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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零五章设计

“活捉契丹奚族的酋长?”

不仅是躺着的王海滨,就连一旁的薛讷也瞪大了眼睛。在他们看来,李陶用八百潞州团练顶住了契丹人的大举进攻,这已经是了不起的奇迹了。没想到他还要活捉敌方的统帅,这恐怕只有李陶才敢想了。

李陶胸有成竹道:“若他们今夜连夜撤回营州。我也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而无计可施。可他们却偏偏依然扎营在这里,这不是找死是什么?后半夜,我就会发动进攻,明日定能活捉敌酋。”

薛讷提醒道:“蓝田王,你不会是又要去摸营吧?契丹大营可是都点起了篝火,亮如白昼,恐怕不易!”

李陶笑道:“我何时说过要去偷营了?我要光明正大地向他们发起进攻,您就瞧好吧!到时自然就知道了。”

王海滨兴奋道:“蓝田王,到时候可不要忘了一定要叫上我!”

李陶摇摇头:“那不行,你身上有伤,还是好好养着吧!”

王海滨一听就急了:“蓝田王,我虽然不能上阵杀敌了,可我还可以为蓝田王呐喊助威,找人抬我出去,我想看看蓝田王是如何创造出又一个奇迹的。”

李陶有些犹豫,王海滨恳切道:“求你了,蓝田王!”

说着王海滨就要起身向李陶施礼,李陶见状赶忙道:“王都尉,我应了你了,你抓紧时间休息,到时候我会带上你的。”

是夜,契丹人的营地里,到处都是篝火。与此相反,小滦河边的唐军车阵内却是漆黑一片,只能听到河水的哗哗声。三更时分,车阵正面的大车突然被移开,许多辅助兵抬着一些东西出了车阵。他们来到距契丹大营两百步左右的地方停了下来,开始紧张地忙碌起来。

李陶、薛讷与被搀扶着的王海滨来站在这些人的后方,静静地看着。薛讷与王海滨尽管有一肚子的疑问,可怕惊挠了契丹人的哨兵,也不敢发问,只得暗自隐忍。

约摸半个时辰,一人悄悄来到了李陶面前小声道:“蓝田王,一切准备就绪!”

“没有问题吧?”李陶轻声问道。

“已经训练过数百遍了,绝对万无一失!”

“那好,开始吧!”

“是!”

那人又悄悄离开了。

大概半柱香时分,薛讷与王海滨便听到了嘭嘭的巨响,紧接着,契丹大营内便燃起了熊熊大火。他们二人不知李陶是如何做到的,不由惊骇起来。更让他们惊骇的是,契丹大营内的大火与一般的火不同,不仅火势大,而且似乎扑不灭。不仅如此,许多契丹人的身上都着了火,整个军营内乱作一团,惨呼声不绝于耳。

四百五十二章猛火油

李陶终于舒了口气,哈哈笑道:“你们俩憋坏了吧?现在可以说话了。”

“蓝田王,那些辅助兵抬出来的是什么?契丹大营怎么就着火了?这火似乎有些蹊跷?”王海滨问出了一连串的问题。

李陶见王海滨如此急不可耐,便慢慢给他解释道:“辅助兵抬出来的是我专门设计的投石机,这种投石机小巧而投­射­距离远,并且可以拆卸组装,他们刚才就是现场在组装投石机。”

薛讷心中一动:“莫非蓝田王是将薪柴膏油之类的可燃物,用投石机投入了契丹大营,这才引燃了大火?”

“大都督说对了一半,我是将可燃物用投石机投向了契丹大营,可却不是薪柴膏油。”

“不是薪柴膏油?那是什么?”

“是猛火油!”

“猛火油?”

李陶笑着解释道:“没错,是猛火油。猛火油古称石漆,又叫石脂水”,东汉班固所著《汉书?地理志》中写道,‘高奴县有洧水可燃’。南朝范晔所著的《后汉书?郡国志》也写有‘延寿县南有山,石出泉水,大如,燃之极明,不可食。县人谓之石漆’,高奴县人常用猛火油作为照明灯油。多凭薪柴膏油之类,属于初级的纵火手段。而猛火油的威力要大得多,中人皆糜烂,水不能灭,杀伤力较大,更适合于火攻。此次来我专门带了五千斤猛火油,将他们装入了瓦罐当中。契丹大营内到处都点燃了篝火,我用投石机将装有猛火油的瓦罐投入契丹大营中,瓦罐易破,落地后猛火油遇火即燃。于是,便是现在这样了。”

李陶说的很仔细,薛讷与王海滨岂会听不明白。

王海滨叹了口气道:“莫非蓝田王昨日摸营后,就想到了今日契丹大营内会防止我军摸营而燃起篝火?”

李陶瞥了一眼王海滨道:“你当我是神仙?直到日落时分,我还拿不准他们是否会连夜撤退呢。若他们真的撤退了,我这猛火油也就没有用处了。直到他们点燃了篝火。我这心才算是放了下来。只要他们不撤退,点点不点篝火都是一样的。他们点燃了篝火,倒是替我省去了再专门放火这一环节。”

薛讷笑道:“我明白了,蓝田王你所说的光明正大地进攻,便是指借此时机进攻对方吧?”

“现在还不行,还得等等!”李陶沉稳道。

“这是为何?”

“这猛火油是厉害不假,可它不管你是不是敌人。骑兵这会冲击,岂不要引火烧身?”

薛讷点头。

“现在契丹人营中虽然然已经乱了。但还没有乱到不可收拾的地步!”说到这里,李陶又神秘兮兮道:“再说了,我们也得给他们一点时间!”

“给他们什么时间?”

“自然是逃跑的时间!只有他们逃跑,我们才会有机会,我的伏兵也才能发挥作用。”

“什么?你还有伏兵?”薛讷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了。

王海滨在一旁道:“是不是昨夜摸营之后,没有再回来的那些人?”

“正是!”李陶也不隐瞒。

“蓝田王,你这可真是计计连环呀!”薛讷不由不服。

李陶不再言语,他看了看契丹人大营的火势,嘴中喃喃自语道:“是时候出击了。”

李陶的话音刚落。便听到车阵内有战马奔出,潞州骑兵倾巢出动了。潞州骑兵一改之前的沉稳,大声呼喊着冲向契丹大营。

薛讷笑着问道:“蓝田王弄出这么大动静,是不是逼着敌酋仓皇逃跑?”

李陶答非所问道:“好了,我们也该回营了?”

“不在这里等着,回营做什么?”薛讷好奇地问道。

“自然是回去睡觉,睡好了天亮才有­精­神与敌酋会面!”

说罢。李陶转身向车阵走去。

薛讷与王海滨二人面面相觑,王海滨苦笑着向薛讷问道:“大都督,你说蓝田王真能睡得着?”

“天知道!”薛讷摇摇头,也向军营内走去。

……

蓝田王还真是不管不顾地在大帐内一直睡到了天亮,可怜年迈的薛讷与受伤的王海滨,硬是无法入睡。只得在李陶的帐外等候着消息。

太阳初升之时,李陶终于从帐内出来了,伸了一个懒腰,见薛讷与王海滨立在帐外,他笑着问道:“二位起的真够早的!”

薛讷苦笑道:“这个时候,恐怕只有蓝田王你才能睡得着觉。”

“别急,急也没有用。待我漱口后,我们一起去吃早饭。”

三人刚坐定,便有一名潞州团练进帐来,对李陶耳语了几句。

李陶点点头,继续吃饭,那名团练转身出去了。

薛讷与王海滨哪还有心思吃饭,眼巴巴地望着李陶。李陶却像没事人一样,依旧不紧不慢地细嚼慢咽着。

好不容易等李陶吃完了,薛讷问道:“蓝田王,情况怎么样?”

李陶起身道:“走!”

“到哪去?”王海滨傻傻地问道。

“你们难道不想去见见契丹与奚族酋长?”

说话间,李陶已经走出了大帐。

……

李失活一直想知道唐军的车阵为何如此厉害,如今他终于进入车阵,近距离亲眼目睹到了车阵。可惜的是他不是攻入车阵的,而是作为俘虏被绑进来,同他一起被绑着的还有难兄难弟李大酺。

昨晚,李失活为了提防唐军的摸营,不惜在整个大营内都点燃了篝火,可谁知问题就出现在了这篝火之上。三更之后,篝火竟然点燃了整个大营,扑都扑不灭。这场大火不仅烧毁了整个大营,而且还烧死烧伤了近千人。就在李失活百思不得其解,这场大火是如何燃起的时候,唐军骑兵却发动了进攻。如此大乱之际,李失活知道肯定无法进行抵抗了,他二话不说便与李大酺带着几名侍卫,策马向南台谷方向一路狂奔。

趁着天黑,李失活、李大酺与几名侍从刚到谷口,便莫名其妙连人带马被摔倒在地。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李失活刚刚勉强站起身来,后颈便被重重一击晕了过去。

四百五十三章赔罪

待李失活再次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已经在唐军的车阵之内了。这几日,他无时无刻不想进入唐军这车阵,为此他损失许多人马也没有做到。此刻,终于身处车阵之内了,却让他的心中有了一丝苦涩。

自己连人带马被摔倒,毫无疑问是唐军设置了绊马索。可是唐军是如何绕到自己身后,在南台谷埋伏的?

就在李失活低头深思的时候,有几个人走了过来。

走到头前的是一个白衣少年,手中还拿着一把折扇,看起来像个富家子弟。他一袭白衣不带一丝灰尘,与这车阵内的甲胄分明格格不入。

少年走到他们面前,举手抱拳道:“二位可是李失活酋长与李大酺酋长?”

“正是!不知你是……”

少年笑道:“我是大唐蓝田王李陶,二位酋长,我们可是连续较量了三日了!”

“是你?”

“这么年轻?”

李失活与李大酺两人疑惑地对视了一眼,他们不敢相信,这几日让他们损兵折将的唐军主帅竟然是个文弱郎君,而且是如此年少的小郎君。

“二位已经是阶下囚了,我有必要逛你们吗?”

说话间已经有几名辅助兵在李陶面前置好了案几与胡椅,李陶坐定后,对李失活与李大酺身后的华文轩道:“给他们松绑。”

早有两名潞州团练来为二人解开了绳索。

“我们是直接说话呢?还是二位用过饭后再慢慢说?”李陶笑着向二人问道。

李失活与李大酺不知李陶的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并没有答话。

李陶见状道:“既然二位不知如何是好,那还是由我替二位决定吧!”

说罢,李陶回头吩咐道:“置几,备饭!”

早已有潞州团练端上了早饭,竟然是热气腾腾的手抓羊­肉­。

“这是我专门为二位酋长准备的,两个时辰前才刚宰的羊羔,也不知合不合你们的品味!”李陶笑道。

李失活与李大酺听了李陶这话,脸上露出了震惊之­色­,两个时辰之前。他们还在逃命,可李陶就已经吩咐人宰羊为他们准备早饭了,难道他能未卜先知,还是算定自己二人必定会成为俘虏?

看着李失活与李大酺没有动作,李陶故意激将道:“二位酋长莫非不敢用我备的早餐?”

李失活怒目道:“有何不敢?”

说罢,伸手便拿起一条后腿,一下撕下了一大块­肉­。大口咀嚼起来。李大酺也不示弱,同样吃将起来。

李陶见状面露微笑。不再言语,任由二人撕扯着手中的羊­肉­。

不到半柱香时分,一只羊羔,被二人风卷残云吃得­干­­干­净净。

“二位可吃饱了?”李陶笑问道。

“饱了!”李失活瓮声道。

“那我们可以坐下说话了吧?”

