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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设计

李陶没有在意他们的表情,而是问道:“宋掌柜最近莫非是遇到了什么大麻烦?”

“啊?”宋林没想到李陶突然会有此一问,不由愣住了。

好半晌,宋林才问道:“蓝田王是如何知道宋某遇到麻烦了?”

“今日初见宋掌柜,我发现你面有忧­色­。都知道宋掌柜是豁达之人,视钱财如粪土。能让你忧虑的事情,肯定不会是小麻烦。”

宋林不禁感慨道“蓝田王果真是慧眼如炬,宋某还真是遇到大麻烦了。”

“若宋掌柜信得过我李陶,不妨说说,保不准我还能帮上什么忙呢!”李陶的语气真挚。

宋林如何听不出李陶的意思,他感动道:“多谢蓝田王,这事已经好些日子了,是这样的……”

原来,十几日前,宋林正在药铺中,一个伙计冲进来大叫:“宋掌柜,不好了,小公子被人偷走了。”

“什么?”宋林惊怒攻心,差点儿晕倒。

他踉跄着奔进后院,只见小儿子同惠的床上空空如也,而后院墙明显有人攀爬过的痕迹。

“天哪!我的儿子!”随后赶来的宋夫人大叫一声,昏厥过去。

十几天过去,京兆尹府的捕快搜遍了长安方圆几百里的地界,没有一点儿同惠的消息。

宋夫人思儿心切,一病不起,宋林开头几日也是心急如焚,整天往府衙跑,督促捕快缉拿盗子恶人。

李陶听罢,不禁惊奇道:“还有这种怪事?”

他思虑片刻问道:“宋掌柜,同惠失踪后,可有人写信来讹诈钱财?”

“没有。”宋林摇摇头。

“那宋掌柜你再想想,你可有什么仇家?”李陶又问道。

“我怎么会有仇家,这一辈子我就信奉行善积德,悬壶济世,从未得罪过人。就算有仇家。那也可以找我来报仇,­干­嘛要偷小孩子呢?”

李陶考虑了好一会,又问道:“同惠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吗?”

“没有!”宋林摇头道。

“这就奇了!李陶自言自语。

“哦,对了!”宋林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补充道“同惠自小得了眼疾,看东西不清楚,没有大人引着。走道都困难。”

李陶奇怪道:“你不是在城郊山里认识一个姓周的郎中吗?他专门给人诊治眼睛,用的是世代相传的针灸术。非常灵验。为何不去找他给同惠瞧瞧?”

宋林叹了口气道:“怎么没找?只是同惠这病很少见,除了针灸以外,还需要很多药材辅助才能痊愈,可我没找齐药材。”

李陶睁大了眼睛:“你是开药铺的,怎会找不齐药材呢?”

“其实,别的药材都找齐了,就差了一味主药,就因为这一位主药,才耽搁了这么多年。”

“什么药?连宋掌柜都凑不齐?”李陶惊奇道。

“南海千年黑珍珠!”

李陶倒吸了一口冷气。难怪宋林凑不齐这味药呢。珍珠本就是珍贵药材,尤其是南海的深海珍珠更加难得,至于千年珍珠,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而且还要是于黑珍珠,恐怕很多人都闻所未闻呀。

唉!本来李陶还想帮帮宋林,这一听看来自己也是无能为力了。

李陶沉默了好一会。起身道:“宋掌柜,我有一个法子,若是你信得过我,不妨一试。”

“长安谁不知道蓝田王是断案高手,我怎会不相信蓝田王呢?”

“那好,宋掌柜。你就按我说的去做……”

……

李陶走后,宋林不但照常去自家的药铺,每日还有闲情雅致到德一楼喝粥。

宋夫人知道后便呵斥他:“你是不是傻了?咱们的儿子丢了啊!”

谁料宋林却嘿嘿一笑,瞧左右无人,凑到夫人耳边说:“我没傻,咱们的儿子没丢,丢的是城东胡老三的儿子。”

宋夫人摸摸丈夫的额头:“你发烧烧糊涂了吧?”

宋林悄悄告诉她一个秘密:当年她产下同惠后。他请一位算命先生给同惠卜了一卦,大师说同惠五岁那年会有大灾,唯一的解救办法就是把同惠送人,改名换姓,等躲过五岁时的那场灾祸,再把儿子要回来。宋林生怕妻子不同意,就瞒着妻子悄悄找到了城东的穷铁匠胡老三,当时胡老三的妻子正好临盆,生下的也是个儿子,宋林就给了胡老三一百贯钱,把同惠和胡老三的儿子掉了包。

说着,宋林拿出张发黄的契约,上面果然有宋林和胡老三的换子手印。

“什么?你说咱们养了五年的孩子是胡老三的?”宋夫人张大了嘴。

宋林得意地点头道:“果不其然,假同惠五岁时被人偷走,正好应验了算命大师的话。我去瞧过咱们的同惠,还在胡家好好的呢。”

宋夫人忧虑道:“如果胡老三知道咱们把他的儿子丢了,他不还咱们的同惠咋办?”

宋林冷哼道:“大不了多给他些银子钱,如果他不还,我就和他打官司!”

宋夫人的担忧不无道理,胡老三听说他们的儿子丢了,气得一蹦三尺高,指着宋家的人大骂:“除非把我的儿子找回来,不然别想要回宋同惠。”

宋林好说歹说他不听,一怒之下,一纸状子把胡老三告到了京兆尹府衙。

不出半日,宋胡两家的官司就闹得人人皆知,陈适还没遇到过这么荒唐的案子,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判决。

那天,府衙外人头攒动,挤满了来看热闹的百姓。

陈适升堂,问宋胡两家有何要求。

宋林先开口:“只要胡老三把我的儿子还回来,要多少钱都行。”

胡老三则跳着脚大骂:“放屁!你们宋家把我儿子丢了,还想要回自家孩子,简直痴心妄想。”俩人一言不合,竟然当堂厮打起来。

陈适让衙役把俩人分开,眉头皱成了疙瘩:“退堂。三日后再审。”

说罢拂袖而去,老百姓也哂笑着议论而散,都说这下有好戏看了,连陈府尹都断不了,这案子悬了。

却说胡老三气呼呼地回家后,把院门一关,吩咐老婆烧菜烫酒。

三杯酒下肚,胡老三抱过儿子素了一口:“你是爹的好宝贝,我的亲儿子丢了,你以后就是我亲儿子。”

四百零六章真相大白

酒足饭饱后,胡老三倒头大睡,胡老三的老婆则抱着宋同惠哼哼唧唧了半晌,三更时分孩子睡着,她就在灯下缝补衣服。

不久,胡老三的老婆好像听到院子里有­鸡­扑腾声,她以为有黄鼠狼拖­鸡­,就拿了根木棍来到­鸡­窝前。没想到她还没站稳,就见一只猴子抓着一只老母­鸡­跳过了院墙。胡老三老婆吓了一跳,等稳下心神追出去,哪里还有猴子。她骂骂咧咧着回屋。刚想对胡老三说这怪事,却发现刚睡下的宋同惠不见了。

此时,一个黑影正抱着孩子飞奔。

星月下,黑影看着怀里的孩子不禁哈哈大笑:“宋同惠啊宋同惠,你亲爹一门心思想给你避祸,可没想到最后还是掉在我手里了,我第一次偷了个假的,这次可是真的了。”

黑影还没笑完,就听脚下“哗啦”一声,一下子跌进个陷坑,黑影暗叫不好,正要跳出来,头顶上已经罩下张大网,把他网了个结结实实。

速时四周一下子围上十几个衙役,为首的正是李陶与与陈适,还有宋林跟着。

宋林上前一把扯掉黑影的蒙面布,到时目瞪口呆:“啊?原来是你!”

“宋掌柜,你认识他?”李陶奇怪道。

“算是吧!”宋林喃喃道。

“怎么回事?”

“那是三年前……”宋林似乎回忆起什么。

……

三年前,冬至这天早上,宋林照例起床洗漱一番,在药师神像前上了三炷高香,吩咐伙计看好铺子,就抱着自己刚满两周岁的儿子同惠上了街。

今日是长安城中的冬至“暖粥节”,大街上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宋林带着儿子到德一楼喝了碗暖粥,又溜达着去了耍把式的地摊旁,看一个耍猴人在逗猴。耍猴的大约四十来岁。五短身材,瘦骨嶙峋,像几天没吃饭一样,手里牵的几只猴子也是饿得两眼发绿。

看了一会儿耍猴,宋林内急,就把儿子同惠搁在一家小店的门槛上,急匆匆奔进了茅厕。谁知等他出来。却发现儿子不见了。宋林大吃一惊,急忙环视四围。一下子发现儿子正被那个耍猴的抱在怀里。正拿耱葫芦逗他呢。

“同惠。”宋林赶紧抢过儿子,对耍猴的怒目而视。

耍猴的尴尬一笑:“令公子一身富态寿骨,以后必定大富大贵啊。”

宋林见耍猴人笑起来满身邪气,心中不快,冷冷道:“一个小孩子,是贵是贱看他的造化吧。”

说完赶紧抱着儿子走开,走到街角猛一回头,还看到耍猴人用古怪的眼神紧紧盯着他,看得宋林脊背发凉……

……

“这么说。他便是三年前的那个耍猴人?”李陶问道。

“正是!”说罢,宋林向那耍猴人大喝道:“快说,我的孩子被你藏到哪里去了!”

耍猴人面如死灰,带着众人来到几十里外的一个破庙,庙内,被偷走的假同惠正泡在一个冒着热气的大瓮内。

“儿呀!”宋林赶紧抱出孩子,一试鼻息。幸好还有呼吸。

宋林愤怒道:“我和你无冤无仇,你为啥要偷我的孩子?”

耍猴人不答,却问:“我可以告诉你们,但是之前我要先问问,你们怎么知道我要去偷胡老三家的孩子呢?”

旁边的陈适笑了:“你中计了,其实你第一次偷去的孩子。就是真正的宋同惠。什么大师算命、与胡家换子、胡宋两家打官司,全都是蓝田王设下的计谋而已,为的就是让你以为自己偷去的宋同惠是假的,引你现身再偷一次。”

“蓝田王?”耍猴人傻了眼,他指着李陶问道:“你便是蓝田王?”

李陶并没有回答他,只是自顾自道:“我听宋掌柜说了丢子之事后,也觉得蹊跷。第一、同惠丢后。没有任何人给宋掌柜写敲诈信,因此不像是被人绑票。第二、宋掌柜平时乐于助人,没有什么仇家,因此偷走同惠的也不可能是仇人。第三、同惠自幼双眼有疾,没有一个拐子会费尽心机拐个半瞎的孩子去卖,因此偷孩子的人不是拐子。偷孩子的人不图钱、不报仇、不为利,那他只有为了孩子本身,说明同惠身上一定有他有用的地方。因此我让宋掌柜假装和胡老三打官司,让你认为自己偷了个假孩子,不得不再来偷一次,我们就等着瓮中捉鳖了。”

“唉!我耗尽心计,没想到却被蓝田王你横Сhā了一杠子,这真是天意呀!”耍猴人仰天长叹。

原来,耍猴人年轻时也是个郎中,一次进山采药,竟然发现了一个小洞|­茓­,顺着洞|­茓­爬到尽头,里面竟然是一个十余丈大小的山凹平地。平地上长满了奇花异草,而且还有一株奇特的灵芝草,竟然是医书上记载的“半藏观音”。这种灵芝药­性­独特,人服下后,老者白发变黑,落齿重生,年轻人延年益寿,长命百岁,临死的人也能延寿三年。他大喜过望,心想这株灵芝草拿到尘世能换亿万黄金、高官厚禄,可惜速半截观音还未成熟,他就在洞|­茓­外做了记号,决定一年后再来采摘。

说到这里,耍猴人叹气道:“可惜一年后,洞|­茓­竟然坍塌了,只留下一尺大小的通道。人根本爬不进去。而且洞|­茓­石料如钢,斧凿凿不动,钢钎Сhā不进,我只好驯练了一群猴子帮我摘药。可惜畜生就是畜生,不管我如何费尽心血,没有一只能替我摘出那株半截观音。后来我得到一本叫‘缩骨神功’的秘笈,上面说只要找一个出生于子月子日子时属鼠的孩子,教他练会缩骨神功,他就能缩骨如猴形,爬进洞|­茓­摘出半截观音。”

宋林恍然大悟,他的同惠正是属鼠的,而且是子月子日子时出生的。

耍猴人说他找了许多年,偷了几十个孩子教他们练缩骨神功,可惜最后都失败。全都死在了那个小洞|­茓­内。三年前,他偶然知道宋同惠也是他的目标。就一直想偷走,可惜宋家高门大户,防范很严,一直没有机会,直到最近才得手。只是不久后他听老百姓传言,说自己偷的孩子是假的,真的宋同惠早被换到了胡家,于是他才去胡家偷孩子,没想到却早有一张大网在等着他。

四百零七章父子相谈

“世上真有半截观音?”李陶让耍猴人带着他们到了那座小洞|­茓­旁。

只见洞外散落着几十具幼儿枯骨,都是被耍猴人强逼进洞摘半截观音。活活卡死在狭小的洞|­茓­内的。

“作孽呀!”宋林思忖半晌,突然问耍猴人,那株半截观音是不是三叶花瓣,根部呈大红­色­,远远闻去有股奇特的臭味?

耍猴人惊奇地问:“你怎么知道?”

宋林跺脚骂道:“你这个愚人,那不是半截观音呀!”

他告诉耍猴人,真正的半截观音有四叶花瓣,根部紫红,气味幽香。而有一种与半截观音相似的草,三叶花、大缸根、臭味难闻,其实那叫“夺命阎罗”,有剧毒,人食用后。七窍流血、肠穿肚烂,比砒霜还要毒!

“什么?”耍猴人呆了许久,突然狂笑起来,“老天爷,我花了半辈子心血。害了几十条人命。竟然就是想得到一株毒草,天意弄人呀!”说罢突然挣脱衙役的束缚,一头撞向崖壁,只见血光飞溅,顿时气绝身亡。

李陶唏嘘道:“不是老天捉弄你,是你自己的心魔捉弄了你啊。”

众人都感叹不已。

事情平息后的一夜,一个黑影翻山越岭,悄悄来到那座小洞|­茓­外。

只见黑影把一堆火药塞进洞口,点燃引线后,迅速下了山。

不久。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洞|­茓­顿时被塌陷的巨石严严实实地封死。

黑影望着身后还在颤抖的大地,痛惜地说:“耍猴的,是我骗了你,那的确是一株天下无双的半截观音。如果不毁了它,以后还不知道有多少人为它丧命呢。什么奇珍异宝,对于心魔困扰的贪婪之人来说,那不过就是一株毒草。”

黑影说着,缓缓摘下了蒙面布,赫然正是宋林。

“宋掌柜。你做得对,我没看错你!”李陶的的声音从宋林传来。

“蓝田王……”宋林不知说什么好。

李陶拍了拍宋林的肩膀:“走吧!”

……

玄宗皇帝李隆基最近很是郁闷,本以为做了皇帝,就可以一展身手了,但现实与他的想象差距实在是太远了。按理说,太平公主的党羽已经被全部扫除,以前的老臣贬的贬。退的退,现在身居高位的。基本上都是自己的心腹。可他的手脚似乎被束缚的更紧了,别提有多窝火了。

“陛下,咱们现在去哪里?”高力士询问着李隆基。

“去蓝田王府!”李隆基道。

“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准备!”高力士应道。

“不用准备銮驾了,我们微服去。”李隆基率先往外走去。

在高力士的陪同下,李隆基向李陶的府上走去。

突然,李隆基停了下来。

“陛下,怎么了?”高力士问道。

李隆基也不答话,转身便走。

“陛下。不去蓝田王府了?”高力士在身后追问道。

李隆基猛地转过身来,冷冷地盯着高力士:“你的话太多了。”

高力士心中一惊,赶忙告罪:“奴才知罪,请陛下惩处!”

“好了,走吗,去昭庆殿!”

“是!陛下!”高力士赶忙头前引路。

太上皇李旦就住在昭庆殿,尽管李隆基再三请求李旦住在正殿太极宫。可李旦却执意要住在偏殿昭庆殿。

“三郎拜见父皇!”李隆基向李旦施礼道。

与李隆基的一脸愁容相比,李旦此时却是红光满面。

“三郎,你来了!快看看,阿爹写的字如何?”李旦向李隆基招手道。

李隆基上前一看,李旦的字写的还真不错,他轻声念道:“唤出眼。何用苦深藏。缩却鼻,何畏不闻香。”

李隆基笑道:“父皇这首《戏题画》是十年前作的,现在再写来,还别有一番韵味。”

“坐吧!”李旦意味深长道:“三郎,看你的样子,肯定是遇上不顺心的事情了?”

李隆基苦笑道:“父皇好眼力呀,一下就揭穿三郎了!”

李旦摇头道:“不是我眼神好。我不用看,也可以猜得到。”

李隆基愕然。

李旦笑道:“当初不管是太平,还是你,都觉得我这皇帝当的窝囊,你现在该明白了吧,这皇帝可不是那么好做的。”

李隆基点头道:“父皇说的是。”

“说吧,遇到什么麻烦了?”李旦问道。

李隆基听了,大倒苦水,将自己的烦恼一古脑说了出来。李旦只是静静地听着,一言一发。

李隆基好不容易才说完了,李旦问道:“完了?”

“完了!”李隆基点点头:“父皇,你说我该怎么办?”

李旦摇摇头:“我不知道。”

“啊?”李隆基愣住了,他满以为李旦会帮他出个主意。

李旦见李隆基这副表情,笑道:“你不知道该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但是有人知道呀?”

“父皇,谁知道?”李隆基问道。

李旦盯着李隆基看了好一会,摇头道:“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李隆基默不作声。

“你是我的儿子,我还了解你吗?”李旦洞若观火道:“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想什么吗?你为何不去找他?”

“我上想去找他,可是……”

“可是你担心,是吗?”李旦接过话来:“我知道,你心中也清楚,无论从资格上来说,还是从能力上来说,他都比你适合做这个皇帝。可是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什么?”

“他是天底下最不愿意做皇帝的人了,在这一点上就算我,也是自叹不如。”李旦感慨道。

“当初,皇兄将他确定为皇太孙,他想着法子推掉了。韦后一党伏诛后,他完全可以做皇帝,可他还是躲得远远的。却把我推了上来,若不是他,我也不至于这些年多受这么些煎熬。”

李旦顿了顿,接着说道:“就说这一次你的上位,整个长安的军队都在他的控制之下,若他真的想做皇帝,还能轮的上你吗?”

“他的兵权还不是父皇给他的,若不是父皇,他怎能掌控兵权?”李隆基反问道。

“你错了,他的兵权不是从我这里要来的,而是我求着给他的!”

“求着给他的?”李隆基越听越糊涂了。

四百零八章心魔

“你想想,除了他,不论是你的人,还是太平的人,谁能完全掌握羽林万骑?一旦羽林万骑分化,你与太平公主各自都掌握了一部份军队,那你们的争斗会成什么样子?不论你们最终谁赢了,对我大唐来说,都是一场浩劫。事实证明,我的决定是对的,他最终帮你扫除了一切障碍,让你做了真正的皇帝,而且还将损失降到了最低。你居然不信任他,还猜忌他!三郎,你太不明智了。”

李旦的话一点也没错,让李隆基无法反驳。

李旦见李隆基不语,他又问道:“三郎,你说实话,几年前在潞州的时候,你能想到今天会当上皇帝吗?”

李隆基摇摇头。

“别说你,就是我也不会想到。可是他却想到了,而且替你一步一步谋划,才有了你的今天。先说你在潞州的时候,若不是他帮你除去那些掣肘你的那些人,你如何能在潞州站得住脚?”

“他为了让你们哥几个能回到长安,甚至可以向韦氏妥协,难道不是为了让你在长安立足吗?”

“皇兄死后,他明明可以一己之力除去韦后一党,却偏偏让你去做,难道不是在给你积攒功劳和人脉吗?”

“太平提出让大郎做太子,若不是他去力劝大郎,你又如何能做太子?”

“太平与你争权,他表面上是两不相帮,可若真没有他暗地里的帮助,你如何能斗得过太平?”

“你虽然上位了,可他太了解太平的­性­格了,知道只要太平还活着,肯定会影响你一展宏图,所以,他主动替你除去了太平。他为你做的这一件件、一桩桩事情,你是不知道,还是装糊涂?”

李旦一连串的质问,让李隆基低下了头。

李旦放缓了口气。对李隆基问道:“你知道他为何如此帮你吗?”

李隆基抬起了头,他也想知道这究竟是为什么?

“他曾经对我说过,他虽然不想做皇帝,可他毕竟是李氏子孙,也不愿意将大唐的江山拱手让给别人。他在李氏子孙中选来选去,选中了你,所以才不遗余力的帮助你一步一步走到了今天!三郎呀。说句难听的话,在你心中永远无法放下的皇帝之位。在他心里却什么也不是。你就是求着他来做,他也不会去做,还有必要防着他吗?”

李旦的一席话让李隆基羞愧不已,也让他豁然开朗,他点头道:“父皇,是我错了。”

“三郎,你知道当初他是怎么评价你的吗?”

“他是如何说的?”

“他说你志向远大,胸怀宽广,做事果断。知人善用!”说到这里,李旦盯着李隆基道:“你说说,你现在所思所想,所作所为,哪一点与这十六个字能沾上边?莫不是他看走眼了不成?”

李隆基低头沉思起来。

李旦淡淡道:“三郎,你若不破去心中魔障,即便是做了皇帝。最终也将一事无成呀!”

李隆基起身道:“父皇,我知道该怎么做了,我这就找他去。”

李旦郑重其事道:“三郎,记住我今天的话,善待他,永远别猜忌他。有他在。是你的福气。若有一天他真的离开你了,那么你的福气也就到头了!”

李隆基同样郑重其事地向李旦道:“三郎永远谨记父皇的教诲!”

……

“陛下!我都打听清楚了!”高力士向李隆基禀报道。

“说来听听!”李隆基赶忙问道。

“蓝田王在交出辅国大将军将印后,头一个月闭门不出。第二个月开始,便四处过府拜访。”

“哦?他都拜访谁了?”李隆基问道。

“有宁王殿下、申王殿下、岐王殿下、赵王殿下,还有幽王殿下、驸马王守一、燕国公薛崇简……”

“奇怪,他拜访的这三十多人可都是皇族之人,难道他就没有拜访过一个朝廷大臣?”李隆基很是不解。

高力士摇头道:“没有。听说宰相刘幽求与钟绍京,还有张玮、陈玄礼、葛顺福等你去拜访蓝田王,都吃了闭门羹。”

“陶儿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李隆基继续问道:“后来呢?”

“从第三个月开始,蓝田王便与这些皇亲国戚搞了一个叫‘皇家俱乐部’的组织,蓝田王本人担任了‘皇家俱乐部’大掌柜。”

“哦?‘皇家俱乐部’?什么是‘皇家俱乐部’?”李隆基很是好奇。

“奴才也不知道,不过听说加入‘皇家俱乐部’必须要遵守章程。”

“什么章程?”李隆基越来越糊涂了。

“奴才给陛下抄了一份,请陛下过目!”高力士将所抄章程递上。

李隆基接过,仔细看去:第一,不议论朝政;第二,不欺压百姓;第三,不结交朝臣;第四……

李隆基看罢,心中大概已经明了,他笑道:“陶儿这鬼花样还不少。”

蓦地李隆基似乎又想起了什么,他问道:“这些人一个不服一个,个个都是难缠的主,陶儿如何能将他们聚拢在一起?”

“这个奴才就不知道了,不过,这‘皇家俱乐部’每过个三五天,就要聚一次,场面可是不小。据说,这些人一个不落都会参加聚会,除非是得了大病,向蓝田王请假后才可以缺席,否则蓝田王便会将他们从‘皇家俱乐部’除名。”

李隆基越听越是好奇,他心中不由盘算开来。

……

太平公主死后,满门被杀的杀,流放的流放,只有薛崇简被李隆基留在了长安,还被封为了燕国公。

刚开始,李陶组建“皇家俱乐部”的时候,薛崇简还不以为意,只不过为了给李陶面子,才勉强参加。可仅仅数月,薛崇简便欲罢不能了,不仅是他,那些参加的人,与他的感觉大致无二。无它,就因为太好玩了,加入“皇家俱乐部”以后,他才明白,以前的日子简直是白活了。

可就在薛崇简乐此不疲的时候,李隆基却突然召见了他,这让他有些忐忑不安。

当李隆基提出要跟着自己去体验“皇家俱乐部”的时候,薛崇简顿时傻眼了。薛崇简本以为李隆基对皇亲们的私下聚集不满,赶忙要为李陶解释。

四百零九章易容

谁知李隆基却哈哈大笑道:“我跟陶儿这么多年了,会不了解他?你不用解释了,我只是想知道,陶儿都整出了哪些好玩的名堂。”

听了李隆基这话,薛崇简这才放下心来。可是李隆基若去了,“皇家俱乐部”的人还能像以前那样泰然自若吗?这让薛崇简很是犯愁。最后,还是高力士出了主意,让李隆基易容扮作薛崇简的随从,去一睹“皇家俱乐部”的新鲜玩意。

“崇简,今日这斗茶是在申王府吧!”李隆基问道。

“陛下……”

薛崇简的话刚出口出口,便被李隆基打断了:“我说了多少次,不要叫陛下,叫我十三郎,要是露了馅,我可要唯你是问的!”

“是,陛……十三郎。”薛崇简觉得无比别扭。

不仅是薛崇简别扭,李隆基也很是不舒服,他摸了摸自己的脸,对身旁的高力士道:“这些太医的易容药水,让人很是不适。”

同样易了容的高力士劝道:“十三郎呀,要想一睹为快,只能先委曲委曲了。”

李隆基点点头,对薛崇简道:“走吧……”

……

宁王宫中,则金碧辉煌,烛光璀璨,所有的殿堂帷帐前,都罗列着用名贵木材雕刻的栩栩如生的矮小女婢,并用彩绘装饰。喜好雅致生活的宁王尤为喜欢声乐,其风流作派,其他诸王望尘莫及,比如春天到来时,宁王会命人在后花园中,以红丝线为绳,上面密密麻麻缝缀上金­色­的铃铛,然后系于花梢之上,每次鸟鹊云集,飞到后花园上空时,宁王就会下令王府花匠扯绳响铃以惊扰之,让这些鸟儿们不能凭空飞抵花丛中。以免糟践了自己心爱的名贵花草,这个惜花的功夫可谓下得­精­巧,其他的皇家贵族们也纷纷效仿。

当薛崇简到达宁王府时,已经是人声鼎沸了。这三十多个皇亲国戚,加上家眷奴婢侍从,足有数百人之多。

各人都有提前安排好的案几,薛崇简找到自己的位置。与李隆基坐定,高力士则立在身后。

“崇简。你来了!”正在此时,一个人走到了近前。

李隆基一见,差点笑了出来,来人不是别人,却是自己最小的弟弟李业。

“赵王殿下!”薛崇简一见李业,便要起身施礼。

李业却按住了薛崇简的肩膀:“都是自己人,莫要客气了。”

“不知这位是……”李业瞅了一眼李隆基问道。

显然李业并未认出李隆基,薛崇简见状这才放下心来,笑着道:“这是我最近才收的的一个门客。今带他来见见世面。”

“那就好,不是朝臣就好!”李业随即道:“我的事你也听说了,待会陶儿那里,你可得为我美言几句,有情后补!”

薛崇简道:“赵王陛下,你放心,我会说话的。不过。可不能有下次了,不然蓝田王那里可不好说话了。”

李业点点头:“我晓得了,拜托了!”

说罢,李业便离去了。

望着李业离去的身影,李隆基奇怪道:“业弟要你给陶儿美言什么?”

“上次,‘皇家俱乐部’活动。赵王睡过了头,没来参加。”薛崇简解释道。

“这也须美言?”李隆基差点惊掉了下巴。

“那当然了,据说事后赵王亲自去蓝田王府求情,蓝田王硬是没理他,只是告诉他,在此次斗茶大会上,让大家商量着该怎么办。他自然要四处递话了。您看,他去申王那里说项去了。”

李隆基放眼看去,果然,李业正在向申王李成义说着什么,还不时地作着揖。

李隆基心中很是明白,自己的这个弟弟并非是好相与的,就算是自己的话,他也不一定完全听。李隆基实在想不明白,李陶是用什么法子,竟然把李业收拾的服服帖帖。

“真是奇怪了,赵王怎会如此怕陶儿。”

“蓝田王当初被大家推举为大掌柜时,他就说了,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参加‘皇家俱乐部’就得遵守章程,否则他便不做这大掌柜,这是大家都同意了的!有一次,宁王殿下违反了章程,便被蓝田王毫不犹豫开除出去了。这下宁王可急了,他急忙找蓝田王求情,可蓝田王却始终不允。无奈之下,宁王只好求太上皇出面说情,蓝田王这才让宁王重新加入了俱乐部。不过,他罚了宁王十万贯钱,上交给了俱乐部。”

听了薛崇简的话,李隆基更加不解了:“大不了就不参加这俱乐部了,为何要如此低声下气呢?”

薛崇简笑道:“您当然不清楚原因,可若您多参加几次活动,您就明白了。”

李隆基还要问,却听薛崇简小声道:“开始了!”

李隆基向场中看去,只见李陶从自己的案几上站起来道:“诸位,今日斗茶大会之前,我有两件事情要说。”

薛崇简吐了吐舌头:“蓝田王要发飙了!”

果然,李陶接着说道:“赵王殿下上次无故不参加活动,根据章程,我不得不宣布将赵王殿下开除出俱乐部。”

尽管众人都早已知道这件事情了,可乍一听李陶的决定,还是引起了一片喧哗。

赵王赶忙起身道:“陶儿,我知错了,还请陶儿手下留情。”

李陶听了摇头道:“五叔,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不是我手下不留情,我若手下留情了,那其他人以后怎么办?”

“我明白,陶儿,就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吧!”赵王说罢,又对环坐众人抱拳道:“求求诸位,帮我说说情吧!”

赵王说罢,果然有几人为他求情,薛崇简因答应过赵王,也起身帮了他几句,谁知李陶却根本不理会,急得赵王抓耳挠腮。

“陶儿,就给老五一次机会吧!”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响起。

李隆基看去,竟然是自己的大哥宁王李成器站了起来。

李陶皱起了眉头:“大伯,你也为他说情。”

李成器尴尬道:“陶儿,我知道我不该说这情,可老五也认错了,再说了他这也不算是大错。我保证,今后他不会再犯了。”

“大伯,你若保了五叔,那以后他再犯,你让我如何处置?”

李成器咬咬牙道:“若老五再有下一次,你连我一起开除了。”

李陶思忖了好一会,他对众人道:“五叔是走是留,大家拿个意见吧!”

四百一十章斗茶

最终,因为大多数同意赵王留下,李陶对赵王道:“五叔,今天的情形你也见了,若再有下一次,咱们就不好说了。”

“我知道了,不会再有下一次了。”赵王忙不迭道。

“那好,赵王殿下,虽然不开除你,但不能不进行惩处。这样吧,罚你上交俱乐部十万贯钱,你服是不服?”

“服,服,我马上安排你人去办!”赵王像得了什么便宜一般:“陶儿,谢了!”

李隆基看了,不由摇头苦笑,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接下来便是斗茶大会开始,只见幽王李守礼与固国公王顺开俩人上场了。幽王李守礼是前太子李贤的长子,固国公王顺开是睿宗王贤妃的弟弟,他们二人一个是皇亲一个是国戚。

场上早已摆好了两张案几,与各样的物什,林林总总不下十几样。

“固国公,上次你输与你了,回府后我可是好好研究了好些天了,今日咱们又可以一较高下了。”幽王李守礼对固国公王顺开道。

王顺开呵呵一笑道:“幽王殿下,你没听蓝田王说过吗?品茶一道重在修心养­性­,斗茶只是为给大家逗个乐子,若幽王太在意输赢,那可就落了下乘了。”

幽王愣了愣,点头道:“固国公说的是,是我着相了。请!”

二人先是净手,然后各自坐定。

这时,监茶人走到二人面前道:“准备好了吗?”

“好了!”

“白鹤沐浴!”

随着监茶人的喊声,李守礼与王顺开开始用沸水水汤洗盖杯。

“白鹤沐浴!洗个杯子,也起个这么雅的名称,这也是陶儿的杰作吧!”李隆基笑着问道。

薛崇简点点头。

“乌龙入宫!”监茶人又喊道。

只见李守礼与王顺开将各自的茶叶分别倒入杯中。

“陛……十三郎,你可知如何评判茶的好坏?”

李隆基摇摇头,他还真不知道。

“斗茶胜负的决定标准,一是汤­色­,二是汤花。”

“何谓汤­色­?”李隆基很是好奇。

薛崇简如数家珍道:“汤­色­是茶的采制技艺的反映。茶汤纯白,表明茶采时肥­嫩­。制作恰到好处;­色­偏青,说明蒸时火候不足;­色­泛灰,说明蒸时火候已过;­色­泛黄,说明采制不及时;­色­泛红,是烘焙过了火候。”

李隆基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多名堂,他顿时来了兴趣:“这汤花如何说?”

“汤花泛起后,水痕出现的早晚。早者为负,晚者为胜。如果茶末研碾细腻。点汤、击拂恰到好处,汤花匀细,就可以紧咬盏沿,久聚不散。这种最佳效果,名曰‘咬盏’。反之,汤花泛起,不能咬盏,会很快散开。汤花一散,汤与盏相接的地方就露出‘水痕’。”

李隆基不住地点头。

“悬壶高冲!”

随着监茶人一声高喊。李守礼与王顺开将滚水顺杯沿慢慢冲入杯内。

“春风拂面!”

二人用杯盖轻轻刮去浮沫。

李隆基不禁目瞪口呆:“陶儿可真有两下子,整出这么多名堂。”

薛崇简又问道:“十三郎,你可知道,斗茶除了茶本身、水质和火候外,还必须掌握冲泡技巧,只有掌握好水沸的老­嫩­,才能冲泡出­色­味俱佳的茶汤。”

“这沸水也有讲究?”李隆基觉得自己有些孤陋寡闻了。

“正是!用水的沸滚程度。是斗茶成败优劣的关键。煮茶讲究三沸水,一沸‘沸如鱼目,微微有声’,二沸‘边缘如涌泉连珠’,三沸‘腾波鼓浪’。水在刚三沸时就烹茶,再煮便水老不可食也。”

“梦里寻芳!”

加盖半柱香。场上二人打开杯盖细闻香味。

“韩信点兵”

二人将茶依次斟入更小的茶杯,由侍者将茶端给坐在案几的各人品尝。李隆基还是头次饮此茶,汤­色­青,滋味甘鲜,味芳香若有似无,于口中回旋,于舌尖沉淀。苦涩与清香若人间况味,有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

经过场中众人三泡茶品尝后,最终决出了胜负,幽王李守礼略胜一筹压过了固国公王顺开。结果一宣布,顿时全场轰动,赞誉声响成一片。

王顺开很明涵养,他向李守礼道:“恭喜幽王殿下获得了十万贯花红!”

李守礼回礼道:“固国公,我与你斗茶,只为享受这其中的乐趣,可不是为那花红,若你这么想那可就落了下乘了。”

李隆基并没有注意场中的李守礼与王顺开,而是把目光投向了李陶。

“大伯,这次我给你的那批‘口香’如何?”李陶笑着问道。

“不错,下次给我再送点来!”宁王很是满意。

李隆基轻声向薛崇简问道:“这‘口香’是怎么回事?”

