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力部队提前到来!
“郑尚武!郑尚武!”
连部,不,营部传出命令,营长周西林要见郑尚武。等他到达营部时,副连长王安国已经和营长、教导员在小声交谈了。
“报告,九连三排九班副班长郑尚武奉命报到!”
“进来!”营长周西林大约三十二三岁的光景,略微有些发胖的圆脸上带着笑容,打量着进来的“有名的”郑尚武。不用王安国介绍,“捣蛋鬼郑尚武”全营上下人人都知道。
这次,郑尚武的蛋捣大了,捣破天了!这才使得营长来到763A后的第一时间就见这位捣蛋鬼。
事情,还得从没被批准的出击古坝计划说起。计划没有被批准不是营指的问题,而是上级指挥员的问题。三营目前的上级不是11军而是13军。因此,那份作战计划同时上报给11军和13军,13军司令部否决了计划,11军司令部的参谋人员却从计划中发现一个大漏洞。
不是郑尚武的计划本身有漏洞,而是计划中的一句话,引起了西线大军指挥系统的不小混乱:以小分队主动迂回出击763A以南五公里处的古坝村。
这句话和目前我军上下使用的那份过时地图一联系,和我军的作战计划一联系,问题来了!根据那份地图,我军参谋人员以为763高地南坡下就是古坝村,763高地上的火力能够封锁古坝村的公路T字口!现实却存在有五公里的距离。
那么,763高地的战略作用消失了。实际上,敌军316A师除了以一个加强营在地方部队的配合下企图打通763A以外,大部兵力已经向东开去。也就是说:763A高地咬不住敌人。
上级发现了这个问题后,立即命令三营放弃1103高地当面之敌,全员火速开到763A,尽快展开对古坝村的攻击。这也是三营主力提前三个小时到达的原因。
“郑尚武同志,请坐。”营长指了一下旁边的马凳和气地说着,教导员冯先明也递了根香烟给郑尚武,问道:“头上和手上的伤势怎么样?”
“是!没事!”郑尚武机械地回答着坐下,用包扎好的手接过教导员手里的香烟,低头一看,妈呀!好烟中华!
“王连长已经将你英勇机智的战场表现和战功汇报过了,现在咱们先不说这些,军功不会被埋没!现在我们说说你那个出击计划,我们营受命攻打古坝村。”营长把手上的烟头递给郑尚武接火,随口说着:“尖刀连在763A打得不错也很艰苦,你个人起的积极作用不小,营里希望在攻打古坝的战斗中,你能继续保持旺盛的战斗意志,也能继续为这次攻击作战出谋划策。”
营里有营长、副营长、作战参谋,一大把的连长、排长,哪里能轮到小小的郑尚武说话?郑尚武糊涂了,不知所措地看看营长,看看教导员,又看看一旁不说话的王安国。
“习惯防御性的思维主导攻击作战,是我们的弱点。当然,这首先是部队的装备和我军战略思想的作用。你的思想能够不受教条的约束,敢于灵活机动地主动进攻敌人,在部队里非常特殊,也有相当的启迪意义。”
营长没有等郑尚武疑惑多久,就把话挑明说开了。当然,营长不会对一个代理排长说:是我军高级参谋人员思想僵化,犯了经验主义、教条主义的错误,导致作战计划和实际情况之间出现巨大的误差,也导致整个军的作战行动,将有巨大的调整。而如何调整,就要看三营对古坝的攻击作战结果了。
郑尚武是那种给点温度就放光的性格,一听营长如此说,一下站起来立正道:“报告营长,我认为,既然要进攻就要快,现在敌人兴许没搞清楚营主力已经到达,兴许还在作进攻准备。此时我军发起突然性的攻击行动,敌人肯定措手不及。”
“嗯,这个时机很好!具体说说你的想法。”营长点着头拍拍郑尚武的肩膀,示意他坐下说话,随后就偏头向王安国微笑了一下。
“敌人在北面的封锁部队力量不强,所以被主力轻易突破。而高地南面是敌军习惯性的强攻方向,经过一天攻击没有得手的敌军,此时必然一门心思组织攻击,防御准备必然不足。我的想法是:以主力正面出击,以小分队迂回到敌军侧翼,趁机Сhā进敌军纵深,及早控制公路两侧有利地形并打乱敌军指挥系统。”
“迂回部队就是三个任务喽?占领有利地形掐断古坝以西到战区的公路;阻击可能东援的敌军;出击古坝打乱敌军在古坝一线的指挥系统以策应主力作战。应该用多少兵力?”营长边点头边扫视着指挥部里的人提出疑问。
这个问题就不是郑尚武能够回答的了,准确说是现在他不能抢着回答。
王安国还是一贯小声地说道:“一个连。”
一旁的作战参谋点点头,算是认同王安国的意见。
三营作为主要的迂回部队,作战序列里除了本身的三个连外,还加强了一个半连队和一些工兵、炮兵分队。尽管尖刀连实际上只剩一个排的力量,而且恶战之后疲惫不堪,营长手里的兵力还算够用。
营长看着教导员摊开双手,还是保持着笑容道:“教导员,看来咱们也只有填上去了。”
教导员没有答话,却见他身边的王安国像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狠狠地将烟头扔在地上,大声道:“营长,算九连一个!让我在迂回部队当排长也成,当面的敌人,我们九连最熟悉。”
营长摇摇头又点点头,伸手按在王安国的肩膀上说:“王连长,我从营直抽调两个班,从七连调一个班给你,加上九连的人手,你能保证完成任务吗?”