或许是李陶的态度出奇的好,亦或许是因为吃了别人的嘴软,李失活并没有抵触,静静坐了下来。

“二位,不知你们有话什么话要说吗?”李陶依然是平心静气。

李失活起身怒气冲冲道:“我契丹族、奚族与大唐井水不犯河水,可你们却三番五次来攻打我们。契丹族、奚族虽然远没有大唐强大,可也不是任人欺负的,如今兵败,你们想怎样便怎样,还在这假惺惺地做甚?”

薛讷与王海滨听了李失活的话,不由地义愤填膺,这还像败军之将所说的话吗?他们二人把目光投向了李陶。

谁知李陶听了却并不生气。他起身向李失活抱拳施礼道:“契丹酋长说的没错,我大唐主动来攻,的确做的不对,在这里,我李陶向你赔罪了。”

薛讷愣住了。

王海滨愣住了。

李失活愣住了。

李大酺愣住了。

“不仅这一次大唐做的不对,上次孙佺的进攻不过。包括之前对令尊李尽忠都督征讨全部都不对。在这里李陶代表大唐一并向李酋长赔罪了。”

“蓝田王,你这是何意?”李失活一时不知说什么好了。

李陶摆摆手道:“李酋长,你先坐,听我慢慢与你说。”

李失活坐定之后,李陶继续动情道:“想当年,令曾祖大贺窟哥被大宗皇帝封为松漠都督府第一任都督,并赐姓李氏。那是何等荣耀。万岁通天元年,契丹发生饥荒,广大百姓生活无著,穷困潦倒。刚愎自用的营州都督赵文翙不但不予赈给,反而视契丹首领如奴仆,此后还多次侵侮其管辖的契丹部属,结果逼反了你们契丹族。契丹叛唐错不在你们,而在于大唐,所以我才会向你赔罪。”

李陶的一席话,让李失活眼眶湿润了。

李陶趁热打铁道:“我知道,李酋长与契丹族如今依附突厥人,也是不得已而为之。若契丹族与奚族能重新回归大唐,大唐一定不计前嫌,重新恢复松漠都督府与饶乐都督府,你们二位继续做二府的都督。我想要不了多少年,契丹与奚族的百姓肯定会过上好日子的。”

“可是,这些年我们二族杀死的唐人不计其数,大唐还能接纳我们吗?”李失活还是有些顾虑。

李陶笑道:“若大唐连这点胸襟都没有还配称作大唐吗?这点请二位尽管放心!”

李失活与李大酺低头深思了好半晌,李失活终于抬头道:“蓝田王,让我二族回归大唐可以,只是我有一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说不当说?”

李陶挥手道:“直说无妨!”

“我想再与蓝田王一战?”李失活一字一顿道。

李失活的话让薛讷与王海滨吃了一惊。

谁知,李陶却想也没想便回答道:“可以!”

李失活也愣住了:“你同意了?”

“我为什么不同意?”李陶洞若观火道:“李酋长南台谷一战胜的­干­净利索,后来与我打了数日,虽然败了,但总体来说整个战役还是你胜利了。你的心中并不服气,我说的可对?”

李失活点点头。

“你进攻我布下的车阵,虽然失利了,在你看来,我所取得的胜利,是靠着装备­精­良,靠着­阴­谋诡计,而不是靠真正的武力。所以,你想与我凭各自的真实实力,不带任何花巧地再打上一仗,是吗?”

李失活依然点头。

四百五十四章再战一场

“其实,你心里还有一层想法!”李陶正­色­道:“这些年来,大唐军队无论对上契丹、奚族,还是突厥,都是胜少败多。在你心目中,大唐已非当年天可汗时代的大唐了。归唐势必要与突厥闹翻,你要通过这一战,看看大唐的实力是否值得你归附,大唐是否能与突厥扛衡,护得契丹与奚族的平安。说穿了,你要通过这一战说服你自己,说服你的族人。我说的可对?”

李失活脸上露出了复杂的神­色­,他虽然没有回答,但他的神情已经已经告诉众人,李陶说对了。

“既是如此,我不了你心愿,你如何肯真心归附?”说到这里,李陶决然道:“如何决战,李酋长只管道来,我奉陪便是!”

李失活对李陶的大度深为佩服,他起身道:“若两军再度血战必然两败俱伤,对大唐,对我契丹奚族都没有任何好处。不如,两军各选一百勇士,不披甲胄,赤膊上阵,互相厮杀,以一柱香时间为限,届时哪一方剩下的人多,便算胜利。如何?”

李陶点点头道:“如此甚为公平,那好,就这么定了。二位酋长请回去准备,未时我们在车阵之前一决胜负。”

“啊?”李失活愣住了:“蓝田王要放我们二人回去?”

李陶笑道:“你们不回去,如何准备决战?”

“你就不怕我们趁机跑了?”李失活问道。

李陶意味深长道:“你们若真心想跑,我留你们又有何用?你们若真心想留,我又为何怕你们跑?”

李失活感慨道:“蓝田王,我李失活从未服过别人,今日服你了!告辞了,未时见。”

李陶对华文轩命令道:“备两匹好马,送两位酋长出车阵。”

“是!”华文轩答应一声,对李失活与李大酺道:“二位酋长,请!”

望着李失活与李大酺的背影,李陶深深叹了口气。

薛讷在一旁问道:“蓝田王。我们已经活捉了他们,为何还要放了他们,答应与他们决战?”

李陶答道:“将来朝廷要复置营州,如果没有契丹人与奚族人的支持,根本就无法立足。我这么做就是为了让他们真正归心,若他们不能真正归心,就算活捉了他们或将他们杀了。又有何用?”

“可是这决战……”薛讷有些担忧道。

“草原民族向来信奉谁的拳头硬谁说了算,当年契丹人与奚族人依附大唐如此。后来依附突厥也是如此。”说到这里,李陶浑身弥漫出凌厉的杀气:“所以,此战一定不能有任何心慈手软,要以狮子博兔之势,展现最强的武力,让他们感到大唐的强大,真正震慑他们的内心。”

薛讷与王海滨暗自点头,不再说话了。

……

未时将至,契奚联军与潞州团练在车阵前列队。中间空地上,一百名杀气腾腾的契丹与奚族勇士立在那里,而潞州团练的一百人还未到场。准备决战的契丹与奚族勇士赤着上身,手持钢刀静静地等待着。

李失活与李大酺也在张望着,他们不知唐军为何迟迟不动。

就在此时,李陶带着两名侍卫来到场中。

李陶还是一袭没有任何灰尘的白衣,身后的两名侍卫正是裴岳与狼十三。

李陶来到那一百人面前停了下来。目光越过这些人,落在他们后边骑马观战的李失活与李大酺身上,他一抱拳问道:“二位酋长准备好了吗?”

李失活回礼道:“准备好了,不知蓝田王的人为何迟迟不上场?”

李陶笑道:“怎么没上场?早已上场了?”

“在哪里?”李失活四下张望但没有什么发现。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李陶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样。

李失活心中一震:“莫不是蓝田王,你们三人要挑战我百名勇士?”

“怎么?我三人辱没了你百名勇士?”李陶目光一凛道。

“那倒不是。只是……”李失活呐呐不知如何解释。

李陶正­色­道:“李酋长,你也是带兵打仗之人,应该明白胜负并不取决于人数的多少,怎会如此拘泥?”

李陶见李失活面上依然有犹豫之­色­,故意道:“李酋长可莫是小看于我,我李陶从不打无把握之战。你以为我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莫怪我没提醒你,你若小觑于我。也许会败的比上次更惨!”

听了李陶这话,李失活不再言语了。面前这主可不是省油的灯,他说的一点没错,看来自己的确有些大意了。虽然李失活不知道李陶三人如何战胜契丹军中最勇猛的这一百人,但他从李陶的神情中看出,李陶对此战志在必得。

“那好,既是蓝田王主动要求的,那我就不说什么了。”李失活面上也凝重起来。

李陶又道:“在下有个小小要求,请李酋长同意。”

“蓝田王请讲!”

“他们二人是我的侍卫,我们三人都没有披带甲冑,就不用脱去上衣了,可否?”

“没问题!”对于这点小小的要求,李失活怎会不同意。

“那好,我们就开始吧!”

“等等!”李失活突然问道:“蓝田王,你们难道连兵器也不用吗?”

“这就不劳李酋长­操­心了!”说着,李陶指了指面前的百人道:“他们手中有,我们取来用便是了!”

话音刚落,观战的契奚联军中引起一阵­骚­动。李陶话中的意思很明显,他们要徒手从契丹人手中夺来兵器使用。场中那一百名赤膊的契丹勇士更是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齐齐怒目盯向三人,恨不得把生吞活剥了。

李陶此话非常无理,与之前的的彬彬有礼截然不同,按理说李失活应该非常生气,可他却生气不起来,反倒是心中升腾起一丝不安来。

“准备燃香计时!”李失活沉着脸命令道。

李陶回过头来看着裴岳与狼十三,二人朝着李陶微微点头。

李陶朝着他们笑了笑,又回过头来扫视着场中的那一百名,他的目光那么深邃,让人看不明白。

“计时开始!”随着李失活一声停下。

一百名强壮的契丹汉子嗷嗷叫着冲向了李陶三人,李陶居前,狼十三居右后,裴岳居左后,三人如同磐石一般动不动地看着越来越近的契丹人……

……

四百五十五章闭门思过

开元二年八月,契丹酋长李失活和奚族酋长归顺大唐。

开元二年十月,李失活与李大酺一起到长安参见玄宗李隆基。玄宗下诏复置松漠府与饶乐府,以李失活为松漠都督,封松漠郡王,授左金吾卫大将军。以李大酺为饶乐都督,封饶乐郡王,授右金吾卫大将军。东平王李续外孙杨元嗣的女儿为永乐公主,许嫁于李失活。以宗室女固安公主许嫁于李大酺。

……

初冬的长安,无论向蓝白调和而成的天空凝望,还是朝衰弱无力的树木远眺,被凄冷的风轻抚过的画面,总是抹上一层厚厚的凉意。一片肃杀,从云层上­射­不下一丝的阳光,天灰蒙蒙的,只差白雪飘舞了。

与外面的琴瑟寒风相比,蓝田王府的客厅内却是暖意盎然。

数月前,李陶与狼十三、裴岳三人力战契丹百名勇士。据说,这一战三人仅用半柱香时间,便将一百人屠杀的­干­­干­净净,没留下一个活口,三人浑身是血,如同天神一般屹立在那里,震撼了在场的所有人。

与之前李陶预料的并无二致,草原民族向来信奉武力,崇拜勇士,他们所展示的强大杀伤力,不仅没有引起契丹与奚族的仇恨,相反他们齐齐跪倒在地,对三人顶礼膜拜。也正因为这场厮杀,让李失活与李大酺当即决定,率领部族归附大唐。李陶一战成名,成为了大唐的英雄。

按理说,李陶应该风光一时了,可他不但没有风光,却灰头土脸之极。无它,因为自己的阿娘地怒了。

李陶回到王府一看到脸­色­铁青的元氏,就知道大事不好。果然,元氏命令李陶跪下后,对他连哭带骂,责怪他不该以身犯险。李陶知道阿娘心疼自己。连大气也不敢出,任由元氏把自己训斥的狗血喷头。

就这还不算完,向来不喜露面的元氏,竟然直接面见李隆基。

“当年,我求你照看陶儿,你是如何答应我的?”

“只要我李隆基在世一日,必会全力护得李陶的周全。若违此誓。不得好死!这可是你说的?”

