般手里提着一只工具箱,顺利离开了8724武警部队。
而我的目的却已经达成了,武警部队指挥员的首长、副首长、参谋长和政委书记在接下来的两天内都将成为我的指挥棒。
而四十名武装到牙齿的特勤小分队,我只需要一个小小的电话,一个小小的指令,就能够任意指挥,让他们为我冲锋陷阵、赴汤蹈火,乃至……肝脑涂地。
真正的对决,现在才要开始。
【今夜失眠,早点更新,给大家一份早安礼】
卷三群魔乱舞章二百一十八杀无赦
刚走出了武警部队,我就接到了尉文龙的电话。
“竹里一支梅?”
“雨洗涓涓静。”尉文龙回到了我的提问之后,他开门见山道,“一生,我这边的工作已经完成。玉祁酒厂,包括惠山区所有下水道的管道结构都已经被我查清楚。现在我让五个人乘坐两辆车赶往你所在的惠山区,约定时间之前绝对能够到。装着炸弹的车车牌是4396,到时候你看准了上就行。”
“真不会出什么大问题么?”我问道。
“不会,炸弹是遥控感应控制,稳定性有保证。”尉文龙道。
“炸弹安置在哪里?”我问道。
“在油桶内。我在车上安装了四个中型油桶,每个油桶上都贴了通过遥控电火花点火装置引爆的TNT和电雷管,只需要引爆点火装置,第一时间就能够起到极其壮观的爆炸和燃烧效果,延迟时间只是两秒。”尉文龙笃定地道。
“不错。光是想想就让人足够兴奋。还有,文龙,我要恳求你帮我做最后一件事。”我听了尉文龙的汇报后,恳切地道。
“说吧。虽然我现在很想睡一觉。”尉文龙说道。
“嗯。我现在很担心一个人,想要你帮我……”我把拜托尉文龙的事托付了之后,说道,
“就这样,剩下的事情等一切结束再说吧。下次的见面暗号当面再定。”
“没问题,在那之前,我会尽力而为,准备所有的突发情况。”尉文龙镇静地道。
“嗯。拜托了。除了你,我没有其他信得过的人。”
我挂了电话,直奔着无锡市无锡市玉祁镇玉祁街道绛脚下143号的方向而去。
在那之前,高雪芹一直都乘坐着的士走在我的前方一百米处的地方,这是我所要求的,高雪芹是放长线钓大鱼的诱饵,必须做马前卒跑在前头。
二十分钟后我赶到了玉祁街,在到玉祁街道路的转角处,我把车停了下来,然后静静地选择了附近的一家小旅馆,用勾魂术控制了旅馆店主后我从楼道一路上了二楼,在二楼楼梯转角的小窗口处静静地向下眺望着,俯瞰着百米之外玉祁酒厂的情况。
此时时间已经近十点,但是距离高雪芹和丑哥的约定时间还有两个小时,所以这两个小时,我只能够静静地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倒计时,默默等待。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着,距离最终的火拼时间正在不断地缩短。
终于,在一个半小时的等待和侦查后,时间走到了11点30分。
到了11点30分,我毫不犹豫地拨打了8724武警部队首长的号码,给了他在半小时内出动武警小分队兵分四路在玉祁街口东西两侧一公里外的地方待命的指示。
这是我之前安排好的,由我事先侦察地形,然后再让武警部队赶到现场。《博弈论》中所谓的博弈,就是尽量先得的更多的信息,料敌先机,知己知彼,方能百战常胜。
11点55分……56分……57分……
随着当手机的屏幕上的时钟渐渐跳向12点,我的心脏也是越跳越快,呼吸渐渐急促。
最关键的时刻就要到了。
高雪芹早已经从的士上走下来,正不安地在玉祁酒厂大门口附近徘徊着,等待着他的那个宝贝丑哥前来接应。一名骑着自行车的蜂窝头男子从玉祁酒厂内行驶了出来,在经过高雪芹身边的时候,还特意不小心擦了他一下,之后他说了声抱歉就离开了。
但我知道,那不过是矮子用来探风的手下而已。只要附近没有警察,矮子就不会怀疑高雪芹是诱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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