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温:不留芳千古便遗臭万年(1)
面对面:
姓名:桓温,字符子。
生卒:(312—373)
籍贯:谯国龙亢(今安徽怀远)人
家庭主要成员:父亲桓彝。配偶:南康公主(晋明帝女儿)
职务:大司马
特长或贡献:两句名言传世:一句是“木犹如此,人何以堪!”,另一句是“大丈夫不流芳百世,但遗臭万年”。
操行评语:
仿佛一根弹簧,他有无限的忍耐,也有无限的反弹力量。
桓温:不留芳千古便遗臭万年
在魏晋时代,有三个人觊觎帝位而苦心孤诣一辈子,到最后都成了黄粱一梦。
这三人分别是,曹操,司马昭,还有一个就是本文的主人公桓温。
说到桓温,不能不提到他父亲桓彝,桓彝在宣城任内史,既不吃拿卡要,也不搞形象工程,更不包二奶,红心一颗,清风两袖,在“苏峻之乱”中,他邻近的几个郡县长官,大多揭竿而起,不再效忠晋室,而桓彝却一根筋,拚死拚活战斗到底,最后城破,为国捐躯。
桓彝战死时,桓温年仅十五岁。
世上最不能忍的就是“仇恨”——“杀父之仇”,“夺妻之恨”,桓温多方打听,得知杀害他父亲的凶手是泾县县长江播。桓温哪受得这个,于是,“枕戈泣血,志在复仇”。三年过后,也就是是桓温十八岁那年,江播去世。他三个儿子害怕桓温来闹丧,他们把刀藏到孝杖里,把心提到嗓子眼上,把目光盯到每一个来宾脸上,随时准备给桓温致命一击。虽然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桓温还是成功地混进了吊唁的人群,看到灵堂里的三个披麻戴孝的男子,桓温二话没话冲了进去,说时迟那时快,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把三个儿子全部杀掉。
桓温为父报仇之事,一传十,十传百,东晋帝国本来就巴掌大的地儿,一时竟传遍全国,连深宫里的晋明帝都知道了,他那时正为爱女南康公主找对象,桓温进入候选之列——其实,这候选人就桓温一人,如果有两个,也可以搞个差额选举——晋明帝又打听到桓温是烈士后代,根正苗红,这样的青年才俊又有惊天地泣国神的孝行,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废功夫,当即让南康公主与桓温搞了对象,拜桓温为驸马都尉。
桓温自小就有异相,出生不久,其父桓彝的好友温峤就见而叹异,说:“此儿有奇骨,让我听听他的哭声”。及闻其声,温峤说:“真英物也”!
桓彝见温峤如此喜欢儿子,就取了温峤的姓作名。
这个有异骨的小子,这个后来让东晋朝廷波涛汹涌的小子,自此叫了桓温。
桓温之父桓彝生前还与国舅庾亮是好友,桓温本人也与庾亮之弟庾翼相交甚密。
庾翼死后,由于朝中各派的###,大家只能和稀泥,掏糨糊,推举出一位为广大干群所接受,而又有“四海之望”的人来接替庾翼。大家想来想去,想到了烈士后代、勇武有力而又大孝感天动地的青年才俊桓温,明帝何乐而不为,朝廷诏下,以桓温为都督荆梁四州诸军事、安西将军、荆州刺史、领护南蛮校尉。
桓温一下子做了省部级领导,虽然他对玄学之类的清谈不感冒,可是为了与时俱进,他还是捏着鼻子参加了不少名流雅士组织的清谈会,试图与当时的名人王导、殷浩、谢尚等对接。与这些清谈家在一起嚼舌头,有两大好处,第一,可以磨时间,第二,可以磨牙。
桓温终于混个脸熟,当时有的媒体拍他马屁,说桓温与清谈届的领军人物殷浩齐名,一般人听了这话,可能要高兴得睡不着觉,“我的朋友胡适之”已经让一部分人屁颠屁颠了,更何况与“殷浩齐名”类似于“我的同桌胡适之”,或者“我的同事胡适之”,但桓温却感觉自己受了污辱一般,委屈得狠,就说:“殷浩哪里有资格与我一桌吃饭。”
还是殷浩有肚量,他说:“我是我,你是你,各有合优缺点,没什么好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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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不留芳千古便遗臭万年(2)
桓温其实内心里不屑于这种清谈的,有一次,他乘雪天去打猎,经过一批清谈人士身边,有个刘真人逗他,说:“你这个老不死的,这身打扮干嘛去”?