“陶儿上阵厮杀可是你的主意?”

“俊郎就留下陶儿这点骨血,若有个三长两短。让我怎么对得起俊郎?”

李陶为了帮助李隆基,主动要求协助薛讷与契丹人作战,包括组建潞州团练,这都是李陶自己亲自提出来。尽管李陶出征之前,就告诉过李隆基此战必败,可是李隆基还是没想到,薛讷竟然败的如此窝囊,与契丹人刚一照面便一溃而不可收拾。也多亏了李陶力挽狂澜,生生用团练兵阻住了契丹人的进攻。不仅如此。最终还收服了契丹与奚族,这可是自则天皇帝以来,大唐在边境上取得的最大收获。

李隆基也不是没有考虑到李陶的安全,正因为如此,他才会亲自给薛讷下了死命令,若李陶有出了事,让他提头来见。李陶亲自上阵厮杀。事先李隆基并不知情。李隆基虽然贵为皇帝,可对元氏这个嫂子还是相当敬重的。元氏这一连串的质问,却让李隆基无言以对,只得向元氏连连陪着不是。

面对元氏的不依不饶,最后还是太上皇李旦出面,才化解了。于是。李陶在元氏、李隆基与李旦三方的联合压力之下,不得不答应在府四闭门思过三个月。

“阿娘,我都在府里窝了一个月了,我想出去走走!”李陶一脸无奈哀声道。

“不行!请让你不听阿娘的话,非要亲自上阵,这是对你的惩处!这是陛下与太上皇应允过的,你必须老老实实在府内思过三个月!”元氏沉着脸道。

李陶知道自己是无法说服阿娘了。他暗自向一旁的华菁菁、娑娜与卢月儿三女,使了个眼­色­,让她们三人替自己求个情。谁知三人就像没看到一样,齐齐把脸扭到一旁。

李陶心中哀叹一声,显然他们三人也站到了元氏一边,看来这次是把他们得罪狠了,她们同仇敌忾准备一起对付自己了。

李陶郁郁不乐道:“既是如此,你们坐吧,我还是回屋睡觉去。”

说着,李陶便要起身。

这时,一个声音怯怯响起:“阿娘,要不就让阿陶出去一小会,散散心也好!”

华菁菁一看,说话的是卢月儿,她到时急了:“月儿,我们不是说好了吗?听阿娘的!”

卢月儿小声道:“我是怕阿陶闷出病来!”

李陶听了拍手赞道:“还是月儿对我最好了,你说的没错,再不让我出去,真的要闷出病来了。”

华菁菁一听不乐意了:“你这是什么话?我们对你不好吗?”

李陶不理睬她,对卢月儿道:“林童夫­妇­在长安的胭脂水粉铺子很是出名,我听说他们二人研制了不少新鲜玩意,我去给你挑一些。”

卢月儿还不待答话,华菁菁抢先道:“不行,我也要。”

娑娜也附和道:“还有我!”

元氏一看不由哭笑不得,忍不住嗔道:“你们三个小白眼狼,阿娘平日里白疼你们了,本来说的好好的,让他用胭脂水粉京收买了?”

华菁菁撒娇道:“阿娘,阿陶已经闷了一个月了,就让他出去散散心吧,我们三人陪他同去,很快就会回来的。”

娑娜也劝道:“阿娘,阿陶已经认错了,就让他去吧!”

元氏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阿娘说不过你们,那就去吧。”

李陶听了,一蹦三尺高,嬉皮笑脸道:“谢谢阿娘了!”

说罢,李陶便一阵风似地出了屋子。

华菁菁对元氏道:“阿娘,要不你也与我们同去吧!”

元氏摇摇头:“我就不凑热闹了,你们去吧!”

……

李陶带着着三女兴冲冲地出了门,裴岳与李白远远地跟着。

范氏水粉铺子位于丰乐坊,虽然并未在繁华地界,可水粉铺子的名声在长安那可是大的很,所说连宫中的妃子,都时不时派宫女太监来买几样可心的水粉胭脂自家使用。

三女虽说来长安时日不短了,但却从未来过这水粉铺子,今日还是头一回。李陶来这里,一是为了满足她们三人的好奇心,二是想来看看林童与胭脂夫­妇­二人。自从潞州一别,他就再也没有见过他们夫­妇­了。

四百五十六章过把瘾

不一会,伙计便将林童与胭脂夫­妇­请到前堂来。

林童与胭脂见了李陶很是高兴,赶忙下跪行礼:“见过小主人!”

说实话,林童与胭脂夫­妇­是发自心底地对李陶感恩戴德,若没有李陶的照应,就不会有他们的今日。如今,突然见到小主人光临,心中怎能不高兴。

“别,别,别!你们若是这样,下次我可不敢再来了。”李陶将二人扶起:“听说你们生了个大胖儿子,几岁了?”

“快两岁了?”林童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叫什么名字?”

“林佑主”

胭脂在一旁笑道:“他说小主人对我们有再造之恩,我们的儿子不能忘了小主人的大恩,就给起了这么个名字,我也觉得挺好。”

“你们有心了,这让我怎么担当得起?”李陶沉吟了一会道:“待他大些,就送进我府上,我请先生教他识字读书,将来若是能中个进士,也算给你们二人扬眉吐气了!”

“谢过小主人了!”二人大喜过望,就要给李陶磕头,但见李陶不喜,便在原地向李陶施了礼。

李陶解下随身带的一个玉如意,递于胭脂:“今日来的匆忙,也没有准备,这个小玩意,就算我给令郎的见面礼了。”

林童在一旁惶恐道:“这如何使得?”

李陶眼睛一瞪,胭脂见状接过玉如意:“奴家代犬子谢过小主人了。”

李陶指着三女对胭脂道:“胭脂,她们是你未来的主母,你是行家,带着她们在铺子里走走,帮她们选些适合的水粉胭脂,我与林童在这里说会说会话,等着你们。”

三女听李陶如此说,不由脸都有些红了,但却又不好说些什么。

胭脂赶紧向三女施礼,领着她们去了。

“小主人。要不我们到后院去!”林童道。

“就这里,这里挺好!”李陶指着指着堂内供客人休憩的一胡桌道。

早有伙计送上茶水,李陶与林童相对而坐。

李陶随意问道:“林童,铺子的生意如何?”

“这长安的贵人多,生意比潞州的时候好了十倍还不止,一年下来,收入三万贯不成问题。”林童笑道。

“这还不是你们夫­妇­二人手艺好?长安那么些水粉胭脂铺子。也没见生意比你这里好。”

林童呵呵笑道:“小主人过奖了!”

“对了,若是我没记错的话。九郎每年应该给你们夫­妇­分红的,这铺子你们夫­妇­占了几成份子?”

“刚来长安的时候,我们占了一成,今年范掌柜又给加了一成,说是一成是给我的,一成是给胭脂的,我们二人占了两成份子。”

李陶皱眉道:“这么少?”

林童赶忙摆手道:“小主人,不少了,一年最少也有六千贯钱。我们哪能用得了。若是在别家聘个掌柜,除了例钱,最多也就是到年底发个红包,还没有我们的零头多呢。”

李陶摇摇头道:“不行,你们二人是范氏商号的老人了,两成份子太少了。再说了,你们的水粉胭脂铺子将来还要在各地设立分号。这些都得要你们夫妻两个­操­持。回头我就和九郎说说,从明年起,你们夫妻两个要占五成的份子。”

“五成”李了李陶的话,刚喝了一口茶的林童差点没被噎得背过气去。

李陶怕他再推辞,直接道:“这事就这么定了。对了,林童。我听说还有宫里的人常来你这里购买水粉胭脂,这是真的吗?”

林童点点头道:“是真的,去年还不多,可今年却多了不少!”

“都是哪些人?”

“最多的是武才人派来的,几乎三两日就来一次。在武才人的影响下,宫里来我这里采买的人今年才慢慢多了起来!”

“武才人?”李陶疑惑道:“我怎么没听说过陛下的嫔妃中还有姓武的?”

林童笑道:“这武才人是陛下半年前才御封的,年岁虽然不大。但听说却异常受宠,就连皇后娘娘与丽妃娘娘也被她比下去了。”

赵丽娟失宠了?李陶脑子里产生了疑惑,但他却不动声­色­,继续与林童闲聊着。

就在此时,店内一对年轻男女引起了李陶的注意。

二人虽然都穿着唐装,从面上看去不像中原人,但二人开口说话却是地道的长安口音。

“雪莲,既然来了,就选两样吧,也算我送给你的礼物。”年轻男子道。

叫雪莲的姑娘摇头道:“还是算了吧,太贵了,我用红蓝花自己做的胭脂挺好的!”

李陶听罢,心中一动,用红蓝花自做胭脂是突厥­妇­女的习俗,莫非这名女子是突厥人。

李陶指着那对男女,一本正经对林童道:“林童,这一个月我被阿娘圈在府里,都快闷死了。你坐着别动,我去替你做一回掌柜过过瘾。”

林童先是诧异,接着忍不住笑道:“小主人对胭脂水粉颇有见识,当年我可是受益匪浅,做这掌柜绰绰有余,您请吧!”

李陶朝着林童做了个鬼脸,走到那两个年轻人面前道:“不知二位客官有什么需要的?”

二人见掌柜的如此年轻,不由有些惊愕,不过也没有在意。年轻男子男子道:“掌柜来的正好,替我这位朋友选几样合适的胭脂吧。”

李陶望着雪莲笑道:“我刚才听闻这位娘子会自己制胭脂。所制的胭脂,可是把盛开之时的红蓝花整朵摘下,然后放在石钵中反复杵槌,红蓝花的花瓣中含有红、黄两种­色­素,淘去黄|­色­后,即成鲜艳的胭脂了。”

“你是如何得知的?”雪莲惊异道。

“我不仅知道你是如何制作胭脂的,而且还可以推断出你是突厥人。”

“啊?你是什么人?你见过我?怎么会知道我是突厥人?”雪莲警惕地问道。

“娘子误会了,我并没有见过你!”李陶解释道:“我是胭脂铺掌柜,自然知道胭脂的出处。胭脂原产于匈奴的焉支山,当地人叫做阏氏,而中原人叫做红蓝花,这种植物的花朵可以涂于面部增加桃红润泽之­色­,所以受到了当地­妇­女的喜爱,其后又逐渐传到中原,并迅速由北向南推广开来,至魏晋时就出现了北地胭脂遍开两靥的局面。如今的突厥,­妇­人一直传承着这种习俗,常以阏氏妆饰脸面。故而,猜测娘子是突厥人,我说的可对!”

雪莲点头承认道:“你说的没错,我是突厥人。”

四百五十七章交个朋友

“小店除了有红蓝花制成的胭脂之外,还有蜀葵花、重绛,黑豆皮、石榴、山花及苏方木等制成的面脂。”李陶如数家珍侃侃而谈道:“除了这些面脂,小店还有口脂、头膏及衣香囊。娘子请看这点­唇­口脂,总计有石榴娇、大红春、小红春、­嫩­吴香、半边娇、万金红、圣檀心、露珠儿、内家圆、天宫巧、洛儿殷、淡红心、猩猩晕、小朱龙、格双唐、媚花奴共十六种,并称为胭脂晕品。”

“这么多品种?”那名年轻男子惊叹道。

李陶笑容可掬道:“小店不仅品种多,而且质量上中下乘的都有,价格也有所不同。”

“哦?店家可否为我细细介绍一番?”雪莲似乎来了兴趣。

当然可以,这种是普通胭脂,内里有杂质,颜­色­也薄,但价格便宜,只要几十文钱便可购得一盒。这种是南番的紫铆胭脂,用一种细如蚁虱紫胶虫制成,呈紫红,品质极佳,属上品。只要细簪子挑上一点儿,抹在­唇­上,足够了;用一点水化开,抹在手心里,就够拍脸的了。娘子不信可以试试。”

“还可以试试?”雪莲瞪大了眼睛。

“当然可以试了!”