薛崇简道:“蓝田王投宁王所好,让范氏做出了‘口香’这东西,据说是用沉香和麝香混合制成的,宁王每次在与宾客们高谈阔论之时,事先总会咀嚼一块,以此清洁口腔,清新口气,因此每次开口发言之时,香气四溢,满室芬芳,颇有魏晋名士之风。”

李隆基彻底无语了。

“我这里也有,十三郎要不要试试?”薛崇简递上一块“口香”。

李隆基尝了尝,点点头道:“还真不错。”

“四叔!”李陶的声音又传来。

这次薛崇简主动向李隆基说了他知道的。

岐王李范是李隆基的弟弟,他擅长书法,工于诗词,经常与一帮文人雅士赋诗饮酒。岐王听了李陶的建议,在王府的竹林中悬挂晶莹透亮的玉片儿,每夜微风拂来,玉片儿随风相触,发出清爽悦耳的叮叮当当之声,即知此夜有风,因而命名为“占风铎”。李陶还送给岐王玉鞍一面,乃稀世珍宝。据说冬日拿出来享用,不管天气多么严寒酷冷,坐于其上,全身暖洋洋的,异常舒服。

李隆基听罢,对薛崇简道:“好了,我们走吧!”

一路上李隆基问道:“崇简,你为何不参加这斗茶?”

薛崇简笑道:“这斗茶不是我的强项。”

“你的强项是什么?”

“斗蟋蟀!”

“斗蟋蟀?我怎么没听过?”李隆基奇怪道。

薛崇简道:“蓝田王每隔几日,便会组织‘皇亲俱乐部’进行捶丸、蹴鞠、投壶、斗蟋蟀、斗­鸡­、杂耍、听曲、马戏、评书等好些新鲜玩意,大伙儿可都是兴趣盎然!”

四百一十一章斗蟋蟀

李隆基似乎有些明白了,为何宁王、赵王那么不愿意被开除出俱乐部。

李隆基突然问道:“何日可以斗蟋蟀?”

“后日是斗­鸡­,五日后便会斗蟋蟀。”薛崇简答道。

“后日还有斗­鸡­?”李隆基眼睛发亮了。

“正是!”

“崇简,后日我与你同去看养­鸡­,还与今日一样,别露了我的行踪。”

说罢,李隆基对高力士一挥手:“走!回宫!”

看着李隆基离去,薛崇简不由摇头苦笑。

……

“主人,你怎么看?陛下不会对你有什么不利吧?”张昭问道。

李隆基自以为行踪隐秘,殊不知他的一举一动早就落在了李陶眼中。

李陶笑道:“不会,他是来找我说别的事情,只不过是恰逢其会而已。让他再看几日吧,咱们先别揭穿他。”

“我知道了!”张昭道。

李陶又吩咐道:“张昭,华郎中与宋掌柜培训军营郎中的事情,你要盯紧些。还有,你速派人去潞州,请赵朗真来长安一趟。”

“是!主人!”

……

数十个妙龄女子弹着铿锵有力力的琵琶,申王李成义与驸马王守一的斗­鸡­大赛,在雄壮的乐曲声中拉开了帷幕。

李隆基听着音乐雄壮威武,让人激|情四­射­的音乐,不由奇怪地问道:“崇简,难道斗­鸡­还要奏乐吗?这曲子叫什么?怎么从没听过?”

“这是宁王与蓝田王共同合作的《斗­鸡­曲》,每次斗­鸡­前都会奏此乐。那些弹琵琶的,都是蓝田王梨园中的乐人!”

李隆基不说话了,现在李陶弄出什么没见过的东西,他都不会再感到奇怪了。

申王的三只斗­鸡­起名很是特别:张飞、关羽、马超。

王守一的斗­鸡­名倒是中规中矩:青龙、白虎、朱雀。

第一场是“张飞”挑战“朱雀”。

“张飞”是一只安南斗­鸡­,它一出场就显得傲岸神气、耀武扬威,虎视眈眈。而“朱雀”出场也显得从容不迫,眼光鄙视、展翅抖腿。两只斗­鸡­被抱到了赛场上,正如高手比武前一定会先观察对方一样。斗­鸡­也先是彼此“虎视眈眈”,似乎在寻找对方的破绽。“战斗”开始了,两只­鸡­翎毛直竖、翅翼急拍,或啄、或抓、或拍、或扑、或腾空飞起在空中“交手”,看得观众惊心动魄。几个回合下来“张飞”的斗­鸡­断趾折臂,歪嘴斜眼,鲜血淋淋。狼狈逃窜。

首战失利,申王的脸­色­沉了下来。

第二场由“关羽”挑战“白虎”。“关羽”是一只黑斗­鸡­。高大结实,双目闪闪发光,一副英勇善斗的神态;“白虎”毛­色­纯白,骨架匀称,肌­肉­结实,颈粗腿长,也是极具英雄本­色­。

一黑一白两­鸡­相遇,“白虎”占尽上风,但“关羽”宁死不屈。几个回合下来,双方都已筋疲力尽,“关羽”又重振雄风,反败为胜,飞奔过去啄掉“白虎”一身羽毛,白羽飞扬,好似雪花纷飞。飘洒一地。但“白虎”小心翼翼地提防着,也不服输,振翅凌空飞向“关羽”,“关羽”也以倔强的神态跳起,在半空中迎战对手,在空中互相厮杀。好似一对雄鹰搏击长空,互不相让。

申王在一旁为“关羽”鼓劲:“‘关羽’加油,‘关羽’加油,杀!杀!杀!”

“关羽”好似听懂了申王的话,拼命杀将过去,越战越勇,最后终于转败为胜。迫使“白虎”落荒而逃。

申王终于松了一口气。

最终的王者之争夺战决斗终于要上演了。

众人都紧张的望着场上,“马超”长相潇洒,而且羽毛飘逸。而“青龙”体型高大魁梧,体质健壮,体躯长,体态英俊威武。

高手过招的话并不在与招数多。有时候是速战速决的,刚开始不久,两只­鸡­进斗­鸡­场还立地未稳,两­鸡­便已经同时腾空飞起。在尘土飞扬间,用­鸡­嘴向对方的身上用力狠命的啄过去,加上双­鸡­腿旋风般的使劲扫动。不一会,“青龙”开始以一种主动的进攻对对手进行猛烈的进攻,次数上要明显多于对方而获得了胜利。王守一紧紧地抱住了“青龙”,在它鲜血淋漓的头上加上了深情地一吻……

……

岐王李范的蟋蟀叫“天王”,他的这个蟋蟀咬起架来不要命,而且特别有劲儿。一旦遇上对手,它先将身子紧紧的贴向地面,用腹部和大腿的力量抓住泥土,使自己立于不败之地。然后鸣叫着向敌手靠近,一旦交手,就会用牙齿将敌手狠狠的掀翻在地。当敌手强大时,它就一边嘶咬一边慢慢后退,当退到罐壁,后腿用力一登常常可以反败为胜。因此,“天王”是皇家俱乐部里的长胜将军。

“十三郎,你别看这蟋蟀儿个儿小,可它遇强则强,好勇斗狠,不死不休。它的长相怪异特殊,我管它叫‘金刚钻’。”薛崇简似乎对“金刚钻”颇有信心。

当“天王”放进蟋蟀罐儿的时候,它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将身体紧贴罐底,警惕的摇动着触须前进,慢慢的寻找对手。而是直起身子,毫无警惕,示威似的嘟嘟嘟、嘟嘟嘟的鸣叫起来。而“金刚钻”刚好相反,虽然个子较小,却毫不示弱。摇动着身子直冲上前,在双方触须稍一碰触后,略一停顿,张开一双黄褐­色­的牙齿,紧紧钳住对方的牙齿,使劲一翻,把毫无防备的“天王”掀翻在地。

这一下,可把从无败绩的“天王”打了个冷不防。

很快,经过几个回合的较量,互有胜负,“天王”逐渐慎重起来。开始摆出一副戒备的姿态,慢慢的寻找战机。而“金刚钻”则开始趾高气扬的高声鸣叫。紧接着,是两个对手不顾生死的几番恶战。时而牙齿交错,两个身体像滚轮一样在罐里滚来滚去。时而使劲一甩,将对方的身体摔向罐壁。更多的是双方像顶牛一样,将对方的身体拱的像一张弓似的直立起来。

纠缠中,众人紧张得像罐里的两只蟋蟀,摒住呼吸一声不吭,直到战斗结束。结果却大出我们的意外,看似弱小,样子丑陋的“金刚钻”竟把个子庞大,行动沉稳老练,保持不败纪录的“天王”攻击的四处逃窜。

最后,无奈之下竟采取了三十六计中的第一计,逃之夭夭,跳出了罐儿外。

四百一十二章朝中势力

就在薛崇简欢呼雀跃的时候,李隆基突然觉得有人在拽自己的衣襟。

他回头一看,李陶正笑眯眯地看着自己。

“陶儿……”李隆基不知说什么好。

李陶做了个手势,示意李隆基跟着自己走。

李陶引着李隆基与高力士来到宁王府,到了宁王的书屋外,李陶对高力士道:“力士,你在外面瞅着,我与陛下变正事,莫让外人打搅。”

高力士点点头。

李陶与李隆基走进了屋里,宁王李成器早已在等候了。

“三叔,请坐!”李陶像是主人一般。

李隆基坐定,刚要开口,李陶笑道:“三叔,我已经给您准备好了,您还是将脸上的易容药膏洗去吧,不然我与大伯看了都觉得别扭。”

李隆基点点头。

待净过面之后,三人重新坐定。

“三叔,你是来找我的吗?”李陶开门见山问道。

李隆基道:“我这里的日子不好过,可你也不来帮我,无奈之下,我只好出此下策,以这种方式来寻你了。”

李陶怎会不知李隆基的心思,多少对自己还是有些不放心,他也不揭破,而是故作委曲道:“三叔您如此说来,那可就是冤枉陶儿了,陶儿一直在帮你呀!”

“帮我?”李隆基有些不满道:“你天天在这里玩乐,而且还花样百出,这也算帮我?”

“三郎,你还真是冤枉陶儿了,他的确是在不遗余力地帮你,这点我可以作证。”李成器在一旁道。

李隆基对自己的这位大哥还是很尊重的,李成器如此说来恐怕此中定有玄机,他不解地问道:“大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三郎呀,你想想,咱们大唐建立以来。这皇亲国戚给朝廷添了多少乱子。远的不说,高宗皇帝时候的则天皇帝,中宗皇帝时候的韦氏乱党,还有不久前才平定的太平一系,哪个不是皇亲国戚?陶儿怕这些皇族之人再给你添麻烦,故而才找到我,成立了‘皇家俱乐部’。为的就是让他们整日在这里玩乐,让你好好整治朝纲。你怎会巴甫洛夫理解他的一片苦心呢?”

李成器的一番话,让李隆基顿时茅塞顿开,原来李陶竟然还有如此深意在其中。细想想,这些日子来,自己虽然过得不如意,但皇族中人还真未给自己找过麻烦添过堵,看来自己还得感谢李陶。

李成器继续道:“三郎,你曾经是闲散王爷,心中也应该明白。这些皇亲国戚哪个是好惹的?陶儿要想将他们聚拢在一起,得花多大的心思?不说别的,仅仅这数月,陶儿就往这俱乐部里贴了一百多万贯钱了,他若不是为了帮你,何苦如此呢?”

李隆基朝着李陶感激地看了一眼。

“还有!”李成器意犹未尽道:“你再看看‘皇家俱乐部’的章程,不得议论朝政。不得结识朝臣,不得欺压百姓,哪一条不是为了让你免去后顾之忧?”

李陶接过话来:“三叔,这事可不是我一个人做成的,大伯、二伯与四叔、五叔他们都在帮你呢!”

“哦?”

李陶笑道:“第一次大伯犯错,还有这一次五叔犯错。都是提前安排好的!不然,怎么能镇得住这群鬼见愁的家伙?”

李隆基恍然大悟:“杀一儆百?”

“正是!大伯说了,兄弟同心其利断金,他们兄弟几个给三叔帮不上什么忙,但也绝不能给三郎添乱。”

李隆基有些哽咽了,他握住李成器的手:“大哥,我……”

李成器叹了口气道:“三郎。你的心思大哥清楚,你这么久不来找陶儿,肯定是对他有所猜忌。不是大哥说你,你对谁不放心,也不能对陶儿不放心,大哥敢用­性­命替陶儿担保,他绝对不会对不起你。你与陶儿结识的比大哥早,你心中比大哥更清楚,陶儿是真心帮助你的,你怎么会……”

李隆基一脸的羞愧:“大哥,三郎错了,父皇已经和我说过这些了。”

说罢,李隆基真挚看向李陶:“陶儿,三叔……”

李陶笑道:“三叔,这事已经过去了。不过,有一点我得说在前面。”

“什么事,陶儿你尽管说。”李隆基拍着胸脯道。

李陶一本正经道:“现在朝廷的情况不太好,皇家俱乐部的钱我先垫上,待将来三叔有钱了可要还我,我的钱可是辛辛苦苦一文一文赚回来的!”

李隆基先是一愣,接着哈哈大笑道:“好,好,陶儿你放心,将来我若有钱了,一定还你!”

笑罢,李隆基又想到了自己的烦心事,他叹道:“陶儿,你不知道,这朝中……”

李陶打断道:“三叔,你先莫说,让我猜猜你现在遇到的麻烦,看我说的准不准,如何?”

李隆基点头道:“陶儿,你说!”

“三叔,你已经大权在握,朝廷中的大臣都是你一手安排的,你本想放手好好整治朝纲,可结果却是事事都被掣肘,既无处着力,也无处下手,只有­干­着急的份。是这样吗?”

李隆基点头道:“陶儿,你说的太对了,我实在搞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其实很简单,三叔您安排的那些人,表面上都是您的人,可事实上他们却都不是您的人!”

李隆基怔怔地望着李陶:“陶儿,你这话从何说起?”

“三叔,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要想扭转现在的局面,必须要搞清楚朝中的状况。按现在的情形,我把整个朝中的势力分为四派。”

“哪四派?”

“咱们先说说第一派,便是皇亲国戚。我之所以要成立皇家俱乐部稳住他们,就是因为他们的能量太大了,若让他们与朝臣串通起来,那三叔您的日子可就更不好过了。”

李隆基点点头。

“这第二派便是功臣派,这些人当中有很早便跟随三叔的,有在诛灭韦氏过程中立过功的,也有与太平公主对抗中立过功的。譬如刘幽求、张玮、钟绍京等人。”

李隆基继续倾听。

“第三派便是旧臣派。这些人都是睿宗、中宗甚至是则天皇帝时的老臣,要么是有威望的,要么是有能力的。譬如张说、郭元振、王琚等人。”

李隆基问道:“第四派又是哪些人?”

李陶笑道:“这第四派都是些观望骑墙之人,历朝历代都有,大可不必理会。”

四百一十三章字字珠玑

“三叔,您说说,这四派当中,哪些是你的人?”李陶问道。

“功臣派应该算是吧?”李隆基猜测道。

李陶摇摇头。

“那你的意思是旧臣派?”

李依然摇头。

“莫不是那些皇亲国戚?”

“三叔,这四派都不是你的人,也就是说,这朝臣当中没有一个是你的人!”

“啊?”不仅是李隆基,就连一旁的李成器也是大吃一惊。

“陶儿,你且细细说来。”李隆基皱眉道。

“皇亲派与骑墙派咱就不说了,咱就说说这功臣派与旧臣派。功臣派的人从龙有功,难免恃功自傲,他们的心思都在攫取权力上,如何能明白三叔你现在想做什么?就算他们明白,也没有能力帮三叔去实现抱负,这样的人能算作你的人吗?”

“陶儿说的是!”

“旧臣派大多是守旧之人,而三叔你却是要除旧布新,这本身就格格不入。加之,旧臣派整日陷入与功臣派的争斗当中,哪有心思帮三叔整顿朝纲?功臣派与旧臣派都不能与三叔你一个心思,你一个人自然会觉得孤掌难鸣处处掣肘了?”

李隆基叹了口气道:“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皇亲派,三叔不用担心,我与大伯已经在帮你安顿了。骑墙派也不用去理会,三叔只须将功臣派与旧臣派解决了便可。功臣们以后可以给他们较高礼遇,但不能让他们参与朝廷的决策。旧臣们,让他们慢慢离开朝廷决策中心。三叔你要尽快把能坚决执行你的意图的人放在宰相的位置上,只有理顺关系,你的想法才能最终实现。”

李隆基听了思忖片刻,又问道:“陶儿,你说的简单,可功臣与老臣们都不愿意妥协,我总不能强行把他们赶出朝廷吧?”

“此事不能­操­之过急,三叔。你先找一个人,这个人必须与三叔你的关系非同一般,要能够理解你的想法,而且会无条件执行你的想法。并且这个人要与功臣与老臣都能说上话,三叔可以过这个人,将这些功臣与老臣慢慢边缘化,剩下的事情就好办了。”

李隆基愣住了。好一会才道:“陶儿,你说的这个人不会是你自己吧。我看只有你才符合你刚说的那些条件。”

“当然不会是我,不仅是我不会入朝,我还希望三叔以后尽可能不要让皇族之人参与朝政,这样朝廷才会更稳定!”

李隆基听罢,不禁感慨万千:“陶儿,你真是字字珠玑呀。”

李陶笑道:“对皇族之人,三叔可以采用皇亲俱乐部这种形式,花钱把他们养起来就行了。”

“这我知道,不过我把话说在前面。这些皇族之人可不包括你,你还得要给我多分分忧。”

“三叔,你可得要一视同仁呀!”

“这事就这么定了,不用再说了!”李隆基迫不急待地问道:“你赶紧告诉我,你刚才说的人究竟是谁?”

“其实,三叔你的心里早已经有人选了,还用问我吗?”

李隆基点点头道:“是的。我想过,姚崇最合适了。”

李陶笑着对李成器道:“大伯,怎么样,你输了吧?”

“你都快成神仙了,好了,我认输了!”李成器无奈道。

李隆基奇怪地问道:“大哥。这怎么回事?”

“陶儿和我打赌,说你心目中已经有首宰的人选了,这个人非姚崇莫属。”李成器与不隐瞒道。

“陶儿,你是如何得知的?”

李陶笑道:“三叔自有办法对付旧臣,主要担心的是功臣。功臣们是靠杀人才脱颖而出的,他们身上的血腥气太重,容易让人产生畏惧之感。不利于团结更多的官员。要想让朝政走上正轨,必须做到上下同心。这些功臣同生死,共患难,彼此之间关系过于亲密,难免结党营私。另外,大多数功臣都是靠奇谋密计,骤然在政治舞台上崛起的。他们随机应变的能力强,但是治国理政的能力弱。他们是功臣,但不是能臣,让功臣当宰相不符合现在的形势了。”

说到这里,李陶顿了顿:“可姚崇就不一样了,他当过宰相,也当过刺史,经验比功臣可丰富。当年,则天皇帝时,酷吏当道,姚崇审时度势,以全家百口作保,解开了武则天的心结,从此结束了酷吏政治。单凭这一功劳,已经足以让世人刮目相看。三叔当太子时,和太平公主争斗,也是姚崇提出让太平公主离开长安的。姚崇没有参加政变,没那么重的血腥气,容易被更多的人所接受,所以他是宰相的最佳人选。”

大唐的中央政权继承了隋朝的三省制,即以尚书省、门下省和中书省为权力核心。尚书省是最重要的部门,典领百官,掌理天下军政事务,有些类似于今日的国务院。尚书省的长官本是正二品的尚书令,但因为太宗皇帝当年曾任过此职,所以理当避讳,于是,尚书省的长官便由两位副职担任,即从二品的左仆­射­与右仆­射­。他们的副手是正四品上的左丞与正四品下的右丞。

尚书省中最直接掌握处理政务权力的官员是六部尚书与侍郎,即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各设尚书一人,正三品;侍郎二人,正四品上。吏部、兵部与户部尚书常常是宰相的重要人选。

中书省不直接处理庶务,长官中书令设二人,正二品。副职是中书侍郎,正三品。他们的工作是辅佐皇上掌理军国大事。

门下省的长官侍中也是二人,正二品。副职是门下侍郎,正三品。他们的工作是掌理出纳帝命,复核政令,在发现问题时与中书省会商上奏。

大唐建元之初,宰相只有中书令、侍中和尚书令五人。后来,由于宰相事务繁重,而且往往需要一些有独特专长的人来为皇上的决策提供可靠的建议,宰相的人选就不再仅以官品高下为准绳了,而是以处理政务的需要为目的。于是,尚书省的六部尚书、侍郎,中书省和门下省的侍郎,甚至秘书监、卫尉卿等职位上的官员也会被任命为宰相,标志就是在他们的官衔上加上“参知政事”、“参议得失”、“平章事”或“同中书门下三品”。如果没有加上这种参政的衔名,即使是三省的长官也不能算是宰相。

四百一十四章骊山阅兵

目前,玄宗朝**有五名宰相,分别是中书令张说,尚书省长官左仆­射­刘幽求,门下省长官、正二品的侍中魏知古,尚书省右仆­射­钟绍京,同中书门下三品、兵部尚书郭元振。

“可是,现在的那些宰相们都不同意姚崇回朝!”李隆基闷闷不乐道:“就连其他那些人也是一样,前些日子我让姜绞帮我推荐一个能­干­的人当河东总管,昨天姜皎来找我,推荐了一个人。”

“莫不是他推荐了姚崇?”李陶问道。

“正是,他告诉我,姚崇文武全才,担任河东总管最合适了。我一听就生气了一听就火了,厉声问他为何在我面前耍小聪明,是谁指使他这么说的?姜绞一看我生气了,赶忙承认是张说指使的。”

李陶淡淡道:“这都是意料当中的事情,三叔你也不值得生气。姚崇是最早跟着你的,也算是大功臣了,他若回来了,岂不是将别人都比下去了?故而功臣派肯定不希望他回来。同样,姚崇无论是威望还是能力,都比那些旧臣要强得多,张说他们肯定也不希望姚崇回来。他们越是这样,越说明一个问题,三叔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要不,我越过宰相直接让姚崇回来?”李隆基恨恨道。

“不可,三叔,你若这么做了,就算姚崇来了,也会给他添大麻烦的,这对今后的大计不利,最好还是按正常程序­操­作。”

“那你说该怎么办?”李隆基问道。

李陶突然问了一句风马牛不相及的问题:“三叔,我听说前不久大唐军队在冷陉吃了大败战?”

李隆基一听脸­色­便沉了下来:“简直是奇耻大辱……”

幽州大都督薛讷与燕州刺史李进有隙,睿宗遂将薛讷调回长安,薛讷一到长安便被李陶要到羽林军做了大将军。薛讷走后,孙佺做了幽州大都督。孙佺到了幽州后,急于收复被前契丹攻占的营州,即率左骁卫将军李楷洛、左威卫将军周以悌发步兵两万,骑兵八千,分为三路进攻奚与契丹。将军乌可利谏阻:道险而天热。孤军远袭,前往必败。孙佺不纳,令楷洛率骑兵四千为前锋,自率主力继后,向北开进。进至冷陉地区,与奚族酋长李大酺所率八千骑兵相遇,楷洛部初战失利。孙佺怯懦。不敢救援,引兵欲退。奚军乘机反击。唐军大败。唐军撤退时,将士恐惧,部伍不整。大酺乘势挥军追击,唐军溃败。孙佺与周以悌被俘,献于东突厥被斩。仅李楷洛、乌可利脱险而归。

“三叔,大唐军备已大不如从前了,你应该在骊山进行一场军演,既可以看看大唐军队实际的战斗力,又可以鼓舞士气!”

李隆基点点头:“陶儿。你说的是!”

“三叔,按照我大唐的惯例,如果天子出巡,方圆三百里以内的地方官都要前来拜见。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姚崇担任的是同州刺史,好像就在三百里之内。”

李隆基心中一动:“陶儿,你的意思是……”

“任用首宰是大事。三叔还是先见见姚崇再做决定。这样见面比较自然,不引人注意。若是三叔觉得不合适,那此事就作罢。若三叔觉得合适,朝廷的那些宰相我帮你解决!如何?”

李隆基听罢心中­阴­霾一扫而空,他哈哈大笑道:“陶儿,你可是给我解决了大问题了。”

“好了。三叔,既然问题解决了,那我可要走了。过几日皇家俱乐部还要进行蹴鞠比赛,我得去准备准备了。”

李隆基笑道:“陶儿,蹴鞠比赛还是让大哥去­操­持吧,你就不用管了!”

“因为过几日你要与我去骊山!”李隆基说罢,一阵风似的离开了。

“三叔。三叔!”李陶赶忙喊道。

可哪里还有李隆基的身影……

……

开元元年十月,唐玄宗李隆基征调20万大军,在新丰与骊山之间开阔地域内举行了大唐规模最大的阅兵活动。

自则天皇帝当政以来,朝廷变乱频繁,已经很久没举行过这样的演习了。这一次,为了展示新皇帝、新朝廷、新气象,玄宗一身戎装,手持一杆大枪,立在阵前,他要亲自校阅军队,气氛显得格外庄重。

只见二十万兵马排列整齐,旌旗连延五十余里。阅兵开始,金鼓齐鸣,三声炮响过后,同中书门下三品、兵部尚书郭元振宣布阅兵开始,玄宗身着戎装,威风凛凛,站在检阅台上,极目四望,但见二十万大军,列阵于渭川,旌旗遮天蔽日,刀枪剑戟林立,将士盔甲灿烂炫耀,与日争辉,光照乾坤。

唐玄宗在郭元振的陪同下,骑马阅兵。玄宗坐骑所到之处,“万岁”之声不绝于耳,玄宗目睹阵容强大的军队,满心欢喜。

李隆基一回来,便笑着问道:“陶儿,你觉得怎么样?”

“看起来好像还挺像那会回事的!”李陶淡淡道。

郭元振是兵部尚书,李陶如此说来,他听了觉得非常刺耳,不由问道:“蓝田王此话何意?”

李陶反问道:“郭相公,你也是长年带兵之人,现在大唐军队的战力,与太宗时期可否能同日而语?”

“这个……自然不能!”郭元振就算再自负,也不敢与太宗皇帝相提并论。

“军队是用来打仗的,而不是摆来看的,所以我只能说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你还要我说什么?”李陶说罢,便不再看郭元振了。

郭元振不­干­了,他振振有词道:“蓝田王的意思是说,这二十万大军中看不中用了?”

“中用不中用,我不敢说,那要试过才知道。”

“蓝田王,你说如何试?”

李陶摇摇头道:“不试也罢。”

李陶越是这样,郭元振越是不服:“不,蓝田王,必须要一试。”

李陶瞥了一眼郭元振:“郭相公,要知道这可是在军中,如此儿戏,有何必要?”

郭元振如何不知李陶之意,他一梗脖子道:“蓝田王,我可以立下军令状。不知你可敢?”

四百一十五章军令状

李陶并不言语,只是看向李隆基。

李隆基不知李陶是何意,也同样去投去征询的目光,李陶向他微微点头。

李隆基道:“陶儿,你先说说如何试,再立军令状,如何?”

李陶点点头道:“郭相公,你应该知道‘薄战’吧?”

唐朝初期实行府兵制,府兵的训练主要有“薄战”和“纵猎”两项内容。其中以“薄战”为主要内容。“薄战”主要是训练士兵熟悉军中的旌旗、金鼓等指挥号令,进行前进后退,队形变化,­操­演熟练,以做到战时临阵有序,随阵入战。“纵猎”就是进行游猎,在此过程中训练士兵的武艺,提高士兵个人的战斗技能。

郭元振怎会不知“薄战”,他一撇嘴道:“自然知道。”

“复杂的队形变化与­操­演就不搞了,就试试各军拔寨交换驻地重新扎营,如何?”

李陶出的题并不难,这是军队最起码应该做到的,郭元振甚至感觉到了李陶对自己的轻蔑。他咬咬牙问道:“就试这个?”

“郭相公,你就说吧!这二十万大军,多长时间能够扎营完毕?”

“一个时辰!”郭元振毫不犹豫道。

李陶大方道:“给你两个时辰吧!敢不敢立军令状?”

郭元振胸脯上下起伏,不仅用最寻常的扎营来试验军队,而且给了两个时辰,当大唐军队是什么了?这简直是**­祼­的挑衅,不但是对大唐军威的挑衅,更是对自己这个兵部尚书的的挑衅。

郭元振面­色­凝重向李隆基道:“陛下,若两个时辰之内,军队不能扎营完毕,我郭元振愿意献上项上人头。”

李陶也轻描淡写地向李隆基道:“陛下,若两个时辰之内,军队能扎营完毕,我李陶愿意献上项上人头。”

在场的众人面面相觑。本来是一场宣扬军威的军演,竟然变成了李陶与郭元振之间剑拔弩张、不死不休的对峙。

李隆基也是异常紧张,他实在想不明白,李陶今日这葫芦里卖得是什么药。

李陶向李隆基示意,让他同意自己与郭元振立下的军令状。

李隆基见状,只好点头道:“准奏!拿纸笔来!”

李陶与郭元振各自立下了军令状。

李隆基命人备好铜壶滴漏用以计时,然后向李陶问道:“陶儿。如何?”

李陶笑道:“我没问题,看郭相公了。”

李隆基又向郭元振问道:“郭爱卿。你意下如何?”

“陛下,可以开始了。”郭元振毫不犹豫道。

“好,我亲自击鼓,号令士兵。”李隆基似乎也受到了感染。

随着鼓声,军队开始动了起来,可不是井井有条,而是一阵混乱,似乎没想到会有如此将令。

郭元振的脸­色­有些变了。

李隆基的脸­色­也有些变了。

李陶似乎早已料到会出现这样的场面,只是笑吟吟地看着。

随着鼓声。各个军队开始行动了,但二十万军队同时行动,反倒让场面更加混乱不堪了。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混乱的场面没有一点改观。

眼看着两个时辰就要到了,郭元振脸­色­越来越黯然,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什么会出现这样让人不可思议的结果。

李隆基早已不击鼓了。他脸­色­铁青。若不是李陶与郭元振立下军令状比试,他还不知道看起来强大无比的的军队竟然如此不堪。这还仅仅只是安营扎寨,若真是对敌,岂不是……

“陛下,时辰到了!”高力士上前小声提醒道。

李隆基看着依然混乱不堪的军队,终于忍不住了。他大怒道:“兵部尚书郭元振治军不力,军容不整,队伍散乱,立即绑于旌旗下斩首示众。”

陪同玄宗一起阅兵的两位丞相张说与刘幽求一听,大吃一惊,刚要劝谏,却听李陶对李隆基道:“陛下。郭相公是先朝老臣,有大功于国家,纵有治军不严之过,按军律不应斩首,请陛下开恩。”

李隆基见李陶说话了,不能不给这个面子,他又道:“陶儿,你别忘了,他可是立了军令状的。”

李陶摇头道:“此事怪不得郭相公,无论换作谁来,都是一个结果。”

听李陶如此一说,李隆基又道:“既然是蓝田王求情,那就免去郭元振兵部尚书之职,流放新州!”

新州离长安有六千里,这已经是很重的处罚了。

“谢陛下!”郭元振一脸颓废:“请陛下恩准,罪臣想问蓝田王几个问题。”

李隆基看向李陶,李陶点点头。

“准奏!”李隆基道。

“郭某谢过蓝田王求情之恩!”郭元振先是向李陶施了一礼。

“郭相公客气了!”李陶回礼道。

“蓝田王是不是早已经知道这个结果了?”郭元振问道。

“正是!”

“蓝田王可否告知郭某,你是怎么知道的,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陶叹了口气道:“我说过,现在的大唐军队已经不是以前的那支军队了。我是从三个方面推断出今天这个结果的!”

“哪三个方面?”这次发问的不是郭元振,而是李隆基。

“大唐实行府兵制,男子二十一岁入军,六十岁免役,平时在家乡进行农业生产,不服徭役,不纳租调。有战事则应征作战,出征时自备兵甲衣粮,负担也较重。府兵制是与均田制联系在一起的,而如今均田制被破坏,许多农民失去土地,无力自备衣粮,故经常出现逃散现象,而地主富户也常逃兵役,于是兵役全落到贫下户身上。这样的军队,战斗力下降也是正常现象。此其一。”

李隆基低头沉思。

“二十万军队,统一指挥,互相协调,何其难也。大唐数十年来也没有这样庞大的调动,不仅将领没有这方面的经验,各军队之间也没有进行过这样协同的训练,如今猝然下令,焉能不乱?此其二。”

“陶儿,你继续说,这其三是什么?”李隆基道。

“这其三是我讨了个巧,军中训练一般重骑­射­,重队形,却大多对扎营训练不多,甚至是从未专门训练过。若是试试别的,或许还不至于如此混乱,可这么多人同时扎营,怎么会不混乱呢?”

四百一十六章公报私仇

郭元振听罢,不由感慨道:“我带兵数十年,却不如蓝田王知兵,真是惭愧之极,输在蓝田王手中,郭某心服口服。蓝田王,保重,郭某告辞了。”

李陶张口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说出来,看着郭元振蹒跚远去的背影,不由地叹了口气。

李隆基脸­色­依然难看,随行的王毛仲向李隆基奏道:“陛下,现在军容不整,负责此次阅兵礼仪安排之人难辞其咎,必须严惩。”

李隆基正在气头上,想也没想就问道:“谁负责此次礼仪安排?”

“礼部侍郎唐绍!”王毛仲道。

李隆基恨恨道:“吏部侍郎唐绍,制军礼不严,严重渎职,论罪当斩,立即将其正法。”

王毛仲向右金吾将军李邈使了个眼­色­,李邈会意,应诺一声便转身而去。

李陶打量了一眼王毛仲,然后向李隆基道:“陛下,其实这件事情与任何人都没关系,是积弊已久,不应该怪罪于唐绍。陛下既然免了郭元振的死罪,何苦又要杀了唐绍呢?”

李隆基沉吟片刻,对高力士道:“派人去传旨,免去唐绍死罪,将其削职为民。”

“是!陛下!”高力士急急而去。

不一会,高力士又匆匆而来,他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向李隆基禀报。

“出什么事了?”李隆基问道。

“陛下,唐已经被斩首!”高力士期期艾艾道。

李隆基一听也是吃了一惊:“什么?这么快?这才前后脚的功夫,就斩首了?”

李陶听了,面上露出了怒容,他走到王毛仲面前:“霍国公!”

王毛仲因跟随李隆基较早,现已被李隆基授与左武卫大将军,进封霍国公,加开府仪同三司。李隆基每次设宴,王毛仲都与诸王、姜绞等在御幄前连榻而坐,因为深得李隆基信任,王毛仲谁都不放在眼中。不仅高力士、杨思勖这些人对他忌惮不已,就连宰相刘幽求也要让他三分。

王毛仲是当年李陶从人市买来的,给他脱了贱籍,后来将他与李宜德一起送给了李隆基,他才有了今天。也就是说,李陶是有恩与他的,故而他不敢在李陶面前放肆。

王毛仲见李陶喊自己。赶忙应道:“蓝田王,毛仲在!”

“右金吾将军李邈是你的人吧?”李陶问道。

“是!蓝田王!”

“我听说你与礼部侍郎唐绍与隙?”李陶又问道。

“蓝田王绝对没有此事!”王毛仲赶忙辩解道。

“今年上元节。唐绍与人饮酒,酒后失言说你是奴婢出身,并讥讽了几句。后来,这话传入了你耳中。你怒不可遏,放言总有一天要让他死于自己之手,可有此事?”

王毛仲还要解释,李陶却不客气地伸手打断了他:“陛下有远大抱负,你作为陛下身边亲近之人,要全力协助陛下。不能有太多私心杂念!若再做这种龌龊勾当,莫怪我对你不客气了!”

王毛仲脸­色­铁青,可见李陶还在瞪着自己,只得低头道:“蓝田王的教诲,毛仲谨记在心。”

众人见不可一世的王毛仲在李陶面前吃了瘪,心中都觉得痛快。就在李陶转身的瞬间,王毛仲眼中露出了怨毒的目光。王毛仲转瞬即逝的的目光被一旁的高力士捕捉到了。他知道王毛仲心胸极窄,睚眦必报,有些担忧地看向李陶,李陶却浑然不觉。

李隆基听了李陶的这一番话,心中也明白自己被王毛仲利用了,心中虽然恼火。可在众人面前也不便发作,只得恨恨道:“革去李邈右金吾将军之职,逐出长安,终生不得录用。”

过了好一会,李隆基向李陶询问道:“陶儿,下一步该如何?”