王安国没有马上说话,而是带着愧疚的神情看向郑尚武。他能理会到营长的意思,那就是把迂回当成可有可无的行动,所以才如此配备兵力,才会故意让自己表态,动用血战余生的九连。
郑尚武也约摸明白了,一股强烈的不满情绪渐渐涌到脸上,直到王安国眼神中的提醒,才让他强压下提出意见的念头。不过,一种没有被营长重视建议的屈辱感激发了他的倔脾气,于是他向副连长点点头。
事情就这样定了下来。王安国带领两个排的兵力执行迂回任务,而郑尚武和沈永芳也因此正式被营长任命为:九连一排和二排的排长。
这个战场任命,也等于确定了郑尚武如今的干部身份,这家伙提干了!
三营,在劳街——沙坝这个攻击立面上,是个特殊的战斗群体。因为这个轻步兵营具有比较丰富的丛林作战经验,这才从新平方向抽调过来,担任迂回穿Сhā的任务,成为劳街战线上的尖刀,而尖刀的刀尖,则是九连。
如今的九连不是一个一百五十人的加强连队,也不是再次加强四个步兵班的超级连队,而是三十八人外加三个班组成的,只有两个排的小连队。
要说王安国和郑尚武心里没有怨言是不可能的,不是抱怨在经历血战后还要继续作战,而是抱怨自己所在的这个方向不受重视。这种怨气在战场上,反而成为一种激发九连完成艰巨任务的动力。
因为恢复二线阵地后休息过的原因,九连指战员们的精力还算充足。经过十来分钟的准备,七十九条汉子带着武器装备,穿着中敌两军的服装,混杂在一起从北坡溜下高地。能够界定他们身份的,是左臂上缠着的白毛巾。
763A到古坝,直线距离五公里。可再次作为迂回分队,九连不能走直线跟敌人正在积极准备进攻的主力硬碰,因此他们必须绕道。崇山峻岭中绕道而行,一绕就是十多公里。
凌晨五点三刻,九连前方尖兵才摸到古坝村西面大约两公里的公路边,看到敌军的卡车滚滚地从西向东朝古坝方向开去。这些汽车到达古坝后会折向南边的沙坝方向,再沿着路况稍微好一些的公路运动到东线。
战区的公路都是这样,无论是敌方还是我方。公路不会连接成网,而是以战区重要城市为点,以纵深内据有地利的某个地方为枢纽,这种形态如果用汉字的形状来表示,“山”字最为适用,劳街和汾土都是竖笔的顶端,古坝就是中间一竖与横的连接点,这就形成边境战备公路的特色。古坝,就是敌方劳街和西面的重镇——汾土之间与后方重镇沙坝的连接枢纽。
王安国找来手下的两个排长,郑尚武和沈永芳。因为没有适用的地图,三个基层指挥员只能趴在丛林边缘看着地形商议打法和各自任务。
“营主力六点半准时发动攻击,咱们,要在之前占领公路两侧有利地形,在六点三刻左右,发起对古坝的侧后打击!你们看,对面的高地可以扼住公路西边和南边两个方向,敌军在那里肯定有哨位。怎么打?”
郑尚武顺着连长的手指看了看地形,叹息道:“如果,韦同志还在……”
“废话少说!”王安国横了郑尚武一眼,他知道这个新任排长的意思,就是用韦晓东擅长伪装成敌军的特长搞突袭,顺利地控制高地。可韦晓东已经在昨天早上的战斗中牺牲了。
“那就兵分两路,一路潜进,突然强攻高地,得手后马上准备阻击;一路同时袭击古坝,得手与否都尽快撤出,增援高地阻击分队!”郑尚武忙改口提出自己的方案。
王安国瞄了一眼沈永芳,才转头带着些不满的情绪说道:“你的意思是,营主力未必能够拿下古坝?”
“嘿嘿。”郑尚武又开始摆出招牌式的傻笑,很多人都被他这傻笑蒙蔽过,以为他是个老实人,其实却是著名的捣蛋鬼。“我看,咱们突袭古坝得手,营主力兴许能够一攻而下;我们不得手,营主力最多造成我攻敌守的态势。”
王安国寻思了片刻,点点头道:“那就要求我们必须一击得手!曾庆侦察古坝回来没有?”
“还没。”郑尚武摇摇头,眼光却瞟在公路边的那目标高地上,故意把声音压得很低道:“看运气,袭击古坝是说不准的事情。如果打不到老虎,咱们就得在那高地上再次成为孤军。连副,不,连长,你说咱们的命咋就这么苦呢?”