雪莲也不客气,依言妆饰,果见鲜艳异常,且又甜香满颊,就连一旁的那名男子看了,眼中也流出异彩来。

“还有这种,叫作玫瑰绵胭脂,当属极品,而且价格也不不菲。”李陶继续介绍道。

“极品?有这么好?”雪莲似有不信。

“玫瑰胭脂,选料极为讲究。玫瑰开花,不仅朵与朵之间­色­泽不一,就连同一朵中的各花瓣之间颜­色­深浅也大不一样,因此要于清晨玫瑰带露初绽时将花朵摘下,仔细选取­色­泽纯正一致的花瓣,其余的一概弃去。选好花瓣后,将其放入洁净的石臼。慢慢舂研成浆,又以细纱制成的滤器滤去一切杂质,然后取当年新缫的白蚕丝,按胭脂缸口径大小,压制成圆饼状,浸入花汁,五六天后取出。晒三四个日头,待­干­透。才制成玫瑰绵胭脂。”

李陶详尽的介绍,让那对男女很是动心。

年轻男子指着雪莲对李陶道:“烦请掌柜为我推荐一品最好的,我要送给她!”

“啊?”一听这话,李陶到时傻眼了,若胡乱吹嘘一阵他还行,可他怎知道哪一品是这里最好的。

无奈之下,李陶只好回头道:“林童,你快过来!”

雪莲瞅了一眼李陶道:“你不是这里的掌柜吗?叫他做甚?!”

李陶指着林童笑道:“我是假掌柜,他才真是掌柜。”

林童过来从柜中拿出一盒胭脂。对那对男女道:“这一款玫瑰绵胭脂是小店最好的胭脂了,就连宫中的娘娘也赞不绝口呢。”

雪莲拿在手上仔细端详道:“这胭脂盒子是玉的?”

林童点头道:“正是,这是由上等的羊脂白于阗玉制成。”

“是于阗玉的!”雪莲略一沉吟道:“若是价格合适,我想买来把他送给大哥。”

李陶在一旁惊奇道:“你买一盒胭脂送给你大哥?男人家要胭脂做甚?”

雪莲笑道:“大哥当然不要胭脂,可他最喜欢玉了,我是想胭脂自己留用,玉盒给他。岂不是一举两得了。”

那青年男子问道:“掌柜的,这盒胭脂多少钱?”

“一千三百贯!”

“啊?这么贵!”那名年轻男子与雪莲同时惊叫道。

一千三百贯钱够一家人生活数年了,如今一盒胭脂却要一千三百贯钱,价格实在是高的离谱。

“我们不买了!”雪茄咋舌道:“也太贵了。”

青年男子叹了口气道:“雪莲,你再等数日,待我筹了钱一定买给你。”

李陶见状笑道:“何须再等数日。这胭脂我就送于你们了。”

“送于我们?”雪莲狐疑地望着李陶:“你说了作数吗?”

李陶回头问道:“我说了作数吗?”

林童正­色­道:“他是敝店的东家,说了当然作数。”

“不行!”那青年男子道:“我们素不相识,不能要你这么贵重的东西。”

“我与你们二人今日能在此相识,也算是缘分,物是死的,人是活的。在下愿意交你们这两个朋友,就算是见面之礼。何须客套?”

年青男子还是有些犹豫:“可这见面之礼也有些太昂贵了。”

李陶激将道:“我素闻草原儿女为人豪爽,不拘小节,你们如此扭捏可就让我小瞧了。若你们觉得心中不安,大可请我吃顿饭嘛!”

还是雪莲洒脱,她笑道:“小郎君说的对,你一片诚心,再做作就落了下乘了。这见面之礼我们收下了,不过我们得请小郎君吃顿便饭,也算略表心意,望小郎君莫要推辞。”

“我怎么会推辞呢?”李陶突然神秘兮兮道:“不过我还有几人同行,她们饭量可大的出奇,就怕吃穷你们了。”

……

永和楼内的雅间之内,青年男子、雪莲、李陶、华菁菁、娑娜、卢月儿、裴岳、李白八道人刚在圆桌前坐定,伙计便将菜单了上来:“不知哪位客官点菜。”

“这菜单还是永和楼最早使用的,现在长安城内大大小小酒楼都用上了菜单,当真是方便的很呐!”

那青年男子接过菜单递于李陶:“请小郎君点菜吧。”

李陶接过菜单,随手翻了翻,便摞在了桌上,对伙计道:“去请你们掌柜来,我有话要说。”

“客官请稍候!”伙计点点头便掩门出去了。

“小郎君,你找他们掌柜做甚?”青年男子奇怪道。

“既然请客吃饭,自然是要吃的舒心!”李陶玩笑道:“你不会真是怕我吃穷你了吧?”

“怎么会呢?”青年男子拍着胸脯道:“小郎君请随意!”

不一会,赵掌柜进了雅间,他一见李陶吃了一惊,就要上前施礼。

李陶摆摆手道:“罢了,我安排你几样菜,你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替我办来!”

“东家请讲!”赵掌柜道:“小老儿自当竭尽全力。”

“东家?”雪莲惊奇道:“你是这里的东家?”

四百五十八章草原美食

青年男子也很是惊奇,这位郎君年纪不大,不仅是刚才那胭脂铺子的东家,还是这长安最大的酒楼永和的东家,看来他定非寻常之人。

李陶略一思忖道:“烤全羊、涮羊­肉­、手扒­肉­、炸羊排、烧牛蹄筋、风­干­牛­肉­、熏­鸡­、扒驼掌,主食嘛就上莜麦面与油炸谆脖。另外,弄点马­奶­酒、­奶­茶让他们女人喝。我们几个男人来几瓶最好的上古珍酒,今日要一醉方休。”

说罢,李陶看向娑娜道:“娑娜,草原美食我能想起来的,就这么多了,你看看还有什么遗漏的?”

娑娜笑道:“不错,已经很全了。”

华菁菁在一旁小声道:“阿陶,是不是点的太多了,能吃得完吗?”

雪莲在一旁Сhā言道:“小娘子,多点些是对的,若到时候你们不够吃,我们请这客可就丢人到家了。”

“我们又不是猪,怎么能吃这许多?”华菁菁一头雾水,小声嘀咕道。

雪莲一本正经道:“小郎君说了,你们饭量大,我怕你们不够吃,当然要多点些。”

雪莲的话音刚落,李陶便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华菁菁这才晓得,原来这是李陶的恶作剧,她恶狠狠地盯向李陶:“有你这么糟践人的么?看回去怎么与你算账。”

李陶见娑娜与卢月儿看自己的眼神也是不善,赶忙讨饶道:“只是开个玩笑,你们可莫恼呀!”

此时,赵掌柜已经将李陶所点的菜名默念了两遍,他对李陶点头道:“东家,我都记住了!”

“有没有问题?”李陶问道。

“东家,您就瞧好吧,只不过可能要多候些时间。”赵掌柜满口应道。

“那就好,我们等着便是,你赶紧去准备吧!”李陶挥手道。

“东家,我让伙计先上些糕点茶水。你们先垫垫,小老儿告退了。”

看着赵掌柜离开了雅间,青年男子迫不急待地问道:“敢问小郎君尊姓大名。”

“我叫李陶!”

“你是蓝田王李陶?”雪莲在一旁突然惊叫道。

李陶被雪莲的一惊一乍吓了一大跳:“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你真的是蓝田王?”雪莲似是不敢相信。

“这蓝田王有什么值得冒充的?”李陶不屑道。

“真是太好了!”雪莲扭头对一旁的青年男子拍手笑道:“他竟然是蓝田王,你不高兴吗?”

那男子似乎也很是激动:“能见到蓝田王,自然是高兴。”

李陶奇怪道:“见到我有何高兴的?”

“你可旧血战契丹的大英雄呀,天下人谁不景仰?”

听到这里。李陶明白了,敢情自己成了名人了。这对男女竟然是自己的粉丝一。

李陶哭笑不得地问道:“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我叫阿史那雪莲。”雪莲爽快地答道。

“娘子姓阿史那,莫非是突厥可汗一系?”李陶心中一动,疑惑地问道。

阿史那是突厥可汗的姓氏,意思就是苍­色­的狼眼,阿史那氏第一任可汗伊利可汗率领突厥部众灭柔然,建立了继匈奴之后的第二个北方游牧汗国。如今,阿史那一族逐渐衰落。

“正是,我是阿史那元庆之女。”

“这么说娘子是兴昔亡可汗之女,在下失敬!”李陶向雪莲拱手施礼道。

当年。唐朝与西突厥战事告终,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被俘,西突厥灭亡。大唐在西突厥故地设置羁縻都护府,仍依西突厥两厢分治的历史传统,以右厢五努矢毕部设置蒙池都护府,以左厢五咄陆部落设置昆陵都护府,任命早已投降大唐的原西突厥贵族、室点密可汗五世孙阿史那弥­射­为昆陵都护。赐爵名兴昔亡可汗,统辖五咄陆部。阿史那弥­射­死后,其子阿史那元庆被册封为左玉钤卫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统辖咄陆五部。后来,阿史那元庆被酷吏来俊臣诬杀,其子阿史那献被流放崖州。李陶没想到阿史那雪莲竟然是阿史那元庆之子。

雪莲摇头道:“阿史那家族已今非昔比了。蓝田王言重了。”

“这么说,刚才姑娘口中的大哥,便是令兄阿史那献了?”李陶又问道。

“正是!神龙元年,中宗平反昭雪了前朝大部分冤案,我大哥阿史那献也被从流放地召回了长安!”雪莲点点头道。

“令兄如今担任何职?”李陶又问道。

“没有任何职务!”

“既无朝廷俸禄,那你们兄妹在长安如何生活?”李陶皱起了眉头。

“我家当看在长安的产业中只剩下人处当铺了,如今除了坐吃山空。全靠这当铺的收入维持生计。”

李陶点点头,又向那年轻男子问道:“不知您如何称呼?”

那男子起身恭恭敬敬道:“在下康禄,乃突骑施可汗送往大唐的质子。”

李陶起身道:“原来是钦化可汗之子,今日能在此相见,真乃是缘分。”

康禄的祖父乌质勒是突骑施汗国的第一任可汗,与安西大都护郭元振商谈时,受风寒病死。他父亲娑葛要杀郭元振为父亲报仇,但是郭元振亲自吊孝,获得了娑葛的理解。神龙二年,中宗命娑葛袭封嗢鹿州都督、怀德王。乌质勒有一部将忠节对娑葛不服,与娑葛互相攻击,忠节不能抵抗。后来,忠节以重金贿赂宗楚客,宗楚客便以侍御史吕守素处置四镇,以将军牛师奖为安西副都护,发甘、凉以西兵征讨娑葛。娑葛与弟弟遮努领军二万,迎战唐军,生擒忠节,杀死冯嘉宾、吕守素,打败牛师奖,并攻克安西都护府的驻地龟兹。战胜大唐后,娑葛写信向郭元振表明心迹,郭元振将娑葛的信承奏朝廷。中宗把周以悌流放白州,赦免娑葛。娑葛于是归降大唐,被封为为钦化可汗。

众人正说话间,赵掌柜已经推门进来,伙计们鱼贯而入,一道道菜肴已经摆上了桌,还冒着腾腾热气。

李陶一看,与自己所要的一样不差,不由奇怪道:“我说老赵呀,本以为我们要等上一两个时辰呢,谁知你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备好了,这么短时间,你是如何做到的?”