李陶道:“既然事已至此,陛下速将对郭元振、唐绍的处理通报全军。让诸将领心中警醒,今后勤加­操­练军队,努力提高大唐军队战力。”

李隆基点头道:“立刻派轻骑传报全军。”

随着一匹匹快马奔出,军使大喊着向各军通报消息。各军顿时哗然,队形立刻又散乱起来。

李陶指着大军道:“陛下,仅仅是通报一个意外的消息,便如此,若真是有敌军来攻,将会是什么状况,可想而知。”

李隆基却好象没有听见一般,指着两个地方,对李陶道:“陶儿你看!”

李陶放眼望去,果然有两处军营队形整齐,巍然不动。他点点头道:“这两军的主将不错,大军能处惊不乱,足见军纪严明,这可不是一日之功。”

李隆基点点头道:“看来今日阅兵,也并非一无所获,这也算是一大收获吧。”

“力士,你亲自带轻骑去察探这两军主将是何人,并宣召他们前来觐见。”

“是,陛下!”高力士领命而去。

李陶摇着头笑而不语。

李隆基见李陶如此模样,不禁奇怪道:“陶儿,你有什么想法?”

李陶道:“陛下,力士恐怕要碰壁了。”

“此话算讲?”李隆基不解道。

“陛下,军中有军中的规矩。若这二人真是治军严明,就绝不会随意让人进入军营。陛下若真想见二人,得派人带着圣旨与虎符前去,才能进入军营召见主将。当然,各军都知道这是在骊山阅兵,而不是真正打仗,他们是不是能真做到这一点,还示可知。”

“哦?”李隆基听罢,饶有兴趣道:“这还真让人值得期待。陶儿,要不我们等等力士的消息,拭目以待如何。”

“谨遵圣谕!”李陶应诺道。

大约半个时辰后,高力士回来了。

李隆基迫不急待地问道:“怎么样?”

“陛下,已经探察清楚了,两军分别是薛讷的羽林军和解琬的万骑。”高力士一脸怒容道:“但奴才怎么说都不行,根本就进不了这两军的军营,更别说是见到主将了。”

李隆基听罢,哈哈大笑起来,别提有多开心了。

李陶听了恍然大悟,自言自语道:“原来是他们二人,难怪呢!”

李隆基当然知道李陶话中的意思,他对李陶竖起了大拇指:“陶儿,你做那辅国大将军仅一年时间,竟能训练出如此强军,真是难得呀!”

李陶摇头道:“陛下,说实话,我仅是前三个月待在军营之中,其他时间都是薛讷与解琬二人在领军,这是他们二人的功劳!”

“走,陶儿,也不用什么圣旨虎符了,我们亲自去见识一下这两位将军……”

……

四百一十七章打猎

是夜,李陶与李隆基坐在案几前,李隆基斟酌了好一会,问道:“陶儿,有一件事情,我想问一下……”

“三叔,我知道你想问,我一向与人无争,为何这一次偏偏要与郭元振过不去,是吧!”

李隆基点点头道:“正是!”

李陶笑道:“三叔,我这是在为你清除障碍呢!”

“清除障碍?清除什么障碍?”

“你不是说宰相们都不同意姚崇回朝吗?”

“是呀!”

“现在有几个宰相?”

“只有五个!”李隆基道。

李隆基现在的宰相的确要比中宗、睿宗少多了,中宗一朝最多时有十余名宰相,睿宗一朝也有七八名宰相。

“现在郭元振被贬,就还剩下四名宰相了,陛下只需要说服魏知古,刘幽求与钟绍京让我去说。到时候,四名宰相,有三人同意姚崇还朝,张说也就独木难支了。”

李隆基恍然大悟,敢情李陶与郭元振立下军令状,还有如此一层深意。

他又问道:“陶儿,我说了很多次,刘幽求与钟绍京就是不松口,你如何能说服他们?”

李陶笑道:“我自有办法,不过现在还不是劝说的时候,一切都要看明日三叔狩猎的情况再说。”

李隆基道:“但愿明日能够大有收获。”

……

骊山演武的第二天,唐玄宗到骊山下的渭川打猎去了。恰在此时,同州刺史姚崇一来觐见李隆基。

李隆基看着须发全白的姚崇,不禁动情道:“姚爱卿,这才多久没见,你老多了,委曲你了,朕对不住你呀!”

姚崇见了李隆基有些拘谨,完全没有了当初在潞州与李隆基相处的那份随意。他赶忙向李隆基施礼道:“陛下言重了,这都是老臣该做的!”

“来。见见陶儿吧,你们也是老熟人了!”李隆基指着一旁的李陶道。

“姚崇拜见蓝田王!”姚崇一本正经的施礼道。

李陶也不说话,只是盯头姚崇上下看个不停。

姚崇不知李陶何意,他刚要说话,却被李陶一拳擂在胸前:“我说老姚呀,你怎么还是这副老学究的模样?大家都是老相识了,难道你看不出来吗?陛下在这么个场合与你相见。就是来找你叙旧的,可不是接见下臣。你如此唯唯诺诺。还如何说话?”

李隆基知道李陶此举是为了打消姚崇的顾虑,也在一旁附和道:“没错,老姚,我们可是来叙旧的,莫要在意君臣之礼。”

姚崇一听,连李隆基对自己的称呼都变了,如何不知他的意思,他随即道:“既是如此,那我就随意了。”

李隆基连声笑道:“如此最好了。老姚,你可会打猎?”

姚崇夸张道说:“岂止是会,打猎我可是非常­精­通啊。不瞒陛下,老姚我少年之时是个浮浪子弟。那时候我家就住在广成泽,整天就知道带着猎鹰打猎。后来碰到一个老者,他跟我说:你以后是个出将入相的人物,千万不要浪掷自己的才华啊。我这才幡然醒悟折节读书的。后来我果然出将入相了。别看如今我老了,要说打猎绝对不成问题!”

李隆基一听非常高兴:“那咱们俩一起试试?”

李陶拍掌道:“我给你们呐喊助威!”

李隆基与姚崇二人跨上高头大马,呼鹰放犬,直奔猎物就去了。

打猎可不是一味的穷追猛打,那是要讲究节奏的。李隆基也是打猎高手,该缓则缓。该急则急,与姚崇配合得非常默契。

打猎回来,李隆基对李陶意犹未尽道:“陶儿,老姚不错,不仅才智过人,而且老当益壮,­精­力不减当年呀。”

李陶当然听出了李隆基话中之意:姚崇正是我要找的宰相。我很满意!

李陶眼珠一转道:“三叔,你打了这么些猎物,可否让我也尝尝野味?”

“这有什么呢?回去之后,我便让御厨做了,管你吃个够。”

李陶意味深长道:“三叔,既是野味,那在野外吃了才有味,若是让御厨加工了那就不是那个味了。”

李隆基会意道:“那好,我们今日就在这野外吃吃野味,好好聊聊。”

待一切都安排妥当后,三人坐在一块大青石上。

李陶对姚崇道:“老姚,也不与你绕弯子了!三叔准备让你做宰相,你说说有什么想法?”

姚崇看向李隆基,李隆基点点头。

姚崇一脸严肃道:“陛下,我有十个要求,。如果陛下答应这些要求,我愿意做这个宰相,否则,我不敢从命!

李隆基满以为姚崇会感恩不尽,谁知姚崇却先提了要求,这让他觉得很是好奇。他赶忙问道:“哪十个要求,你说来听听!”

姚崇道:第一,自从则天皇帝当政以来,朝廷一直是严刑峻法,臣请求以后施政先行仁义。”

玄宗听罢,笑道:“你这与我想到上一起去了,这条没问题。”

“第二,现在国力有限,折腾不起,臣请求几十年以内不追求军功,不开疆拓土!”

玄宗沉默片刻道:“姚崇呀,你要知道现在边境不宁呀!”

姚崇急了,他解释道:“这我知道,可现在国库不丰,如何打仗?”

李隆基看向李陶:“陶儿,这条你怎么看?”

李陶笑了:“其实,你们俩的想法都对,又都不对。”

姚崇不解道:“蓝田王,此话怎讲?”

“太宗曾经说过,夫兵甲者,国之凶器也。土地虽广,好战则人凋;邦国虽安,亟战则人殆。穷兵黩武肯定会造成流血漂杵、生灵涂炭的严重后果,古今中外的历史证明了这一点。古代那些喜好征战杀伐的君王给国家人民带来的只是灾难和毁灭,而非恒长的兴盛和安宁。现在最需要做的是革新吏制,励­精­图治,任用贤能,迅速发展经济,使得天下大治。若是追求军功开疆拓土,那么要想天下大治那只能是镜中花,水中月。再说了,就现在的财力,根本就无法支撑军队打打大仗。”说到这里,李陶向姚崇问道:“所以,老姚你才提出了几十年以内不追求军功,不开疆拓土的要求,我说的可对?”

“一点没错!”姚崇点头道。

李陶又看向李隆基:“如今突厥、吐蕃对我大唐虎视眈眈,时不时劫掠我边境军民。前不久,孙佺又打了败仗。陛下现在已经没有了牵绊,若还对这些大敌隐忍不发,岂不是颜面扫地。更何况边境不宁,如何能算得上真正的大治。所以,这仗不能不打。陛下,你是这样想的,我猜的没错吧?”

“是这样的!”李隆基点头道。

四百一十八章相谈甚欢

“好战必亡,忘战必危,这是千古名言。老姚其实并不是反对打仗,只是反对劳民伤财的穷兵黩武。陛下也不是好大喜功,只是不愿意大唐天威受到挑衅。你们只须求大同存小异便可!”

“如何求大同存小异?”李隆基与姚崇异口同声问道。

“打仗是手段而不是目的,就看我们怎么运用了。我认为打仗要把握好这么几点。一是能用使臣解决的问题,就绝不打仗。二是就算打仗,也要以震慑敌人为主。第三,以最小的代价去打仗。第四,既然打仗,就要把敌人打疼,让他在很长时期不敢再兴兵。只有这样,打仗就可以最在限度为天下大治服务。”

“蓝田王,你的意思是说将战争置于可控范围内,以最小的代价取得最大的效果?”姚崇问道。

“正是!”

“那我同意了。”

“陛下,你看呢?”李陶向李隆基问道。

“这样挺好,我也同意。”

李陶笑道:“陛下,这就是我说的求大同存小异。老姚,接着说你的第三条吧!”

姚崇道:“第三,以前女主临朝,宦官上传下达,势力不小,这是个隐患。臣请求以后不让宦官参与政事。”

李隆基很爽快道:“宦官参政祸国殃民,我早就想这么做了!”

姚崇又道:“第四,自则天太后当政以来,武氏一族就开始参与政事,后来韦皇后、安乐公主、太平公主相继揽权,官员选用就更混乱了。臣请求自今以后,皇亲国戚不要担任重要官职,斜封官、员外官这些来路不明的杂牌官员一律罢免。如何?

李隆基与李陶相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姚崇莫名其妙地看着二人。

李隆基将李陶创建皇家俱乐部的事对姚崇说了一遍,尔后道:“对皇族之人,我觉得陶儿的办法挺好,至于些杂牌官员。成事不足,败事有余,早该罢免他们了!”

姚崇感慨道:“我只是觉得皇亲国戚担任重要官职对朝廷不利,还没有想到具体解决办法,没想到蓝田王已经走到前面去了,我觉得蓝田王此法甚好。”

李隆基又道:“不过有一句话我可得说在前面,你可不能把陶儿也包括进那些皇亲国戚之内。以后我还要借重于他呢。”

姚崇笑道:“我正想向陛下提这一条呢,陛下就先说出来了。”

李陶赶忙推辞道:“别因为我破坏了朝廷制度。我在一旁给你们摇旗呐喊便可,不在意什么官不官的。”

李隆基斩钉截铁道:“此事就这么定了,陶儿你莫再说了。老姚,你接着说。”

姚崇点头道:第五,最近好多亲信之臣,即便犯了法,也都因为得宠免罪了,臣请求以后大臣在法律面前一律平等。”

李隆基突然想起了昨日阅兵时王毛仲所做之事,他思虑了片刻道:“这种事情有。是我以前做的不对,今后我会尽力做到的。”

看着李隆基闪闪发亮的眼睛,姚崇又道:第六,以前,宗室和外戚都竞相给皇帝进贡各种珍宝,这种风气蔓延开来,各级官员也都争着给皇帝送礼。他们手中的珍宝从哪里来?还不是搜刮老百姓的吗?臣请求以后除了正常赋税之外。再也不要收任何额外的献贡。

李隆基笑道:“没有百姓富庶,何谈天下太平,这条我愿意。”

“第七,则天皇帝造了福先寺,中宗皇帝造了圣善寺,太上皇又造了金仙和玉真观。都是劳民伤财的大工程。臣请求以后不要造这些没用的宫殿和寺观。”

李隆基感同身受道:“每次我看见你说的这些寺观,也觉得触目惊心,怎么敢自己再去造呢?你放心!”

“第八,以前几朝对大臣都不尊重,臣请求以后陛下以礼对待大臣。”

“本来就应该如此,有什么不可以的!”

“第九,以前有好几个大臣都因为进谏获罪。这样的话谁还敢再进谏!臣请求以后所有的大臣都可以劝谏皇帝,批评时政。”

“我保证自己有这个容人之量,只要说得对,我一定照办!就算说得不对,我也决不追究!”

“第十,陛下知道外戚专权差一点就搞垮了西汉和东汉政权吗?李唐王朝的情况比两汉时代还要糟糕,臣请求陛下把女主掌权的事情记在史书上,让后代永远记住,再也不要发生这样的事情了!”

李隆基玄宗一听姚崇这话,眼泪都流下来了,他长叹道:这正是我觉得刻骨铭心的教训啊,我怎么会忘记呢?”

姚崇见李隆基每一件事都认可了,这才道:“陛下果然能够答应臣这十个要求,则天下幸甚!臣一定竭尽全力辅佐陛下开创太平盛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姚崇终于接受了宰相的任命。

“陶儿,我这里已经决定了,让姚崇做宰相。你可是答应过我的,剩下的事情就看你的了。”李隆基轻舒了一口气道。

“陛下要让蓝田王做什么?”姚崇不解道。

李隆基怏怏道:“本来按我的意思,直接越过现在的那些宰相,召你入朝。可陶儿却觉得这样会为你树敌过多,不得于你以后施政,他自告奋勇要去说服那些顽固的家伙。”

姚崇思虑片刻道:“蓝田王的想法是对的,朝廷大乱刚平,现在身居高位的那些人都是有功的,陛下若是越过他们召臣入朝,定会让他们人心惶惶,若再起了什么波折就得不偿失了,朝廷再也经不住大的波折了。只是……”

姚崇疑虑道:“只是蓝田王如何能说得动他们?”

李隆基道:“这些年我还没见过陶儿办不成的事,他说能办成肯定就能办成。”

李陶笑道:“三叔你当我是神仙了?好了,这事就交给我了。三叔,老姚,既然正事办完了,那么我该吃野味了。”

“对对对,吃野味!”李隆基站起身来伸了一个懒腰道。

李陶又对姚崇道:“好久没有与老姚一起喝酒了,今日一醉方休,如何?”

姚崇毫不犹豫道:“老夫奉陪。”

李隆基在一旁道:“别忘了,还有我呢”

……

四百一十九章恶习

李陶看着自己对面的姜绞,终于问道:“姜掌柜!好久不见,你还好吗?”

姜绞见李陶说话了,终于松了口气。说实话,他对面前的这个少年心中还是很敬畏的,这种敬畏不是源自他显赫的身份,也不是因为他的富有,可究竟是什么原因,他也说不清楚。当初在潞州的时候,李陶让他的财富大大增加,在他看来,他与李陶只是合作关系,并没有什么敬畏。后来,李陶让他追随李隆基,李陶只能算是他的领路人,也没有什么敬畏。如今他已经爵封楚国公,官拜殿中省长官殿中监,按理说他已经和李陶平起平坐了,甚至可以说已经超越了李陶,要知道李陶除了蓝田王的爵位之外,身上并没有任何官职,可是这种莫名的敬畏却与日俱增。

今日,蓝田王请他入府,他心中虽然忐忑,但却不敢有丝毫怠慢。可是李陶见了他并不说话,只是一言不发,让他心中一阵发慌,就算是面对李隆基,他也没有这么失态过。

“托蓝田王的福,姜某一切安好!”姜绞小心翼翼道。

“还是按照潞州时的习惯,叫我李小郎君吧!”你若叫我蓝田王,恐怕今日我们就无法往下说了。”李陶淡淡道。

姜绞愕然,他不解地看着李陶。

“知道我为什么称呼你姜掌柜而不是楚国公吗?”

姜绞摇摇头。

“那是因为我当你是在潞州时的朋友,可以与你说几句朋友间的话,若称你为楚国公,那就只有与你说官话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姜绞听了心中有了一丝感动,他沉默着点点头。

“还记得当年在潞州我与你共同商议合作的那桩大生意吗?”李陶突然问道。

“记得!”

姜绞怎会不记得,当年李陶告诉他,战国时吕不韦做的最大一笔生意,就是扶植一国之君。要得真富贵,还是帝王家。李陶让他全力辅佐当时只是旁枝的临淄王李隆基。当时他还不太相信,谁知道今天……

就在这一瞬间,姜绞突然明白了,他对李陶的敬畏源于何处,就是他这种神秘莫测的预知能力与对时势的准确把握能力。

李陶又问道:“这桩生意做成了,姜掌柜赚得几辈子也用不完,不知下一步有何打算?”

“这……”姜绞还真没有想过下一步。他知道李陶不会无缘无故问他这句话,他试探道:“不知李小郎君可否教我?”

“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李陶并没有回答姜绞的话。而是自顾自地讲起故事来:“从前,有个生意人,因为经营有方,赚得万贯家财。后来,他觉得有些累了,就不想再做生意了。按说他有的是钱,就算不再做生意,也应该日子过的相当惬意。可是,他偏偏染上了一个恶习。没过两年。不但万贯家财分文不剩,而且自己也成了叫花子。”

姜绞等了好一会,也不见李陶再言语,他疑惑地问道:“李小郎君,讲完了?”

“完了!”

“他染了什么恶习?”

“赌博!”李陶笑意吟吟道。

姜绞恍然大悟:“难怪呢,十个赌徒九个输,倾家荡产不如猪。活该!”

转念一想。李陶肯定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讲这个故事,他又问道:“不知蓝田王是何意?”

李陶盯了姜绞好一会,起身笑道:“楚国公如今已经身居高位,可要多读些书呀,若不读书今后可很难在朝堂立足呀!”

“读书?”姜绞笑道:“李小郎君莫不是说笑,我是个生意你出身。最讨厌地便是读书了……”

姜绞的话还示说完,李陶便打断了他:“既是如此,那就不耽搁楚国公的功夫了,您请回吧!”

姜绞的笑容凝固在了脸上,不知李陶为何突然翻脸,如此不客气地就要赶自己走。他立在原地愣了好半晌,感觉到李陶并非是与自己说笑。终于。姜绞咬咬牙,向李陶深深一躬道:“姜某愚钝,请李小郎君恕罪,还请李小郎君直言。”

李陶叹了口气道:“姜掌柜,你坐吧!”

姜绞惶惶坐下。

“要想听我真话,你必须对我讲真话,姜掌柜,你能做到吗?”

姜绞道:“李小郎君,我保证句句是真!”

“姜掌柜你既是陛下的功臣,也是陛下的好友,我听说你能跟陛下的妃子们同榻而坐,同桌而食。可有此事?”

“确有此事?”

“这说明陛下对你礼遇甚高,有了陛下的信任,不谛于赚得了万贯家财!”说到这里,李陶神­色­突变,厉声质问道:“既是如此,你为何还要染上那赌博的恶习呢?”

“我……我……何时染上赌博的恶习了?我没有?”

“没有?”李陶冷哼一声道:“那我问你,张说是否找过你,告诉你江山是你们拼了命打下来的,还得你们坐才是正理。陛下心向姚崇,此人跟你们这些功臣不是一条心,你们不能坐视不管!还说你姜绞与陛下和皇帝关系好,让你去劝劝陛下。他还教了你一个主意,说保证既不让陛下起疑,又让姚崇当不成宰相!可有此事?”

姜绞疑惑地看着李陶:“确有此事,李小郎君,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是如何得知的并不重要,你是不是后来果真去找了陛下,结果被陛下识破了?”

“是!”

“这不是赌博是什么?”

“啊?”

“我问你,你现在的一切是谁给你的?”

“是陛下!”

“你既然知道是陛下给你的,还不与陛下一条心,在暗地里算计陛下,你这不是赌博是什么?别以为你和陛下关系好,就忘乎所以了。要知道陛下是一国之君,惹恼了陛下,他可以让你富可敌国,同样也可以让你一无所有。”

李陶的话让姜绞头上冒汗了。

“知道我为什么让你读点书吗?”

“不知!”

“我让你多读读史书,是希望你明白,自古至今历朝历代,功臣是没有几个好下场的。很多功臣韬光养晦还逃不过皇帝的猜忌,更何况是那些自以为有点功劳就不知好歹飞扬跋扈之辈呢?”

四百二十章玉杯

姜绞脸­色­苍白,汗水也滴了下来。

“你现在的所作所为与赌博何异?所不同的只不过故事中的那人赌的是钱,而你姜绞赌的是命。”

姜绞听到这里扑通一下跪倒在地:“姜绞知错了,请李小郎君教我。”

“你知道陛下现在最想做什么?”李陶问道。

“让姚崇回朝!”

“算你聪明!”李陶淡淡道:“你先将功赎罪,设法达到陛下的愿望,取得陛下对你背叛的谅解。这件事办完之后,若你能下得了决心,就辞官回乡。若舍不得官位,就做个不管事的哑巴,好好享受你的荣华富贵。若再像现在这般招摇,你必死无疑。”

“姜绞谢过李小郎君的指点,只是我如何才能说服那几人呢?”

李陶摇摇头道:“这我就帮不了你了,得你自己想办法,孰轻孰重,你自己掂量着吧……”

……

送走了姜绞之后,又迎来了张玮。

对张玮说话李陶就直接了许多:“姜绞那里我已经说通了,你全力配合他,无论如何要说服刘幽求与钟绍京,让他们全力支持陛下召姚崇入朝。”

张玮点头道:“我尽力去做。”

李陶郑重道:“不是尽力,是必须做成。”

张玮很少见李陶如此严肃与自己说话,知道事关重大,他毫不犹豫道:“我一定促成此事。”

李陶补充道:“你先不要提我,若他们二人实在不松口,你就说是我的意思。他们二人都是我引见给陛下的,想必他们不会驳我的面子的。”

“我知道了!”

……

在李陶紧锣密鼓暗中­操­作之时,李隆基也没闲着,李陶说过必须说服魏知古,此事才会有十足的把握。相比起张说,魏知古就好对付多了。

李隆基专门宴请了这名四朝老臣,在酒宴中,李隆基对魏知古在则天皇帝、中宗皇帝、睿宗皇帝以及如今的功绩详数了一番。对他的兢兢业业与忠心大加赞赏。这一招果然奏效,魏知古被感动的涕泪俱下。李隆基趁机放下架子恳请魏知古,请他帮忙让姚崇入朝。见皇帝对自己如此信任,魏知古毫不犹豫地拍了胸脯。

搞定了魏知古,李隆基这才松了一口气,剩下的就看宰相们议政的结果了。

……

赵朗真此刻正在街上闲逛,每看见一家古董店。他都要进去瞧一瞧,一连数日。没有收获。赵朗真到达长安已经三天了,他是接到李陶派来的快马送信,这才急急赶到长安的。可到了长安,李陶却一直没有见自己,李陶只是派裴岳来告诉他,让他稍安勿躁,静待消息。无奈之下,他只好在长安城四处转转。

这天下午,赵朗真进了一家名叫诚宝斋的古董店。他的目光在货架上浏览。当一只残缺的玉杯进入视线时,他的脖子陡然间伸长了。

赵朗真按捺住激动的心情,慢慢地走到玉杯跟前,凑过去细看。这只玉杯破得有些蹊跷,好似被什么利器从上到下劈成了两半,所以严格地说,赵朗真看到的只是半边玉杯。令他更为激动的是:这半边玉杯上刻着四个字“攻无不克”。

找了这么多年。今天终于被我找到了,我一定要揭开藏在玉杯中的秘密……

赵朗真心中思潮起伏,久久不能平静。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意识到,他不应该表露出自己的心情。店老板要是看出了他的心思,肯定会故意加价。

果然不出所料。当他问价时,店掌柜狮子大开口:“一千贯。”

虽然有思想准备,赵朗真还是大为惊骇:“就这么一只破杯子,你凭什么卖这么贵?”

“我说一千贯,还是便宜你了。既然你嫌贵,我现在反悔了,价格翻一倍。两千贯。”老板似乎算准了他会买,眨一下眼皮涨了一千贯。

赵朗真懊悔不迭,不敢再争辩,一咬牙道:“两千贯,我买了。”

买下这半边玉杯,赵朗真回到了客房。等到夜深人静,他悄悄地从床上爬起来,蹑手蹑脚取出随身的包裹。他小心翼翼地打开包裹,里面是半边玉杯,上面刻着“战无不胜”四个字。赵朗真从怀里掏出买回来的半边玉杯,把两个半边合在一起,凑成了一个完美无缺的整体。看着玉杯在月亮下发出晶莹的寒光,赵朗真不禁想起许多年前父亲的嘱咐。

赵朗真的曾祖父赵志,是太宗皇帝手下的将军,因作战勇敢立下赫赫战功。赵志有个朋友叫裘伯川,也是将军。裘伯川在赵志取得一次重大胜利后,送给他一个­精­美绝伦的白玉酒杯,上面刻着“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八个字。赵志非常喜欢这份礼物,每回出征都把玉杯带在身边。后来有次战争暂时失利,赵志独自在帐篷中饮酒,苦苦思索克敌制胜的计策。突然,他发现一条红­色­的小蛇,悄悄地爬向玉杯。情急之中,他挥手去驱赶小蛇,结果被蛇在手上咬了一口。赵志大为恼火,抽出宝剑,将小蛇砍成几段。

砍死小蛇后,赵志感觉头昏,以为是酒喝多了,靠在桌子上睡过去,这一睡就再也没有醒来。随军的郎中检查他的尸体,发现是被毒死的。那条红­色­的小蛇,俗称“一线红”,是一种少见的毒蛇,人畜被它咬伤后,迅速昏迷至死,一般都来不及抢救。

赵志死后,他的儿子也就是赵朗真的祖父赵文新,打算将玉杯作为父亲的陪葬品。

给赵志检查过尸体的郎中,却悄悄地告诉他:“你父亲的死可能与玉杯有关,但到底有什么关系,我也不清楚。”

这么一来,赵文新便留下玉杯,请了不少江湖异人仔细检查,始终没发现问题。有天晚上,他独自在书房中拿着玉杯,翻来覆去地看。突然从屋脊上飘下一个蒙面人,挥剑砍向玉杯,将它削成了两半。赵文新又惊又怒,拔剑和蒙面人斗在一起。两人经过一番激烈的打斗,蒙面人受伤离去,并抢走了半边玉杯。赵文新身受重伤,无力追赶。

四百二十一章政事堂

事后,赵文新多方探查,最终没寻回被抢走的半边玉杯。临死前,赵文新将此事嘱咐给他的儿子,也就是赵朗真的父亲。结果,赵朗真的父亲也没能完成此事。

回忆到这儿,赵朗真的嘴角露出一丝笑容。他喃喃自语道:曾祖父啊曾祖父,如果你的死确实与这只玉杯有关,我一定……

话没说完,只觉头顶上一股疾风袭来,赵朗真暗叫不好,赶紧向一旁躲开。由于赵朗真的腿脚不便,等他稳住身形时,发现一个蒙面人站在对面,蒙面人冰冷的剑尖抵住了他的喉咙。

蒙面人伸出一只手:“我不想伤害你,我只要你手上的玉杯!”

赵朗真觉得这人的声音有些熟悉,略一思忖便想起来了,顿时又惊又怒:“你是诚宝斋的老板。你一路跟踪我到这儿来,就是为了玉杯吗?”

“既然你听出了我的声音,我就不隐瞒我的身份了。”

蒙面人冷笑着说,“我开古董店,摆上半边玉杯,就是为了找到另外半边玉杯。只要谁愿意高价购买,就说明他很可能收藏着另外半边,果然不出我所料。实话告诉你,这只玉杯虽然做得极为­精­美,却是害人之物。你留着它只会给你带来祸患,还是给我,我会当着你的面毁掉它。”

赵朗真听他说玉杯是害人之物,心中一动,故意大惑不解地问:“这么好的一只玉杯,怎么会是害人之物呢?”

蒙面人叹了一口气:“虽然这是天大的秘密,但我告诉你也无妨,反正我要毁掉它,不会让它再害人。这只玉杯在一种特殊的药物中浸泡了很久,酒倒进去后,渗透到杯中的药物与酒混合后,会散发出一种气味,这种气味人闻不到,却能引来一种剧毒的蛇。所以。用此杯饮酒之时,方圆几丈之内,若有那种毒蛇,饮酒的人就非常危险了。”

听到这儿,赵朗真一甩手,将玉杯重重地摔在地上,表情无比沉痛:“曾祖父啊曾祖父。你果然是被你的朋友害死的。”

蒙面人大吃一惊:“你是赵志将军的后人?怎么可能呢?几十年前,赵家被朝廷抄没家产。全家发配岭南,听说他们在路上被仇家暗算,惨遭灭门之祸。难道这些都是假的吗?”

“你说得没错。只不过在那场惨祸中,我侥幸逃脱了。你,你为什么对玉杯的秘密知道得那么清楚?你到底是什么人?你不会是裘伯川的后人吧?”赵朗真疑心大起。

“事已至此,我把一切都告诉你吧。”蒙面人撤了剑,扯下头罩,转过身去说,“当年我的曾祖父因为妒嫉他的朋友屡立战功。生出残害之心,特意送了这只玉杯给他,最终神不知鬼不觉地害死了那位朋友。但曾祖父临死之时生出悔意,却又不敢当面向朋友的后人谢罪,只好嘱咐自己的儿子也就是我的祖父,想办法拿回玉杯毁掉,以免继续害人。结果祖父只拿回了半边。正想办法拿另一半时,赵家遭遇重大变故,剩下的半边玉杯下落不明。为了找出它,我的祖父和父亲费尽心血,却毫无线索。这事情到我手上,我便想出开古董店的办法。最终一路追查到你这里。”

蒙面人说到这儿,突然一剑刺进自己的胸膛。

赵朗真没想到他会自杀,赶紧扶住他:“你,你又何必这样?”

“今日我以死谢罪,相信我们的祖辈在九泉之下,也可以瞑目了。”

蒙面人说完,缓缓地倒了下去……

……

大唐朝的神经中枢是位于大明宫中书省内的政事堂。

大明宫建在宫城东北方地势高爽的龙首山上。是贞观八年太宗皇帝为了给太上皇养老专门修建的。选择这个地点是因为长安城原本倚靠龙首山而建,地势起伏不平,而皇上居住的宫城恰好建在清明渠与龙首渠经过的地势低洼的地方,夏季潮湿郁热,冬季寒冷非常。

宰相议事的政事堂在大明宫,这让他们节省了许多奔波于路途的时间。

此时,政事堂内摆着的五个椅子上,只有四个人就座,其中一个椅子是空的。毫无疑问,空的这个椅子,是前几日在骊山被流放的郭元振的位置。四名剩余的宰相,看着那张空的椅子,心中多少生出些感慨。

中书令张说首先说话了:“诸位,陛下让我们复议姚崇一事,大家都说说看,都什么意见。”

政事堂里的规矩有些奇怪,正常的情况下,应是由宰辅首领尚书令居于上坐,主持议事。但由于太宗皇帝曾任过尚书令,所以从二品的仆­射­便成了尚书省的长官,在官品上他们与中书令和侍中差着一级。为此,自高宗皇帝以来,宰辅议事一向由中书令领衔。但是,这并不说明中书令权力最大,因为,在政事堂中,从四品的卫尉卿与正二品的中书令在议事时具有同等的发言权。在这个圈子中能够形成所谓宰臣领袖的因素不是官位,而是皇上对某人的亲近与信赖程度,再有就是处理政事的能力。

张说能作为宰辅首领,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他能熟悉处理政务。本来,刘幽求是李隆基登基的最大功臣,完全可以依仗李隆基信任成为首辅宰相。可是他只是从一名县令直接到如此高位,有些政事并非他能处理的来的。李隆基当然也清楚一点,故而还是让张说做了宰辅首领。

之前,陛下提出了姚崇入朝,让政事堂议一议,包括张说在内的五名宰相都不同意姚崇入朝。今日,既然陛下让政事堂再复议一遍,他也不好驳陛下的面子。郭元振虽然被流放了,可张说对剩下这三人的心思了如指掌,知道他们是绝不会让姚崇入朝的。

尚书省右仆­射­钟绍京率先说话了:“既然陛下一意要姚崇入朝为宰相,我们做臣子的也不好再三驳了陛下的面子。正好郭相被流放,空出了一名宰相,我看让姚崇来补了这位置,也未尝不可。”

四百二十二章姚崇拜相

钟绍京话说完,张说当时就就愣住了。他不明白,为何仅仅数日,钟绍京就变卦了。

说起来,钟绍京态度的转变与姜绞、张玮的劝说并无太大的关系。姜绞与张玮的确去拜访了钟绍京,可钟绍京不知怎么想的,却死活不同意让姚崇入朝。最后,张玮只好将李陶搬了出来,明确告诉他,这是李陶本人的意思。这一招很是奏效,钟绍京一听是李陶的意见,马上就同意了,答应在政事堂议事时,力挺姚崇回朝。

果然,今日当张说提起此事时,钟绍京率先表示同意,让张说有些措手不及。

张说还没从惊诧中反应过来,又有一人说话了,正是老臣魏知古,他慷慨陈言道:“说起来,姚崇的能力与威望比我们都强,让他入朝既是陛下之意,对朝廷也是有好处的。我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阻止姚崇入朝,我同意姚崇回来。”

若说钟绍京的发言让张说有些诧异的话,魏知古的这一席话简直就一闷棍,直接将他给打晕了,要知道魏知古可是自己最可靠的联盟。张说之所以在政事堂内一直占了上风,正是因为他与魏知古、郭元振三人结成了联盟,钟绍京与刘幽求虽然都是立过大功之人,但与他们三人比起来就显得有些势单力薄了。可现在郭元振被罢贬,钟绍京与魏知古都同意姚崇入朝,让张说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性­。现在唯一之计就是联合刘幽求,与钟绍京、魏知古二人相抗衡了。

想到这里,张说看向了刘幽求:“刘相公,这姚崇是很难相处的主,若他回来了,恐怕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你不会也同意他入阁拜相吧?”

张说的话说的很明显,姚崇若是回来,你刘幽求也没有好果子吃,你得掂量掂量。

听了张说的话。刘幽求心中也很是矛盾,看着张说一脸的恳求,他想起了姜绞前日与他说的话:姚崇入朝已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不是他张说能挡的住的,不管是姚崇还是张说在,反正你都不可能做首辅宰相了,还不如给姚崇卖个顺水人情。也杀杀张说的威风,他骑在我们头上拉屎拉尿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想到这里。刘幽求微微一笑道:“关于这姚崇入朝一事嘛……”

刘幽求说到这里突然停了下来,张说一见便急了,他赶忙追问道:“你到底是什么意见,快说呀!”