连长没有说话,倒是沈永芳Сhā嘴道:“老幺,你是党员,是排长了。”
“嘿嘿,是,是。”郑尚武再次摸着后脑勺傻笑后,正色道:“连长,还是我带一排去摸猴子ρi股,行不?”
王安国沉吟了一下摇摇头,他担心有点情绪苗头的郑尚武摸进古坝后会打红眼撤不回来,所以他看向沈永芳说:“还是二排去,打高地的任务,一排负责。”
说完,王安国挥了一下手,换成命令的语气道:“就这样,各自准备,六点三刻准时打响!”
郑尚武还想争,却转念一想:拿下高地可能马上面临更加艰苦的阻击战,坚守无名高地似乎更为重要一些。无论早晚,古坝肯定被我军拿下,关键的是在拿下高地之前,尽量阻击西面的敌人不能东蹿!
如果敌人通过无名高地,会加强古坝的防御力量,三营主力攻打古坝的难度会增大,更重要的是阻止316A师会合敌军345师东去的计划会遭遇挫败。说白了,无名高地必须像刀Сhā进敌人心窝子一样起作用。
十五
二月二十日清晨六点三十分,随着三颗红色信号的腾空而起。我军三营主力在经过一夜小战斗调整态势后,又发起了对763A高地下敌军的攻击。这次攻击的目标不仅仅是敌军企图攻击高地的部队,而是趁势拿下古坝村据点。
缺乏重火力的我军,只能发扬刺刀见红的精神,战斗一开始就分外激烈。担任主攻的三营七连,短短十五分钟内就突破敌军的攻击准备阵地。敌军一整夜都在作攻击763A的准备,完全没有想到我军会突然进攻,措手不及下损失惨重。不过以316A师一个加强营为主的敌军很快调整过来,在古坝——763A之间的二号高地组织起防线。真正残酷的战斗,围绕二号高地的争夺展开。
六点四十五分,敌军左后翼的无名高地方向突然响起激烈的枪声,接着一股穿着敌军服装的突击队,伪装成从无名高地溃退下来的敌军,趁着早晨的雾霭突进古坝村,与古坝守敌激战十多分钟后又突然撤回无名高地。这次突袭,正是三营九连二排在王安国和沈永芳的率领下实施的,成功地摧毁了敌军一个152榴弹炮连的发射阵地,打乱了敌军的指挥系统,让敌军的战斗部署乱成一锅粥。
正面,三营主力趁机以八连换下久攻不果的七连,一鼓作气拿下二号高地,到清晨八时许,古坝村已经遭受二号高地上我军迫击炮的轰击。而无名高地上,我军九连也开始坚强阻击西面东来的敌军316A师部队。
正如郑尚武所料,营主力没有拿下古坝,九连再次陷入孤军阻击的危险境地。只是这一次,九连与营主力的距离从十公里变成了不到两千米而已。
无名高地上,敌军一次排级规模进攻刚刚被打退。
郑尚武放下枪趴在掩体后喘息了一阵,突然对着左手边一个战士吼叫道:“那个,许瑞明,你他妈的没卵子还是咋的?!”
那战士是营直属勤杂部队补充到九连的一员。刚才的战斗中,许瑞明有些胆怯了,居然将头躲在掩体后面,举起手中的冲锋枪一气胡乱射击,这样的动作对战斗来说不起任何的作用,纯粹浪费子弹。因此郑尚武冒火了,敌人没有退下去时他忙不过来,只能憋着,现在就是爆发的好时机!
许瑞明一脸惨白地看着排长,他和三营所有指战员一样,早就认识郑尚武,目睹过、听说过这位“新任排长”的事迹。对残酷的战争的些许恐惧加上对郑尚武的畏惧,让他一时之间不敢说话。
阵地上,很多战士都把注意力转移到这边来,远远地看着、尖着耳朵听着排长发火。
“没卵子当个×兵!像你那样的怂兵就是浪费子弹浪费干粮,我日你×的,滚回去去待着,少在咱一排丢人现眼!”
郑尚武真还是第一次看见许瑞明这样的人。俗话说“人以类聚”,他身边的张勇、曾庆、沈永芳,还有很多的战士,都是好汉、都不怕死!可现在倒好,出了这么个怂兵在阵地上,还在他右边不过六米的地方丢人。
经历了几次残酷的战斗,经历了无数战友的离去,也亲眼看到打红眼的我军和敌军士兵的凶悍,乍一看到许瑞明这样的人出现,郑尚武还真不适应。
远处,有战士发出嘲笑声,更多人是默默地看着,没有表示任何的态度。实际上在战争最初的时间里,战士们没有任何的经验,只能依靠对祖国的忠诚,对军队荣誉的珍惜,凭着热血和激|情在战斗,直到身边出现了一些“英雄”后,才逐渐形成了凶悍的战斗作风。只是九连大部分战士运气好,因为九连一上手就冒出个郑尚武做榜样,让大家很快就适应了战争。
郑尚武察觉到阵地上的气氛有些异样,他又看了看许瑞明,突然觉得这个脸色惨白的战士有些可怜,就好像邻居家那个老是躲在一边看自己打架的小孩子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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