赵掌柜恭敬道:“其实这事很简单。天子脚下长安城,什么东西没有?尤其是西市,天上飞的,地上走的,要什么有什么。东家点的菜肴,有些酒楼里就有现成的,没有的我便安排伙计带着盆锅家私去西市采买了。西市什么时候去都能买到,要多少有多少,当真方便的很。”

李陶大为高兴:“没想到竟然如此方便。”

康禄亦感叹道:“大唐天下繁荣富裕到此等地步,身为大唐子民,真是应当自豪高兴!”

李陶对雪莲与康禄笑道:“莫辜负了赵掌柜的一片好意,来来来,赶紧趁热吃,这可都是我专门为你们点的草原美食!”

众人也不客气,开始大快朵颐起来。

四百五十九章家族恩怨

李陶对康禄道:“来尝尝上古珍酒,这可是最新出的极品,烈的狠,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说到这里,李陶又看向李白:“我们俩多久没喝过酒了,今日就放开了喝,让我瞧瞧你的酒量可否见长。”

李陶嘟哝道:“郡王,喝酒可以,但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李陶一愣,呵呵笑道:“还跟我讲上条件了,你说,什么事?”

“下次再去打仗,你得带上我,不能再把我留在府里了。”李白委曲道。

“那不行!”李陶一口回绝。

“为什么?”李白顿时急了。

“除非……”李陶故作思索状。

“除非什么?”李白急问道。

“除非你的酒量比我大,作诗比我作的好。”

“啊?”李白愣住了:“这是为何?”

李陶哈哈笑道:“这你不用管,你若是能做到这两点,下次我就带你去。”

李陶咬了咬嘴­唇­,狠狠道:“一言为定,若我做到了这两点,郡王可不能食言。”

李陶一本正经道:“若你做到了,我绝不食言,岳叔可以作证。”

说罢,李陶心中暗喜:绝不能让李白这么个好坯子在自己手里浪费了,一定要还原斗酒诗百篇的诗仙李白,有了诗仙做自己的侍卫,那感觉一定很爽。

众人见李白一个人傻笑,不知何故,都怔怔地望着他,酒席上一下子变得冷场了。

康禄端起酒杯,对李陶道:“蓝田王,能成为你的朋友是我康禄的荣幸,来!我敬你一杯!”

李陶这才缓过神来,他笑着举起杯豪爽道:“来,我们­干­。”

“等等!”雪莲在一旁拉住了康禄了胳膊。

“怎么了?”康禄扭头道。

“你忘了后日的事情了?”雪莲提醒道。

康禄沉默了一下,然后道:“不妨事,后日的事情。我心里有数。今日我们作东请蓝田王吃饭,如何能不饮酒,这岂不是失了礼数?”

雪莲点点头道:“要不,我来替你给蓝田王敬酒,你好生准备后日的事情。”

康禄摆手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一个大男人让你替我敬酒,岂不是明白着让蓝田王瞧不起我吗?”

李陶将酒杯放在桌上问道:“康兄。不知你后日有何事,须得如此慎重?”

康禄强笑道:“没多大事。不管他了,蓝田王,来!我们喝酒。”

李陶不满道:“我们既然是朋友了,那就得推心置腹,康兄如此躲躲闪闪,岂不是不把我李陶当作朋友?再说了,喝酒应为个爽快,你心中藏着事,我心里也别扭。若是如此,这酒不喝也罢。”

康禄听李陶如此说来,心中也颇为过意不去,他尴尬道:“不是不说与蓝田王,只是怕这事说了让你见笑了。既然蓝田王愿意听,那我就说说吧!”

雪莲在一旁道:“这事还是由我来说吧……”

原来,康禄与雪莲二人是一对恋人。可他们却无法走到一起,这一切都源于他们两个家族的之间的恩怨。

唐朝与西突厥战事告终,西突厥可汗阿史那贺鲁被俘,西突厥灭亡。大唐任命阿史那雪莲的祖父阿史那弥­射­为昆陵都护,统辖五咄陆部,赐爵名兴昔亡可汗。突骑施即五大啜之一。阿史那斛瑟罗的莫贺达­干­正是康禄的祖父突骑施首领乌质勒。阿史那斛瑟罗返封后,在处理内部矛盾上偏袒本姓,保护突厥贵族的地位,引起异姓突厥诸部的不满。乌质勒能抚士﹐有威信﹐胡人顺附﹐由此崛起﹐置二十都督﹐各督兵七千﹐以楚河流域之碎叶城为大牙﹐伊犁河流域之弓月城为小牙。

长安三年乌质勒公然起兵反抗阿史那斛瑟罗,战事蔓延,结果阿史那斛瑟罗大败,所辖封疆大部分为乌质勒所并。西域政治形势中这一重大变化。并未为大唐及时察觉,在一段时间内仍然固守支持西突厥汗裔以君临十姓的传统政策,结果是不断碰壁。

阿史那斛瑟罗去世后,来朝廷册封阿史那雪莲的父亲阿史那元庆为左玉钤卫将军、昆陵都护、兴昔亡可汗,统辖咄陆五部。神龙二年,乌质勒的长子,也就是康禄的父亲娑葛,继立为突骑施首领。阿史那元庆与娑葛二人依旧对立,安西大都护郭元振则力主招抚突骑施,推动着唐朝政策向承现实转变。结果,阿史那元庆只得返回长安,后来他被酷吏来俊臣诬杀,阿史那元庆之子、阿史那雪莲的兄长阿史那献也被流放崖州。

神龙元年,阿史那献从流放地被召回了长安,但没有被赋于任何官职与差事,早已不复阿史那家族昔日的辉煌。相反,唐朝册拜娑葛为突骑施十四姓贺腊毗伽可汗,承认了新兴的突骑施汗国,并与之结盟,共伐后东突厥汗国,这让阿史那献非常不满。康禄作为娑葛送住长安的质子,与阿史那雪莲的相爱,自然遭到了阿史那献的反对。

李陶知道了原委后,不解地问道:“那你们所说后日之事,究竟是何事。”

阿史那雪莲道:“康禄向兄长求婚,兄长反对我与康禄交往,但又不便对康禄明说原因,便给康禄出了个难题,那便是比武。兄长言明,若康禄能胜了他,他便应允我嫁于康禄。”

李陶问道:“莫不是康禄打不过你兄长?”

“康禄的武功不弱,可兄长这些年也是勤加习练,二人旗鼓相当。他们俩每年都要比试一场,可每次总以平手收场,这已经是第四年了,后日便是他们约定比武的日子。”

李陶看向康禄:“后日你可有把握胜得雪莲的兄长?”

康禄苦笑道:“我们俩在伯仲之间,若在战场上我或许还有可能胜他,可他毕竟是雪莲的兄长,比武又下不得死手,哪有必胜的把握?”

“这么说,你就算不喝酒也不一定赢?”李陶又问道。

康禄不语,但却是一脸的无奈。

“那还不如放开喝呢!”李陶不以为然道。

“可是……”雪莲在一旁急了,可又不知该如何说。

李陶笑了:“你兄长有心结,所以不愿意你嫁给康禄,比武只是个借口,就算康禄侥幸胜了,他还会找出别的理由来拒绝康禄。所以说,比武胜负不是关键,关键是解开他的心结,如此便一通百通了。”

“蓝田王说的没错!”雪莲点头,她又问道“可是如何才能解开他的心结呢?”

李陶看了一眼康禄,对雪莲道:“喝酒!”

“喝酒?”雪莲被李陶弄迷糊了。

康禄似乎有些明白了:“蓝田王的意思可是先喝酒,我们的事情你有办法解决。”

“李陶笑道:“喝了酒自然有办法解决,可若是不喝酒,那恐怕就没办法了。”

“那我也喝,我们陪蓝田王一醉方休!”雪莲一听大喜过望。

李陶调侃道:“我要是你兄长,可就不乐意了,你难道就这么急着把自己嫁出去?”

雪莲尽管有草原女儿家的直爽,可也被李陶这句话说得不好意思了。

……

四百六十章武才人

“小主人,那件事情有些眉目了!”李申向李陶禀报道。

李申所说的事,是关于“石痴”林枫的事情。

“石痴”林枫是位江湖奇人,别无所好,唯独对石头入迷成痴,近乎于疯狂,江湖上称他为“石痴”。他能根据地面上的植物、山泥的颜­色­,以及山间泉水的味道识辨地下所蕴藏的矿石类别。只要听说谁家有奇石、怪石,林枫总会不择手段地搞到手。两个月前,吐番使者派遣使者将一块美仑美奂的­鸡­血石,送给大唐皇帝,不料这消息让林枫知道了,守在半路将­鸡­血石抢走。刑部向全国下发海捕“石痴”林枫的公文,重金悬赏缉拿。可林枫的武功也相当了得,特别是一手“流星雨”的暗器手法,所向披靡,就连刑部总捕头雷雨亲自出马,也没有将林枫捉拿归案。

本来,若仅仅是如此,李陶还不会关注林枫。可李申报告说,吐番人明知道林枫劫走了贡品,但似乎却并不生气。相反,他们对林枫这个人非常感兴趣。

李申所说的这一情报,让李陶心中生出了警惕,莫非吐番人有什么­阴­谋?自从金城下嫁吐番之后,吐番表面上虽然与大唐和睦相处,但李陶心中很清楚,吐番才是大唐真正的大敌,他们此举必有深意。于是,李陶让李申迅速查明此事。

“说说看,怎么回事?”李陶问道。

“据说,林枫瞄上了申王的花|­乳­石,恐怕近日他就会要下手。吐番人还在暗中观望,似乎并不急于出手。”

李陶点点头道:“吐番人不急于出手,我们要比他们更沉得住气。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无论如何,必须要搞明白他们的真正意图。”

“是,小主人!”

“对了,李申兄长,你再去打听一件事情。”李陶突然道。

“小主人。请讲!”

“你去打听一下陛下身边的武才人,宫里的消息可能不好打听,你尽力便是!”

李申听罢笑了:“小主人,不用去打听了,我现在就能告诉您!”

“啊?”李陶愣住了:“你是如何知道的?”

“小主人您曾经告诫过我,要保证暗影在长安城内没有打听不到的消息。皇宫也在长安城,为了能打听到皇宫内的消息。我已经发展了十来名太监做眼线,宫内大小事情我是一清二楚。”

李陶无语了。

李申见李陶不说话。以为他在责怪自己擅自做主,赶忙惶恐道:“小主人,我……”

李陶知道他会错意了,赶忙摆手道:“李申兄长,暗影的事情你全权负责,我很放心。这件事情,你做的漂亮,完全出乎我的意料。只是一定要隐密保险,若是让别人察觉了。那就反而不美了。”

“小主人,您放心,这一点我心里有数。”

“给我说说,这个武才人的情况!”李陶颌首道。

“武才人本名武乐菱,父亲恒安王武攸止,母杨氏,是则天皇帝的侄孙女。因年幼时父亲病逝。按惯例被送入宫中由武则天抚养。神龙政变后,武乐菱沦落为一个小宫女李隆基即位时,武乐菱已经长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引起了李隆基的注意。武乐菱­性­情乖巧,善于逢迎,很快就博得唐玄宗的欢心。年初的时候被封为才人。如今,武乐菱逐渐变成专宠专房,日夜陪侍在陛下左右。武才人恃宠生骄,不但轻视其他妃嫔,就是入谒皇后,也多有失礼。据宫中传言,陛下欲将武乐菱升为昭仪。”

李陶听罢。不由皱起了眉头。

大唐后宫除了皇后以外,另设有正一品的四妃,分别是贵妃、淑妃、德妃、贤妃。正二品的九嫔,分别是昭仪、昭容、昭媛、修仪、修容、修媛、充仪、充容、充媛。正三品的婕妤九人。正四品的美人九人。正五品的才人九人。正六品的二十七世­妇­、正七品御女二十七人、正八品采女二十七人,全称八十一御妻。还有六尚各司,分管宫内车马服饰。

武乐菱受武家牵连被罚为宫娥,能以如此小的年纪,获得李隆基的宠爱,被封为正五品的才人,已是不易。若传言是真的,武乐菱将会从正五品的才人成为正二品的昭仪,这简直就是当初武则天的翻版。若武乐菱真的得势,恐怕赵丽娟在宫中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李陶点点头道:“继续关注这个武才人,有了什么变故,要第一时间通知我!”