看张说一脸猴急的模样,刘幽求突然有一种说不出的快感,他不急不缓道:“我认为魏阁老说的对,我们不能因为一己之私而坏了陛下的宏图大计,我同意姚崇回来。”

张说一听,不谛于五雷轰顶。姚崇一旦入朝,那自己的首辅宰相肯定是没戏了。

张说不说话了,钟绍京却不依了,他问道:“张阁老,我们都说了自己的意见,就差你了,你是个什么意见。也说来听听!”

张说见此情景,知道自己一个人也扛不住了,他叹了口气道:“你们都同意了,那我还说什么呢?我马上回禀陛下,就说宰相们已经集体同意姚崇回朝了。”

当李隆基听到了政事堂宰相议事的结果,终于松了口气。

同样松了口气的还有李陶。他得知了这个消息后,迅速找来裴岳道:“马上安排,我要见赵朗真!”

就在李陶与赵朗真见面的第二天,赵朗真飞马离开了长安,看他脸上兴奋与凝重的神­色­,就知道他的身上肯定肩负着重要的任务。

……

在大明宫西侧的建福门外,姚崇依例将他煊赫的仪从与­精­壮的卫队留在了下马桥外。独自一人坐上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皇上恩赐的步辇,由四名千牛卫的侍卫抬着进了大明宫。

姚崇没有让步辇径直向北去政事堂,而是向东来到了含元殿前。一切都还是老样子,左、右金吾杖院,东、西朝堂,向皇上进言、告御状的肺石、登闻鼓,还有姜皎他祖父监造的那两座­精­巧绝伦的钟楼和鼓楼。有变化的只是人,这里已经没有武太后一朝人人自危,朝臣由于失眠而面­色­青黄的恐怖气氛;也没有中宗皇帝以至于到太上皇当朝时人人都以为可以夤缘侥幸,只要胆大、有钱,高官便可唾手而得的浮躁。

不过,姚崇也敏锐地察觉到,朝堂前聚集的数百名衣紫、衣绯的大臣们如一群群漫无目的的蜉蝣,毫无生气。

姚崇暗道:陛下没有经验,不知道在目前混乱的局面下如何措手。但典守者难辞其责,当朝的宰相们让大唐失去了努力的方向,这实在是让人难以容忍。不过,我回来了。有我在,不愁没有你们的事­干­。当然,在这里面混饭吃的庸才们,我都会把你们赶出长安。

“姚老,请上坐。”在中书令张说率领下,众宰相对姚崇表示出热烈的欢迎。

“这怎么可以?”姚崇向众人叉手为礼,道:“朝廷体制所关,咱们谁也不要客气。依礼还是张相公上坐。”

众人方才坐定,忽见厚重的木棉门帘一挑,进来一位面目清秀,身手便捷的宦官。此人宰相们全都识得,他是陛下的亲近之人高力士。

“皇上有旨。”见众人跪倒在地,高力士朗朗道:“传陛下口谕,姚崇兼任中书令兼兵部尚书,张说改任中书侍郎。中书、门下即刻写旨上来。”

“臣谢恩。”这一点也不出人意外,陛下是不会让姚崇位居资历尚浅,而且比他年少十几岁的张说之下。

“姚相公,恭喜了。”高力士虽然年轻,但很会应酬。

“多谢,日后怕是还有让内相多辛苦的地方。”姚崇与高力士打过几次交道,彼此印像颇深。

“姚老言重了,小人该当效力。”

姚崇与高力士这番大有深意的应答很是让张说不舒服。以往张说对高力士没少应酬,但高力士却从来没有过这等恭敬神态。

这时,刘幽求一把拉住高力士的手臂,将他扯到一边,轻声道:“前几天西市上刚来了一伙波斯胡,那幻术变得当真是神乎其神。后天休沐咱哥俩去瞧瞧?”

高力士小心地瞟了一眼端坐在一旁展读公文的姚崇,又看了看低着头想心事的张说,口中道:“当然,陛下那里要是没有事情,我一定奉陪。”

高力士的声音比刘幽求要高得多,至少姚崇与张说能听得清清楚楚。

……

四百二十三章夜劝姚崇

深夜里,姚崇府邸的书房内,李陶正与姚崇面对面站立着。

姚崇打量着身穿黑­色­夜行服的李陶,哭笑不得道:“蓝田王,你好歹也算是皇亲重臣,竟用如此方式进入我的府邸?”

李陶一边大大咧咧坐下,一边笑道:“老姚,现在是多事之秋,我不想给你惹麻烦,不得已才出此下策,你也莫少见多怪了。”

待姚崇也坐定后,李陶直接问道:“老姚,你最近的日子不好过吧?”

姚崇叹了口气道:“岂止是不好过,是很难过。”

从表面上来看,姚崇在政事堂中占据了领袖的地位,张说与刘幽求也没有与他一争高下的表示。但是,如果没有全体宰相的合作,姚崇再有本领,皇上对他的支持再多加几分,他的权力也只能表现在政事堂中,而不能贯彻至全国。

问题的关键是,刘幽求是李隆基的大功臣,而张说进入政事堂要比姚崇早的多,要把他们两个弄出政事堂,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他们自己并不是没有给姚崇这样的机会,关键在于姚崇做还是不做。

对刘幽求容易处理一些,因为这个人没有处理政事的能力和经验,这本身就是一个很好的理由。

事情的关键在于张说。驱逐张说出京,虽然会显得姚崇心胸狭窄,但对姚崇与皇上非常地重要。

李陶听了笑道:“其实事情并没有你想象的那么难办。”

姚崇一听便知道李陶有办法了,他兴奋地刚要张口,却听李陶突然又转了话题:“老姚,营州的你事打算怎么办?”

听到这话,姚崇有些气馁地放下了手中的镶银木箸。“皇上对营州的事下了大决心,如果再强谏怕是要伤皇上的自尊了。”

营州地处大唐与奚、契丹三国边界相接之处,最初大唐设有营州都督镇抚奚与契丹,则天皇帝时,营州都督赵文晖治边失政,营州被奚与契丹攻陷了。从那以后。营州名义上归幽州都督府下的渔阳郡代管,实际上已经是废城一座了,只是偶尔有些大漠上的马贼把那座废墟当作临时的窝点。

去年年底,有人盛传奚、末曷等边族不堪契丹的欺凌,欲投降大唐,只因大唐不肯重建营州,布置军队以为他们与契丹之间的屏障。他们不敢有冒然的举动。支持此种说法最力的人就是现在深受皇上赏识的薛讷,他上书朝廷。请求进击契丹,复置营州。

李隆基这几个月来被他自己恩赐给姚崇的权力约束得有些个不耐烦了,对这种天降机缘,他绝不肯放过。更何况冷径一战大唐损兵折将,这笔帐还没有和粗野无礼的契丹人好好算一算。

然而,姚崇非常清楚,营州地处荒漠,少水无草,把几万军队放在那个地方。单是辎重的转运就是一个相当沉重的负担。

“蓝田王,你怎么看?”姚崇想听听李陶的想法。

李陶笑道:“营州的事固然重要,但老姚你要想大有所为,就必须要争取到陛下最大限度的支持!”

姚崇皱眉道:“难道我反对重置营州,陛下就不支持我了吗?”

“老姚,大唐经过了几十年的女主统治,终于有了一个英明之主。帮助皇上建立威信是你首要的责任。是不是要重建营州那是一两年以后的事情,但近来契丹人不断侵扰大唐边境这是事实,此时出兵征讨,也不能说是出师无名。”

“那蓝田王认为,此时出兵契丹,能有多少胜机?”姚崇死死盯住李陶不放。

“此战必败!”李陶很肯定。便他又道:“在我看来,内政重于外患,我听说最近外边有很多传言,你也不应该小觑呀!若是一旦君臣失和,实非国家之幸。”

“蓝田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让我想想!”看来李陶的话对姚崇大有触动。

近来姚崇忙于应付各种杂乱的事务。却忽视了对李隆基的重视。李隆基目前虽然是一如既往地对姚崇的各种主张全力支持,但似乎在感情上有了不应该的疏远。李陶的话中隐含着一个重要的观点,这一点他本人也许并没有意识到。这就是,李隆基本人才是推动朝政改革的最大动力,没有他,自己什么都做不了。为皇上竖立威信,把他塑造成一个真正的中兴之主的形像,也就会很自然地堵住了京中正在盛传的姚崇揽权,架空皇上的谣传。

“蓝田王,我明日就去见陛下,同意对契丹发兵。”姚崇思忖良久道。

李陶拍着姚崇的肩头道:“老姚,明日我同你一起去,你既然做出了让步,我也不能让你空手而归,看着吧,我会让你大吃一惊的!”

……

姚崇还没有大吃一惊,李隆基先是大吃了一惊。

当李隆基听了李陶的话,不由地瞪大了眼珠:“什么?姚阁老同意了?”

在李隆基看来,姚崇是不可能同意自己出兵意图的,他好不容易才将姚崇请出山,不想用强迫的法子逼姚崇同意自己的想法。这些天来,李隆基一直在为此事而闷闷不乐。今天突然听李陶告诉他,姚崇同意出兵了,让他有点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了。

“我怎么会骗三叔呢,不信你问老姚!”李陶说罢指了指一旁的姚崇。

李隆基看向姚崇,姚崇点点头:“微臣考虑再三,同意陛下出兵了!”

李隆基一听姚崇这话,犹如吃了一颗定心丸,他对李陶跃跃欲试道:“陶儿,你是懂兵之人。姚阁老说此次出兵会失利,你怎么看?”

李陶毫不犹豫给李隆基泼了一盆冷水:“必败无疑!”

“啊?”李隆基愣在了当场,好半晌他才怔怔道:“既是如此,你们还……”

李陶向姚崇使了个眼­色­。

姚崇会意,他对李隆基道:“陛下,大唐军队已经到了不整顿不可的地步,而要整顿军队就必须找出其弊端,要真正找出让军队强大的法子,就必须在实战中去寻找,这是我们必须要付出的代价。既然迟早都要付这个代价,那还不如就放在此次。”

四百二十四章人事变动

李隆基意气风发道:“我准备御驾亲征!”

姚崇摇头道:“陛下,我虽然同意了此次出兵,可现在朝堂之上还有许多比这更重要的事情,陛下切莫本未倒置了。”

李陶也劝道:“是呀,三叔,我们的本意是从实战中真正找到大唐军队的薄弱之处,若三步叔亲征,那很多弊端就无处可觅了。再说了,我与姚阁老都预测此次出兵必败,三叔若是御驾亲征,这会对士气打击极大!望三思。”

“这可如何是好?”李隆基眉头紧皱。

“三叔,要不让我替你去吧?”李陶在一旁道。

“你?”李隆基脑袋飞速地运转,良久,他定下决心道:“本来的是准备让薛讷领军的,既然陶儿你愿意去,那就由你挂帅,让薛讷做你的副手!”

李陶笑着摆手道:“三叔,你想哪里去了。我的意思是以校尉的身份,参加此次战役。至于大军,还是由薛讷来领吧!”

“这?”李隆基有些犹豫,李陶对自己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若李陶有个什么闪失,那就太得不偿失了。

李陶劝慰着李隆基:“三叔,你放心,我可不是一个人去打仗,还有一好多人陪我一起去呢,若事不可为,至少逃命还是没有问题的。”

“好多人?”李隆基没有听明白。

“三叔,你忘了潞州的那些童奴了?”

“你的意思是!”

“没错,我以潞州团练的名义参战,肯定没人知道。”李陶胸有成竹道。

“那陶儿,你可一定要活着回来呀!”李隆基道。

李陶笑道:“三叔,我知道了。在我走之前,还有一句话想与三叔说一下!”

“陶儿,你说!”

“三叔,你要想让大唐强盛起来,就必须要给老姚创造一个可以一展身手的环境。”

“你是指张说与刘幽求他们?”李隆基问道。

李陶点点头。

“陶儿,你说的是。可是他们都是有功之人。若没个合适的理由,恐怕……”

李陶伸了伸懒腰道:“既然我也要走了,那就再为三叔做一次贡献吧!”

说罢,李陶将自己的计划原原本本说与了李隆基与姚崇。

二人听罢,眼睛瞪得溜圆,好半晌回还过神来。

李陶并不理会他们二人的表情,而是得意洋洋道:“这样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去当我的校尉了。”

……

这天傍晚。张说身着便装,乘着一辆被遮挡得密不透风的油壁车。悄悄地来到了宁王李成器的府上。宁王的邀请他张说完全可以拒绝,可他却不得不前去赴宴。张说明白,他是反对姚崇回京最力的人,这一点路人皆知。依姚崇一向的作风,如果单单罢免了他的相权已经是侥天之幸了,而张说绝不愿意放弃他奋斗多年终于赢得的这个尊崇的地位。他希望宁王能为为自己说项,那将会是另一种局面了。自李隆基登基以来,由于他身为三皇子的独特身份,使他在表现自己的孝道与对兄弟的友爱之情上无所不用其极。所以。长兄宁王一旦为张说讲出话来,李隆基十有**就会不再为难自己了。

这个时候,长安四门的催行鼓敲得正紧,每个人都在急急地赶回自己居住的街坊,没有人会留意这样一辆不起眼的马车。按理说,他没必要如此小心,可自从姚崇回到长安之后。张说总觉得小心无大错。

当张说走进宁王府的厅堂之时,他顿时愣住了,桌前并非只有宁王一个人,除了宁王之外,还有三个人。

李陶率先起身向张说打招呼道:“张阁老,就差你了。我们可都是沾了你的光,能吃大伯一顿不容易呀!”

张说还未来得及说话,李陶身边的一人站了起来:“张阁老也来了!”

张说同样惊讶:“是刘相公呀!”

张说没想到,竟然是刘幽求,目光延伸,他又看见了钟绍京的脸:“还有钟相公?”

政事堂五名宰相竟然到了三位,而且都是与姚崇不和之人。这让张说多少嗅出点不寻常的味道。

“好了,大家坐。”李陶有些喧宾夺主的味道:“今日大伯请诸位相公来,没别的意思,就是因为各位相公平日里为国­操­劳,过于辛苦,所以犒劳一下大家。为了避免别人说闲话,咱们吃饭前定下个规矩,不谈政事……”

听到这里,张说的脸­色­刷地白了。

张说终于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其他的事情都好办,唯独交通宁王这件事他无法自辩。他在这件事中最可怕的疏忽,就是忽视了宁王原本是皇上的长兄这件可怕的事实。在大唐帝国不足百年的历史上,曾经历了十几次与皇位有关的政变。政事堂三位宰相避开众人耳目,深夜到访陛下的长兄,会招来什么样的祸事可想而知。

如今一切都完了。饱读经史的张说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他犯下的是灭门之罪。即使皇上碍于腾腾众口,不便以交通宋王的罪名治他的罪,但流放到远恶州郡之后,必定会有希旨谄上的地方官员替皇上了却这桩心事。

张说再看向刘幽求与钟绍京,二人似乎并不清楚这其中的利害,他们还忙不迭地附和道:“对,对,我们不谈政事!”

张说摇头长叹地声,说的轻巧,五个关键人物聚在一起不谈政事,有谁会相信,这不是欲盖弥彰是什么?

张说本想立刻转身离去,可他终究还是没走……

……

终于到了新春。

这一年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以至于让好事的长安人的神经几乎崩溃。如今好了,在这岁末年初之际,没有人整日盯着邻居们的嘴以求告密的材料,皇上年轻有为,物价也没有飞涨,这对于天­性­乐观的好百姓们来说,就算是莫大的幸福了。

所以,朝中大臣们的几项人事变动并没有引起人们太多的注意。

首当其冲的便是原先的首辅宰相、现在的中书侍郎张说,被李隆基降职为相州刺史,罪名很简单,攀附皇亲。李隆基没有再去追究他与宁王的事,虽然远州刺史地位上与当朝宰相判若云泥,但张说还年轻,还有起复还京的机会。张说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到底是怎么逃出生天的,只是多拜佛,多烧香,乞求姚崇不要再想起他来。他在与姚崇的争斗中,成为了彻底的失败者。

至于右仆­射­、同中书门下三品刘幽求被罢为太子太保,尚书省右仆­射­钟绍京钟绍京被贬为睦州刺史,这也是早晚的事,对政事颇为­精­通的长安人向来相信自己的判断,宰相这个职位不是有功就可以­干­的,它要求当其职者要大才如海。

政事堂除了首辅宰相姚崇与魏知古之外,宋璟以御史大夫兼任吏部尚书、同中书门下三品的消息对于那些品­性­端庄的官员和苦求上进的读书人来讲是件喜事,宋璟为人虽没有趣味,但选官无私,任人唯贤。当然,也有些人有种种担心,怕的是­性­格疏放,勇于任事的姚崇与为人刻板的宋璟难以共事,虽然两个人都是难得的大才。

最后一个宰相的任命让人有些摸不着头脑。年届七十的门下省侍郎卢怀慎检校侍中,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当然,在这众多的人员任免中,有一个人是被处罚最重的,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蓝田王李陶。按理说,宁王罪责最大,若要追究也得先追究宁王的责任。可是李隆基却放过了他的大哥宁王,而是将李陶出了长安,限他在规定的时限内前往边军效力。

……

四百二十五章扎营不老屯

开元二年八月,檀州。

在檀州治所密云以北高耸入云的云蒙山下,有个依山傍水的秀丽村庄叫不老屯。

说起来,这个不老屯还有个传奇故事,没有人知道故事发生的年代,只知道在很早很早以前,这里住着十几户人家。村里的人们以种地为生,住的是茅屋草舍,过着清静的日子。

在这几户人家当中,有个叫王志的后生,家里很穷,靠打柴为生。这天起早,他又拿起斧头、绳子和扁担,准备上山打柴。

临出门,他的老阿娘千叮万嘱:“儿啊,千万早点回来,娘在家等你。”

王志点点头,扛起扁担就上了山。翻过一岭又一岭,下了这山上那山,来到了朝圣庙。只见这里草木葱茏,花儿鲜艳。

王志抬头一看,只见山洞口大青石旁两位鹤发童颜的老人盘膝而坐。在石桌上,摆着一副棋盘,两位老人正在专心致志地下着围棋。石桌的边上放着一盘大蜜桃,个个都是那么水灵鲜­嫩­。王志也很喜欢下棋,就蹲在老人旁边津津有味地看了起来。两位老人边下棋边吃桃子,看到王志在旁边,顺手递给了他一个。

王志正饿着肚子呢,接过桃子道声:“谢谢”,就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王志把桃子吃下肚,顿时觉得头清目明,­精­神倍增。

时间长了,两个老头收拾起棋盘,转眼间走得无影无踪。

这时,王志才想起打柴的事来。于是他猫下腰去拿扁担,然而遍担已腐朽不堪,绳子也烂成灰烬。拿不起来了;再一提板斧,斧头也成了锈铁疙瘩。他只好站起身来往山下家乡望去。只见田野和周围的群山,一会儿绿了,一会儿黄了,一会儿又白了,反反复复的变化着。

王志不知是怎么回事。赶紧下山回家。当他回到庄上,几乎认不出自己的家乡了。小村落已变成了大村庄,见到的人一个个面目生疏。

王志很纳闷,找人打听阿娘的下落,可是谁也不知道,他感到奇怪。正走着,看到一位花白胡须的老人。王志赶忙上前打听。

老人想了好大一会儿,经过一再提醒。才颤巍巍道:“我小的时候,听我太爷说过,好多年以前,村里曾有一个叫王志的后生上山打柴去了,始终不见归来。”

听到这里,王志才恍然大悟。原来,王志在山上看到田野一次一次的变化,正是一年一年的四季变化。

大概是“洞中方七日,世上几千年”吧。王志二话没说。就又上山了。有人说,王志又上山修行去了;有人说,王志回到山上已成仙得道;还有人说,王志就在北山坡的石洞里住着。晴天,向北看,还能看到修行洞里的炊烟。

王志的奇遇一传十、十传百,人人都知道村里出了个长生不老的人。

打这以后。这个村庄就有了名儿,人称不老谷。后来,又叫成不老屯了。

此时,不老屯方圆十里内,却是旌旗蔽日刀枪林立。

中军大帐内,安东都护府都护、幽州大都督薛讷稳坐在帅案前。低头沉思着。

在他的下首左右分别坐着两人,左首两人是右卫将军李思敬与左骁卫将军李楷洛,右首两人是定州刺史崔宣道与卢奴折冲府都尉王海滨,他们四人是此次追随薛讷征讨契丹与奚族的主力将领。

“大都督,大军行军至此已经停留三日了,到底是走是留,您发个话呀!”李思经在一旁小声询问道。

李思经可谓此次征讨中的主力。六万大军中有一半是他带来的,故而别人不敢打挠薛讷,他却敢于说话。

薛讷抬起头来,逼视着李思经:“怎么?你急了?”

薛讷从军四十余载,几乎所有光­阴­是在河北道各州统兵,尤其是幽州,他至少就待了二十年。此前,孙佺走了宰相刘幽求的门路,接替薛讷做了幽州大都督。按理说,薛讷应该卸甲归田了。可是急于立功的孙佺很是倒霉,去年与与奚族酋长李大酺在冷陉进行了一场会战,三万大军毁于一旦,孙佺以及部将周以悌都成了俘虏,随即被送到默啜的牙帐全部被杀。如今,他又成幽州大都督了,算起来大帐内坐着的几人都是他的后生晚辈,故而他说起话来也没有丝毫顾忌。

李思经对薛讷的倚老卖老很是不满,不过他也不敢造次。听说薛讷在骊山军演中大放异彩,很得陛下的欢心。此次,薛讷不仅是陛下钦点的到幽州大都督,而且还兼着安东都护府的都护。安东都护府属上都护府,其长官为正三品,掌统诸蕃,抚慰、征讨、叙功、罚过,总判府事。由此可见陛下对薛讷的期望很高。

见薛讷对自己不满,李思经赶忙惶恐道:“请大都督恕罪,未将的确不该催促大都督,只是兵士们心中不安,故而……”

见李思经服软了,薛讷摆摆手道:“恕你无罪,本都督也正思量这个问题呢!说实话,此时本都督心中也很是踌躇不定!”

听薛讷如此说来,崔宣道趁机劝道:“大都督,此时正值酷夏,天气炎热,将士们披甲执戈,携带粮草深入敌境,恐怕很难获胜。我们不如上奏陛下,就此罢兵,待时机成熟再打此仗。”

崔宣道的话音刚落,却听李思经在一旁冷声道:“崔刺史莫非是怕了,若怕了大可离去便是,何必找这些由头呢?”

定州乃上州,崔宣道是从三品的刺史,李思经同样是从三品的右卫将军。按理说,他们是平级,可李思经顶瞧不上崔宣道那文绉绉的派头,总是找机会对他冷嘲热讽。谁知崔宣道并不吃他这一套,每每总会大加驳斥。

果然,崔宣道听了李思经的话,不由勃然大怒道:“崔某虽是文官,却也非贪生怕死之辈,冷陉之战的例子活生生地摆在那里,我只是提醒大都督,不要重蹈覆辙!至于崔某是走是留,也轮不到你在这里说三道四。”

四百二十六章潞州团练

李思经也毫不示弱,正要反­唇­相讥,却见薛讷猛一拍案几大怒道:“都给我闭嘴,我是找你们来议事的,不是听你们吵架的。”

薛讷发怒了,李思经与崔宣道只好作罢。

薛讷看向了李楷洛:“不知李楷洛将军有何高见?”

李楷洛,原本是契丹酋长。武则天统治时期,内附唐朝,官至左骁卫将军,封蓟郡公。冷陉之战中,李楷洛奉孙佺之命,发兵二万余人,分为三军以袭击奚部及契丹联军。后冷陉之战失利,孙佺与周以悌被俘,李楷洛领着残军败回。本来,此次征讨李楷洛是可以不出征的,但考虑到他有与奚部及契丹的作战经验,故而薛讷点名让他随军出征。

李楷洛听薛讷问道自己,犹豫着不知该如何回答。

正在此时,中军来报:“大都督,潞州团练距大营只有五十里了!”

薛讷听罢,也顾不得再询问李楷洛,赶忙起身道:“你们四人随我去迎接潞州团练!”

“大都督,我没听错吧,您一个当朝三品大员,要亲自去迎接什么团练?”李思经眼睛瞪得溜圆。

不仅是李思经,就连崔宣道、李楷洛与王海滨三人也是满脸不解的神­色­。

他们之所以不解,也是有缘由的。

大唐军队主要有三部份组成,最主要的便是府兵,也就是折冲府。折冲府有内府、外府之分,内府是指左右卫府所属的五府、三卫和东宫左右卫率所属的三府、三卫,此外都是外府。内府卫士都是由五品以上官员的子孙充任,外府卫士则主要是富裕人家的子弟,内外各府的卫士都担任皇帝的宿卫。像李思经、李楷洛带来的这些兵便都是府兵。

府兵之外,还有官健。边境地区设有军、守捉、城、镇、戍等边防组织,置边军戍守。唐初,边兵由府兵轮番更代,三年一轮换。后来,各军镇可根据各自的情况。于从戍人员和客户中招募士兵。自愿长期戍边的,长年免赋。如果家属愿意同往边境,由官府发给田地房屋,这种招募来的边兵便称为官健。崔宣道带来的定州兵,大多均属于官健。

除此之外,便是团练兵了。团练兵主要由各州州府征发入军﹐不登记入正规军军籍﹔服役期间发给本人身粮酱菜﹔协助藩镇官健在境内防守﹐或配合作战﹔不长期脱离生产﹐军事任务结束之后﹐随即遣返回乡。

团练兵不是正规军,战斗力非常有限。有战事团练兵应募出征时,各军都将他们当作运送辎重的苦力使用。正因为如此。团练兵的地位便可想而知。不知道今日薛讷是犯了什么浑,竟然要亲自去迎接潞州的团练兵。

薛讷也懒得与他们解释,径自向帐外走去。剩下这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跺脚紧随薛讷而去了。

薛讷等人带着各自的卫队,迎出了十余里,薛讷这才勒住马:“好了,就在这里迎候吧!”

李思经上前询问道:“大都督。这潞州团练是何来头,竟要你亲迎。”

“你说的没错,这潞州团练还真是大有来头!你想知道?”薛讷头也没回。

“是的,请大将军明示!”

“陛下在中宗皇帝时被韦后排挤出京,你们可知道他去了何处?”薛讷问道。

“去了潞州!”李思经刚答毕,蓦地反应过来,他狐疑地问道:“莫非这潞州团练与陛下有关系?”

薛讷点头道:“不仅有关系。是大有关系,这潞州团练是陛下亲自下旨成立的。”

李思经恍然大悟:“难怪大都督要亲自迎接呢!”

“这一点你说错了,你们都了解本都督,我并不是那种喜欢迎来送往之人。若仅仅因为这潞州团练是陛下下旨成立的,我才不会来接。”

“难道还有别的原因?”

薛讷神秘道:“我来迎接是因为这潞州团练使有我有旧,此人也是大有来头。”

崔宣道也在一旁好奇地问道:“不知这潞州团练使是何人!”

薛讷也不卖关子。直接道:“蓝田王李陶!”

“啊?是他?”几人顿时目瞪口呆。

……

李思经的亲兵禀报道:“将军,前方十里处,发现有斥候出现!”

“哦?”李思经哑然失笑道:“这团练兵能派斥候出来,我这还是第一次听说。”

说到这里,李思经朝着薛讷道:“大都督,我上前去看看如何?”

薛讷点点头道:“去吧,见了蓝田王客气些。他可不是好惹的主!”

“是!大都督!”李思经答应一声,带着数百人的骑兵呼啸而去。

……

一队人马有序地行进在草原之上,看服饰甲胄这无疑问是大唐的军队,可与一般地大唐军队又有所不同。

队伍的主体是数百辆四**车,每车由二至四匹健马拉动,另有数名年轻力壮的汉子随行照看。这些汉子虽然身着统一的黑­色­皂衣,外观十分美观,但无实际的防御意义,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的甲胄与武器。

与这些汉子截然不同的是行进在大车四周的骑兵,约莫有七八百人,大多是十五六岁的孩子。他们一人双马,武器齐全,个个身着明光甲,以兜鍪护头,兜鍪缀有垂至肩背用以护颈的顿项。左右两片胸甲居中纵束甲绊,左右各有一面圆护,两肩覆盖披膊,臂上套有臂护;腰间扎带,腰带之下有两片膝裙护住大腿。在明光甲之外,还罩有披风。

在队伍的前面,有两人正骑在马上并肩缓缓前行。

其中一个白衣少年笑道:“老王呀!这行军打仗与你花天酒地的日子可不能比,感觉如何?”

那个叫老王的人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他感慨道:“蓝田王,说实话,刚开始还真不习惯,不过现在好了。不仅肚子小了,而且吃饭也香,睡觉也香,原来的一些毛病也没有了!”

说话的二人正是李陶与王胡风。

王胡风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这还得从长安说起。王胡风屡次败在范氏手中,前思后想他终于明白,若不与范氏合作,要不了几年,他将必然会被范氏吞得连骨头渣都不剩。想明白之后,他去找了李陶,谁知李陶却没有接受他,而是给他讲了一个故事,让他想明白了再来。

就在王胡风不得其解之时,李陶却主动找上门来,二人长谈了一夜。王胡风第二日便加盟了范氏商号,一个月后,王胡风便从长安彻底消失了。就在长安百姓为王胡风的突然失踪而议论纷纷之时,谁也没想到他却突然出现在了檀州地界。

四百二十七章斥候

李陶打趣道:“这一次的钱可是要打水漂的,你王掌柜不会以心疼吧?”

“我的钱现在可都是你蓝田王的,你不心疼我怎会心疼?”

李陶正­色­道:“不过话说回来了,这次花了这么大的血本,你要是不能找出些道道来,我们可就得不偿失了。”

王胡风点点头道:“这个自然,如何按订单采购,如何保障行军这些我都大概心中有数了,具体打仗还得看蓝田王你的了,打完仗后该怎么做你就看我的!”

李陶叹了口气:“可惜这次注定是一次没有油水的败仗,你就当作是一次特殊的经历吧。等下次打个大胜仗,再连本带利让你赚回去。我可不相再做这种血本无归的亏本生意了!”

“那我就拭目以待了!”王胡风信心满满道。

李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问道“老王,这战场上瞬息万变,刀枪无眼,你真的就一点也不怕?”

王胡风老老实实道:“当然怕了!”

“既然怕,你还发答应我,还敢跟着我来?”李陶不解。

王胡风目光炯炯道:“我这人骨子里其实是喜欢冒险的,你的那个主意虽然有些不着边际,但我却非常想试试,于是我就来了。”

说到这里,王胡风笑道:“再说了,我相信你。我虽然与你打交道不多,但我看得出来,你这人很谨慎,从来不打无准备之伏仗,既然你蓝田王敢来,那肯定是有后手的。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李陶哈哈大笑道:“老王,你不愧是个生意­精­,这帐算的贼­精­。”

就在李陶与王胡风说话之时,他们身后不无处,也有两人在马上交谈着。

“周波,你想到过吗。我们还能再上战场,而且还是以这种方式去杀敌。”秋白羽感慨道。

李陶与雷雨在廓州找到被劫的赈灾钱款,为秋白羽洗刷了冤屈。临别之前,李陶让秋白羽去一趟潞州大划滩马场,并许诺将来一定会让他再上战场。秋白羽本来只想去看看自己的好友周波,没想到这一去便再也没有离开潞州,更没想到今日还真的赶赴战场了。而且是以潞州团练骑兵三队队正的身份走向战场。

“当然没想到,不过。这次与主人上战场感觉有些怪怪的,与以往大有不同。”

周波比秋白羽到潞州要早一些,更何况李陶对他有救命之恩,故而他很习惯与大草滩其他人一样,称呼李陶为主人。

“我也有这种感觉,虽然不太习惯,但我很看好他。”说到这里,秋白羽苦笑道:“你还记得在出发前,我出的那次糗吗?”

“当然记得!”周波忍不住笑出声来。

秋白羽说的事情是在三个月前。潞州团练兵准备出发前,李陶让秋白羽给大家讲几句话。秋白羽也没有客气,什么报国杀敌说的口­干­舌燥却没有一个人正眼瞧他。反倒是李文皎上去,只是简单说了一句话“你们就是全死了,也不能让主人有一丝损伤,能做到吗?”团练兵们居然齐齐跪倒,应诺之声震天响。这些团练兵名为士兵。实际只是一群孩子,看着他们坚定的眼神,秋白羽有着说不出的震憾。

“这些士兵与大唐其他军队不同,他们大多都是童奴,自小便吃了无数的苦,被蓝田王花钱买来后。蓝田王帮助他们消除贱籍,帮他们寻找失散的家我,待他们如兄弟一般。特别是李文皎,日日都给他们灌输要为主人而生、为主人而死的念头,他们怎能对蓝田王忠心。但是这份忠心,便可以想象到,他们上了战场战场会迸发此多大的战斗力!”秋白羽道。

“你可别以为主人仅仅只是为了收买他们的心。才故作姿态。他为了找到这些孩子的家人,甚至前后多次派人前往西域,花费了数万贯钱,这岂是一般人能做的到的?这些孩子不仅仅只是忠心,还有蓝田王那些让人匪夷所思的训练方法,若不是置身其中,谁会想到经过这种办法训练出来的军队,会强大到何种地步?”

秋白羽有些黯然道:“可惜,我们参加的只是一场注定要失败的战斗。”

周波却摇头道:“我看未必,一支强大如斯的军队加上一个聪明的统帅,什么奇迹都有可能发生!”

秋白羽还要说话,却见周波道:“不好,有情况!”

果然,前面的队伍停下来了,有斥候急速的向队伍回奔而来。

李陶听了斥候的回禀,眉头一皱,大喊一声道:“发旗语,就地列出防御阵形,骑兵一队迅速出击。”

旗兵迅速用两­色­旗,向后发令。

片刻之后,所有的马车停了下来,那些身穿皂衣的汉子,动了起来。有从马身卸下车辕的,有从车上搬东西的,有打桩的,有挖土的。总之,虽然一片繁忙,却丝毫不见紊乱。

与此同时,约二百骑风驰电掣般向前呼啸而去。

……

李思经望着眼前的二十余人,脸­色­铁青。自己的上百人,竟生生被他们阻在这里,动弹不了半分,这要传将出去,岂不太丢人了。

这些人的箭术也太好了,竟然没有一支箭落空。而且他们只­射­马,不­射­人,短短一刻钟时间,已有二十多匹马被­射­倒。按理说,李思经这边人多,应该是不会吃亏的。可自己这边用的是角弓,而对方则用的是禁军专用的格弓,­射­程要比自己这边远了二三十步。箭术不如人,­射­程不如人,只有­干­挨打的份。好在对方意图只在于阻敌,而未伤人,否则他人这些人恐怕早已尸横遍地了。

“将军,现在该怎么办。”卫队队长问道。

李思经咬咬牙道:“全队左右迂回发起冲锋,务必将他们拿下。”

李思经准备用人数上的优势,用骑兵一举压跨对方的斥候。

“是!”卫队长应了一声。

“等等!”李思经又补充道:“尽量捉活的,别伤人!”

李思经不想因为此事与蓝田王闹僵,听说这蓝田王可不是省油的灯。

这一次,卫队长没有了声音。李思经也发感觉出了异样,只见不远处,一队骑兵朝着他们飞奔而来。

四百二十八章俘虏

转眼间,骑兵便到了眼前。

为首一人朝着斥候喊道:“奉团练使之命,斥候队速速回营,此处由骑兵一队接管。”

斥候中一人应道:“斥候队接令。”

说罢,二十几名斥候拨马便走,只剩下刚来的那队骑兵。

李思经朝着为首的那人抱拳道:“右卫将军奉大都督之命前来迎接潞州团练!”

那人却并未还礼,只是冷冷问道:“可有大都督将令?”