桓温说:“我不戎装在身,时时处于一级战备状态,你们这些人哪里还有机会坐在这儿扯淡?”
桓温明白,光清谈是谈不出军功章的。他要用胜利来给自己平淡的生活,刷一层新漆。
也该桓温走运,他一出兵,阴差阳错的竟把有长江之险的成汉给灭了,从此真正掘得个人仕途上的第一桶金。
成汉是个小国,为中国古代十六国之一,起事的叫李特,他利用流民的怨怒,于301年在绵竹(今四川德阳北)聚众起义。李特及其弟李流死后,李特儿子李雄继领部众,攻下成都,据有益州。
从304年李雄称成都王,306年改称皇帝,国号大成,到334年病死,李雄在位三十年整,正应了那一句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雄有谋略,但他那些儿子却不争气,没一个是龙种,就把忠孝仁厚的侄子李班选为皇太子。从这一点可以看出,李雄比司马炎技高一筹,他敢于弃亲生儿子不用,把侄子推到前台,这样的皇帝不能不说没有眼光。如果不是他儿子李期坏事,乘新皇帝李班夜间为李雄守灵的时候,在灵堂里把他刺杀了,成汉王朝就极有可能不给桓温提供立功的机会。
李期做了第一把交椅,像司马家族的那些王爷一样,只要顺着自己的,不管是兄弟还是子侄,砍的砍的,剁的剁,历史上,任何一个暴君都是绞肉机,只不过,最后绞掉的肯定是他自己。这不,报应来了,李期被他的堂兄李寿杀了。
李寿与李势父子俩把成汉搞得越来越穷,蜀地本来就战乱不止,经这么一折腾,不衰才怪呢。他们盘剥百姓好像就是为了给自己树敌,在桓温到来之前,先掐自己的脖子。
蜀道之难,难于上青天,桓温不能不知前面诸多的凶险,但开弓没有回头箭,尽管部下大多对他的征汉之旅投反对票,桓温还是坚定前行。据说,奏章还没送到皇帝那里,他就“拜表辄行”,这与先斩后奏有什么区别?桓温不羁之性格由此可见一斑。
桓温派部下袁乔率两千士兵为先锋,自己带大队人马随后,在江陵上船,逆流而上。只见江水与船身相击,发出一朵朵好看的水花,经过三峡的时候,陡峰戳破了苍天,悬崖像一张阴沉的脸,晚霞铺在江面上,让人想起远方的炊烟和炊烟下的妈妈,想起早逝的父亲,桓温不由得湿了眼眶,忍俊不禁发出一声喟叹:“既为忠臣,不得为孝子!”
忠孝不能两全,桓温是个很会发感慨的人,我猜想桓温的学生时代,作文肯定不错,至少很会写“读后感”之是,如果不是将军,他当是个诗人,见三峡而发的这次感慨,算小的,他此前还发过的两句著名的感叹,至今流传:一句是:“男子汉大丈夫不留芳千古,便遗臭万年。”另一句是他第三次北伐时,对着一株他当年手植的柳树无限唏嘘:“木犹如此,人何以堪?”这真是让人掉泪的一句,比罗大佑的“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一个人”,不知要高好几个档次。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桓温如果写诗,也是婉约派。
桓温怅然一叹的“既为忠臣,不得为孝子”也是有典故的,他能恰到好处地发出来,说明当初参加名人王导、殷浩、谢尚的派对,是有作用的。他至少知道,这个典故讲的是西汉时期的事儿,那时有个老汉叫王阳,去蜀地做益州刺史,见蜀道之艰险,远超出他的想象,怎么也不愿往前走了,说什么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半点损伤不得,当了官连这点困难都克服不了,就别指望他效忠国家了。王阳也还知趣,就辞了职。再后来有一个叫王尊的老同志,也走了同一条路,但他却与王阳相反,孝子当不得,忠臣是惟一选择,坚持到底就是胜利,他最后把官帽戴在成都。
大路朝天,各走一边,王阳与王尊,两种选择,两种结果,一个忠,一个孝,这就好比女友与老妈同时掉到河里先救谁的问题,在那一帮假道学家眼里,王阳自然是舍女友而救老妈,而王尊却是舍老妈而救女友,这个比喻打得不合适,好在列宁说过,所有比喻都是蹩脚的。