“是!小主人!”

……

李申刚走,蓝田王府又迎来了两个客人。

“老姜,你可是稀客,”李陶一拍姜绞的肩头哈哈大笑道。

姜绞一脸苦笑道:“蓝田王,我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呀!”

“来来来,请坐!”

“林甫见过蓝田王!”姜绞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

李陶先是一愣,继而点头道:“是李林甫呀!坐下说话吧!”

“谢过蓝田王!”李林甫向李陶施一礼。

三人坐定,李陶问道:“老姜,我们都是自己人,有事直接说吧,不用拐弯抹角。”

姜绞叹了口气道:“蓝田王,我此次是为了林甫的事而来的……”

姜绞与李陶说话的时候,李林甫怔怔地望着李陶,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这个当初并不怎么起眼的潞州少年,如何就摇身一变,就成了大唐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人物。

再想想自己的仕途,李林甫心头一阵黯然。

当年,李林甫从潞州来到长安,一直无所事事,直到他的舅舅姜绞也来到了长安,他才有了出头之日,也才算真正做了官。

李隆基做了皇帝后,很恋旧情,对姜绞异常恩宠,姜绞经常得以出入后宫卧内,陪皇帝宴饮,击球斗­鸡­,坐则与妃连榻。

后宫宫殿之前种有一棵茂盛的果树,李隆基经常在其花朵盛开之时,与近臣前去玩赏。

一日,春和日丽,李隆基又与近臣来到树前,姜绞上前,拱手说道:“陛下,真乃嘉树也。”

李隆基听后,笑容满面,说道:“姜爱卿既爱此树,那就植入府中玩赏去吧!”

四百六十一章李林甫的升官梦

深得李隆基宠幸的姜绞,权倾一时,接受的赏赐有宫女、马匹、珍玩,前后不可胜数。住在舅父府上的的李林甫,看到权势的魅力,自然向住不已。

在唐代,做官有三种基本途径。

一是科举,只要是读书人,会写诗,就可以参与科举考试,从而获得做官资格。但科举做官的人数是很有限的,每年也就十几、二十个名额。所以在整个官场中,科举出身的比例相当小。也就是说,虽然这是条可行之道,但绝对是一条极为狭窄的独木桥。没有非常高的水平,想都不要想。

第二个途径则是杂流入流。这些吏员经过漫长的升迁,最终可以进入到“官”的阶层,也就是九品之内。九品之内的官,称为“流内官”,所以,从“吏”升到“官”,就叫“入流”,否则叫“不入流”。这个途径升官的人数量很大,但能继续升迁的空间已经很小。按规定,杂流入流的人只能做中低级官员,不许做高官。由于前面漫长的吏职升迁,就已经耗掉了一个人大部分的生命。九品官,对大多数科举出身者只是,但对大多数吏员,却几乎就是终点。

第三个途径则叫门荫。就是官员子弟,可以先从一些皇帝侍从卫官,比如“千牛备身”、“监门直长”等开始起步,然后进入官场。这些人的和科举出身者差不多,但因为才能普遍逊于科举出身者,所以仕宦前景不如科举。有些擅长官场之道、又有有力者提携的话,门荫出身者也会有相当好的前景,门荫出身而做到宰相的人也颇为不少。

李林甫从“千牛”出身,是典型的门荫出身。能获得千牛出身,也不是容易的事情。根据规定,“三品官”以及“四品清官”的子弟才有资格。事实上,李林甫的父亲官位应该够不到这个标准,但姜绞帮了他的大忙。

“千牛”是一个笼统说法。里面具体还可以区别为各种官职名称,如千牛备身、左右备身、太子千牛等等,品级自正六品下到从八品下不等。就算是从八品下,也是一个很高的。科举出身者,也只有八品、九品而已。

李林甫从千牛备身升迁到监门直长后,面临着两个选择,一是继续在兵部叙迁。也就是以后就在武官系统升迁,这叫本­色­升迁;二是从吏部叙迁。也就是进入文官系统。一般人都走吏部的叙迁道路,因为文官系统优于武官,前途更远大。故进文官系统的,品级要相应下调。一般来说,从卫官系统进入吏部文官系统的第一个官职释褐官,都是七品左右。

但是,李林甫很快就做上了太子中允,正五品上。从品级上看,升迁是异乎寻常地快。不久之后。他又被升官了,做了太子谕德,正四品下。大唐官阶,三品以上只分正从,三品以下还要细分为上下。这样的话,从太子中允到太子谕德,自正五品上。到正四品下,中间隔了从四品上、下,一共升了三阶。李林甫连升三级,显然还是得益于姜绞的运作。

大唐都城长安,生机勃勃,商贾云集。人来人往,熙熙攘攘,各­色­人等,神采飞扬。长安城中的热闹场面并没吸引李林甫,每每办完公务,在回家途中,得意之中眉宇间不免显示出淡淡的愁意。来往的人们并没有注意到不起眼的李林甫。他们为之注目的是那些达官贵人,皇室贵胄,每当这些人威风凛凛地招摇过市,路人无不停步,欣羡之情溢于言表。这种场面长安城中不知上演了多少幕,但人们还是不厌其烦的看着,看着……

作为旁观者的李林甫也常常被人群拥来挤去,好像水中的浮萍在浪花中漂摇。当人们恢复了平安,忘却了一切之时,李林甫却没有放下其野心的活动。

想当初,秦始皇巡游各地,人群山呼海涌,当中的两位观众刘邦、项羽不也像他如今的境遇吗?

前者惊羡之余曰:“大丈夫当如此也!”

后者不屑之余曰:“彼当取而代之!”

想到这里,李林甫的眉宇渐渐舒展开来,他绝不是和刘、项一样想到了皇位,他胆子还没有那么大。在其内心里却不止一次地说:以我李林甫之才,难道还不如那些酒囊饭袋?终有朝一日,我李林甫也会八面威风,为人仰慕。

随着飘忽的思绪,李林甫偷偷地笑了,步子也不觉轻快起来,不知不觉中回到家中。

太子中允也好,太子谕德也罢,都是东宫官,是虚衔,基本没啥事情,可以睡觉睡到自然醒,没有什么实权。官虽然升了,但极强的权力欲并没有使李林甫满足。“志存高远”的李林甫当然不会甘心居于闲职,他深知,升官发财靠个人力量根本没用,必须有人提拔。自己被升迁为太子谕德,不就是舅父姜绞的功劳吗?

姜绞虽然在李隆基面前很吃香,可是要想让自己的外甥获得更有权位的实职,也力有不逮。

于是,李林甫把目光放在了宰相姚崇身上,他想求司门郎中这个实职。

司门郎中是刑部的一个司长,掌天下的门关、津梁、道路等等,从五品上。实权不大,但前途无量。郎官是万众瞩目的位置,担任者需要的是才望兼备。才,主要是文才;望,是声望,也就是在道德方面有威望。显然,李林甫在这些方面方面都不具备条件。

在李林甫的再三请求之下,姜绞无奈之下只好抱着试一试的态度,答应他找姚崇为他说情。

姜绞信心十足地来到宰相府,寒暄了一番,便道出了来意。

身为宰相的姚崇,明白自己的职责,对于李林甫,姚崇深知其人,认为他不学无术,当然不会滥用手中的权力,为他去营私舞弊。

姚崇毫不客气对姜绞道:“郎中之职需才德俱佳者为之,李林甫一无赖尔,岂能担当此任?”

听了姚崇的话,姜绞顿时无语,便讪讪起身告辞。

姜绞带来的消息,对于野心勃勃的李林甫来说,无异于当头一­棒­,李林甫的升官梦破灭了。

四百六十二章点拨李林甫

李陶听了姜绞的诉说,皱着眉头道:“老姜,你的意思是让我去找姚崇说说情,让他同意李林甫来做这司门郎中?”

“不不不!”姜绞赶忙摆手道:“我怎么会向蓝田王提这样的要求呢?上次,你给我的忠告我都记着呢。林你说过之后,我都很注意。你也知道,我姜绞是做生意出身,两个儿子也都在做生意,无意官场,只有林甫一人涉足官场。林甫自幼便没有了娘,他娘临终临终前要我照顾于他,我可是答应过他的。此次,他受了这样的打击,我不知如何是好。我来求助于蓝田王,是因为你看事一向奇准,想求教你,林甫今后应该如何发展。若他适合走仕途,便让他继续做官。若他适合去经商,便让他去做生意。说实话,林甫知道我来找你,他本是不愿意来的,还是我强拗着他来的。总之,我信的过你,就想听你一句话,仅此而已。”

姜绞的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不带丝毫做作,他对自己的信任,让李陶很是感激。

来自后世的李陶,心中很是清楚,李林甫是历史是的十大­奸­臣,他很想就此让李林甫就此退出官场。大唐如今各项事业已经走上了正轨,若世上没有李林甫之流的出现,也不会出现后来的“安史之乱”。可是,身处在大唐洪流中的李陶心中明白,李林甫、安禄山、史思明之流的出现并不可怕,历朝历代都有这样的人,关键是君主,若君主不用他们,他们自然无用武之地。再说了,大抵­奸­臣都是有本事之人,若是用好了,说不定还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想到这里,李陶叹了口气:若李隆基到时真的昏庸了,就算没有李林甫。还会出现**甫、王林甫。与其那样,还不如让眼前的李林甫上位的好,至少自己还能控制得了他,不至于让情形变得那么糟糕。不过,就算要用他,也得看看他到底有什么样的能力,然后再说。

想到这里。李陶对姜绞笑道:“李林甫能有你这般尽心尽力的舅舅,也算是他的福分。不过呢。这事不能你说了算,还得听听李林甫自己的意见,若我说的他不愿意去做,岂不是白搭?”

说罢,李陶也不待姜绞说话,便看向李林甫:“说说吧,你有什么想法?”

李林甫犹豫着。

李陶微笑着逼视着李林甫:“你可就这么一次机会,说出你的真实想法,我会尽力助你的。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良久,李林甫终于壮着胆子道:“我还是想走仕途,我觉得我适合走仕途!”

“没错,这才是你的真心话!”李陶顿了顿又道:“你还记得当年你离开潞州时,我告诉你的话吗?”

李林甫一脸严肃地点点头。

“你没告诉别人吧!”

“绝对没有!”