“这……”李思经是与薛讷同来的,如何会有将令。

“可有大都督的将令?”那人又追问道。

“没有!”李思经只好老老实实道。

“全部拿下,要活的!”那人恶狠狠地对同来的骑兵命令道。

……

王海滨对薛讷道:“大都督,有些不对劲,李将军都去了这么久了,无论如何都该有消息传来了,可是……”

薛讷听罢,心中一惊,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大喊一声道:“不好,快走,晚了要出事了!”

话音刚落,薛讷便策马向前狂奔起来。

李楷洛、崔宣道与王海滨三人不知所措,也赶忙拍马跟了上去。

薛讷等人飞驰了十余里,薛讷见前面有一队骑兵只严阵以待,他放慢了马速。

“来者何人,速速下马,否则就放箭了!”对面一声大喊传来。

“我是……”

薛讷的话刚出口,一支白翎箭带着风声已经,钉在了薛讷马蹄前三尺的地方,惊的薛讷坐骑悬空立起了两个前蹄,差点将薛讷摔下马去。

“放肆!”

王海滨见状大怒,就要策马上前去教训教训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

“下马!”薛讷低沉的喝斥声传来。

“什么?”王海滨愣住了。

“还愣着­干­吗,速速下马!”说话间薛讷已经率先下了马。

李楷洛、崔宣道与王海滨虽然不知薛讷是什么意思,但见他一脸凝重,也不敢多话,都下了马。他们身后的骑兵也都跟着下了马,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对方骑兵为首那人独骑缓慢过来。

薛讷看见对面马上那人,面上露出惊喜之­色­,他迟疑地问道:“朗真,是你吗?”

对面那人显然也是吃惊不小,他在马上抱拳道:“大都督,潞州团练第一骑兵队队正赵朗真见过大都督。”

“朗真。这些年你还好吗?”薛讷有些动情道。

赵朗真喉头动了动,好半晌才道:“大都督。朗真现在军务在身,容以后再叙旧!”

薛讷点点头:“李将军他们还好吗!”

“他们还好,不过现在已经是我的俘虏了!”

王海滨在一旁大喊道:“你既然已经知道大都督在此,还不赶快将张将军放了,让我们过去。”

赵朗真目光如剑一般向王海滨刺了过来,王海滨毫不示弱地与赵朗真对视着。可不一会,王海滨就败下阵来。

赵朗真将目光从王海滨身上收回,他向薛讷道:“大都督,我已经派人去请团练使了。让稍候片刻。”

薛讷点点头:“好的,我等着。”

赵朗真向薛讷一抱拳,也不说话,转身又回到骑兵当中。

见赵朗真离去了,王海滨小声问道:“大都督,这个人你认识?”

薛讷点点头:“他以前是我的手下,以打仗悍不畏死而闻名,他在战场上曾经三次救过我的命。这些年来。我一直不知道他的下落,原来他竟然到蓝田王手下做了一名队正。”

王海滨忿忿道:“蓝田王虽然是郡王,可他没有任何官职,此次征讨契丹与奚族,潞州团练受大都督节制,可他如此藐视大都督。岂不是……”

薛讷突然怒吼道:“住嘴!”

王海滨不知自己说错了什么,愣在到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薛讷可能意识到自己这火发的不应该,他叹了口气道:“蓝田王带兵有方,他是对的。”

见王海滨不解,薛讷转头对三人道:“你们可能听说过陛下在骊山军演一事吧!当时,我所在的羽林军挡住了陛下的飞骑召见,事后陛下对我赞赏不已。也因此得到了陛下的信任。”

骊山演武这么大的事,他们怎会不知,李楷洛、崔宣道与王海滨点点头。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睿宗的时候,陛下与太平公主争斗不不已,睿宗皇帝为了避免事态扩大,让蓝田王做了辅国大将军,统管羽林军与万骑。当时,我正好赋闲在家,蓝田王便将我要去了,做了羽林大将军。刚开始,我很看不起这少年郡王,认为他从未带过兵,肯定不堪重任。他与我打赌,在三个月内将羽林军治理的服服帖帖。果然,蓝田王只用了三个月时间,就让羽林军将成为了一支纪律严明的铁军。”说到这里,薛讷苦笑道:“也就在那时,羽林军便有一条严格的军纪,没有符节与诏书,任何人不得擅闯军营。骊山演武进,陛下的使者无法进入军营,羽林值营军士根据军纪自发而为的。我当时根本就不知情。若我知情了肯定不会这么做的,所以说起来,我之所以有今天,还是沾了蓝田王的光了。”

三人听薛讷讲罢,才明白其中还有这些不为人所知的原委。

王海滨心中蓦地一动:“大都督的意思是说,蓝田王之所以派兵扣押了李将军,就是因为他没有您的将令!”

“十有**就是如此。”

“大都督,你看!”李楷洛在一旁喊道。

薛讷放眼望去,远远看见三骑飞奔而来。

那群骑兵迅速给三骑让出了一条通道,三骑到了薛讷面前勒住战马,为首的白衣少年翻身下马,走到薛讷面前。

白衣少年瞪着薛讷看了好一会,猛地一拳擂在了薛讷胸前,哈哈大笑道:“老薛呀,你可想死我了。”

薛讷捂着胸口故作痛苦道:“我说蓝田王,你这不是想死我了,而是想我死呀!”

李陶撇撇嘴道:“你还没那么金贵呢,别跟我装了。”

薛讷突然正­色­向李陶施礼道:“薛讷参见蓝田王。”

李陶赶忙将摆手道:“老薛呀,你可莫这样,我现在没有官职在身,你不用参拜于我!”

说到这里,李陶又问道:“陛下可没说我这潞州团练归你管辖,给你的旨意上有这条吗?”

“没有!”薛讷摇头道。

四百二十九章友军

当初,薛讷离开长安时,李隆基的确没有旨意说李陶归他管辖,只交待了一句话:“蓝田王不能有任何闪失,否则提头来见!”

李陶乐呵呵道:“那不就结了?我们俩算是友军,你也不管我,我也不管你,谁也不用参拜谁,这样多好!”

薛讷笑道:“这样好,我们算友军,谁也不管谁,谁也不用参拜谁!”

李楷洛、崔宣道、王海滨听了薛讷这话不禁有些哭笑不得:论职,务薛讷是正三品的安东都护兼幽州都督,李陶只是个没有任何官职的郡王;论实力,薛讷率领的六万­精­锐府兵,而李陶只有一两千人的团练。悬殊如此之大的两支队伍,居然成了平等的友军,而薛讷却觉得像占了什么便宜一般,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既是友军,那就恳请蓝田王把李思经将军放还如何?”薛讷道。

“没问题!”李陶对薛讷道:“大都督,这边请!”

说着李陶引着薛讷向那群骑兵走去,走到近前,李陶喊道:“赵朗真!”

“属下在!”赵朗真下马应道。

“那些俘虏在哪?”

“闪开!”赵朗真对骑兵下令,然后指着道:“团练使,在那呢!”

随着遮挡的骑兵散开,薛讷一看不由摇头,包括李思经在内的一百多名骑兵,被捆的像粽子一般,扔在一旁。

“给他们松绑!”李陶下令道。

很快,便有人给李思经等人松了绑。

“将武器与马匹还给他们!”

“是!”

李陶转身对薛讷道:“这下可以了吧!”

薛讷点点头正要说话,却见一脸怒容的李思经过来,他正要说话,却被李陶提前止住:“李将军,不用谢我,若不是因为我和老薛有旧,你今日就葬身于此了!”

说到这里,李陶又看向薛讷:“老薛,你一向军纪严明。深知没有将令擅闯友军营地的后果,你不会是有意试探于我吧?”

李陶一番话说的薛讷哑口无言,他只好冲着李思经斥道:“还不谢蓝田王的不杀之恩!”

李思经哪里是来感谢李陶的?他无缘无故作了李陶的俘虏,在众人面前失了面子,他是来找李陶理论的。谁知,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李陶先发制人数落了一顿。如今。薛讷让他向李陶谢恩,这让他更是怒不可遏。眼中都快冒出火来了。

李陶见状笑着摇头道:“大都督,看来你的命令不好使,要不要我帮你!”

薛讷也是有火气的,他见李思经让自己在李陶面前丢了人,眼一瞪:“李思经,你真的以为我薛讷不敢杀人吗?”

李思经见薛讷真的发怒了,心中一惊,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赶忙低头道:“末将不敢。”

说罢。又朝着李陶施了一礼:“李思经谢蓝田王不杀之恩。”

李思经平日里耀武扬威,不可一世,如今被李陶收拾的灰头土脸,这让崔宣道等人在暗暗稀奇的同时,又觉得很是解气。

“好了,大都督,这事就此揭过。免得伤了和气!”李陶赶忙打圆场道:“大都督,难道不给我引见引见你的得力手下吗?”

薛讷笑道:“我正有此意!”

说罢,薛讷指着李楷洛道:“这位是左骁卫将军楷洛!”

“见过蓝田王!”李楷洛主动行礼道。

李陶拍着李楷洛的肩头道:“李将军,去年冷陉一战虽然败了,但与你半文钱的关系都没有,都是孙佺那厮指挥不利。还不听劝阻,自己搭上了­性­命不说,还害得数万大唐将士为国捐躯!我只想告诉你,你李楷洛是好样的!”

去年冷陉一战,李楷洛虽然死里逃生,可他面对的不是鄙夷的目光,就是背后的指指点点。让他觉得心如死灰。今日,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为他说了一句公道话,让他压抑了整整一年的积郁一扫而空!

李楷洛眼睛有些湿润,他哽咽着艰难道:“谢谢蓝田王!”

薛讷长长叹了口气,又指着崔宣道:“这是定州刺史崔宣道。”

李陶向崔宣道抱拳道:“崔刺史是载初二年的探花,文采无人能及。今日崔刺史又披挂上阵,边塞建功,真可谓是文武双全,李陶佩服你!”

被李陶夸奖文武双全,这让崔宣道心潮澎湃不已,他抱拳回礼道:“蓝田王言重了,崔某不敢当!”

“这位是卢奴折冲府都尉王海滨!”

“听说王都尉的折冲府大多都是官健?”李陶问道。

王海滨点头道:“卢奴折冲府全部都是官健,已经没有府兵了!”

李陶向王海滨竖起了大拇指:“不是我恭维你,我敢保证,卢奴折冲府的官健的战斗力是老薛此次所有兵力中最强的,你正功不可没。”

王海滨谦逊道:“这主要是崔刺史的支持,我只是奉命行事。”

薛讷指着李思经道:“这位是右卫将军李思经,你们已经见过,也算不打不相识嘛!”

李陶调侃道:“我在长安时,就听说右卫的李将军不好相处,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李思经之前已经丢了面子,此时又被李陶轻看,早就窝了一肚子火,他反­唇­相讥道:“李某哪里有蓝田王风光,在长安一下子就搞倒了三个宰相!”

李思经话中的意思很明白:你李陶要明白自己的身份,你是被陛下贬到军中效力的,不要在这里摆什么郡王的架子。

李陶听了却并不生气,他笑了笑道:“李将军说的没错,这长安宰相多,搞倒几个宰相也不算什么。现在我到了军营,这里将军多,我觉得搞倒几个将军,恐怕会更好玩些,你说呢?”

李思经刚要张嘴,李陶却不再理会他了,而是转向了薛讷道:“老薛呀,我们别在这里叙旧了,先回去再说吧!”

薛讷问道:“蓝田王,你的团练现在何外?”

“在距这里五里的地方!”

“若蓝田王不介意,我想去看看行吗?”薛讷小心翼翼地问道。

“你老薛说了,我怎么会不同意呢?”李陶很是豪爽。

说罢,李陶大喊一声:“赵朗真,头前带路,我们归队!”

“是!团练使!”赵朗真答应一声,二百骑兵在前面带着他们向后队行去。

四百三十章骑兵装备

薛讷等人与李陶跟在骑兵身后,因为路途并不远,他们没有策马狂蹦,而缓慢向前行走。

“蓝田王,末将有一事不明,可否赐教?”王海滨在一旁向李陶询问道。

“王督尉,有何事不明,直接说来!”李陶冲着王海滨笑了笑。

“为何郡王的骑兵都是一人双骑?”

李陶奇怪道:“一人双骑在奔袭和冲锋时可以进行轮换,防止马匹负重时间太长而失去战斗力。这样既可以让骑兵达到战略机动的能力,又可以增强持续作战能力,难道这样不好吗?”

“蓝田王,骑兵一人双马当然好,这我怎么会不知道呢?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知道朝廷为什么会给你们团练配发这么多战马?”

“朝廷?”李陶摇摇头道:“潞州团练又不是正规军,朝廷怎么会给我们配发战马呢?这些马都是我自己的!”

“啊?”王海滨愣住了。

不仅是王海滨,就连薛讷等人也吃了一惊,他们没想到李陶居然会为潞州团练花这么大的本钱。

“我的骑兵全部是一人双马,而且是青一­色­的突厥马!”

“什么?突厥马?”王海滨再一次大吃一惊。

大唐虽然实施马政多年,可唐军的军马主要有四种:产于呼伦贝尔草原的三河马、西域的哈萨克马、焉耆马和威尔勒马。这其中尤其是焉耆马和威尔勒马,因其高大健壮、长颈高扬、步辐伸展流畅,对缰绳反映灵敏,是唐军正规骑兵使用最多的马种。突厥马要比以上的四种马更加优秀,所以说突厥骑兵在马匹上要比大唐占优势。因为突厥人的严格控制,在大唐境内的突厥马并不多,故而比较珍惜。而李陶却能给自己的骑兵全部配备了一人双骑的突厥马,这可是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这得花多少钱?”王海滨瞪大了眼睛。

李陶不以为然道:“这算什么?你再看看我们的骑兵的装备,人人披挂的都是明光铠,人手一支韧木马槊!还有横刀、弓箭那都是上好的。”

唐军的铠甲主要有明光、光要、细鳞、山文、鸟锤、白布、皂娟、布背、步兵、皮甲、木甲、锁子、马甲等十三种。其中明光、光要、锁子、山文、鸟锤、细鳞甲是铁甲。后三种是以铠甲甲片的式样来命名的。皮甲、木甲、白布、皂娟、布背,则是以制造材料命名。明光铠是一种护胸镜锃亮的板式铠甲,非常华丽,而且重量更加轻,但是防御力却大大的提升,在唐军中只有高级将领才会配备。而潞州团练的骑兵,全部配备了明光铠。岂不让人咋舌。

相比明光铠,更让王海滨惊诧的则是韧木马槊。

唐军骑兵通常配备的长兵器是马槊。类似丈八蛇矛,前端尖锐扁平,既可挑砍,也可直刺,近身­肉­搏则用横刀。马槊里边有非常多的讲究,槊杆根本不像步槊所用的是木杆,而是取上等韧木的主­干­,剥成粗细均匀的蔑,胶合而成。那韧木以做弓用的柘木为最。次以桑、柞、藤,最差也得用竹子。把细蔑用油反复浸泡。泡得不再变形了,不再开裂,方才完成了第一步。而这个过程耗时将近一年,一年之后,将蔑条取出,荫凉处风­干­数月。用上等的胶漆胶合为一把粗。丈八长,外层再缠绕麻绳。待麻绳­干­透,涂以生漆,裹以葛布。葛布上生漆,­干­一层裹一层,直到用刀砍上去。槊杆发出金属之声,却不断不裂,如此才算合格。然后去其首尾,截短到丈六左右。前装­精­钢槊首,后安红铜槊纂。不断调整,合格的标准是用一根麻绳吊在槊尾二尺处,整个丈八马槊可以在半空中如秤杆般两端不落不坠。这样。武将骑在马上,才能保持槊尖向前而不费丝毫力气。如此制造出来的槊,轻、韧、结实。武将可直握了借马力冲锋,也可挥舞起来近战格斗。只是整支槊要耗时三年,并且成功率仅仅有四成,因此造价高得惊人,所以马槊一直是世家出身将领的标志。

听李陶如此一说,不仅是王海滨,就连向来眼高于顶的李思经,也觉得有些自惭形愧。这哪里是什么围绕,自己这些正规军在他们面前,简直就是一群叫花子。

见薛讷等人神­色­各异,李陶神秘兮兮道:“其实,这些还不算最值钱的,最值钱还有前面呢!”

说话间,潞州团练的大队已经进入了众人的视线。

“蓝田王,他们这是?”薛讷见潞州团练早已将车阵摆好,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不由奇怪地问道。

李陶笑着解释道:“哦,刚才不知道是老薛你来了,斥候传来消息说有骑兵接近,所以就摆好了车阵,以防万一。”

“这么说,你们刚地是在行军当中?”薛讷又问道。

李陶点点头:“当然是在行军当中!”

“这才多大一会,行军的数千人就能摆好车阵?”薛讷有些不可置信。

李陶有些不好意思道:“我这训练的还不够到位,若是碰到敌军突然袭击,哪会给你这么些时间摆车阵?”

薛讷左右看了看,李思经、李楷洛与王海滨等人都低下了头。在他们看来,从行军当中突然停下来,然后摆好车阵拒敌,最少也要半个时辰以上,就这还得是训练有素的­精­锐部队。他们仅仅只在路上耽误了一刻钟时间,潞州团练就摆好了一个标准的圆形车阵,怎能不让他们感到震惊?

“大都督,走,我带你们去看看我的军队!”李陶下马招呼道。

“哦,好!”薛讷等人下马应道。

李陶对身后的传令兵道:“命令斥候队四周警戒,马队与特种队列队接受检阅,辅助兵在原地待命!”

“是!”骑在马上传令兵接令,从背后抽出红白双­色­旗,开始挥舞起来。

薛讷好奇地问道:“他是在用令旗传令吗?我怎么看不明白?”

李陶笑道:“潞州团练不是大唐的正规军,他们是用我自创的旗语在传令,老薛你自然是看不懂了。”

四百三十一章辅助兵

“蓝田王,这辅助兵是­干­什么的?”王海滨在一旁怯怯地问道。

李陶道:“辅助兵顾名思义就是辅助骑兵作战的!骑兵只管打仗,别的像辎重、扎营、搭建帐篷、做饭等打仗之外的所有事情,都有辅助兵来完成。”

薛讷也是第一次听说辅助兵,他饶有兴趣地问道:“每名骑兵有几个辅助兵?”

“这个很难说,不过我这里有八百军士,辅助兵三千多人,算下来大概一人四个辅助兵吧!”

李思经在一旁嘀咕道:“这兵当得也太舒服了吧?”

李陶瞥了一眼李思经道:“你这话就不对了,有了辅助兵,军士就可以把更多的­精­力放在训练与作战上,战斗力就会大提高。这些军士都是要与敌人以命相搏的,让他们待遇好一些,没有后顾之忧,难道不应该吗?再说了,不是人人都能享受这种待遇的。要想成为一名真正的战士,必须是百里挑一的勇士,这也是一种荣誉。如此以来,他们在战场上就会为了荣誉而奋勇杀敌,这有什么不好吗?”

“蓝田王此言大善!”薛讷苦笑道:“只是这法子,整个大唐恐怕也只有你蓝田王能使,换作别人,只能是望洋兴叹了!”

薛讷说的一点都没错,装备出像李陶这样的骑兵,那要花多少钱?只有李陶才能拿出这么多钱。再说了,各个折冲府朝廷都有各种明文规定,也只有李陶这样的非正规军才能这样去做。

就在他们说话间,潞州团练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不一会,骑兵就列队完毕。

李陶对薛讷邀请道:“走,看看我的骑兵去!”

走到骑兵面前,众人发现,这些骑兵果然如同像李陶所说,每人都是双骑,马槊、横刀、甲胄都是大唐最好的装备。

王海滨眼睛尖,他向李陶询问道:“蓝田王。这些骑兵怎么都是一些孩子?”

李思经仔细一瞧,这些骑兵虽然看上去个个威风凛凛,但面上的稚气未脱,果真都是些孩子,大的有十六七岁,小的只有十三四岁。他有些不屑道:“我说呢,原来都是些样子货。”

李陶淡淡回敬道:“年龄不是问题。我也就是十五六岁的年纪,可我能做的事情。你们未必能做得了。不管是谁若是小瞧了他们,都是要吃大亏的。”

薛讷怕李陶与李思经又争执起来,伤了和气,赶忙道:“蓝田王,你这骑兵只有八百人吗?”

李陶答道:“是的!我的骑兵共分为五队,除了三个骑兵队各二百人之外,另外还有一个斥候队一百人与一个特种队一百人。你别看他们年纪小,作为骑兵,他们与突厥骑兵打起来也不会落下风。就算他们弃了马。那也是最好的步兵。”

说到这里,李陶指着第一骑兵队的赵朗真道:“这是我第一骑兵队的队正赵朗真,说起来老薛你也是认识的。”

薛讷微微点头。

见李思经一付不以为然的模样,李陶冷笑道:“你们可莫小看了他只是个队正,在二十年前,他可是正六品昭武校尉,在死人堆里不知滚了多少回。命丧在他手里的敌人,没有数百人,也有几十人了。”

说到这里,李陶看向李思经:“李将军,你现在虽然是右卫将军,若我没记错。在二十年前,你也好象正好也是正六品的昭武校尉吧?”

李思经哑口无言,李陶说的一点没错,二十年前,他确实是昭武校尉。

向前走了几步,李陶又指着一人道:“这位是我潞州团练第二骑兵队的队正周波。”

薛讷笑道:“这又是一个人物,他是正五品的游骑将军我虽然没见过他。但他善于打仗的名声可是不小。听说,当年兵部尚书刘震南兵败后嫁祸于周波,周波本已经被叛了斩刑。蓝田王为了救他,在金銮殿上与刘震南争执不下,最后竟然用降去自己爵位的法子,生生保下了周波的­性­命。本以为周波远避他乡隐姓埋名了,今日才知道,他竟然在你这里做了一名队正。”

薛讷所说之事,众人在军中也是听过,本以为是传言不可信,今日方知这竟是真的。

王海滨感慨道:“蓝田王对这周波可是有大恩大德呀,想必他定会为你而拼死效力的。”

李陶摇摇头道:“王都尉此言差矣!不是周波感谢我,而是大唐应该感谢周波。周波在前线浴血奋战,为大唐是立过大功的,我不能眼见着他在前方流血,蒙冤后在后方流泪。莫说是周波,当时就算是是你王都尉,我也是要出手相救的!”

李陶一席话说的掷地有声,让王海滨对李陶不由肃然起敬。

走到时第三骑兵队的跟前,李陶道:“这是潞州团练第三骑兵队的队正秋白羽。”

李楷洛Сhā言道:“这名字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莫非他也是个有来头之人。”

李陶冲李楷洛竖起了大拇指:“李将军真乃神人,一猜就中。他原先也是咱们大唐军中从五品的游击将军,说他的名字恐怕你们不太熟悉,可若是说起他的绰号,想必你们肯定会有所耳闻。”

“蓝田王,他的绰号是什么?”王海滨赶忙问道。

“神箭雕翎!”李陶一字一顿说出了四个字。

“啊?是他?”

包括薛讷在内的几人都惊呼起来,大唐军中谁人不知被誉为军中第一箭的神箭雕翎,论起­射­术,大唐军中无人能及。就因为他的名声如此之大,他秋白羽的本名反倒知道的人不多。

众人还有震惊当中,李陶又指着一位少年骑士道:“这是潞州团练特种队的队正华文轩,他与我从小一起长大,也是我未来的大舅哥。”

李陶指了指四周警戒的骑兵道:“除此之外,我还有一百人的斥候队,队正是周波原来的的部下王林。”

说到这里,李陶向薛讷问道:“怎么样,老薛,我的骑兵还可以吧?”

“当然可以,不仅是可以,简直是太可以了。”薛讷说话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这次连最挑剔的李思经也破例没有吭气。

四百三十二章摸营

“蓝田王,我们再去看看你这辅助兵如何?”薛讷似乎对潞州团练的辅助兵颇感兴趣。

“当然可以,走,老薛,我带你看去。”李陶没有任何藏私的意图。

辅助兵与骑兵明显不同,他们没有任何甲胄,也没有任何武器,这让王海滨非常不解。

李陶看出了王海滨的疑惑,他主动道:“辅助兵存在的目的,便是辅助骑兵打仗,他们不需要兵器与甲胄,这样可以没有束缚更好地做好他们该做的事情。至于他们的安全,完全由骑兵保护。”

王海滨追问道:“若是骑兵被消灭了,他们怎么办?”

李陶沉默了良久道:“若强悍的骑兵都被敌人消灭了,他们就算有武器,又能起多大作用呢?结果只有一个!”

李陶说的是实话,王海滨也不言语了。

李陶笑了笑道:“你问的这个问题,不管是骑兵还是辅助兵,他们心中都清楚。所以,辅助兵才会尽最大努力辅助骑兵打胜仗,因为,骑兵败了,就等于他们自己陷入了死地。而骑兵也会最大限度去打胜仗,因为,他们也明白,若是自己打败了,搭上的不仅只是自己的­性­命。”

“蓝田王!”一个大腹便便的中年人向李陶打招呼道。

“来,老王,你过来!”李陶招手道。

“老薛,这位是长安首富王胡风,想必你也听过他。”李陶向薛讷介绍道:“我的辅助兵全是由他来招募管理的,包括我所有的装备辎重也全是王掌柜掏的腰包。”

薛讷问道:“这些辅助兵都是王掌柜招募的?”

王胡风点头道:“回禀大都督,这些人都签字画过押,是我招募的,这次仗打完,活着的我会给他们每人一百贯钱,殉国的每人两百贯!”

薛讷叹了口气道:“难怪呢,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此言不虚呀!”

李楷洛问道:“他们都没有经过训练吗?”

王胡风答道:“训练的事情是由蓝田王负责的。”

“我之所以从潞州到这里用了三个月时间,大部分时间是用在给他们训练上了。”说到这里。李陶有些遗憾道:“可惜时间太短了,要不他们会做的更好!”

李陶这话让薛讷无语了,本来他们已经觉得不错了,谁知李陶却不甚满意。

“咦?”王海滨在一旁奇怪道:“这些大车为何都都是一样大小?”

李陶满意道:“这是王掌柜的杰作,你们别小看了这些大车,王掌柜专门订做的这些大车在平时是运送辎重的车辆,可遇到敌人是。所有大车首尾相连,便是坚固的车阵。对会骑兵尤其管用。”

“好了,蓝田王!我们回去吧!”薛讷觉得自己这次真是不虚此行。

……

潞州团练在指定的的地域扎营完毕后,已经是黄昏时分。薛讷盛情款待了李陶,因为是在军中,所以并没有酒。李陶放心不下潞州团练,向薛讷告别而去。

望着李陶远去的身影,一直没有说话的崔宣道感慨道:“我总感觉到这蓝田王,还有这潞州团练并不简单。”

李思经一听便不乐意了,他一撇嘴道:“谁知道他是不是故弄玄虚呢?你看看他手下的那些娃娃兵。连毛都没长齐。”

崔宣道满脸讥笑道:“李将军看不起这些娃娃兵,还不是乖乖做了人家的俘虏?”

“你!”李思经被人揭了伤疤,不由大怒,就要站起来。

“啪!”薛讷一拍桌子先站了起来:“大战在即,你们就知道吵,以后再吵,休怪我不客气了。”

李思经与崔宣道见状。虽然互不服气,但也只得作罢。

……

是夜,潞州团练营地外,数十个黑影正伏在地上。

“刘校尉,营地里怎么一片黑暗,连一丝灯火都没有?”一个很小的声音起起。

“我怎么知道?”黑暗中的刘校尉也是一脸的茫然:“管他呢?将军只是命令我们绑几个哨兵回去。扫一扫潞州团练的脸面,我们照做便是!”

……

薛讷的中军大帐内,一­干­将领早已到齐。

薛讷问道:“蓝田王还没到吗?”

崔宣道答道:“回禀大都督,已经去催了!”

薛讷还没说话,便听到帐外一个声音传来:“大都督久等了,李陶来了!”

话音刚落,李陶已经进入了大帐内。

“蓝田王。你可来了!”

李陶解释道:“大都督,是这样的,昨夜有敌人探子来摸营……”

“什么?”李陶话还没说完,薛讷便大吃一惊站了起来:“此地距贼酋领地还有四百多里地,他们怎么可能来摸营?”

“大都督,你不信我?”李陶不满道:“总共五十四人,全部身穿夜行服,我已经将他们拿下了,现在人就在大帐外!”

“快带我去看看!”薛讷脸­色­凝重,若真是敌人来摸营,那情况就严重了。

薛讷与一­干­将领随着李陶来大帐外,果然有数十个麻袋扔在地上,麻袋中的人还在动。

“打开!”薛讷命令道。

早有军士上前将麻袋打开,果然都是穿着黑衣的人,他们都被五花大绑着,口中还塞着东西,唧唧呀呀说不出话来。薛讷打量这些人,不由有些奇怪,看他们的面孔不像是契丹人与奚族人,倒像是中原人,这是怎么回事。

突然,薛讷看见了一个熟悉的面孔,他有些惊讶道:“刘校尉?怎么会是你?”

刘校尉是李思经手下的校尉,半夜去袭击潞州团练大营,稍一思索薛讷便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他扭头向李思经看去,李思经却极力躲避着薛讷的目光。

“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薛讷铁青着脸,用刀一样的目光逼视着李思经。

李思经却只是低头一言不发。

“哦,原来是李将军的手下!”李陶笑着对薛讷道:“大都督,我李陶可真要谢谢你了!”

薛讷以为李陶在讥讽自己,他抱抱拳咬牙切齿道:“薛某治军不严,让蓝田王见笑了,薛某一定会给蓝田王一个交待!”

所有人都看出来了,薛讷这回是动了真怒,不由地为李思经担心。

四百三十三章必败无疑

李陶奇怪道:“大都督,我是真心感谢你,你向我交待什么呀?”

薛讷见李陶不似玩笑,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你感谢我做什么?”

李陶正­色­道:“大都督知道我潞州团练刚刚组建不久,缺乏大战经验,怕我们夜间疏于防范,特派出人来试探一二,为的是让我们明白,无论何时何地都不能放松警惕。大都督如此良苦用心,我李陶怎能不谢你?”

“啊?”众人一听,都傻了。这蓝田王还真能瞎掰,就是傻子也看得出来这里面的猫腻,可他却偏偏故作不知。

薛讷也被李陶这话说迷糊了,他不知李陶是何意,正要说话,却见李陶向自己挤了挤眼道:“大都督,你的好意我李陶心领了,如今大战在即,容我以后再谢你。你不是差人喊我来商议军情吗,还是正事要紧!”

这回薛讷听明白了,李陶这是在暗示自己,就要打仗了,让自己控制住情绪,不要因小失大。这李思经的人马占了此次全部人马的一半,若处置了他对士气影响颇大。既然李陶给了自己台阶,自己也只有顺势下了。

想到这里,薛讷咬咬牙接过李陶的话,一语双关道:“难得蓝田王如此理解薛讷某,薛某在此谢过了!”

听薛讷如此一说,李思经悬在半空中的心终于放下了,他忍不住抹了一把脸上的冷汗。

薛讷瞪了一眼李思经,又转头看着地上的那些人,冷冷地命令道:“将他们拉下去!”

“是!”早有军士过来。

“每人重打三十军棍!”薛讷恨恨地补充了一句。

说罢,头也不回地转身进了中军大帐。

待众人重新坐定,薛讷开始向众人训话:“诸位,营州脱离我大唐已经近二十年,这是我们军人的耻辱。当年,我是亲自参加了东硖石之战,至今我还能想起当年的惨状!”

说到这里,薛讷面上显出痛苦之­色­。

薛讷所说之事。众人都知道,这不仅是他们这些军人之耻,更是大唐之耻。

这事还得从神功元年说起,当时契丹各部遭遇了大饥荒,循惯例向大唐这个宗主国求援,然而营州都督赵文翙刚愎自用,施行暴政。非但不加赈济,坐视对方饿殍遍野。还于此时禁绝边贸,落井下石,更对前来请援的契丹首领傲慢无礼,肆意侮辱,结果逼反了契丹诸部。

契丹大贺氏部落联盟长李尽忠和归诚州刺史、酋长孙万荣带领数个契丹部落,开始反抗大唐。

契丹人势如破竹,很快便攻陷了安东都护府所在的营州,营州都督府被迫南迁到河北渔阳。

武则天为人雄才大略,她治政时期。尚算是大唐百姓生活较好之时。然而大唐军队却弱小不堪。

武则天在得知安东都护府被击垮之后,急遣二十八员大将统重兵前往征讨,在八月与契丹人接触,双方激战于黄麞谷,结果唐军伤亡惨重。

后来,大唐出动了四十万大军,由名将王孝杰统领。数员宿将相辅。

圣历元年三月,两军战于东硖石,唐军再次惨败,四十万大军死伤殆尽,连主帅王孝杰都在绝境下被迫跳崖而死。

至此,大唐与东北的陆路交通便被契丹所阻断。大唐对辽东地区再也无力控制,安东都护府彻底陷入崩散状态,之前征伐高句丽取得的成果丢失殆尽。

薛讷抬起头来,看着众位将领道:“如今,陛下雄才大略,决定讨伐契丹奚族,重新设置营州。我等受陛下重托。敢不誓死效命,征战疆场,真捣酋窝?”

薛讷的一番话,说得众人群情激昂,纷纷表态要求请战,只有崔宣道暗自皱起了眉头。

崔宣道从一开始便不看好这次讨伐,他多次劝阻薛讷,薛讷对此是心知肚明的。薛讷环视众人,发现除了崔宣道之外,还有一人始终一言不发,此人不是别人,正是蓝田王李陶。

李陶此刻正一边把玩着手中的折扇,一边在思考着什么,对众人的亢奋压根视而不见。

崔宣道的意见薛讷可以忽略不计,可李陶却绕不开,更何况薛讷并没打算绕开李陶,非但如此,他还很想听听李陶的意见。

想到这里,薛讷一摆手,止住了众人的喧哗。

“蓝田王,不知你有何高见?”薛讷问道。

大帐内突然静了下来,似乎让李陶醒过神来,他见众人都在瞅着自己,不由有些奇怪,他看向薛讷:“大都督,你们这是怎么了?”

薛讷道:“没什么,大家只是想听听蓝田王对此次征讨有何看法。”

“问我吗?”李陶指了指自己道。

“正是!”

李陶笑了笑道:“很简单,我的意见只有四个字!”

“不知是哪四个字?”

“必-败-无-疑!”

李陶缓慢说出的四个字,让在场的众人无不大惊失­色­。

“蓝田王,你这话是何意?”薛讷面上也变了颜­色­。

“真想知道?”李陶问道。

“蓝田王请讲!”

“首先,不占天时。现在正是一年最热的时候,我军大多是步兵,在这样的天气下行军,极耗体力。而对方全部是骑兵,机动­性­极强。若敌我突然遭遇,结果可想而知!”

李陶说的是实情,众人听了不由点头。

“其次,不占地利。我们与契丹人交战之地在营州,营州在契丹人的控制之下已经有近二十年了,从檀州到营州这一路四百多里,他们对地形远比我们熟悉,可以在任何地方对我们袭击,我们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就算我们加紧戒备,可总会有疏漏,在这种有心算无心的情况下,焉能不败?”

李陶的话让众人心头蒙上了一层­阴­影。

“其三,不占人和!大都督手上虽然有六万兵马,但都是临时凑在一起的,包括各州近百个折冲府的府兵,他们的训练差,战斗力低下,而且很少在一起协同,指挥起来很难统一,这与以部族为主的契丹人有着天壤之别。”

李思经不服气道:“那也未必,大唐自建立以来,一直用的是府兵,战绩辉煌,并没有蓝田王说的那般羸弱!”