桓温:不留芳千古便遗臭万年(3)
如果忠国就是忠君,那这个忠也太偏狭了,最可恨的是,那个“女友”有时还背叛你,甚至一脚踹了你(历史上这样的例子不胜枚举,你忠君,君却践踏你,蹂躏你,这样的忠,或许叫愚忠更合适)——这样的“女友”不要也罢。
本文开头提到过的桓温父亲的好友温峤,有一次从他工作的地方到首都建康出差,那时没有飞机火车可坐,出一次差,没一个月下不来,母亲舍不得他离开,就扯住温峤的官服不撒手,温峤怎么都劝不住泪水涟涟的母亲,一使劲,那官服的衣襟竟被扯断了,这就是历史上有名的“绝裾而行”的典故。
题外话扯了这么多,无非是想说,此次出兵,桓温压力是很大的,一来,此战是他的处子秀,必须成功,不能失败,二来,他在复杂的心情中出发,如果战死,谁来替他还那那份母爱,在忠面前,他只能把孝放在心底。
好在天助桓温,因为一次误敲的战鼓,他冒然出击,竟然大胜。战斗细节在此不谈,反正成都城头迎风飘扬的,是那一面又一面“桓”旗。
桓温此次灭了成蜀,有三件花絮值得一记。
其一:桓温率兵入蜀,至三峡中,队伍中有人捕到一只小猿,小猿猴的母亲缘岸哀号,行百余里而不肯离去,后来她跳上了载着小猿猴的船只,到了船上便当即死去。当剖开母猿看它的腹中时,发现“肠皆寸寸断”。桓温闻之大怒,下令开除了那个捕获小猿猴的人。
其二:在一次宴席上,有个参军用筷子夹蒸薤没能一下子夹起来,同桌的人又不帮助,而他还夹着不放,满座的人都笑起来。桓温说:“同盘尚不相助,况复危难乎?”于是敕令罢免了他们的官。
其三:他把成汉末代君主李势的妹妹抢来做妾。桓温的老婆是公主,多少他得给点面子,就没让她知道,自己又买了套三室一厅,给李女住。
后来桓温老婆不知怎么知晓了此事,怒火万丈,当即拿了把西瓜刀冲进公主住处,准备砍了她再说。待她进去一看,发现那李女正在窗边梳头,真是像天女下凡,头发握在手里,像一根一根闪电,面对刀子,竟一点也不慌乱,只是很无辜地望着她,很凄涴的说:“国破家亡,以泪洗面尚且不够,哪里还有心思夜夜承欢?走到今天,绝不是我愿意的,死在你手里也算是荣幸,夫人,你就动手吧……”
桓温老婆看她这个样子,心一下子软了,向前抱住李女,非常感慨地说:“小姑娘,我看你都忍不住要怜惜,何况那个老不死的。”你看,遇到这样的老婆,桓温真是福气。
桓温这一仗打出了水平,打出了志气,打出了世界风也打出了新势力,一时间整个东晋王朝,学习桓温好榜样,那些清谈之辈,也找到了新的话题新的谈资,桓温加官进爵,被封为征西大将军,开府,临贺郡公。
从此,他成了东晋王朝一绩优股,全线飘红。
第一次北伐
桓温灭了成汉还不过瘾,他的目标是收复中原。想起死去的父亲,若地下有知,肯定会发出“王师北定中原日,家祭无忘告乃翁”的感叹。
其实桓温早有收复中原的打算,做荆州刺史时,他就想出师收复失地。在347 年,灭了成汉之后,他就往北打到关中,结果因为粮草跟不上,只好收兵。
桓温在等待机会,机会终于来了。
公元349年,后赵石病死,石勒是山西人,肯定喜欢吃醋,但他政治上开明,也是布兵高手,正是这个曾给别人做过奴隶的孩子,一手打下了后赵的江山,石勒临死前,以司马家族自相残杀为反面教材,告诉下一代要互帮互助,团结友爱。他把位子传给了儿子石弘,但石弘做了一把手才两年,就被石勒的侄子石虎一把从皇位上拉了下来。
石虎自称赵王,把石勒的儿子全部斩草除根。然后,他迁都到邺城,这家伙仿佛包工头出身,一口气,造了四十多处宫殿还嫌不过瘾,又命大批工匠到旧都长安、洛阳搞了大量的楼堂馆所,他有这爱好不要紧,后赵的国库却被他搞空了,老百姓都进城当了农民工,那时估计不拖欠农民工工资什么的,大家手里有俩闲钱,都不想种粮食了,可是大家都不种粮食,又到哪儿搞饭吃呢?屯里有粮,心里不慌,没有粮食,天下不乱才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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桓温:不留芳千古便遗臭万年(4)