姜绞在一旁Сhā言道:“说来也怪,我这外甥有事从不瞒我的,偏偏是你与他说的话。无论我怎么问他都不说,直到今日我都不知道你告诉他什么了。”

“你现在可以说给你舅舅听了!”李陶指着姜绞道。

“第一,别看李隆基现在只是淄王,但他将来肯定要做当皇帝,你现在得罪了他,肯定不会有好果子吃!第二。若有贵人相助,你将来可以当到宰辅!第三,你的仕途败在一个女人手上,成在一女人手上,将来你也会死在一个女人手上,而且这三个人都是皇帝的妃子。”

李陶点点头道:“你记得很清楚,一个字都不错!”

姜绞在一旁狐疑道:“这些都是当初在潞州时。蓝田王你说与他听的?怎么可能呢?”

李陶笑道:“是我说的,别说你不信,当时李林甫也不信。他说他不需要任何人帮助,凭他的本事绝对可以在长安­干­一番大事业。我告诉他,他在长安绝对是寸步难行,最后还得来找我。就为了这一句话,他才愤而离开潞州,独自一人来到了长安。”

姜绞盯着李林甫看了好半晌:“蓝田王说的可都是真的?”

李林甫低下了头。

姜绞恍然大悟道:“我说我要来找蓝田王商量一下,你死活都不肯,原来还有这么一回事。”

说到这里,姜绞浮现出期翼的目光:“蓝田王,你的第一个预言已经成真了,林甫真的有做宰辅的命吗?”

李陶一撇嘴道:“信不信由你!”

姜绞忙不迭点头道:“我信,我信!”

李林甫在一旁也问道:“蓝田王,您说的第三点是何意,可以帮我解释一下吗?”

“你当初调戏唱曲的赵丽娟,让临淄王大为不满,我说你你还不以为然。如今,临淄王成了皇帝,赵丽娟成了赵丽妃,就算有你舅舅帮你,想必他也不敢在陛下那里帮你说情,你的仕途哪还有指望?我说你的仕途败在皇帝妃子身上,可有错?”

姜绞叹了口气道:“蓝田王说的是呀,我曾经踌躇了很久,是不是向陛下求个情,想到最后我还是放弃了。”

李陶笑道:“看来老姜还是很了解陛下的,你不说则已,若真求情了,还不勾起陛下的心头之恨。如今赵丽妃之子已经被册立为太子,所以说,只要赵丽妃在一天,李林甫就不会有出头之日,这不是仕图败在了女人手上么?”

李林甫神­色­一阵黯然。

“若当初没有你那荒唐事,你现在怎么说也混出名堂了。你看看你舅舅,当初不过是个商人,再看看当初跟随跟随陛下的这些人,就连我当初买来的奴隶王毛仲与李宜德,现在也是朝廷重臣了,可是你呢?”

姜绞见李林甫心中难受,赶忙岔开话道:“蓝田王,那另外两个女人是谁?”

“现在说还为时过早,陛下身边不止一个妃子,将来会有这一天的。”

李林甫突然冒出一句话:“我看这个女人肯定就是武才人!”

李陶心中巨震,看来李林甫目光还是比较独特的,他作为一个局外人居然能看出武乐菱的不简单,的确不易。

四百六十三章黠戛斯

李陶打量着李林甫:“至于武才人是不是你的贵人,那都是将来的事情,我现在想知道一件事情。”

“蓝田王!您请直说。”

李陶直截了当道:“走仕途自然需要有人提携,但若只靠提携,是无论如何也难以当上宰辅的。你要证明给我看,你有能力,我才会全力助你的。”

“如何证明呢?”

李陶缓缓道:“我给你谋个官做,你在任上证明给我看,若做好了,我今后全力助你,若做不好,今后你别再提走仕途的话,如何?”

李林甫毫不犹豫道:“我应了!”

姜绞在一旁有些紧张地问道:“蓝田王,你给李林甫一个什么样的官职?”

“国子司业!”

“啊?”姜绞与李林甫都愣住了。

姜绞本以为李陶会让李林甫外放去做个长史或者参军什么的,没想到却让他去做国子司业!国子司业是从四品下的官职,说起来比李林甫现在的太子德谕要低很多,国子司业是管理国子学的官员,虽然实权不大,可却是清望官,唐代官员有清、浊之分,其中清望官又是清官中的上层要职。李林甫自幼读书甚少,这个职位显然不适合他做。

“这恐怕不合适吧?蓝田王要不再考虑考虑?”姜绞希望李陶能收回成命。

“他别无选择,这是他唯一的机会!”说到这里,李陶又看向李林甫:“你有什么要说的么?”

李林甫笑道:“是挑战就要有难度,这个职位我接受了。”

见姜绞有些担忧地望着自己,李林甫劝道:“,舅舅不用担心,蓝田王此举不仅只是考验我,而且也是为我好,他着实要培养一下我的才望。国子司业一般都是要由进士出身而具有文学素养的人担任,声誉很好,更是培养声望和人脉的好位子。”

李陶朝他竖起了大拇指:“孺子可教!你说吧。多长时间能­干­出名堂来?”

李林甫思忖了一会道:“三年吧!”

李陶伸出了手:“那好,咱们一言为定。给你三个月准备,让你做足功课,开春了便去国子学上任。”

李林甫与李陶击掌道:“一言为定!”

姜绞感激道:“若林甫将来能出人头地,我们全家人都感谢你!”

李陶笑道:“老姜,你可欠我一个人情了!”

“那是,那是!”

……

“三叔。这段时间还好吧?”李陶向李隆基施礼道。

“咦?陶儿,你不是在家闭门思过呢吗?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李隆基一见李陶便惊喜道。

“还说呢?”李陶一撇嘴道:“我有什么过?偏偏让我闭门思过。就算真的有过。我也算是为三叔你出了大力吧,也不替我说说情,让我阿娘生生关了我一个月,政企是太不厚道了。”

按理说,李隆基现在是皇帝了,李陶与他说话应该注意君臣之礼,可李陶与他很是随便,与在潞州没什么两样,李隆基却也偏偏就吃他这一套。

李隆基苦笑道:“陶儿。你可是冤枉我了,我怎么没替你说情,可阿嫂根本不听我的,最后我连太上皇都搬出来了,阿嫂这才勉强同意让他闭门思过三个月。你阿娘的脾气,你也知道,我挺悚她的。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

“那我不管,三叔,你得补偿我!”李陶耍赖道。

“好吧,你说吧,如何补偿?”李隆基被李陶弄得哭笑不得了。

“我还没想好呢!先欠着吧!”

“对了,今晚我要宴请黠戛斯使者。你也一起来吧!”

“黠戛斯使者?我怎么没听说过,三叔,你能给我说说这黠戛斯的情况吗?”

李隆基点点头道:“自然可以。”

原来,这黠戛斯虽然久居塞外,不仅与中原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而且还与大唐李氏是同宗。

天汉二年,汉武帝派贰师将军李广利率三万铁骑出征匈奴。两军在天山相遇。随即摆开战场。为减轻正面战场的压力,骑都尉李陵主动请缨,要求领五千步卒从居延海以北深入敌境,开辟第二战场,牵制匈奴军队。李陵部队行军一个月后,与匈奴单于率领的八万骑兵在浚稽山展开激战,十天共斩杀匈奴骑五万余人。最后因李陵寡不敌众,矢尽粮绝,李陵被俘投降,投降匈奴后,与他不和的公孙敖有一次出征匈奴无功而返,便诬陷李陵传授兵法给匈奴单于,并准备侵犯汉朝。汉武帝一听勃然大怒,下令将李陵一家灭门。直到后来汉朝遣使匈奴时,才弄清楚教兵法给匈奴的并非李陵,而是另一位降将李绪。灭门之痛,使李陵决意留在匈奴。单于对李陵十分器重,不仅把女儿嫁给了他,还封他为右校王。李陵在匈奴生活了二十余年,直至病故。

星移斗转,到了大唐太宗时,一支来自西北数千里的黠戛斯朝贡团,在其酋长失钵屈阿栈率领下,抵达了唐朝首都长安。那时来自四面八方的朝贡团络绎不绝,但这支黠戛斯使团有点特别,他们除了朝贡之外,还肩负着“认亲”使命。黠戛斯酋长自称是汉朝李陵的后裔,与唐朝皇帝是同宗,要跟唐朝皇帝“认亲”。黠戛斯酋长的认亲要求听起来很新鲜,却也不算离谱。那么他跟唐朝皇帝还真的是宗亲。因为李陵是陇西成纪人,西汉名将李广之孙。而唐朝皇帝的先祖也出自陇西成纪,亦同为是李广之后。

当年,李陵被匈奴单于封为右校王后,负责管辖当时被匈奴征服的坚昆一带地区,而坚昆正好是黠戛斯的古称。另外,黠戛斯人大多为赤发绿瞳,而自称是李陵后裔的黠戛斯人则为黑发黑瞳,明显具有同黄种人混血的特征。因此,黠戛斯酋长自称是李陵的后裔,可信度还是很高的。

黠戛斯酋长一行受到了太宗皇帝的热情款待。宴会上,认亲成功的酋长开怀畅饮,请求归属唐朝。太宗当即同意在黠戛斯辖地设立坚昆都督府,隶属燕然都护府,封黠戛斯酋长俟利发为左屯卫大将军、坚昆都督。

自此以后,黠戛斯一直同大唐保持着友好关系。

四百六十四章大唐最大的敌人

李陶听罢,思忖了片刻道:“黠戛斯在突厥的北边,而我们在突厥的南边,他们来到大唐要越过突厥境内,当真不易!”

“正是!”

李陶心头一动,似乎抓住了些什么,低头深思,半晌无语。

李隆基不知他在做什么,催促道:“你倒是说句话,去还是不去?”

李陶抬头笑道:“去,为何不去,三叔,弄不好我们这次要发财了!”

“发财了?”李隆基不解地问道:“发什么财?”

李陶神秘兮兮道:“现在不可说,待晚上见过使都才知道呢,反正是好事!”

见李隆基急不可耐的模样,李陶怕他再刨根问底,赶忙起身告辞道:“三叔,你先忙吧,我看看瑛哥儿去,好久没见他了,怪想的慌!”

李隆基打趣道:“陶儿,你也不小了,你府上有三个美娇娘,你不如赶紧大婚,也好生几个儿子,省得老去看瑛儿了!”

李陶脸红了一下,连礼都忘了施,转身逃也似地跑了。

李隆基见李陶如此模样,不由心中大快,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傍晚时分,李陶与姚崇等人参加了宴请黠戛斯使者的酒宴,向来不喜欢在人前多言的李陶,却一反常态,频频与黠戛斯使者敬酒。

“来!我再敬你一杯,黠戛斯与陛下、与我都是同宗,我们也算一家人了,绝非其他蕃国所能比的。”

使者感动得连连顿首。

“突厥的可汗默咄一心想称霸漠北草原,给黠戛斯百姓造成了巨大的伤害,大唐陛下看在眼中急在心里,一心想收拾了这个祸害,请使者将大唐皇帝的心意传达给你们的酋长。来,我们共同­干­一杯。”

使者忙不迭点头:“一定,一定,来,­干­了。”

“黠戛斯乃百战之族。弧矢之利,所向无前,若是将来能与与大唐军队合作,南北夹击突厥,那么突厥人的末日就到了。”

使者听罢兴奋不已,赶忙主动举杯:“若真是这样,不仅是大唐之福。也是黠戛斯这福。”

总之,李陶成了今晚宴请的主角。

没有人知道。李陶为何对黠戛斯如此感兴趣,主动与黠戛斯使者套近乎,这似乎不是他的­性­格。

姚崇几次想打断李陶所说的过分之话,但他见李隆基不动声­色­,便忍住了。

晚宴结束了,姚崇忍不住埋怨道:“蓝田王,你今日不会是喝醉了吧,怎么说了那许多不该说的话?”