四百三十四章以一当十

李陶摇摇头道:“李将军此言差矣!你所说的那是高祖太宗时的情况。那时候,”

说到这里,李陶叹了口气道:“这么多年来唐朝初期,府兵番上、戍边都能按规定轮换,勋赏也较丰厚,许多富人将当兵作为求取功名利禄的手段,因此,府兵制呈现出一派繁荣景象。可从高宗、武后起,同边境战争频繁,府兵得不到轮换,以至出现了壮龄应募,华首未归的情形,番上制度也遭到破坏。加上勋赏不行,府兵地位下降,当兵无利而有害,因此富人千方百计逃避兵役,兵役负担逐渐落到穷苦农民身上,宿卫府兵被卫府长官当作奴仆使用,从事各种杂役,百姓耻作府兵。为躲避服役,有些人不惜自残手足。特别是如今均田制也日趋破坏,府兵之家因不免杂徭,贫弱不堪,纷纷逃亡,府兵制已经难以继续实行下去了,甚至出现了折冲府无兵上番的局面。”

说到这里,李陶望着李思经道:“按理说,李将军的右卫五十四个折冲府,此番至少应该集结五到六万人,可目前仅来了三万人,个中原因难道李将军不知道吗?”

李陶的话让李思经哑口无言,他管辖的折冲府的确也到了无兵上番的局面。

李陶不客气地问道:“大都督,平心而论,你现在手下的这些兵,论起战斗力,可比当年东硖石之战的府兵强?”

薛讷摇摇头。

“我再问大都督,你当年在耿国公手下效力,你觉得你的能力比起耿国公如何?”

耿国公便是当年兵败东硖石,坠崖而死的王孝杰。

薛讷摇头道:“我不能与耿国公相比。”

“兵不比当年强,将不比当年强,当年大唐四十万人尚且全军覆没,今日只有六万人,你们又凭什么能战胜契丹人呢?”

李陶的话让众人都不言语了。

薛讷有些不服气,他争辩道:“可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契丹与奚部落都有内附的意思。他们现在跟着默啜,是由于朝廷废止了松漠都督府,没有依靠,在默啜的打压之下无可奈何之举。只要朝廷能恢复松漠都督府,他们马上就归降。收降奚、契丹就可以去默啜的羽翼,何乐而不为?”

李陶看了薛讷好一会,摇头苦笑道:“大都督与这些草原部族打了一辈子交道。怎么会不了解他们呢?他们崇尚武力,谁的拳头硬他们就听谁的。这么多年来。大唐连一次也没赢过契丹,他们凭什么归附大唐?换作是你,你会吗?”

薛讷眉头紧皱:“蓝田王,那你的意思是?”

李陶直言道:“这彻头彻尾就是就是默啜设的一个圈套,他们用这种骄兵之计,如果我们上当了,正好可以打个伏击。就算我们不上当,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

李思经的声音在一旁不合时宜地响起了:“即便如此,我们也要拼死一战。我大唐男儿没有怕死的。”

李陶冷冷地盯着李思经道:“打仗不是光靠勇气的,还要靠脑子,最终还靠实力。我最讨厌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蠢货了,当年王孝杰,前不久的孙佺,还有现在的你,莫不是如此。为国捐躯死得其所也就罢了。可为了自己的一战成名,而让那么些人白白死去,那简直就是混蛋。难道我大唐男儿的­性­命就草芥不如,就是让敌酋任意杀戮的吗?”

李思经脸­色­铁青,胸脯上下起伏,显然被气得不轻。

李陶依然不客气道:“李将军。你别不服气,就你那三万府兵,我潞州团练就能收拾了,更别说兵强马壮的契丹奚族联军了。”

薛讷一听李陶越说越离离谱了,赶忙劝道:“蓝田王,你的意思我明白了,你就别说气话了。”

李陶笑笑不再说话了。

李陶不说话了。可李思经不­干­了,他眼珠一转道:“蓝田王,你的意思是说你的潞州团练可以以一当十?”

李陶不以为然道:“对付你这样的府兵,以一当十我都是说少了。”

“那好,蓝田王,那我们就较量一番如何?”李思经向李陶挑战了。

“没问题,你划下道来,若是潞州团练输了,我收回我说的话,并向李将军叩头陪罪。”

“好,若是我的府兵输了,我李思经也向叩头陪罪。”

“蓝田王,李将军,你们这是何必呢?这万一是要伤了和气……”薛讷一见情形不好,赶忙劝阻道。

李陶对薛讷摆手道:“大都督,你放心,我自有分寸,不会伤了和气的。”

说罢,李陶看向李思经:“我的兵有八百人,全上也行,上一队也行,上一火也行。起先骑战也可,起先步战也行。总之,你上十倍于我的人,怎么较量由你定,我自当奉陪。”

李陶这话说得很满,让众人觉得心中很不舒服,除了王海滨带的是官健之外,他们全都带领的是府兵,府兵让李陶说的如此不堪,他们面上也无光。

李思经听李陶如此说来,心中倒是有些小心了。李陶的骑兵他是见过的,无论从马匹、装备还是训练上,都比自己的骑兵强的太多。相反,府兵大多是步兵,步战能力要强于骑战能力,若是让李陶的骑兵下马与自己进行步战,在十倍于对方兵力的情况下,李思经有十成的把握。

想到这里,李思经点头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选择步战吧!你出一火,我出五百人!如何?”

薛讷担忧道:“这刀枪相见,若是……”

李陶早有准备,他笑道:“大都督,我的辎重里有上万根白蜡杆,此时正好一用,不会有大碍的!”

“你准备这些白蜡杆做甚?”薛讷不解道。

“我自然有用处!”说到这里,李陶对李思经道:“李将军,给你半个时辰准备,够吗?”

“够了!”

“那好,半个时辰后,校场见!”李陶铿锵道。

李思经抱拳道:“李某告辞!”

说罢,转身而去。

见李思经离去,李陶不急不慌又坐了下来,玩弄起手中的折扇来。

四百三十五章零伤亡

“蓝田王,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薛讷虽然不知李陶为何如此,但他知道李陶此举必有深意。

“兵法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现在没有办法让他知彼,但却能让他先知己。只有真正清楚自己的实力如何,到了战场上才不会做傻事。”

王海滨在一旁小声问道:“蓝田王,你真有把握能以一当十胜了李将军。”

“现在说这个没有什么意义,到时看结果便是!”

“李将军已经回营了,蓝田王难道不去准备准备?”王海滨提醒道。

“准备?有什么可准备的?”李陶很是奇怪。

……

中军大帐以外数百米处有一片空地,这里被开辟成了临时校场,薛讷及一­干­将领肃立于场边,李陶与李思经则分别站在薛讷身边。

场内五百府兵个个膀大腰圆,能从三万人被李思经选出,说是百里挑一也毫不过分,他们正站在场中一侧活动身体。而场中的另一侧,李陶的潞州团练却连个人影也没有。

李思经斜眼瞥了李陶一眼,心中疑惑:难道他是怕了,为何迟迟无人下场。

正疑惑间,突然有人喊道:“来了!”

果然,潞州军营方向漫起滚滚尘土,显然是骑兵在疾驰。越来越近,骑兵到了校场另一边之时,如同一人一般,齐齐停下,整个校场立刻被灰尘所笼罩,而骑兵们却鸦雀无声地立在原地,甚至连马的嘶鸣都没有一声。

场中那五百军士连同边上的薛讷等人,虽然都变成了土人,可他们却一点发作的意思也没有,他们都被潞州团练的­精­湛骑术所深深折服。

骑兵中一人跳下马,穿过校场向这边跑了过来。王海滨认得此人,正是被誉为军中第一箭的神箭雕翎秋白羽。

秋白羽跑到李陶面前大声禀报道:“潞州团练八百零三人全部带到,请团练使训话。”

李陶扭头对李思经道:“李将军,我潞州团练全部在这里了。三个骑兵队。每队有四火,斥候队与特种队各有两火,总共有十六火,请你随便抽出一火。”

众人听了李陶的话,连看他的眼神都变了。李思经从三万人中­精­心挑选出了五百人来应战,可李陶竟然让李思经从潞州团练中随意挑出一火。且不说一方是五百人,另一方是五十人。单说李陶的这份气度与自信,李思经就望尘莫及。

李思经就算再不顾颜面。也不好意思去点潞州团练的人。

李陶见状笑了笑,又对身旁的薛讷道:“大都督,李将军太客气了,就烦请大都督随意指定一火吧!”

薛讷点点头道:“那好,就让第二骑兵队第三火上场吧!”

李陶听罢,对秋白羽吩咐道:“让第二骑兵队第三火全体下马卸甲准备上场!”

秋白羽应了一声,正要离去,却听李陶道:“等等!”

“不知团练使还有何吩咐?”

“准备完毕后,让第二骑兵队第三火的火长到我这里来一下。”

“遵命!”

秋白羽一回到骑兵队前。便开始下令。随着秋白羽的口令,数十匹战马上的骑兵跳下战马,便开始卸去身上的战甲。不仅是战甲,他们就连上衣也脱去,五十人人全部赤着上身。

为首的一人又跑向了李陶,到了近前,他并没有向秋白羽一样向李陶施礼。而是单腿跪地,目光炯炯向李陶大声道:“主人,潞州团练第二骑兵队第三火火长李十一,前来向主人报到!”

李陶笑着问道:“看到场中那些人了吗,有问题吗?”

“看到了,主人。没有任何问题!”李十一头也不回,斩钉截铁道。

李陶点点头道:“回去告诉兄弟们,平时怎么练的就怎么来,怎么打我不管,但我要零伤亡,明白吗?”

“明白!”

“还有,场中这些人现在是我们的友军。现在只是切磋,在保证我们的人零伤亡的前提下,尽量不要下死手,尽量避免他们出现重伤或死亡的情况,能做到吗?”

“请主人放心,李十一明白!”

“好了,去吧!”李陶摆摆手。

“请主人敬候佳音!”李十一起身而去。

这名叫李十一的潞州团练火长,与李陶差不多也是十五六岁的年纪。从他们俩的对话中,众人不难听出,那五百名彪形大汉压根就没被他们放在眼中。

王海滨轻声问道:“蓝田王,这零伤亡是什么意思。”

李陶盯了他好一好,忍不住调侃道:“王都尉,你不会真不知道吧?”

其实不仅王海滨,就是其余的将领也不知道,只不过他们没有向王海滨这样直接问出来而已。

“真想知道?”

王海滨点点头,其余众人也伸长了耳朵。

“零伤亡,顾名思义就是受伤死亡的人都为零。”

李陶的话让众人都生出了一个念头:这个蓝田王要么是傻子,要么是疯子,连这都敢想。

就在李陶说话间,比斗的双方都已经手持白蜡杆在场中站定,府兵一方人数众多体型硕大,而潞州团练一方人数稀疏相对瘦弱,双方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李将军,可以开始了吗?”李陶笑吟吟地瞅着李思经。

“没有问题!”李思经显然被李陶刚才与李十一之间的对话打击的不轻,说话已经没有之前底气足了。

李陶朝着薛讷做了个“请”的手势:“那好,就请大都督下令吧!”

薛讷也不客气,他朝着场中大声命令道:“双方听好,时间为一柱香,最后剩下人数多的一方为胜方!开始!”

薛讷令声刚落,五百府兵便嗷嗷直叫饿虎扑食般冲向了潞州团练。五十名潞州团练像被吓傻了一般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瞬时间,他们便被府兵包围,淹没在人海当中。

只见场中人影绰绰,一片大乱,薛讷等人只能听见场中噼里啪啦的击打声、惨呼声、倒地声,却根本看不清场中的乱局。

王海滨偷眼向一旁瞧去,只见李思伸长了脖子向场内张望着,脸上焦急之神显露无遗。可见府兵人数虽然,可李思经的心里却并没有底。

与李思经截然不同,李陶似乎并不在意场中的打斗,而是在低头沉思,仿佛眼前这一切与他没有丝毫关系。王海滨实在无法判断,李陶这是不忍看,还是早已胸有成竹。

四百三十六章失败乃成功之母

约莫半盏茶时光,场中的打斗已不再那么凌乱了,还在继续打斗之人少了几乎一半,而另一半人倒地无法起来,惨呼之声不绝于耳。

王海滨细细一看,不由大吃一惊,倒地之人似乎全是府兵,竟连一个潞州团练也没有。他揉了揉眼睛,数了一遍场中光着膀子的团练兵,果然一个不少,还是整整五十人。王海滨不知这些团练是如何做到的。

好奇之下,王海滨瞪大了眼睛细看,终于发现了一些端倪。

他发现团练兵不似府兵那样一窝蜂各自为战,没有一个单打独斗的,或三人、或五人聚在一起相互成犄角之势,他们相互配合纯熟,府兵围着他们,人数虽多却根本发挥不了作用,反而被他们逐个打倒在地。除此之外,眼尖的王海滨还发现了团练的一个特点,他们不出多余之招,只要出招必有一名府兵倒地,从无落空。

王海滨看得明白,此刻虽然还是府兵在进攻,团练依然处于防守,可府兵明显已处于强弩之末,而团练的防守效率既高又节省体力。王海滨可以预见,要不了多长时间,此消彼长这下,潞州团练的优势便会彻底凸现。

想到这里,王海滨又瞥了一眼记时军士手中的香,大约已燃去了三分有二,他心中暗自猜测:看来要不了多久,潞州团练便会反攻了。

似乎为了证实王海滨的猜测,场中的李十一打了个唿哨,一直处于防守的潞州团练突然开始转攻为守了。那些府兵本来就体力不支在苦苦支撑,如今潞州团练突然发动了攻势,哪里还抵挡得住,纷纷被打倒在地。不一会,场中已经没有站立的府兵了。

在一旁观战的将领被深深震撼了,他们没想到并非大唐正规军的潞州团练,竟然会有如此恐怖的战斗力。他们心中清楚,就这还是李陶预先让他们手下留情了。若这是真刀真枪在战场上厮杀,恐怕地上已经没有活口了

就在众人感慨万分之时,场中的火长李十一并没闲着,随着他的口令声,五十名完好无损的潞州团练整齐列队,来到卸甲之处,穿好上衣与胄甲。然后翻身上马,与场边肃立的骑兵融为一体。

秋白羽如之前一样。跑到李陶面前,大声道:“报告团练使,任务完成!”

李陶挥挥手道:“迅速返回营地待命!”

“是!”

又是一阵尘土飞扬,秋白羽指挥着潞州团练呼啸而去。

尘埃落地之后,场中一片寂静,就连原先哀嚎的府兵也紧紧闭住了嘴。

观看的薛讷等人产生了一种错觉,似乎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可场中倒地的那些府兵却真实地存在。

良久,薛讷终于率先说话了:“好个零伤亡。好个潞州团练,好个蓝田王,我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好!好!好!”

连说了三个好字之后,薛讷转头向中军大帐走去。

李陶淡淡一笑,随后跟了上去。

其余众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向中军大帐走去。只留下了目瞪口呆的李思经与一地的府兵。

待众人重新在中军大帐就座完毕,薛讷直接看向李陶道:“蓝田王,你这么做,到底想说明什么?”

“我这么做并非是为了炫耀,只是想告诉在座的诸位。论起契丹骑兵的战斗力,并不比潞州团练差。若是小瞧了他们。是要吃亏的,而且是要吃大亏的。潞州团练只有八百人,可契丹与奚族骑兵加在一起有好几万呢,一旦对敌,诸位可以想象一下,会是什么结果。”

薛讷一脸苦涩道:“既然是必败无疑,那蓝田王的意思是不同意打这一仗了?”

“大都督。我什么时候说过不同意打这一仗了?”李陶反问道。

“啊?”薛讷被李陶搞糊涂了,他忍不住道:“蓝田王,你也别卖关子了,到底是个什么想法,你直接说出来吧!”

李陶站起身来,他环视了一圈众人,缓缓道:“我来之前就给陛下说过,此战必败。但是,最终我与陛下都决定,就算此战必败,也要打这一仗,诸位可知道原因吗?”

众人屏息细听。

李陶朗朗道:“原因有三!”

薛讷面­色­凝重道:“蓝田王请讲!”

“其一,正如大都督所说,营州已经被契丹占据了近二十年,之前中宗、睿宗都没有大的动作,而现在我们出兵征讨契丹与奚族,是表明陛下一种态度,营州是我大唐之领土,大唐有恢复安东都督护府的决心与信心。”

众人点头。

“其二,以前我们都是抱着打胜仗的想法,却最终打了败仗。而此次,我们是抱着打败仗的想法来打这一仗,尽管这次还是会输,但却可以让今后打胜仗。”

李楷洛不解地问道:“蓝田王,你说的让我愈加糊涂了,这两者有什么区别吗?”

王海滨心中一动,他问道:“蓝田王,你的意思可是通过这一仗,找出契丹骑兵的弱点,哪怕是败了,也要从中汲取教训,为下次打胜仗奠定基础。”

李陶赞许地看了看王海滨:“想不到我们当中还是有明白人的,俗话说,失败乃成功之母,我们屡战屡败,只是追究责任,认为契丹强大,而从来没有认真想过为什么会败,怎么败的,今后如何战胜契丹人。此次,我们就要通过此战,彻底找到契丹人的弱点,为下一战积累经验。”

众人不住点头,刚才低落的心情,被李陶这一番话又激励起了斗志。

薛讷问道:“蓝田王,这其三是什么?”

“这其三,就是因为有潞州团练的参战。你们以为我花了那么多钱,装备起来的潞州团练只是花架子吗?此战,潞州团练负责为全军殿后,就算此战败了,只要你们不溃散,能安全撤退到潞州团练身后,我向你们保证,潞州团练有把握阻击契丹人不能前进半步。”

众人听李陶如此保证,心中底气顿增。

薛讷也是信心大增,他又向李陶问道:“既然蓝田王都将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们若再打不好这一仗,还不如一头撞死。不知蓝田王还有什么要求没有?”

李陶斟酌片刻道:“我只有一个要求,尽管这一仗肯定要败,但我希望诸位想方设法将损失降到最低,我们大唐士兵的生命也是弥足珍贵的。我不想再看到东硖石之战、冷陉之战那样的惨相出现了,拜托诸位了!”

四百三十七章小滦河

开元二年八月十七日,作为全军殿后的潞州团练行至了小滦河。

李陶在马上看着并不宽的河道,沉思了一会,转头对始终跟在自己身后的独臂青年道:“狼十三,你去将扎勒喊来。”

狼十三自从被裴岳收服以后,就一直跟在了裴岳身边。此次,李陶出征,因不放心王府中的众人,将李白留在了王府内,而裴岳与狼十三则跟在了李陶身边,作为李陶的随身侍卫。

狼十三还是老­性­子,很少说话,听了李陶的吩咐,点点头拨马便向后而去。

不一会,扎勒便来了。

李陶当初在潞州最早买来的四个壮奴,早已脱离了贱籍,如今都是独当一面的人物了。

王毛仲与李宜德跟随李隆基,王毛仲已进封为霍国公,任左武卫大将军,李宜德也担任了羽林将军。康巴在潞州大草滩马场,为李陶繁殖突厥马成果颇丰,潞州团练骑兵现在的军马,全部是康巴的杰作。李陶充分发挥扎勒活地图的特长,尽可能地让他四处行走。这些年来,扎勒去过西域,进过突厥,此次出征前又专门让他走了营州,他所走过的路,全部都映入了他的脑中。

“扎勒,我记得你说过,渡过小滦河,往前五里是布日嘎,再往前二十里便是南台谷了?”

扎勒点头道:“小主人,一点没错!”

“这南台谷大约有多长?两边山势如何?”

“南台谷两端谷口大约有五里多的距离,过去之后便一马平川了。两边的山势不算陡峭,不过杂草比较茂盛。”

李陶听罢,拣了根木棍在地上画了起来。

不一会,李陶起身向小滦河上唯一的那座木桥走去,扎勒与裴岳紧跟上去。站在木桥上,李陶左右环顾着,河水并不算急,水流也不大。此处是小滦上水流最窄的地方,大概有五六丈的样子。其余各处要么有七八丈,最宽处超过了十丈。

“扎勒,你上次来的时候,这小滦河的水也是这么小么?”李陶问道。

扎勒摇头道:“我上次来的时候是雨季,水可比这大多了,都漫上了桥面了。现在到了盛夏,想必水就小的多了。”

李陶不再说话。而是过桥到了对面,面前是一大片丰茂的草地。前方视线不错,隐隐可以看见远方南台谷两侧的山峦。

李陶又从桥上返回,对身后的传令兵道:“传我的命令,大队人马过河后,在距离小滦河一里处摆下防御圆阵,所有人员做好战斗准备。派出斥候到小滦河上游查探,是否有敌人踪迹。另外,让辅助兵在木桥两侧打深桩,各拉一条铁链。以备不时之需。”

“是!”传令兵立刻以红白两­色­旗向后传令。

裴岳小声问道:“小主人,你是担心契丹人会在上游截断水流,然后放水冲毁这木桥?”

李陶叹了口气道:“我不敢确定,但不得不防呀,若真被毁了桥,这数万大军没有了退路,后果不堪设想呀!”

除了一部份人在河岸边上打桩。潞州团练大队人马有条不紊地渡过了小滦河。

到达一里处,车队便停了下来,辅助兵开始向车下卸物资。斥候队全部派了出去,除了在四周为大队警戒外,有二十余骑沿着河边向上游策马而去。

此时,前方有一骑向圆阵奔来。李陶放眼看去,不知是何人。

裴岳眼尖,他对李陶道:“小主人,好象是王者王都尉。”

李陶也看出来了,来人正是王海滨。

王海滨卢奴折冲府的一千二百人,处在在薛讷的中军与潞州团练之间的位置,这是李陶专门向薛讷要求的。

王海滨到了李陶面前。下马急问道:“蓝田王,怎么不走了,有情况吗?”

“我感觉有些不对劲!”李陶皱眉道。

“蓝田王,你的意思是契丹人会在这里袭击我们?”王海滨想了想,又道:“这不大可能,这里离营州还有三百多里呢,他们怎么可能到这么远的地方袭击我们呢?”

“连你都觉得不可能,这岂不正是就了那句出其不意的老话了?”李陶叹了口气道:“你可别忘了,契丹人都是骑兵,奔袭三百里对他们来说并非难事。”

王海滨还要说什么,却被李陶止住:“如果我判断错了最好,若真让我不幸言中了,我希望王都尉帮我做一件事!”

“蓝田王请吩咐!”

“王都护,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向大都督要你,让你在我的前方?”

王海滨摇摇头。

“就是为了关键时刻让你帮我一把!我希望在大军溃败之时,你能安排你的人手,组织溃兵从我所设的圆阵两侧通过,万万不能让他们从正面冲击了我的防御阵地,给契丹人可趁之机。你能做到吗?”

王海滨见李陶说的很严肃,知道事关重大,他郑重道:“蓝田王,请放心,我会尽最大努力的!”

“王都尉,拜托了,你去吧!”

“蓝田王,我告辞了!”王海滨向李陶行了一礼,又骑马而去。

李陶望着王海滨远去的背影,又喊道:“裴叔,狼十三,你们俩马上到中军与前军去一趟,见了……”

……

布日嘎是一片水草丰茂的地方,本来这里应该有牧民放牧,可现在牧民却不见了踪影。薛讷骑在马上,看了一眼头顶毒辣的日头,不禁摇了摇头。

此时的薛讷不再有当初的那种豪言壮语,反而隐隐有了一丝说不出的担忧。或许是太想立功的,亦或许是其他原因,总之人什么都考虑到了,唯独忘记了一点:自己所率领的军队大部分都是步兵,每人都背着数十斤的武器装备,在如此大的太阳下行军,是一件极耗费体力的事情。

望着萎靡不振的士兵,薛讷知道,如果此时契丹人真的来袭,士兵们别说是迎战了,恐怕连逃跑都跑不动了。到达营州这一路还有三百多里,契丹人会不会来袭击、何时来袭击都不是他所能掌控的,可又不能为了怕袭击而止步不前,在这里傻等,唯一能做的就是祈求老天爷的保佑了。

此刻,薛讷终于明白李陶当初所说的,关于此战必败天时方面的原因了。想什么来什么,就在薛讷刚想到李陶的时候,李陶便派人来了。来人薛讷认得,是李陶的贴身侍卫裴岳。

四百三十八章契丹酋长

“大都督,小主人让我传信给你!”裴岳直截了当对薛讷道。

“请说!”薛讷很是客气。

“小主人说,让大都督与中军在布日嘎多停留些时间,待前军全部顺利通过南台谷后,再往前进发。”

薛讷听罢一惊,问道:“蓝田王这是何意?难道他知道契丹人会在南台谷袭击我军?”

裴岳摇摇头道:“小主人没有说,他只是说南台谷的地形适合打伏击,为了以防万一,还请大都督稍安勿躁。”

薛讷点点头:“我知道了,告诉蓝田王,我这就派人前去提醒前军的李思经将军,让他多加小心。”

“李思经将军那里,小主人已经派人去通知了!”裴岳道。

薛讷笑道:“蓝田王想得还挺周到,替我谢谢他了。”

裴岳又朝着薛讷身边的李楷洛道:“李将军,不知可否借一步说话?”

李楷洛看了一眼薛讷,薛讷朝李楷洛微微颌首。

李楷洛随着裴岳来到一边,裴岳道:“李将军,小主人让我专门嘱咐你,让你多注意前军的动态,若前军溃败,你什么都不用管,只须保着大都督安全退到潞州团练大营便可。小主人说,冷陉一战的悲剧不能再重演了,主帅若再次被俘,大唐与陛下都将会颜面无存。”

李楷洛神­色­凝重,他对裴岳道:“请转告蓝田王,李某就算豁出这条­性­命,也会保得大都督周全的!”

望着裴岳远去的身影,薛讷扭头问道:“裴岳给你说什么了,竟弄得如此神秘兮兮的?”

李楷洛不敢隐瞒,将蓝田王的嘱咐一五一十道来。

薛讷听罢,不由皱眉:“蓝田王也有点太小心了吧!”

李楷洛在一旁劝道:“大都督,末将以为蓝田王所说的在理。您的安全现在不仅仅只您是个人的事情了,大都督您想想,您是陛下此次钦点的讨伐主帅。若真有个什么意外,陛下就会大失颜面了。”

薛讷一言语了。

李楷洛建议道:“大都督,要不让兵士们歇一会吧!等前军通过南台谷后,我们再出发。”

薛讷摇摇头:“不,继续前进!”

“可是蓝田王……”

李楷洛还要争辩,却被薛讷摆手打断了:“蓝田王说的我知道了,我们多加点小心便是。部队不能停。不然李思经可就有话说了。”

……

李思经率领着骑兵站在南台谷的谷口,凭多年的经验。他知道这个山谷很容易被敌人袭击。

正在踌躇间,忽然有军士来报:“将军,蓝田王差人送信来了。”

“蓝田王?”李思经愣了愣:“让他过来吧!”

不一会以,军士领着一个独臂年轻人来到李思经面前。

“李将军,小主人让我传口信给你!”独臂年轻人一脸冷峻道。

“请讲!”李思经面无表情道。

面前的年轻人李思经认得,他是蓝田王李陶的侍卫,好像叫作什么狼十三,与李陶几乎是寸步不离。也不知怎的,他每次看到这个人。心中总有一种不舒服的感觉,特别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野­性­,让人有些不寒而栗。

“南台谷很可能有敌军伏兵,小主人希望李将军派出斥候,先占领两边的高地,再让骑兵通过过谷底。切记,骑兵完全通过山谷后。再让步兵通过。这样若是真的发现伏兵,步兵也好做防御准备。”狼十三说完后,紧紧盯着李思经。

李思经知道狼十三在等自己回话,他依然是面无表情道:“请转告蓝田王,我知道了。”

“告辞!”狼十三也不多言,真接转身而去。

……

契丹突厥大巫师桑格尔此时正站在南台谷的另一端。默默地注视着谷口。

此次唐军前来进攻契丹与奚族,突厥不可能无动于衷,但默啜现在日子也不好过,要本派不出多余的兵力来协助契丹与奚族防守。就在默啜左右为难的时候,大巫师桑格尔主动请缨,要求独自前往帮助契奚联军击退大唐的进攻。默啜本来不同意桑格尔的请求,但在听完他的想法之后。却二话没就就同意了。当然,默啜也不放心让桑格尔只身前往,派了千户长尼日勒带五百控弦之士,与桑格尔同行。

站在桑格尔身后的契丹酋长李失活,同样默默注视着此战名义上的主帅桑格尔,他也没有说话,而是想着自己的的心事。

说起来,作为契丹酋长的李失活,不管是对突厥,还是对大唐,都有一种说不出的复杂纠葛。

李失活的曾祖父是契丹族大贺氏酋长大贺窟哥,当年,大贺窟哥率领契丹各部,依附大唐。太宗按照契丹传统习俗,颁赐旗鼓。贞观十二年,大唐在契丹驻地设立松漠都督府,以大贺窟哥为左领军将军兼松漠都督,并赐姓李氏。到了李失活的父亲李尽忠时,他袭封松漠都督府都督。

后来,李尽忠和他的妻兄契孙万荣杀营州都督赵文翙反抗武周,自称无上可汗,侵略河北,武则天把他的名字改为李尽灭。李尽忠在与唐军的作战中,所向披靡,多次全歼唐军,连大唐著名的大将军都兵败自尽。在征战中,李尽忠因病去世。契丹部众在孙万荣的率领下,继续与唐军作战。就在此时,突厥默啜可汗为索取以前的突厥降户,为其女求婚,请为武周帝之子,表示愿率军进讨契丹。武则天遂册授默啜为左卫降军、迁善可汗。默啜乘李尽忠卒丧之机,偷袭松漠,掳掠李尽忠、孙万荣的妻子而去。正与唐军作战的孙万荣,忽闻松漠有失,慌恐不安,众心离散。附于契丹的奚人也乘机背离契丹。于是,唐军击其前,奚族兵众击其后,契丹军大溃,孙万荣被杀死。契丹遭此大败后,余部及奚族、霫族等皆降附于后突厥。

李失活虽然率领着契丹余部依附于突厥,可在他心中还是一直向往曾祖父时代的荣耀。可是,今日之大唐已非昔日之大唐,就算他想重新做松漠都督府都督,可大唐也得有这个实力,不然,他凭什么听大唐的。基于这种复杂的心情,此战李失活既想重创来犯之敌,取得胜利。可又想看见大唐军队一展当年之雄姿,将契奚联军打败,让自己心甘情愿的归顺大唐。

四百三十九章前军败退

“契丹王,唐军来了!”就在李失活浮想联翩之际,奚王李大酺急切的声音传来。

“来了么?”李失活赶忙问道:“是骑兵还是步兵?”

“唐军的骑兵与步兵同时进入了谷内!”李大酺兴奋道。

“同时进入了?这怎么可能?”李失活疑惑着又问道:“他们派出斥候了吗?两边的高地他们派人占领了吗?”

李大酺信誓旦旦道“一点没错,是我亲眼看到的,他们的骑兵与步兵同时进入了南台谷,前后距离还不到一里地。而且他们既没派出斥候,也没有占领两侧的山谷,就大摇大摆地进入了山谷。”

李大酺的话让李失活有些不知所措了,他在猜测对方主将这么做,是故作玄虚还是其中另有­阴­谋。想了好一会,李失活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他把目光投向了桑格尔。

桑格尔却不动声­色­道:“不管他们有什么­阴­谋诡计,我们只管按照之前的计划行事便可。”

其实李失活的顾虑完全是多余的,大唐前军骑兵与步兵一起进入山谷,而且并没有派出斥候,也没有占领两侧的高地,这并非有什么­阴­谋,完全是前军主帅李思经与李陶赌气所造成的。在之前与潞州团练的比试当中,李思经的府兵完败,让他颜面扫地,感觉到在众人面前抬不起头来。

此次,李思经作为前军主帅,本来他在进入南台谷之前,也想着先派出斥候,等占领两侧的山峦之后,大队人马再进入山谷。可是,就在这时候,李陶却派人来给他传话,这让李思经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不为别的,就为了争回一个面子,我不听你李陶的也可以安然通过南谷台。基于这种心理,所以才出现了现了如此反常情形。

虽然是为了赌气,可率先带着骑兵进入谷中之后,李思经的心里也是七上八下的。就这样,李思经一路上提心吊胆小心翼翼,眼看着就要走出谷口了,他才松了口气。

就在此时。两侧的山谷之上突然如雨点般洒下了很多东西,李思经发现这一异状。大吃一惊,赶忙喊道:“注意敌人偷袭。”

但是那些黑乎乎的东西被丢下之后,便再没有了动静。中不知怎么回事,平时训练有素的战马,此时却躁动不安起来。李思经好不容易才安抚好自己的坐骑,这时有人来报:“将军,被人从从山谷上洒下的是狼粪!”

李思经这才恍然大悟,马天生怕狼,战马之所以如此躁动。已经因为他们嗅到了狼粪的味道了。

想到这里李思经心中生出一丝不祥的预感,他马上传令,让骑兵迅速冲出山谷。

李思经的将令刚刚传出,他便发现了一幅诡异的画面:数百只狼出现在迎面谷口,它们排列着整齐的队形,慢慢朝着李思经的骑兵逼近。

草原上有很多狼,但它们大多数都在晚上出现。白天很少现身。狼是群居动物,可一般的狼群都在几只到十几只之间,若是达到数十只那就是非常大的群了,可像这样一次聚集几百只狼的,还闻所未闻。

李思经知道这么多狼的出现,对骑兵的座骑意味着什么。他大喊道:“放箭,赶紧­射­死那些狼!”

可惜,一切都晚了,那些狼齐齐发出长嚎,开始小跑着朝向骑兵冲了过来。

那些被骑兵勉强控制住的浑身颤抖的战马,看到了这一幕,哪还听骑兵的指挥。掉头便向后逃窜。失去对战马控制的骑兵,完全惊惶失措,只能紧紧地伏在马身上,不让自己被发疯的战马甩下去。

李思经还保持着一丝清醒,他很想止住向后奔逃的的骑兵,可是,他很快就发现这一切都是徒劳的,不仅他的声音被淹没在战马的嘶鸣声与人员惊恐地叫喊声中,就连他自己的座骑也是惊恐万分的向前狂奔。

李思经的战马是一匹纯种的西域马,此时在逃跑的过程中显示出速度上的优势。李思经在风驰电掣的战马上,还来不及懊恼,便看见了紧跟在骑兵后侧的步兵。他的心顿时跌入了谷底:近万名骑兵骑着失去控制的战马,以极快的速度冲向毫无防备的步兵,而且这些步兵都已经行军了半日,体力早已透支,加上地形的限制,这些步兵的队形非常密集。

骑兵越来越近,李思经甚至能看见自己的步兵脸上露出的惊恐而又绝望的目光……

……

薛讷的中军还在向前行进着,李楷洛向薛讷建议道:“大都督,前面就是南台谷了,要不,我们在这里稍稍等候一会,等前军全部通过山谷后,我们再进入。”

薛讷还没来得及答话,却听见南台谷内传来了如同打雷一般的轰鸣声,而且这声音越来越近。

“大都督,这是大队骑兵全速冲锋的马蹄声,你听!”说到这里,李楷洛疑惑不解道:“不对呀?李将军前军的骑兵只有**千人,可听这声音,骑兵至少也得有三万人,难道……”

李楷洛的话音未落,便见有骑兵从山谷中疾驰而出。

李楷洛一见赶忙大喊道:“大都督,是李将军的骑兵,不好,他们正向我们冲了过来。”

薛讷也看见了这一幕,他不由大怒道:“李思经疯了吗?赶紧让他停下来,不然我们的步兵……。”

薛讷的话说了一半就嘎然而止了,他的眼睛瞪的大大的,眼前的一幕让他嗔目切齿:契丹骑兵正尾随在李思经骑兵的后面,肆意砍杀刚刚被李思经骑兵践踏过大唐兵士,在一道道血光中。契丹人轻而易举地收割着唐军士兵的生命。

“李思经,你个混蛋……”薛讷气急攻心,一口鲜血喷出。

李楷洛见眼前形势危急,他想起了裴岳之前给他的叮咛,赶忙对薛讷道:“大都督,快走!”