石虎不养宠物,精力过剩的他,收养了一个汉人的孩子。这孩子长大了,给他生了一个孙子,叫石闵。石虎很喜欢这个孙子。后来,他叫石闵当兵,石闵不仅长得孔武有力,且很有谋略,某一方面,和他没有血缘关系的曾祖父有些相象。可是石闵跟石虎不一样,作为一个汉人,他看不惯石虎的混帐排汉政策,他是汉人,自然要为汉人着想——这可也算另一种意义的“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吧。
石虎死的时间不长,石闵就发动一场政变,把赵王石鉴关起来,还下命令说:“凡是跟我同心的就留在城里,不同心的就走,随便到哪儿去,卫士不加阻拦。”
此语一出,那些羯人、匈奴人没命似地挤出了城,狼奔豕突,整个首都要空了,眼看着房价要暴跌,一大批房地产商正要跳楼的时候,住在城外的汉人们呼呼地涌进了城。
一时间,邺城的房价不但没降,反而大涨,又由于石闵下令把石虎的三十八个孙子一齐都杀了,把赵王石鉴也杀了,后赵就这么灭亡了。石闵觉着这么杀胡人还不解气,干脆又下令说,汉人杀了胡人的,可以升官。
石闵这么办可就太不对了。
石虎的残暴,跟一般的胡人有什么关系呐?他石闵不管这些,乱杀一气。结果每天就有好几万胡人被杀,一共杀了二十几万。连那些鼻子长得高一点儿,胡子多点儿的汉人,也让他们错认为是胡人,误杀了不少。
如此一来,整个后赵的GDP反而升上来,所谓GDP,其实是很不讲理的,比如出了车祸,车子要修理,司机要抢救,医院要消耗医药,水电,酒精,纱布……等等,反正只要能够刺激生产的一切行为,不管有益还是无益,GDP就会大增,像石闵这样杀胡,一时间,全国棺材不够卖的,刀剑也纷纷脱销,再加上大部分汉人——特别是一部分温州人——涌入首都大量买房,几种因素一综合起来,后赵的GDP大幅上升,全国形势一片大好——至少表面上是这样。
就是在这种全国形势一片大好的情况下,一批汉人中的野心家怂恿石闵亲自当皇帝。
石闵挺不好意思地说:“我怎么可以称帝呢,咱们有领导啊,咱们的领导在江南,把它迎回洛阳怎么样?”
但大臣们一致反对,再想想做一把手的诸般好处,石闵也不好意思再推辞,就顺水推舟做了皇上,他本姓冉,就改了回来,叫冉闵,首都还是选在邺城,只是国名改叫魏。
这就是历史上的冉魏政权。
冉闵ρi股做稳之后,就派使者到东晋去游说:我们已经把胡人杀得差不多了,你们应该趁热打铁派军队来,两好作一好,咱们共同收复中原。
谁知东晋政府早就沉迷于江南的温柔乡里,除了桓温之外,没几个人想回到中原了……东晋没派兵到北方来,冉魏一个小国孤零零的支持不住。没多久,它就让北方的燕国(今
日之北京市西南)给没收了。
燕国是鲜卑人慕容部落建立的国家,慕容部落以出美男子出名,像它的名字一样——慕容,慕容,让人羡慕的仪容——历史上叫前燕。前燕本来是晋朝的附属国。待他杀了冉闵,灭了冉魏,翅膀硬了,前燕不但不再当晋朝的属国了,还准备南下去进攻东晋。这一来,北方可就更乱了:匈奴人、鲜卑人、羯人、还有氐(dī)人、羌(qiāng)人——也就是“五胡”,加上汉人,你打我,我打你,相互拚杀,各有各的国家,战争没完没了。
农民逃难还来不及,哪有工夫去种田呐?五胡乱华,人间又演绎了多少悲剧,多少孩子没了父亲,多少母亲没了儿子,多少女子没了良人,现在,唯一可以按下这场###的STOP键的,只有桓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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