薛讷此时双目赤红,哪还听得进去李楷洛的话,他退反进,拍马就要向前去。

李楷洛见状不由急了,薛讷单骑向大队骑兵而去,这不谛于自杀。情急之下,李楷洛对薛讷道了声:“大都督对不住了!”便出掌将薛讷击晕了过去,横放在自己的战马之上,不管不顾地回头向来路狂奔……

……

四百四十章车阵

潞州团练的圆形车阵已经布好,就连从军多年的王海滨也挑不出半丝瑕疵来,王海滨实在想不明白,这些仅仅被训练了三个月的辅助兵,是如何做到这一点的。

不过,在赞叹之余,王海滨还是多少有些嘀咕,这蓝田王也有些太谨慎了,像他这样草木皆兵,何时才能到达营州?

嘀咕归嘀咕,可大都督让自己必须听从蓝田王的命令,作为军人,他还是无条件地服从了蓝田王的命令。看着自己的兵士百无聊赖地站在原地,王海滨不由有些苦笑。

突然,前方传来了异样的声响,王海滨放眼望去,只见前面的人流如潮水般地向自己的方向涌来。他得分明,这绝不是有组织的撤退,而是无序的溃逃。王海滨心中一沉,看来真让蓝田王给预料到了,前军与中军已经败了,而且失去了控制。

想到蓝田王布置给自己的任务,王海滨迅速大喊道:“所有人员全部到位,一定不能让溃兵从正面冲击潞州团练所布下的贺阵!”

不仅是王海滨,在圆阵内的李陶与所有的团练都看到了这一幕。

李陶面­色­沉重,他担心南台谷会遭到契丹人的袭击,专门派人给薛讷与李思经分别送了信,没想到最后还是这种结果。

由于李楷洛离开的早,故而他带着薛讷一马当先向小滦河急奔,远远他已经可以看到李陶布下的圆阵了。

就在此时,王海滨对李楷洛大喊道:“李将军,蓝田王有令,切勿由正面冲击防御圆阵,赶紧从两侧撤退。”

李楷洛当然知道自己若从正面冲击防御阵地,对潞州团练将意味着什么。他急急拔转马头,向一侧行去。越来越多的溃兵紧随着李楷洛向小滦河逃窜,王海滨与手下的人已渐渐阻止不住慌不择路的唐兵了。

后方圆阵内一骑急急赶来,远远便大喊道:“王都尉,蓝田王派我传令给你。让你的士兵齐呼,溃兵必须从两侧撤离,若有从正面冲阵者,当场格杀!”

王海滨定晴一看,是蓝田王的独臂贴身侍卫狼十三,他还没来得及答话,却见狼十三已经抽刀斩杀了一名从正面冲过来的唐兵。

“还愣着做甚。若圆阵被冲破,所有人都得死。”狼十三一面杀着身边的溃兵。一边怒吼道。

王海滨面上带着悲愤之­色­,他知道李陶这样的决定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得到王海滨将令的卢奴府官健立刻大喊:“奉蓝田王之命,溃兵从两侧绕过防御车阵,违令者就地格杀!”

大多数溃兵迅速向两侧绕行,可也有一些被吓破了胆的兵士,不管不顾地直向车阵而来,王海滨哪敢怠慢,对违令者毫不犹豫斩杀。

契丹的骑兵越追越近,被死神迫近的唐军士兵哪还管得了那么多。直直向王海滨冲来。王海滨手下只有一千来人,里能阻挡住急于逃命的溃兵。眼看着契丹人越来越近了,狼十三对王海滨喊道:“王都尉,带着你的人从两侧撤回。”

“那这正面呢?”王海滨有些担忧道。

“顾不了那么多了,小主人会解决的,你赶紧撤,不然就来不及了。”

王海滨回头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契丹骑兵。狠狠跺跺脚带着自己的人从两侧撤退了。

李陶看着越来越多的溃兵朝着圆阵冲来,他们的身后是凶猛的契丹与奚族骑兵。

“小主人,溃兵离我们还有五十步了!”裴岳在一旁提醒道。

李陶叹了口气道:“他们反正必须要死,既然如此,那就拉上更多的契丹人给他们垫背吧!再等等,还会有一些契丹骑兵进入­射­程的。”

与此同时。带着骑兵杀的正痛快的李失活,也发现了小滦河边突然出现的这个圆形车阵。他勒住战马,端详了好一会,对身边的李大酺道:“奚王,看来唐军也有后招,为了保险起见,我们还是暂停追击吧!”

“暂停追击那岂不是前功尽弃了?眼看着就把他们赶进小滦河了!”李大酺心有不甘道。

李失活劝道:“你放心。他们过不了小滦河,你忘了我们在小滦河上游已经安排了人手了?”

“要不,我们问问桑格尔大巫师的意见吧?”李大酺有些犹豫。

李失活脸上显出不悦之­色­:“这仗是靠我们两个部族打的,不用事事都看突厥人脸­色­。再说了,桑格尔远远落在了后面,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赶上来,我们总不能在这里傻等着他吧?”

“那好吧,我们……”李大酺的话还没有说完,眼睛瞪得老大看着前方,就像遇到了鬼一样。

李失活很是奇怪,也顺着李大酺的视线看去,他也同样被吓呆了。

只见对方的车阵里­射­出来了一群飞速的巨箭,箭杆比长矛还粗,箭头比刀头还要大的箭。只要是被­射­中的,无一不是连人带马­射­穿而余势不减,将三五人穿成一串也不在少数,,在中箭人身上穿出碗口大的血洞,见者无不胆寒。这一下便镇住了契丹与奚族骑兵,这么厉害凶猛的兵器,他们连见也没见过,眼看着军士们纷纷倒下,血­肉­横飞,怎能不令人不寒而栗,尽管契丹与奚族兵强马壮,势头凶猛,但没有人下令也不得不赶紧后退。

“这是什么武器?”李大酺喃喃自语道。

就在此时,从后面赶上来的桑格尔接口道:“这肯定是唐军的弩,没想到他们居然有了连发弩,而且威力如此之大!”

“这可如何是好?”李失活也有些气馁。

桑格尔却不是很担心,他笑道:“无妨,这弩虽然威力巨大,可也有一定的­射­程,只要在­射­程之外,它便没有了作用。再说了,这东西造价肯定不菲,他不也不会有多少。我们只需要,将他们团团围住,待他们粮草耗尽,要不了多久,他们便只有死路一条了。”

桑格尔说的没错,能在很远的地方,一击杀敌,莫过于弩,其它兵器,都不能与之比肩,显然,只有弩才是冷兵里最凶猛,最厉害的兵器,李陶使用的这种武器便是大唐的车弩。由于将两张或三张弓结合在一起,大大加强了弩的张力和强度。张弩时用粗壮的绳索把弩弦扣连在绞车上,战士们摇转绞车,张开弩弦,安好巨箭,放­射­时,要由士兵用大锤猛击扳机,机发弦弹,把箭­射­向远方。一排巨箭,杀伤凶悍,令人畏惧。

还有一点桑格尔说的也没错,这种武器即使在以富庶而著称的大唐本土,也不是大量装备的,车弩及其弩箭的制造成本非常高昂,二十个中等之家的全年收入也只能够负担起一台车弩和五十支弩箭。这一次李陶的车队中带了三十辆弩车,当然,李陶并不是因为没有钱才如此,而是需要带的东西太多了,只能带这么些以防万一,没想到今日还真用上了。

四百四十一章接管阵地

说到这里,桑格尔叹了口气道:“我倒不担心这巨弩,巨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担心的是这布置车阵之人,他可是有些手段的,看来我们遇到对手了。”

李大酺不解道:“大巫师,你是从何得知的?”

桑格尔指着圆形车阵前惨不忍睹的一片狼藉道:“你们看,此人的巨弩虽然将我们的进攻阻住了,可他也让车阵之前的唐军士兵死伤殆尽,这岂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

李失活点点头道:“不错,换作我,我是做不到的。”

圆形车阵内,薛讷指着李陶怒不可遏道:“蓝田王,你怎能如此草菅大唐军士的­性­命?

李陶也不生气,只是瞥了一眼薛讷:“不是我草菅他们的­性­命,我已经派王海滨在阵前命令溃兵从车阵两侧绕行了,很多人都从两边绕行了,而这些人为了逃命却不管不顾直冲车阵,不是自己找死是什么?”

王海滨在一旁附和道:“大都督,蓝田王说的一点没错,的确是这样的!”

薛讷听罢,不禁有些语塞,他又道:“难道你就不能先让他们进入车阵后,再发箭吗?”

李陶看了薛讷好半晌才道:“我现在才明白一件事情,陛下让你担任此次征讨军的主帅,完全是一个错误。在进入南台谷之前,我就派人给你提过醒,可最终依然还是一溃千里。我在这里设下车阵,将正面之人全部­射­杀,就是为了保全这些败兵的­性­命。我不知你是不懂还是装糊涂,若我让正面的军士进入车阵,契丹军岂不也会一并攻入车阵了,车阵一旦被破,后有追兵,前有小滦河阻挡,这些人还能活下几个?孰轻孰重,难道你掂量不清吗?”

薛讷听罢。良久不语。

“小主人,找到他了!”狼十三在一旁小声道。

李陶面­色­一冷,吩咐道:“将他带上来。”

狼十三将狼狈不堪的李思经押了上来。

李陶怒视着李思经:“我派人让你派出斥候,你派了吗?”

李思经一脸死灰,他摇了摇头。

“我让你派人先占领两侧山谷,你做了吗?”

李思经依然摇头。

“我让你将骑兵与步兵拉开距离,待骑兵全部通过南台谷后。再让步兵过谷,你照办了吗?”

李思经还是摇头。

李陶叹了口气道:“一将无能。累死三军呀,现在就是当场将你斩首,也救不回那么多冤死的士兵了。”

李楷洛在一旁为李思经辩解道:“蓝田王,这也不能全怪李将军,此次契丹人出其不意驱狼打头阵,几百头狼的突然出现,使得前军战马受惊无法控制,尔后契丹人尾随追杀,这才造成了全面溃败。”

李陶眼睛一瞪:“既然是两军交战。你还指望让对方告诉你他们使用什么招,提前让你做好准备吗?简直是荒谬。若是他派出斥候,就算对方驱狼攻阵,也会提前发现,有所准备了怎会败的如此狼狈?若是他占领了两侧山谷,可以居高临下阻击契丹骑兵,迟滞他们的追击。也不至于让他们在ρi股之后随意砍杀我们的兵士。若是骑兵先通过山谷,不要与步兵首尾衔接,就算战马受惊,也不会践踏到步兵,怎会造成如此大的伤亡?”

李陶所说句句属实,不仅李楷洛。就是薛讷与王海滨等人也无法辩驳。

“驱狼攻阵?”说到这里,李陶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断言道:“能有此本事的不会是别人,肯定是突厥的大巫师桑格尔。”

薛讷在一旁惊奇道:“蓝田王为何如此肯定?”

“当年我曾去过突厥王庭,与这个桑格尔大巫师打过交道,他驱狼的本领无人能及。大白日居然能能驱狼攻阵,肯定是这个桑格尔大巫师的杰作。”

说到这里。李陶正­色­对薛讷道:“大都督,此次征讨已经失败,至于你与李思经将军如何处置,我们一切都听陛下的旨意。现在此处的战场由我潞州团练接管,我负责阻击契丹奚族骑兵,你负责去聚拢残兵,带着他们速速渡过小滦河,撤回檀州去休整吧!”

薛讷犹豫道:“可是,蓝田王,你的潞州团练只有八百骑兵,如何能抵挡住对方三万骑兵?”

李陶淡淡一笑:“你放心,他们要想渡过小滦河,只有从我李陶的尸体上踩过去,我不会让他们轻易得逞的。”

薛讷还要说什么,李陶却摆手道:“老薛,不要争了,你们撤的越快,我这里就越安全,不要再耽搁时间了。”

说罢,李陶扭头道:“岳叔,你去协助老薛组织所有人员渡河,他们走后我们就没有后顾之忧了,才能在这里放手一博。”

李陶说话霸气十足,让众人不由侧目。

“好了,你们去吧!”李陶挥挥手,不再理会他们。

“大都督,请!”裴岳在一旁道。

薛讷叹了口气,转身向小滦河走去,李楷洛、李思经、王海滨等人也是默默无语,带着自己的人向小滦河走去。

到了小滦河边,裴岳看着混乱不堪的渡河场面,不由皱起了眉头。他向薛讷道:“大都督,赶紧让他们停下来,如此多的人,这样无序渡河不仅耗时,而且还很容易造成更大的伤亡!”

“更大的伤亡?怎么会呢?敌人的骑兵不是已经被蓝田王的车阵阻住了吗?”王海滨失声道。

“不是敌人的骑兵,小主人担心契丹人已经在上游进行了截流,若是他们突然放水,那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薛讷一听这话,脸­色­都变了,若真是上游放下洪水来,这唯一的木桥肯定会被冲垮,眼前这些人无法渡河,就算李陶能坚持个两三天,可最终还是会……

想到这里,薛讷正准备下令,重新组织渡河,却听一旁的裴岳突然喊道:“不好,来不及了,大都督,快让人从桥上离开,水已经下来了。”

众人向上游看去,果然,滔天巨浪顺着河道狂泻而来。

转瞬间,洪水便就到了眼前,桥上的唐兵也发现了咆哮的水龙向自己袭来,可却已来不及躲避。

轰然而过的巨流毫不留情地将河上的木桥卷走,同时卷走的还有拥堵在桥上的唐军士兵。

看着这一幕,薛讷等人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四百四十二章阵前一叙

洪水过后,只见一片狼藉,许多士兵当场被洪水直接冲走。,薛讷等人愣在当场,脸上神­色­惨然,不知如何是好。

裴岳叹了口气道:“又让小主人说准了,我们又晚了一步。”

说罢,裴岳对薛讷道:“再稍等片刻,小流稍微小一些,大都督你就带人渡河回去吧,可能花费的时间要多一些了。”

薛讷面­色­十分难看,他惨然道:“如此大的浪,这些人如何能渡得过去?难道老天爷注定要让我们全军覆没于此吗?”

“大都督,事情还没有糟到那一步,小主人在过河之前就命人在河的两边打下了深桩,有两条铁链连接到两岸。虽然河中的浪还是不小,可是摸着铁链过河,应该没有什么大大碍。”

众人听罢,心中不由大喜。与此同时,他们对李陶的料事如神以及未雨绸缪的充分准备,佩服的五体投地。

“好了,不用再耽误时间了,快些组织渡河吧!”裴岳在一旁催促道:“你们安全渡河后,我还要回去帮小主人呢……”

……

李陶站在车阵前,默默地注视着对方的骑兵。契丹与奚族的骑兵,齐齐伫立在距车阵四百步的距离,他们很是聪明,这个距离正好李陶弩车的­射­程之外,双方就如此对峙着。

过了好一会,李陶对狼十三吩咐道:“你去将秋白羽与扎勒喊来!”

不一会,秋白羽与扎勒来了,李陶对他们二人道:“你们俩去备马,与我上前去会会这些契丹人!”

“是!”二人应声道。

“老秋,别望了备两支铁胎强弓,还有雕翎箭。”

秋白羽点点头。

三人到了两军阵中,李陶勒住战马,扭头对扎勒道:“扎勒,你会契丹语,我让你去契丹人那里去传个话。你可敢去?”

扎勒笑道:“小主人您尽管吩咐,莫说是传个话,就算是上刀山下火海,我扎勒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那好,你过去了以后……”

看着扎勒远去的背影,李陶又对秋白羽道:“老秋,早就听闻你神箭雕翎的大名。今日咱们比试一番如何?”

秋白羽呵呵笑道:“不知蓝田王如何比试?”

李陶指着对面道:“你看到对面的旌旗了吗?”

秋白羽点点头。

“前军总共有六面大旗,后军有八面。前军的旗交给你。后军的旗交给我,谁先全部­射­倒就算谁胜,如何?”

秋白羽摇头道:“这可不公平,后军不仅要多两面旗,而且还要比前军远了一百多步,你­射­后军的旗岂不是要吃亏了?”

李陶笑道:“那好,老秋,要是你觉的不公平,咱俩换换。你­射­后军的,我­射­前军的。”

秋白羽一脸苦涩:“蓝田王,这里距前军有两百多步,距后军有近四百步,我虽然被称作神箭雕翎,可要­射­近四百步的旌旗,也是力有不逮。”

李陶轻松道:“那不就结了。你还与我争什么?”

秋白羽有些难以置信道:“可是四百步,蓝田王你……”

“到时候听我的指令行事,别的你就不用管了……”

……

桑格尔与李失活、李大酺骑在马上瞅着对面的车阵,他们虽然有强大的骑兵,可也不敢贸然发动进攻。不过好在小滦河上唯一的木桥已经被毁去,这些人成为了瓮中之鳖。

“大巫师。你看!”尼日勒在他身后小声道。

桑格尔看见对方的车阵中飞出三骑,到了两百步左右的时候,停了下来。

“他们在搞什么鬼?”李失活喃喃自语道。

桑格尔倒是很淡定:“先看看再说!”

说话间,有一骑向他们飞驰而来,另外两人还在原地。

“这可能是对方军中的使者,他必是来传话的,不要阻挡他。听听他怎么说。”桑格尔吩咐道。

来人到了距契丹骑兵近前二十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他用契丹语冲李失活等人大声喊道:“奉我家主人之命,前来请突厥大巫师到阵前一叙!”

听了对方的话,桑格尔心中一震,自己前来助阵完全是在秘密状态下,就连许多契丹与奚族士兵也不知晓,对方与自己从未照面,怎么会一口便叫出自己的名字?

似乎知晓桑格尔心中的疑惑,对面之人又道:“我家主人是的故旧,大巫师一见便知。去与不去,请大巫师给个话。”

对方将话说到如此份上,桑格尔当然不能在契丹人与奚族这些附属部族面前示弱,他顾不得多想,朗声道:“转告你家主人,请他稍候,桑格尔马上便到!”

“告辞!”对面之人拔马转身离去。

李失活有些担忧道:“大巫师,你真的要去吗?唐人向来诡计多端,这万一要是……”

“对方就来了三个人,能掀起多大的浪?无妨。”

尼日勒在一旁道:“大巫师,我带着手下与你同去。”

桑格尔皱了皱眉头:“他们只来了三个人,你若带着五百人前去,岂不让人笑话?”

尼日勒摇头道:“来之前可汗就吩咐过我,让我务必保证大巫师的安全,不管大巫师到哪里,我这五百人都会与您寸步不离,这是可汗的命令,我不敢违背。再说了,他们是败军,败军哪还有资格笑话我们?”

桑格尔一见尼日勒如此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他点点头道:“那好吧,你带着手下随我一同去吧。但有一点我可要说在前面,没有我的命令,你与你的手下不能有任何的轻举妄动,明白吗?”

“是!大巫师!”尼日勒领命道。

“好了,我们走!”

说罢,桑格尔率先朝着场中飞奔而去,尼日勒与从突厥带来的五百控弦之士,紧随其后。

桑格尔到了那三人二十步左右地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还未来的及打量场中的三人,便见领头一人抱拳向桑格尔道:“大巫师,好久不见了,别来无恙呀?”

桑格尔见到面前之人不由愣住了,不仅是桑格尔,包括桑格尔身后的尼日勒与那些控弦之士,脸上都露出了复杂的神­色­。

四百四十三章惊走大巫师

当年,李陶去突厥正是因为尼日勒的邀请,所以尼日勒肯定是认识李陶的。李陶在去突厥的路上,遇到左贤王默棘连被同俄追杀,当时桑格尔就使用驱狼之术帮助同俄攻击默棘连,李陶为了救默棘连与桑格尔进行过对峙,让桑格尔记忆犹深,他自然也记得李隐。到了突厥在石人大会上,李陶的神箭之术技惊四方,让突厥人顶礼膜拜,被认为是灵光神转世,当时这些控弦之士大多便在场,怎会不认得李陶?

“李小郎君,不知你怎会在这?”桑格尔结结巴巴地问道。

“大巫师,我现在是大唐的蓝田王!”说到这里,李陶又指了指身后的车阵道:“这个阵是我设的,这些人也是我的人,我当然会出现在这里。”

桑格尔目光一敛:“这么说,你要做我们的敌人了。”

李陶也不理会他,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尼日勒:“尼日勒,你现在还是百户长吗?”

尼日勒对李陶颇为恭敬:“李,噢,蓝田王,蒙可汗赏识,我现在已经是千户长了!”

李陶笑着点点头道:“升官了?恭喜你了!”

尼日勒不知怎么接话,索­性­不说话了。

李陶接着道:“尼日勒,不知左右贤王现在可好?”

尼日勒点点头道:“他们都还好!”

“你回突厥后,代我向他们二人问好,当然还有暾欲谷这个老狐狸。”

“请蓝田王放心,您的问候我一定帮您带到。”尼日勒应允道。

桑格尔见李陶不回答自己的问话,反而与尼日勒喋喋不休,不由皱起了眉头:“蓝田王,你出现在这里,意欲何为?”

李陶盯了他好一会,反问道:“我正想问你呢,你不在突厥好好待着,到这里瞎掺和。意欲何为?”

桑格尔冷笑道:“契丹与奚族是我突厥的属国,你们兴兵来犯,我们自然不能坐视不理。”

李陶颇有玩味道:“这么说,和我作战的不仅仅只有契丹与奚族,还有你们突厥人在内。看来,是我多此一举了!”

“什么多此一举?”桑格尔听出了李陶话中有话,忍不住问道。

“大巫师。你可知道我为何要让你到阵前来说话?”

桑格尔摇摇头。

“我让你来就是想确认一下,毕竟我与左右贤王关系不错。怕伤了和气。若早知道你是与他们一伙的,刚才在阵前我就直接将你­射­杀了,省得再费这么些口舌。”

桑格尔听罢,脸上立刻变了颜­色­。

“既是如此,你回去吧!不过,我把话说在前面,我们已经是敌人了,下一次我绝对不会对你手下留情,只要你在契丹军中。就必死无疑。”

听了李陶的话,桑格尔脸上露出了不屑的神­色­。

李陶见状笑道:“大巫师,你以为藏在契丹军中,我就拿你没办法了?”

桑格尔毫不示弱道:“你这是危言耸听?”

“是不是危言耸听,我让你瞧瞧便知!”说罢,李陶对尼日勒喊道:“尼日勒,让你的人往两边让让。”

尼日勒看向桑格尔。桑格尔向他点点头。

待尼日勒与五百控弦之士闪开空档后,李陶已经是强弓在手,他冲着桑格尔道:“你瞧好了!”

说罢,李陶与秋白羽二人会挽雕弓如满月,数支箭早已在弦上,但见几道寒光闪过。­射­出的箭带着凄厉的呼啸声,直向契丹与奚族军中­射­去。

桑格尔等人朝着联军看去,前后两军已经各有几杆大旗的旗杆被拦腰­射­断,旗帜呼啦落在了地上,引起了一阵­骚­动。不待他们赞叹,又是几声呼啸,箭已离弦。如此三番而过,契丹与奚族联军已经没有旗帜再飘扬了。

他们所立之地,与契丹奚族联军如此之远,包括尼日勒与他带领的控弦之士,没有一个人能将箭­射­到这么远的地方,更别说是将旗杆­射­断了。李陶露了一手,让这些突厥人又敬又惊,尼日勒与那些突厥人下马,齐齐拜倒在地,口中大声呼道:“灵光神!灵光神!”

“大巫师,你自己决定吧,若决意要留下,那就休怪我不客气了!告辞!”

说罢,李陶与秋白羽拔马转身而去,只留下身后目瞪口呆的桑格尔与一脸崇拜之­色­的突厥骑兵。

重新上马之后,尼日勒对还未缓过神来的桑格尔小声劝道:“大巫师,要不我们先回王庭吧?”

桑格尔有些犹豫道:“若就这样回去,恐怕不好向李失活与李大酺交待。”

尼日勒冷声道:“他们只是我大突厥的附属部族,如何敢质疑大巫师?再说了,大巫师已经帮他们取得了胜利,剩下的事情,就算我们在这里也起不了大的作用了,让他们自相残杀去吧!”

桑格尔不语。

尼日勒急了,他大声道:“蓝田王可是说到做到,那一手箭法你也见了,若真是发起狠来,何处才是藏身之地?来之前,可汗就下了死令,让我等无论如何要保护大巫师的安全,可您看看我带来的这些突厥勇士,他们哪还有与灵光神一战的勇气?”

桑格尔虽然心中万分的不情愿,可事已至此,他只好叹了口气道:“那好吧,我们也不停留,这就直接回王庭去!”

李失活远远见桑格尔等人回到了本队,他赶忙问道:“大巫师,刚才那两人是谁?他们施了什么魔法,竟然能将军中大旗尽数­射­落?”

桑格尔盯着李失活道:“契丹王,刚才那人便是设阵阻挡我们前进的主帅,他叫李陶,是大唐的蓝田王。我走后,大酋长若退兵也就罢了,若与之交战,可要切切小心,此人可不简单。”

李失活一听此言不由急了:“大巫师要离开吗?”

桑格尔点点头道:“正是,我有急事须马上回到王庭去,就不留在此地了。”

李失活有些不满道:“可是,可汗给我的命令是让大巫师助我彻底消灭唐军,大巫师若就这样走了,可汗那里……”

桑格尔听李失活如此说来,不由面­色­一沉:“可汗那里我自会交待,勿须你­操­心。”

说罢,桑格尔对尼日勒一挥手道:“走,我们直接回王庭去。”

四百四十四章清理战场

李失活望着桑格尔等人远去的背影,心中不知在想些什么。

李大酺在一旁狠狠啐了一口道:“什么有急事要回去,我看他就是被刚才的神箭吓破胆了。”

李失活转过头来,不动声­色­地向李大酺问道:“奚王,不知你有何打算?”

“啊?什么有何打算?”李大酺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他不知李失活问话是何意。

“我的意思是问,既然突厥人走了,剩下的事情就要靠我们自己了,奚王你是决定就此撤退,还是继续攻打,直至将他们全歼?”

“我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李大酺挠挠头道:“不知契丹王有何高见?”

李失活思虑了好一会道:“其实,突厥人走了对我们来说也是好事,有他们在我们还放不开手脚,现在我们只需要自己做决断,就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李大酺问道:“那你的意思是要和剩余的唐军一战了?”

李失活点点头道:“我们虽然将唐军打败了,可实际上到手的油水却是少之又少。而我们面前的这支唐军,人数虽少,但却有数百辆大车,这些车上装的东西肯定不会少,将他们消灭了,这些东西不就全归我们了?到时候,你我各分一半,如何?”

李大酺一听,不禁两眼放光道:“不说别的,如果将那些能发­射­巨箭的弩车缴获了,那我们也算值了!”

李失活瞅着李大酺问道:“怎么样?­干­不­干­?”

“­干­!有这么大块肥­肉­在眼前,不­干­是傻子。”李大酺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搞定了李大酺,李失活静静地望着小滦河边上扎营的这些唐军,不由地叹了口气。其实,李失活对那些大车上的辎重并不在意,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与对面的唐军较量较量,能将不可一世的突厥人吓跑,可见对方的主将不是个简单人物。

……

当李陶与秋白羽回到车阵后,他惊异地发现,薛讷与王海滨也在阵中。

李陶皱眉看着一旁的裴岳:“岳叔。他们怎么还没有渡河?”

裴岳还未来得及答话,薛讷却抢先答道:“蓝田王,出征前陛下给我有旨意,陛下的原话是‘蓝田王若有半点闪失,提头来见!’所以我不能走。”

李陶耐心道:“老薛,你放心地走吧,我没事。你在檀州等我,我这里的事完了就去檀州找你!”

“不行。我不能走,我得跟着你!”薛讷摇头道。

李陶一听便火了:“跟着我有什么用,想保护我吗?你现在已经损兵折将了,你拿什么保护我?”

薛讷愣了愣,**道:“我是败军之将,的确没有能力保护你,可我还能做到在危难之中陪你一起去死,这便足够了!”

李陶听了薛讷的话也是一愣,良久。李陶叹了口气道:“老薛,我不是有意奚落你,我是觉得你回到檀州安全些。若你真是想留下来,那就随你吧!”

沮丧的薛讷,脸上难得露出了一丝喜­色­,他刚要张口,李陶却先说话了:“不过。我们可得约法三章,在我这里你可以看可以听,便不准­干­涉我的指挥,否则我马上派人把你送走!”

薛讷忙不迭点头道:“你放心,在这里我就是哑巴和瞎子,你当我不存在就行了。”

李陶不再理会薛讷。而是盯着王海滨:“你为何不走?”

“蓝田王,你这里人的也太少了,我的手下因为撤退的及时,基本上没有什么损失,可以留下来帮你!”

谁知李陶却并不留情,虎着脸道:“打仗不是谁人多就能胜的,也不会因为人少就一定会败。若真是这样。六万大军也不会变得如此狼狈。你还是带着你的人走吧,我这里不需要你!”

“蓝田王,你听我说……”

王海滨还要说话,李陶却摆摆手打断道:“不必说了,你还是走吧!”

“蓝田王,我与我的手下绝绝不会给你添乱的,若实在不行,让他们给辅助兵做帮手,也可以尽份力!”

见李陶还在犹豫,王海滨单膝跪地恳求道:“蓝田王,求你了,让我们留下吧!”

李陶缓缓摇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王海滨一脸悲愤道:“若是真刀真枪输了也就罢了,可六万大军就这样稀里糊涂被打败了,我不服!哪怕我不能驰骋疆场与契丹人决一死战,让我在一旁为蓝田王呐喊助威,我心里也会好受些。”

李陶上前扶起王海滨:“就冲着你这份热血,我应了你了。”

“多谢蓝田王!”王海滨感激道。

“好了!先说说此战的损失吧!”李陶问道。

王海滨脸­色­­阴­沉道:“六万人逃到小滦河的还不到一万人!”

李陶皱眉道:“损失这么大?”

王海滨点头道:“有一大半伤亡是因为己方的骑兵践踏造成的,还有一部份是被敌人骑兵追击杀死的。不仅是军士,将领也损失不少,就连崔刺史也阵亡了。”

李陶又问道:“小滦河上唯一的木桥已经被毁,现在谁在指挥剩余人员渡河?”

王海滨答道:“现在是李楷洛将军与李思经将军二人在组织渡河。”

“李思经!”李陶咬牙切齿的嘀咕着,看来他对李思经的恨意不浅。

“小主人,你看!”就在此时,裴岳裴岳突然指着前方喊道。

众人放眼望去,只见契丹与奚族联军竟然开始在原地扎营了。

“看来是与我耗上了!”李陶冷笑道:“若他们知难而退,我还真拿他们没办法。没想到他们竟然留下了,不是找死是什么?”

说罢,李陶对裴岳吩咐道:“岳伯,派人去通知对方,天黑之前的两个时辰,双方各自收殓尸首掩埋,如此炎热的天气,若不及时处理,很容易染上瘟疫。”

“是!”裴岳转身而去。

转眼两个时辰便过去了,战场已经被双方清理完毕。

李陶站在车阵内向敌军营中看去,只见契丹人在距车阵五百米之外,延绵数里立下了上千顶毡帐。李陶就这么静静地望着,谁也不知他在想着什么。

四百四十五章夜间­骚­扰

“小主人,李楷洛将军与李思经将军求见!”裴岳悄悄道。

“李楷洛、李思经?”李陶诧异地问道:“难道那些败兵还没有渡河完毕?”

“渡河完毕了,不过他们二人带了几百人,将铁索砍断了,死活也不肯离去。”

李陶也不置可否,对裴岳吩咐道:“让他们进入方阵内,给他们安排个地方,但不允许他们乱走动。”

傍晚时分,薛讷与王海滨找到李陶。

“二位不好好休息,这么晚找还来找我?”李陶疑惑地望着二人。

薛讷叹了口气道:“睡不着呀,正好海滨找我说事,我越发心里没底,便带着他找你来了。”

“王都尉,不知你找我何事?”李陶又看向王海滨。

“我是来提醒蓝田王一声,小心他们晚上来摸营。”王海滨忧心忡忡道。

“多谢王都尉,他们不会来的!”李陶脸上露出了古怪的笑容。

“蓝田王这么自信?你怎么就知道他们一定不会来摸营?”王海滨问道。

“因为他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顾不上来摸营。”李陶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王海滨更加不解了。

“当然,他们还要防备我们去摸营。”

“啊?”王海滨傻了:“我们只有这么一点人,自保都很难,如何去摸营?”

“他们的营盘那么大,我们当然无法摸营,可是却可以分头去­骚­扰他们,让他犹如惊弓之鸟无法安然入睡。如此以来,他们就不可能来摸营了。”

王海滨这才明白刚才李陶为什么会露出古怪地笑容,他恍然大悟道:“蓝田王,你这是先下手为强!”

李陶笑了笑:“正有此意。”

当夜,契丹与奚族联军果然没有来偷营,相反,李陶将潞州团练分为了三组。一晚上没有停歇地进行­骚­扰。

王海滨对薛讷苦笑道:“蓝田王可真能折腾,人喊马嘶,锣鼓震天,还有响箭。大都督,难道蓝田王能未卜先知,竟然带着这么多乱七八糟的家什?”

薛讷不语,似在思考着什么。

清晨的时候。圆阵内的辅助兵已经开始做饭。王海滨转了一圈回来,对薛讷惊奇道:“大都督。你猜他们给士兵吃的是什么?”

“难道不是自带的麦饭?”薛讷问道。

唐军士兵出征都是自带三日份­干­粮,到了军营之后­干­粮由军队发放,但也由士兵自己随身携带,一般都是将麦子炒熟了装在­干­粮袋中,故而也称作麦饭。

王海滨摇摇头:“他们是现蒸的蒸饼,热乎乎的。还有米汤,酱­肉­,最让人想不明白的是一人还有一个­鸡­蛋。”

说到这里,王海滨百思不得其解道:“大都督。你说他们颠簸这么远,是如何将­鸡­蛋带来的?”

薛讷叹了口气道:“蓝田王对这些潞州团练还真是舍得花钱呀,走我们看看去。”

李陶正在吃饭,见了薛讷与王海滨,不由笑道:“怎么样,老薛,我们的早饭还吃的可口吗?”

薛讷道:“还没顾上吃呢!”

“那就一起吃吧!”李陶指了指身边道。

薛讷与王海滨坐好后。早有军士为他们送上了一份早餐。

王海滨忍不住问道:“蓝田王,这­鸡­蛋最易破了,你是怎么把它运来的?”

李陶笑道:“你以为我是神仙,能把新鲜­鸡­蛋运到这里来,这是用盐腌制的咸蛋,不信你尝尝。味道很不错的?”

王海滨一尝,果真是咸蛋,忙不迭道:“味道还真不错!”

说到这里,王海滨有感而发道:“蓝田王,要我说呀,这些兵跟了你,可真是享了福了。不仅装备是最好的。而且吃穿住行,蓝田王都考虑的无微不至!”

李陶摇头道:“其实我做的还不够,他们都是拿着­性­命陪我李陶九死一生,我怎么会亏待他们呢?若不是时间仓促,我还会把条件创造的更好一些。”

薛讷与王海滨对视了一眼,不再说话。

“赶紧吃吧!吃完了还有好戏看呢!”李陶三口两口把手中的蒸馏吃完道。

“蓝田王,你说契丹人今日会发起进攻吗?”王海滨轻声问道。

“什么叫会吗?他们肯定会发起进攻!”李陶起身道。

“那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防守呀!你总不会让我用这八百人与他们对攻吧?”

王海滨顿时哑口无言了,李陶说的没错,他们现在除了全力全力防守,再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只是仅凭这点人,他们能防得住吗?王海滨没有问,他也不敢问。

当太阳高高升起的时候,契丹与奚族联军的骑兵发起了攻击。当然,一开始是试探­性­的攻击。

敌人的骑兵从四面八方向车阵快速冲击而来,而李陶却不为所动,只是那么静静地看着。

王海滨有些沉不住气了,他在一旁催促道:“蓝田王,你怎么不发弩箭,敌人已经冲到二百步的距离了。”

李陶笑嘻嘻道:“没关系,就这点人,不值得我用弩箭!你就瞧好吧!”

王海滨还要说什么,薛讷在一旁道:“车弩在敌军阵型密集时使用效果最佳,你看此次敌军骑兵从三个方向同时攻来,也就三千来人,队形分散,不宜使用弩箭。”

李陶点头道:“还是老薛看的准呀!王都尉,你知道吗,这一支弩箭­射­出去就是十贯钱,若杀伤不多,可就不值了,我可不想做如此亏本生意呀。”

说话间,契丹骑兵已至百步左右。

阵中有人发令:“­射­!”

只见阵内的潞州团练围着大车一圈,朝着阵外的骑举弓­射­去,仅仅三轮,敌人骑兵便倒下去一半。

王海滨忍不住喝彩道:“想不到蓝田王的骑兵下了马,箭术也如此了得。”

李陶听了王海滨的话似乎想起了什么,他对传令兵道:“传我命令,撤下一半人去,剩余的人继续­射­杀敌军骑兵。”

“是!”发令兵立即传达旗语命令。

王海滨很是好奇,他正要发问,薛讷在一旁笑道:“蓝田王,你隐藏实力,可是为了让对方采用添油战术?”

“知我者老薛也!”李陶竖起大拇指道:“他们既然是试探,我当然不会让他们试出我们的虚实。”

四百四十六章炸营

一半人撤下去后,阵内­射­出的箭稀疏了不少,但准头却依旧。尽管一些骑兵冲到了离车阵二十步的地方,但只剩下了百十人,已经没有了冲击力。

一阵牛角号响过之后,那些剩余的骑兵仓皇转身向本阵飞快而去。阵内也不再放箭,而是任由他们逃走。

“走,我们休息一会!马上会有更大的一波攻击了!”

说罢,李陶向阵心走去,薛讷与王海滨紧跟在他的身后。

一些辅助兵正在往弩弓上装箭,王海滨见了奇怪道:“这弩还有箭匣?”

“莫非这是连弩?”薛讷猜测道。

李陶点头道:“正是我设计的连弩,可惜还在试验阶段,一次只能发六箭。”

“难怪你会准备这么些辅助兵,若没有了他们,单是装弩箭就要耗费不少功夫!”

王海滨见一些辅助兵正往白蜡杆上装着什么,不解地问道瞎:“蓝田王,他们在做什么?”

“做投枪!将枪头安装在白蜡杆上固定好,就成投枪了。”李陶补充道:“骑兵进入车阵三十步以内,这投枪比弓箭效果要好的多。”

当初潞州团练与李思敬的府兵比试,薛讷与王海滨很是奇怪,他怎么会随军带着如此多的白蜡杆,原来是为了做投枪用的。

午时刚过,契丹与奚族骑兵漫山遍野向车阵发起了攻击,大概在一万人左右。此次,李陶毫不客气,三十辆弩车全部开始发­射­弩箭。由于契丹骑兵的队形密集了许多,弩箭的威力得到了充分的发挥,每一支巨箭都能收获数条生命。

与此同时,弩车的弱点也暴露出来了,每­射­出一箭之后再用绞盘上箭,需要耗时很多。尽管潞州团练的的箭法­精­准,但架不住人多,契奚联军的骑兵速度很快。乘着空档很快便冲到了百步之内。

不过,潞州团练似乎并不慌乱,他们放下了强弓,开始用连弩进行­射­击,由于每只连弩可以连发六箭,箭雨十分密集,骑兵顿时倒下一片。当骑兵进入三十步之内。一支支投枪准确地­射­向对方。

王海滨在阵内看的分明,原来仗还可以这样打。他实在想不明白,为何一向强悍无比的契丹人,此刻竟然成了被肆意杀戮的羔羊。此时,一个景象在他脑中闪现出来:飞蛾投火。

当契丹人的牛角号再次响起的时候,如潮水一般冲击的骑兵再一次狼狈撤回,不过退潮时的人数,比进攻时少了近一半。

车阵周围到处都是死伤契奚联军的骑兵,前后两次进攻让契奚联军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却始终没有突破车阵。并且潞州团练没有任何损失,真正做到了零伤亡。

李陶松了一口气道:“看来,今天的进攻至此为止了,强以通知他们收尸了。”

契奚联军果然没有再发动进攻,在潞州团练派人通知后,他们安排士兵前来收殓了尸体。

黄昏最后的红霞落在满身疮伤一望无际的草地上,车阵后方的小滦河河水发出“哗哗”地响声。摄入人耳。潞州团练的车阵依然如故,尽管契丹人扎营的阵势比起车阵来要大了许多,可从那些打扫战场的契丹士兵的脸上,明显可以看出疲惫与无奈,他们的气势已大不如昨日了。

王海滨满脸兴奋道:“蓝田王,今夜还要­骚­扰他们吗?”

“当然!”李陶又神秘兮兮道:“不过今晚还有好戏上场!”

“蓝田王。你不会是要偷营吧?”王海滨张大了嘴巴。

“有什么问题吗?”李陶反问道。

“潞州团练就这么点人,还敢去偷营?”

李陶笑道:“这就对了,连你都认为不可能,那契丹人就更想不到了,这就叫出其不意。”

王海滨还要说什么,李陶却道:“你还是先睡觉吧,就算偷袭也要到寅时了。”

王海滨哪能睡得着。这一夜潞州团练依然是敲锣打鼓放响箭,不停地折腾着契丹人的营地。终于到了寅时了,王海滨听见车阵内有了动静,赶忙爬起来,向外走去。

走出帐外,王海滨发现薛讷早已站在一旁观望了。王海滨正要上前去,却被薛讷一把拉住。王海滨也意识到了,此时不是他说话的时候,便静静地站在薛讷身旁看着眼前的一幕。

李陶亲率五百人准备去偷营,胆子真够大的,五百人就敢去袭营,要知道对方可有好几万人呢。

借着暗淡的星光,王海滨发现了一点端倪,包括李陶在内,这些人都换上了吐蕃人的衣服。他心中一动,似乎明白了李陶的心思。原来,李陶并不是想用自己区区五百人去与契丹人厮杀,他的目的是混入敌人营中,通过造成被袭击的假象,引起契丹联军的惊恐,让他们因混乱而自相残杀。

可以试想一下,在夜深人静之际,突然人喊马嘶,被惊醒的契丹人与奚族人跑出帐篷来,想看看咋回事儿。看到啥了?看到自己人对砍,,在黑暗中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数万自己人自己杀起来那根本停不下来。蒙了,就会炸了营了!

李陶带人出发了,王海滨与薛讷目送着他们离去。此时,他们二人的心也提到了嗓子眼。

过了好一会,依然没有动静,王海滨忍不住问道:“大都督,怎么还没有开始,不会被契丹人发现了吧?”

薛讷也是一脸担忧,他看了看已经渐渐有些鱼肚白的天空,摇摇头道:“肯定没有被发现,不然契丹人的营地不会如此安静。”

薛讷的话音刚落,契丹人的营地里便传来了喊杀声,并且声音越来越大。

“蓝田王开始行动了!”王海滨激动道。

二人伸长脖子向前张望,可天还没有亮,什么也看不清。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李陶带着人回来了。

“蓝田王,怎么样!”王海滨急切地问道。

李陶满脸洋溢着笑容:“成功了,你听他们还在自相残杀呢。”

薛讷眼尖,他发现回来的人好像明显比去的时候少了一些,于是担忧地问道:“损失很大吧?”

“有十来个人受了伤,不过问题不大。”李陶轻松道。

“那怎么少了这么些人?”薛讷追问道。

“他们有别的任务!”

“别的任务?”王海滨追问道:“蓝田王,是什么任务?”

“天机不可泄漏!”李陶留下一句话便钻进了自己的帐篷:“我可要眯一会了!”

……

四百四十七章血­性­男儿

李失活与李大酺并肩站在狼藉一片的大营内,二人的脸­色­铁青。两天的进攻下来,不仅没有任何收获,反而损失了近万人。要知道此次契奚联军总共也就三万多人,就是这三万人,打得六万唐军大败。可现在,却对区区数千人无计可施。特别是昨夜敌人的偷袭,竟然使得契奚联军自相残杀起来,一夜之间损失了数千人。

本来,李失活的心中是希望唐军能够胜利的,一了自己多年的夙愿。可如今唐军真的获胜了,他却心有不甘。若唐军是真刀真枪打败了自己,自己保准是心服口服,可他与这些人连面都没见着,也着实太让人窝火了。

李大酺沉着脸问道:“契丹王,我们该怎么办?”

李失活恶狠狠道:“还能怎么办?若就这样回去,我们俩以后还有什么颜面?强攻,今日无论如何也要将车阵攻下。”

李大酺点点头。

……

李陶看着车阵前的契丹骑兵正在进行进行兵力集结,眉头不由皱了起来。今日,契丹人把骑兵摆在三个方向,而是摆在了两个方向。正面有一万三千人左右,左翼有八千人左右,而车阵的右翼却一兵一卒也没有。

薛讷与王海滨也看出了其中有些门道,王海滨忧虑地问道:“蓝田王,他们难道是准备从正面与侧翼同时发起进攻吗?”

李陶摇摇头道:“不可能,他们是想以正面牵制,从侧翼发起进攻。”

王海滨问道:“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了,看来这个李失活是找到我们的要害了。”李陶苦笑道。

“此话怎讲?”

“我们现在最大的优势便是有弩车,弓箭也充足,而劣势呢?就是兵力过少。相反,契丹人最大的优势是兵力充足,机动速度快,但他们现在最怕的便是我们的弩车。我这次来一共只带了三十辆弩车,由于正面容易被攻击。我布置了一半的弩车在正面,在左翼、右翼与后面各布置了五辆。如今契丹人在正面牵制住我大部分的弩车,而从左翼发起进攻,等于是我们只有五辆弩车对付契丹骑兵的冲锋。若契丹骑兵进行波次冲锋,弩车肯定来不及上弩。这样一来,弩车对骑兵的威胁就降至最低了。”

王海滨建议道:“既是如此,那­干­脆将右翼与后侧的弩车调过来左翼防守。”

“你以为弩车是骑兵。说调就立刻能调过来!再说了,你看看那里!”李陶指着契丹军用树­干­搭起的简易瞭望楼道:“我们只要一动。他们就看的一清二楚,若契丹骑兵再快速机动到我右翼与后侧,那后果就不堪设想了。”

薛讷担忧地问道:“如今之计该如何是好。”

李陶坦然道:“先尽力防守,到了最后若不行,只有与契丹人硬拼骑兵了。”

“硬拼?如何个硬拼法?”

“现在手头只有七百人,两百人留在正面防守,两百人出击Сhā入契丹人正面与左翼之间,切断他们的联系,剩余的三百人直接向侧翼的契丹骑兵主动发起进攻。”

“三百人向数千人发起进攻?这与自杀又有何异?”薛讷大惊道。

“这是唯一的办法了。”

王海滨面上­阴­晴不定。他突然问道:“蓝田王,二百人能切断契丹人正面与左翼的联系吗?若是契丹人攻破了防线,两边夹击,那岂不是……”

“攻破那是迟早的事情,他们不可能阻挡住正面契丹骑兵的救援,只是能是迟滞他们的速度,为我们骑兵的进攻争取时间。”

“那他们最后恐怕一个也剩不下了!”

李陶回过头来看了一眼那些严阵以待的潞州团练。摇摇头道:“打仗嘛,哪有不死人的!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若不这样,我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

沉吟了好一会,王海滨毅然道:“蓝田王,让我去阻击正面的骑兵吧!”

“啊?”李陶没想到王海滨竟然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手下还有一千人。虽然不如潞州团练­精­锐,但我们有一腔热血,有必死之心,我保证最大限度迟滞他们的时间,还是让那两百人去攻击左翼之敌吧!”

“太好了,若加上这两百人,我完全有把握将左翼的契丹骑兵全部消灭。”李陶拍手道。可又有些不忍道:“王都尉,你要知道,这一去可是九死一生!”

王海滨悲愤道:“六万大军没有与敌人血战便一溃千里,我心有不甘呀!本来这一仗我们已经一败涂地了,可蓝田王你生生就扭转了局面,我也是大唐军人,现在有了机会上阵与敌厮杀,一血前耻,就算死在战场上我也心甘情愿。”

李陶听罢动容不已,他向王海滨施礼道:“王都尉,李陶在这里谢过了。若你遭遇不测,若我还能活着回去,你的家人就交给我李陶吧!”

“我手下还有八百人,我也算一个!”就在此时,一个声音在一旁响起。

“你?”李陶回头一看,正是蓬头垢面的李思经。

李思经这这两日在车阵内,连话也没有说过一句,面­色­憔悴,不知他在想什么,谁知这时候却突然说话了。

李思经头也不抬,缓声道:“此次兵败责任在我,数万大唐健儿因我而丧身,如今悔之晚矣,就算是千刀万剐也不能赎罪。李某是已死之人,本来是没有资格在这里说话的。王都尉说的对,我也是大唐军人,希望蓝田王给我个机会,让我死在战场上!”

李陶不语。

李思经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蓝田王,求你了,给我个机会吧!”

说罢,李思经以头怆地,顿时额头血流如注。

李陶叹了口气,上前将李思经扶起道:“李将军请起,我应允了。”

“谢谢蓝田王,谢谢蓝田王!”李思经起身时已是涕泪俱下。

李楷洛在一旁刚要张口,李陶抢先道:“这样吧,王都尉留下三百人,交给李楷洛将军,负责车阵内的防守。剩余的八百人与李思经将军的八百人,由王都尉与李思经将军率领,负责阻击契丹正面骑兵。好了,各自下去准备吧!”

……

四百四十八章骑兵冲锋

契丹骑兵终于发起了进攻,首波大概只有一千多人,他们将马速提到了极致,呼喊着朝车阵冲来。

尽管只有一千骑兵,李陶明知他们是敢死队,目的就是为了吸引车阵内的弩车发箭,可他却丝毫也不敢怠慢,一千契丹骑兵一进入弩车的­射­程就命令­射­击。

按理说,昨日契丹人进攻的人数比今日还要多的多,但他们的进攻点分散,圆阵四周的弩车都可以防御,所以形成不了威力。而今日就不同了,他们将骑兵用于一点发动攻击,虽然只有一千人,可只有五辆弩车防守的左翼却觉得十分吃力,进攻效果十分明显。

当契丹骑兵到达车阵百步以内时,每辆弩车才发出了三支弩,加上潞州团练的­射­杀,契丹人只损失了三四百人,剩余的人马速不减,依然朝着车阵冲来。

眼见着契丹骑兵越来越近,李陶下令道:“掷投枪!”

三轮投枪­射­出,契丹骑兵倒下了一大片,可还是有百十名骑兵挟着速度从大车上跃入了车阵。

“蓝田王,他们进来了!”王海滨大喊道。

李陶也着急了,他回头沉声道:“岳叔,狼十三,杀马!”

李陶话音刚落,只见他身后两道身影飞起,冲向了进入车阵的契丹骑兵。他们犹如蝴蝶,在契丹人马之间来回穿梭,片刻功夫,契丹人便全部跌入马下。毫无疑问,他们是由于裴岳与儿狼十三斩伤了马腿才被掀下马的。

没有了战马的契丹骑兵,就如没有了牙的狼一样,容易对付多了,数十息间便被潞州团练悉数斩杀。

还没来得及喘口气,李陶的眉头又皱了起来,原来契丹人的第二波骑兵已经趁机冲到了三百步以内。第二波骑兵有两千多人,看来这一次不好应付了。

“周波,快让人撒斩马钉!”

“是!”

周波带着两百人,每人背着一个大口袋。从车阵内前出了大约三十多步,将口袋内的东西迅速倒在地上,然后没命地往车阵内跑。

“这是什么?”王海滨奇怪道。

“这是我发明的斩马钉,它有四个棱,所只要落在地上,它总有一个尖棱朝,骑兵的马抛过来踩上马蹄就会扎烂。嘿嘿,人再摔下来……”

说话间。那两百个潞州团练已经回到了车阵,而那两千骑兵也到了百步以内。李陶也毫无保留,车弩、弓箭、连弩、投枪,所有的远程近程杀伤武器齐发,顿时让契丹骑兵损失不少。绊马钉也发挥了奇效,数百匹倒地的战马,阻碍了骑兵的冲锋,让契丹骑兵此次的冲锋化于了无形。剩余的几百名骑兵,立即向后撤退了。

“看。他们发动第三波进攻了!”薛讷大喊道。

远处黑压压的骑兵扬起了漫天尘土,如巨浪一般席卷而来,此次契丹人不再保留,将左翼的四千多人倾数压上。

李陶回头命令道:“搬开大车,全体骑兵,准备发起冲锋!”

早己准备好的辅助兵,迅速挪开大车。潞州团练骑兵已经上马整装待发。

“记着,给我活着回来!”李陶对领头的赵朗真大喊道:“出击!”

赵朗真点点头,率先冲了出去,五百潞州团练义无反顾向契丹骑兵冲了上去。

李陶转过头来对王海滨与李思经道:“你们做好准备了吗?”

王海滨郑重道:“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李陶点点头道:“待会听我的号令,正面的契丹骑兵不来增援。我们也不要动。若是他们动了,你们一定要将他们拦住,你们只需要争取半个时辰,左翼的骑兵就会被歼灭掉。”

听了李陶的话,王海滨顿时傻了,连回答都忘了。

契丹骑兵向来强悍,就连突厥人也不敢对其小觑。契丹军队这些年来对上大唐军队。常常以少胜多,基本上就没有败过。不知李陶是无敌还是无畏,竟然对此役如此有把握,五百潞州团练对上四千契丹骑兵,他居然想将对方全歼,而且只需要半个时辰,天底下恐怕也就他才敢如此想。

李陶见王海滨不说话了,又把目光投向了左翼。

相向冲锋的潞州骑兵与契丹骑兵有些不同,契丹骑兵一边冲锋一边挥舞着手中的马刀,而潞州骑马的马刀却在马背上并未出鞘。转瞬间,两军相距已到了百步之遥。此时潞州骑兵开始有了动作,他们像变魔术一般,不知何时左右手各持了一张连发弩。不用问,连发弩内早已由辅助兵装好了弩箭,扣动机括后铁矢如蝗虫一般­射­向了疾驰而来的契丹骑兵。借着快马的冲力,弩箭的力道更加强劲,契丹骑兵猝不及防之下,顿时倒下去一大片。

弩箭­射­出之后,价格不菲的边发弩毫不犹豫地被潞州骑兵地随手丢下,他们顺势从马上摘下白蜡投枪,借着马力将投枪钉向契丹人。

契丹人从没有见过如此的骑兵,在他们看来,两军的骑兵发起冲锋,最终决定胜负的应该是交锋之后,像这样在冲锋的过程当中还能杀伤对方,简直就不可思议。在连番打击之下,冲在前面的契丹骑兵倒地的越来越多,后面的骑兵由于视线受阻,不明就里,等发现时已经来不及勒马,被接连绊倒。从快速奔驰的战马上被摔下来,或许一时半会死不了,但绝对是没有战斗力了。

地上的障碍物既然能绊倒契丹骑兵,同样也能绊倒潞州骑兵。薛讷与王海滨观战瞧得分明,刚才潞州骑兵大量杀伤敌人,还没来不及喝彩,眼见着潞州骑兵距敌人越来越近,他们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

当潞州骑兵距倒成一片之处只有二十来步时,奇迹出现了,所有的潞州骑兵如同一个人一般,不仅齐齐向右侧转向了,而且整齐的让人咋舌。也就因为这一转向,潞州骑兵避免了被绊倒的悲剧发生。

转向之后的潞州骑兵,并未减速,而是从契丹人的侧面继续向前狂奔。就这样,潞州骑兵与契丹人各自擦肩而过,虽然都超越了对方,却根本没有厮杀的机会。

四百四十九章阻敌

看到让人叹为观止的这一幕,不仅是薛讷与王海滨,就连李陶也是明显松了一口气,刚才凝重的神情一扫而空,嘴角又浮上了微笑。

薛讷惊叹道:“蓝田王,骑兵还能如此打仗,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李陶笑道:“若真论起马上功夫,契丹人的确很强,用骑兵对付契丹突厥这样的游牧民族骑兵,就要另辟蹊径。这套打法,他们每天都要练,整整不间断地训练了三年,不然也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将两张连弩­射­完,还能投出三支投枪。”

王海滨感慨道:“潞州团练骑兵在高速中突然转向,这恐怕连突厥契丹骑兵也做不到。”

李陶点头道:“要不经过专门训练,当然做不到。这样做对战马损伤较大,为了做到这一点,三年里,有四千多好马报废了。”

薛讷与王海滨不言语了,他们知道,李陶说的虽然简单,但其中的艰辛,不亲身经历,肯定不会知晓。

李陶虽然与薛王二人说话,可眼睛却没闲着,他发现契丹正面骑兵开始有所行动,便对王海滨正­色­道:“不好,契丹骑兵来援了。王都尉,该你们上场了。”

“蓝田王,我走了,等着我的好消息吧!”王海滨向李陶敬了一礼。

“王都尉!”

“还有什么事!”

“拜托了!”李陶深深吐了一口气,诚挚道:“活着回来!”

王海滨重重点了点头。

片刻工夫,王海滨与李思经带着一千多名大唐骑兵冲出车阵,向来援的契丹骑兵迎头而去。

王海滨出动之时,潞州骑兵已经在左翼契丹骑兵的身后了,契丹骑兵终于停下来了,他们转过身面对着让他们吃了大亏的潞州骑兵,心中不敢再有轻视之意。此时潞州骑兵与契丹骑兵正好调换了个位置,所不同的是潞州骑兵毫发未损,而契丹骑兵却损失了一千多人。契丹人虽然人数依然是潞州骑兵的数倍。但他们已经没有了必胜的信心。相反,潞州骑兵却没有任何变化,犹如大山一般坚如磐石。

契丹人还没有从莫名其妙的失败中缓过神来,他们的后部突然出现了­骚­动,原来是车阵内的弩车又开始发­射­巨箭了。之前,两军互相冲锋,潞州骑兵位于车阵与契丹人中间。故而车阵内无法发­射­弩箭。如今,两边的骑兵调了个。契丹人集结在了中间,他们只想着如何应对潞州骑兵,却忽视了车阵内弩车的威力。就在此时,弩车突然发箭,自然出乎了契丹人的预料。

就在契丹人­骚­动之时,潞州骑兵率先发起了冲锋。之前潞州骑兵的奇特战法让契丹人忌惮不已,他们此次不敢快速冲锋,只能慢速向前迎战,如此以来他们骑兵快速冲击的优势便荡然无存了。

潞州骑兵此次没有连弩。也没有投枪,而是与契丹人之前的进攻一样,手中挥舞着马刀,他们越冲越快,像一支离弦之箭,­射­向契丹人。

与此同时,王海滨带领的唐军与前来援助的契丹也开始交锋了。救援的契丹骑兵人数不多。大概有三千多人,但却是契丹最­精­锐的骑兵,他们是从整个契丹族人中挑选出来的勇士,也是契丹王李失活的侍从军。这支骑兵两日来并未参与到对车阵的进攻当中,好钢要用在刀刃上,此时若非情况紧急。李失活也不会派他们出战。更何况,带队来救援的不是别人,正是契丹王李失活本人。

在正面对唐军车阵保持震慑,从左翼集中一点分波次向车阵发动进攻,是李失活制定出来的战术。这两日,虽然损失了不少兵力,但他也发现了唐军车阵兵力少、弩车发­射­巨箭间隔时间长的弱点。

左翼契丹军的前两次进攻。使唐军车阵岌岌可危,让李失活更加坚信,第三波进攻肯定能彻底攻陷唐军车阵。可让李失活没想到的是,契丹军发动第三波进攻之时,唐军为数不多的骑兵却敢于主动出击迎战。这支唐军与以往自己见过所有唐军都有所不同,不仅装备­精­良,战马的速度与耐力比甚至比突厥与契丹人的还要强一些。更重要的是,这支唐军人数虽然不多,但有一种一往无前的霸气,似乎他们所面对的不是契丹强兵,而是一群乌合之众。正是这种王霸之气,让李失活心中隐隐有了一丝不安。

果然,这队与众不同的唐军骑兵一亮相便惊艳全场。他们在短暂的时间内,在快速奔跑中,连续完成发弩、投枪、转向,整个过程如同行云流水,拿捏的恰到好处。若非这些人是敌人,李失活都忍不住要大声喝彩了。仅仅一次交锋,不仅瓦解了的契丹人第三波攻击,而且使得左翼兵力损失不少。

李失活带着自己最­精­锐的侍从军前来,就是为了与左翼契丹军共同夹击,彻底消灭这支让人心中不安的唐军。

李失活带着侍从军冲向正与左翼契丹人厮杀的唐军,却没料到另外一支唐军从车阵内斜刺里杀出,阻拦在了侍从军面前。

李失活一眼就看出来,这支唐军与之前的那支唐军明显不同,不仅装备战马不在一个档次上,就连气质也截然不同。毫无疑问,这是南台谷之战收容的唐军溃兵。李失活根本没有把这支骑兵放在眼中,在他看来,侍从军消灭这支残兵败将,只须要片刻功夫。

很快,李失活的侍从军便与前来阻拦的唐军生生撞击在一起,李失活并没有过多关注眼前的厮杀,他把目光投向了更远处的那块战场上。在他看来,那支与众不同的唐军骑兵才是他最大的心腹之患。

当李失活看见那支唐军挥舞着马刀冲向左翼契丹骑兵时,他的心中也不由地揪紧了,他不这些人又会有什么惊人之举。让李失活感到意外的是,唐军骑兵这一次没有玩任何花样,而是实打实地直接冲入了左翼的契丹军内。看到这一幕,李失活不由地松了口气。虽然左翼的契丹骑兵剩下了不到三千人,可是若不搞­阴­谋诡计,凭真实马上战力,他相信三千契丹铁骑完全可以将这五百人全歼。

四百五十章以命博命

可结果却让李失活大吃一惊,似乎被砍杀倒地的基本上都是契丹骑兵,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失活凝神看了一会,这才发现了其中的门道。

潞州骑兵的身材相对瘦弱,可力量一点也不比契丹小,他们的杀人技巧更是超群。潞州骑兵并不像契丹骑兵,靠着勇猛单打独斗,他们都是三五个人互相协作,杀人效率明显高于契丹人

若仅仅只是如此,契丹人靠着人多,也可以勉强支撑。可恶的是,他们的优良装备在此时发挥了巨大的作用。潞州团练的马刀与契丹人有所不同,契丹人的马刀都是直刀,刀刃长约二尺三寸,可潞州团练的马刀却是弯刀,刀刃长约二尺八寸,就是多出的这五寸,让他们在劈砍中占尽了优势。潞州团练每人都披挂着明光铠,就算被砍上一两刀,只要不是伤在要害处,根本就不影响战斗力。可契丹人就不同了,他们没有披甲的习惯,在厮杀中就吃了大亏,故而伤亡极大。

李失活看到这里,心中不由一沉,之前满满的雄心顿时化为乌有,以这支唐军展现出的战斗力,就算是自己的侍从军对阵,也是凶多吉少。可是,自己已经来了,当然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几千人被唐军斩杀殆尽,就算不能将对方消灭,那也得将左翼剩余的契丹人营救回去。

李失活心中大急,看来自己的侍从军得要抓紧时间赶紧过去了。想到这里,李失活这才把目光又重新投回了本阵。不看则已,一看之下,李失活又吃了一惊,自己的三千­精­锐侍从军竟然被阻拦的唐军缠得死死的,根本无法脱身。在南台谷被契丹人肆意砍杀的大唐溃兵,似乎魔鬼上身,爆发出了惊人的战斗力。他们没有任何章法,个个都是以命博命同归于尽的打法,侍从军虽然也不示弱。可在气势上已经输于了对方。

李失活见状,知道这些唐军的目的就是为了拖住自己。他策马飞入阵中,接连砍倒数人。就在李失活砍向下一名唐军的时候,斜刺里一支马槊带着风声向自己刺来。李失活赶忙挥刀将马槊荡开,险险地躲了过去。

虽然躲过了一劫,可对方的力道相当大,让李失活的手臂一阵发麻。他知道自己遇上对手了。

袭击李失活的不是别人,正是李思经。

李思经双目赤红。死死地盯着李失活,他已经看出了此人正是让自己落败的的契丹王。

南台谷一战,不仅让李思经经历了失败,更让他蒙受了耻辱。李思经是久经沙场的武将,他知道自己就算侥幸逃脱了大唐军法的惩处,可这辈子都将无法抬起头来,与其那样,全更愿意战死。李思经抱着必死之心拼命冲杀,早已是强弩之未了。可就在此时。契丹王李失活出现在了他的视线当中。临死之前能斩杀自己的仇人,这让李思经像打了­鸡­血一般,浑身充满了力量。

与李思经不同,李失活并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前日的手下败将。如同血人一般这名武将,眼中燃烧着熊熊烈火,这烈火可以毁灭一切。李失活的心中莫名地生出一丝恐惧。

不待李失活多想,李思经手中的马槊已经横扫过来,听着呼啸的风声,李失活知道力沉,他不敢用马刀架挡,只能向后一仰。躲过这雷霆一击。李失活刚刚起身,只见李思经的马槊又当头砸了下来,李失活避无可避,不得已只能用手中的马刀去向外格打。马槊与马刀相击,发出了沉闷的声音,李思经的马槊险险地从李失活的耳际掠过,带过的风声让李失活的脸庞感到火辣辣地刺痛。

虽然躲过了力大势沉的这一招。可李失活的半条膀子都有些发麻。若照此下去,要不了三五招,李失活肯定要毙命于此。想到这里,李失活突然将手中的马刀掷向李思经,然后拔马便要跑。

李失活这是孤注一掷的法子,他掷出的这一刀并不指望能击中对手,李思经用马槊将刀拔开的这个空档,他便可以回身逃离这里,他要的是这点时间。

李失活的马刀掷出,就在拔马的瞬间,他发现自己错了。李思经却没有去理会飞向自己的马刀,而是再一次朝着已经转过身来的李失活当头一槊砸了下来。

马刀直直Сhā入了李思经的胸口,李思经身体一滞,可马槊还是力道不减的兜头而下。

李失活顿时觉得魂飞魄散,只能闭目等死。

就在此时,几柄马刀齐齐向李思经飞来。原来,李失活遇险侍从军的兵士早已瞧在眼中,可若于无法脱身援救。眼见着李失活就要全悬一线,情急之下,好几名兵士齐齐将手中的马刀向李李思经经掷来。

只听到“扑哧”“扑哧”,两柄马刀钉入了李思经的身体内。巧之又巧,还有一支马刀正好击中了马槊的槊身,砸下的马槊改变了方向,没有击中李失活,而是击在了李失活坐骑的侧胯上。

李失活的战马后胯顿时被击碎,吃疼之下,战马将李失活掀翻在地。

李思经全身血流如柱,浑身摇晃着喃喃道:“好小子,算你命大!”

言罢,李思经气绝身亡。

李失活狼狈地从地上爬起,看着地上李思经的的尸体,不由口中发苦。打了这么多年仗,李失活还是第一次见过如此不要命的大唐军人。尽管自己险些死在此人的手中,但契丹人向来佩服勇士,李失活在心中还是认为这是一名值得尊敬的敌人。

值得尊敬的难道仅仅只有这一人吗?

李失活四下环顾,一千多名唐军剩下还不到二百人了,可自己的侍从军也被生生被拼去了近千人。

“大王,快看!”

一名侍从惊恐的声音把发呆的李失活惊醒,原来左翼的骑兵已经被另外一支唐军基本消灭,只剩下一些散兵游勇拼命地向这边逃来,唐军在后面朝着自己这里在追击。

侍从军已经经过一番苦战,若让­精­锐唐军骑兵冲击过来,那还了得。李失活想也没想,飞身跃上一另外一匹战马大喊道:“迅速撤退,!”

潞州骑兵追击到刚才那片血腥的战场,便停了下来,不在追击。王海滨身边浑身是血,他半跪在地上,用马刀支撑着身体。

潞州团练领头的赵朗真看到这一幕不由动容,他举起马刀,向王海滨等人行了一个骑兵礼。

王海滨挣扎道:“告诉蓝田王,幸不辱使命,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说罢,王海滨轰然倒地。

……

四百五十一章撤与不撤

“今日一战共消灭契奚联军近六千人。”赵朗真向李陶禀告着战况。

“我方的损失如何?”李陶沉声问道。

“潞州团练阵亡三十六人,受伤七十人人!阻敌的府兵,伤亡一千三百多人,其中李思经将军阵亡,王海滨都尉重伤。”

“阵亡将士的尸体都找回来了吗?”

“都找回来了!”

李陶点点头道:“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马上安排军医官给伤者疗伤!”

“是!”赵朗真转身而去。

薛讷在一旁道:“蓝田王,三日下来,契奚联军已经损失了近半人马,恐怕他们已经无力为继了。”

李陶看了看渐暗的天­色­,叹了口气道:“也不知契丹人会不会连夜撤退!”

就在薛讷与李陶说话的时候,李失活与李大酺也正在商讨着撤退的事宜。

“此次作战真是一波三折呀!”李大酺一脸苦笑道:“刚开始的时候,六万唐军来势汹汹,本以为我们顶不住。谁知唐军骑兵被百十只狼便吓回去了,我们们一路砍杀,手都杀软了,就这么稀里糊涂胜了。眼见着唐军就要全军覆没了,却凭空冒出了一座车阵。车阵内只有千把人的唐军,这次本以为会手到擒来,谁知却碰到了硬骨头,整整三天时间,损兵折将却对这车阵无计可施,这都什么事呀!”

李失活恢复了平静,他坦然道:“前后差距之么大,其实这不是兵多兵少的问题,而是统兵之人不同的原因。”

说到这里,李失活舔了舔嘴­唇­继续道:“这次出击的只是几百人,若有几千人,几万人,岂不要横扫天下了。还有之前那些溃不成军的唐军,竟然能生生阻住我最­精­锐的侍从军,你说。若不是这统军之人有过人之处,怎么会有如此大的变化呢?”

李大酺点头道:“既是如此,我们还攻不攻了?”

“攻?”李失活摇摇头道:“就我们手中现在的这点兵力,还怎么攻,就算最终真的攻下了,我们还能剩下多少人,得不偿失呀!”

“那我们只有撤退了!”

“是。只有撤退了,训时务者为俊杰。我们不能再耗下去了。”

“那好,我现在就去安排,我们连夜撤退!”李大酺起身道。

“等等!奚王!”李失活叫住了李大酺:“不急,就算要撤退也要等明日。”

“这是为何?”李大酺奇怪道。

“我们与这股唐军打了这么久,就算是输了,也应该知道究竟是输给了谁,难道你不想见见这位主将吗?”

李大酺点点头道:“契丹王说的有理,是应该见见此人。”

“明日在阵前见了指挥此次战役之人后,我们再光明正大的撤离。绝不能就这么灰溜溜的撤退了。

李大酺有些心有余悸道:“可是若今夜唐军再来摸营怎么办?”

李失活笑道:“昨夜是我们没有防备才让他们钻了空子,今夜我们在大营内都点上篝火,多派出兵士巡查,他们便无计可施了。”

……

晚饭后,李陶与薛讷来到王海滨的军帐内,王海滨虽然面­色­苍白,但人却还是清醒的。

王海滨见到薛讷与蓝田王。正要挣扎着起身,李陶赶忙上前按住他道:“你歇着吧,不用起来了。”

王海滨有些难过道:“蓝田王,李思经将军他……”

李陶接过话道:“李思经将军是好样的,大唐健儿都是好样的。我想了,若是此次能将契丹奚族的酋长生擒了。便可抵消南台谷溃败的罪责了。到时候,我与薛大都督联名上书陛下,给你与李将军请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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