“不该说的话?”李陶似乎还延续着之前的兴奋,他看向李隆基道:“三叔。我记得你的御书房有地图,我给你们说说去。”

“是关于边境之事吗?”李隆基一听便来了兴趣。

“正是!”

“那好,走,去说说!”李隆基迫不急待拉着李陶便走。

看着李隆基与李陶的身影,姚崇摇摇头跟了去。

御书房的墙上,高力士早已安排人挂上了大幅的大唐疆域图。

李隆基与姚崇二人听李陶滔滔不绝讲了半个时辰。

“三叔,老姚。我的想法说完了,你们认为如何?”李陶意犹未尽道。

李隆基与姚崇的目光还都在地图之上,并没有答话。

李陶知道他们还得要消化一会,只好耐心地等待。

良久,李隆基终于先说话了:“由契丹人在西侧、黠戛斯在北侧、突骑施在西侧、大唐军队在南侧,四个方向同时限制突厥人的发展。这个主意的确不错。难怪你会对黠戛斯如此感兴趣呢,原来意图在这呢!”

李陶稍许遗憾道:“若不是老姚要专心治理内政,不宜进行大规模的战争,这可是最好的灭了突厥默咄的机会。我只有退而求其次,限制他的发展了。”

姚崇接口道:“对付突厥人的这个主意不错,我没有什么意见,可有一点我不不明白。你为何还要花那么大的功夫经营西域呢?我们在西域已经有安西都护府了,焉耆、龟兹、疏勒、碎叶四镇也在我们手上,西域各国对大唐也是臣服的,为什么还要专门派人去西域去进行管理与征战呢?”

李陶叹了口气道:“我们得提前做好准备,对付大唐最大的敌人。”

“大唐最大的敌人不是突厥吗?”姚崇问道。

李陶摇摇头:“若突厥是最大的敌人,就算你老姚反对,我也会利用这次机会将他们一举灭掉。我之所以同意先不对突厥动手,等到国强民富时再说,就是因为只要我们想做,随时都可以发兵灭了突厥。可是我说的这个敌人却不一样,他随时都可以来攻打我们大唐,而我们却不能去攻打他,就算举大唐全国之力,也无法消灭他。”

姚崇听罢大吃一惊:“大唐还有这样的敌人?”

李隆基心有所动,在一旁猜测道:“陶儿,你说的莫非是吐蕃?”

“正是!在平原上,吐蕃不怎么样,面对唐军和突厥都没有优势。吐蕃的优势更多体现在地利上,别人没法深入青藏高原攻打他本土。吐蕃占据了高原优势,对外始终处于战略攻势,即使失利只要往本土收缩,别人也无可奈何。进可攻,退可守。大唐可以逮谁灭谁,但是唯独对青藏高原毫无办法。即使能够突破吐蕃的外围防线,但是却无法攻破。所以,我们针对吐蕃若不提前做好准备,那就只有处处挨打的份了。”

“可是,吐蕃一向对大唐颇为友好,再说了金城公主才下嫁到吐蕃,他们怎么会与大唐为敌呢?”姚崇还是有些不信。

“吐蕃这些年之所以对大唐颇为友好,那是因为他们的政权处在动乱当中,顾不上入侵大唐。指望一个和亲公主就能阻止吐蕃的入侵,那怎么可能呢?大唐以前也与吐蕃和亲过,可最后两国还不狠狠打了一仗吗?”

姚崇不说话了。

“吐蕃与大唐的边境主要在剑南道与陇右道,在这些地方大唐的防御,无论从兵力还是兵员质量上,都不惧吐蕃入侵。唯独西域这一块对我们来说是个软肋,若不提前做好准备,必会被吐蕃所乘。”

四百六十五章恶丐

李隆基点点头道:“陶儿说的对,我们是得提前做好准备。”

李陶沉吟片刻道:“若仅仅是吐蕃入侵,我们防守也就罢了,我最担心是……”

“担心什么?”李隆基追问道。

“不说也罢,但愿不会发生!”李陶摇头道。

“陶儿,你说吧!”

“我担心的是吐蕃与突厥联手对付大唐,那西域则危矣!”

“吐蕃与突厥联手,怎么会呢?”姚崇惊叫道。

“怎么会?老姚若你是吐蕃的赞普或突厥的可汗,你难道想不到联手,他们一旦联手,从两个方向同时对大唐发难,对大唐来说岂不是灾难?”

沉默良久,姚崇点头道:“蓝田王,你分析的有道理。说吧,需要我们怎么做?”

“派一个人去统领西域事务,做好防范准备,一旦有事,不至于事态不可收拾,然后再想办法逐一击破,唯有如此,别无他法!”

李隆基问道:“派谁去?”

“阿史那献!”李陶毫不犹豫道。

“阿史那献?”李隆基摇摇头道:“当年,阿史那献流放被召回,中宗皇帝问他的志向,他说只想在长安终老一生。后来,太上皇执政时,也过问过他的事情,他还是那句话,不要任何官职,只想在长安好好生活。开元元年,我专门召他入宫,与他畅谈西域之策,他闭口不言,只说了一句我,不想涉及西域之事,最终不欢而散。也正是这个原因,他现在一直都没有个正式的官职。你现在又重提此事,他会同意吗?”

李陶摆手道:“三叔,你说的只是表面现象。以前提及此时时机不对,而且给他的筹码也不够,他自然不会出面,但现在不一样了。西域一直就是以前西突厥的领地。他做为阿史那家族的继承人,一直在关注着这个地方,若吐蕃与东突厥联手搅乱西域,他怎会无动于衷?要想出面,靠朝廷强迫自然不行,但我有办法让他自己主动请缨,到时候陛下。照准就是!”

“你有把握?”李隆基一听大喜过望。

“三叔,你认识我这么久了。可见过我做过没把握之事?”

李隆基点头道:“我信你!”

李陶笑嘻嘻道:“若三叔不放心,择日我与你去微服私访一下,亲自去见证一下这个阿史那献?”

李隆基很是­干­净利索道:“何须择日?择日不如撞日,就明日了。明日我与你一同去会会阿史那献。”

……

冬日,天刚蒙蒙亮,住在长安常乐坊的阿史那献便将管家郭苟吆喝起来,让其继续煮粥赈民。

郭苟带着几个家人在宅前搭起的临时赈粥棚里,就忙活开了,先将支起的十几口大铁锅涮洗­干­净。然后淘米下锅,放柴火煮粥。一时间,棚里热气直冒,没等粥煮沸,四周已经聚拢来了一大帮乞丐和难民。

关中地区遭遇了一场百年未遇的旱灾,到处是庄稼荒芜,路有饿殍。光长安城一处。就聚集着成千乞丐。阿史那献虽然是突厥人,但他还是以慈悲为怀,虽然家境并不是很殷实,但他还是义无反顾地做起放赈的善事。

半个月下来,门前的铁锅从最初的两三口变成十来口,虽亏空无数。却也救济了不少的乞丐和难民,一时间,京城里四处传诵着阿史那献的美名。

粥煮熟了,郭苟让大家排好队,按惯例,一人一瓢粥,家人开始分开了粥。可一会。郭苟却听到了一阵吵闹声,上前一看,原来是一个相貌猥琐,但体格健硕的中年乞丐居然提着个木桶来打粥,家人跟他说得很清楚,一人一瓢粥,不能多打。

那乞丐恶言恶语道:“不就是一点米粥,如此吝啬,还做什么善事,装什么善人?”

郭苟一看此人是个浑人,便吩咐家人,不与他计较,将其木桶装满了事。

哪知那乞丐将桶装满后,竟又提出想见郭善人,他大言不惭道:“家里上有老母,体弱多病;下有妻儿,几近饿死;求善人施舍些银两救急。”

家人劝其离开,但此人不依不饶,便在粥棚前骂骂咧咧起来,一时间引来近百人围观。

郭苟只得将此事禀报主人,阿史那献一听,知道此人有备而来。息事宁人的阿史那献本想给那乞丐几两纹银,打发了事,但出门一看,见难民越聚越多,又怕其他人跟着后面起哄,正在一筹莫展之时,那乞丐已经生起事来,他将手中的木桶横扔出去,桶里的粥溅得四处都是,接着他又从地上捡起几块砖头,分别扔进几口粥锅里,一时间好端端的一个赈粥现场被他搅得乌七八糟。

几个家人欲上前制止,但见此丐身体强悍,不敢动粗。阿史那献见此人撒泼,也不便与他计较,只得让家人退回屋里,将大门关上。

那乞丐见此情景,更撒起威来,他将现场的粥锅掀翻之后,又在门前破口大骂。

就在这时,看热闹的人群后面,冲出一人,此人一身习武行头,手提佩刀,身手矫健,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那乞丐面前,喝道:“好一个不识好歹的恶丐!”

没等乞丐反应过来,此人手中的刀已经Сhā进他的胸膛。

众人一片惊呼:“杀人了,不得了,快报官府!”

只见此人拔出刀,环顾四周,见没人敢上前,便将刀扔在地上,扬长而去。

等当差的赶到,现场众人早已作鸟兽散。人命关天,差人便将阿史那献和郭苟等几位家人捉拿,带到官府。

京兆尹府的府尹陈适闻听此事,便下令关闭城门,捉拿凶犯,但几经搜查,没有任何结果。

……

“小主人,那个林枫有动静了!”李申一脸兴奋地禀报。

“说说看,什么个情况!”

“是!小主人!昨天夜里……”

夜­色­中,一条黑影如幽灵般地掠进申王府的后院,他东绕西转,避开一队队巡逻的侍卫,蹑手蹑脚地摸进书房,将申王供在书案上的一块花|­乳­石揣入怀中。

四百六十六章恋玉

黑影得意地“嘿嘿”一笑,转身刚想离开,不料那块花|­乳­石的底部系着一根细丝线,丝线的另一头,拴在书房门外,挂在檐下的一只铜铃上。他才走出两步,门外的铜铃就“叮叮当当”地响了起来。不由得大吃一惊,知道自己的行踪已经暴露,­干­脆一把扯断丝线,撞破窗户,飞身掠上屋顶,展开身形就逃。

铜铃声惊动了申王府中的侍卫们,他们大喊捉贼,从四面八方围上来。

黑影怪笑一声,突然手一扬,撒出一大把石子,如漫天流星划过夜空,“哎哟”声中,侍卫们跌倒一大片。

有人大叫:“不好,‘流星雨’!是‘石痴’林枫,他一定是来偷花|­乳­石的!”

林枫闯出申王府,在鳞次栉比的房顶上飞掠,掠过两条街后,猛然回头,发现有条人影不紧不慢地跟在自己的身后,不由大为奇怪。眼珠一转,转身向城北的破庙奔去。到了庙中,闪身藏在一尊塌了半截身体的佛像内。不一会儿,就听到有人小心翼翼地走进庙来。林枫等那人来到佛像前,估计他已经进入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大吼一声,一掌劈了出去。

那人做梦也没想到林枫竟然躲在佛像内,顿时被打得飞了出去,衣袖中却飞出一大把石子,全部打向林枫。林枫虽然早有防备,身体连变了十六个方位,却听得“当”的一声响,依然被一枚石子打中|­茓­道,跌倒在地上。

林枫口中怪叫:“流星雨!你……你是……”

那人被林枫打得气血翻涌,嘴角淌下血来,躺在地上道:“不错!我才是真正的‘石痴’林枫!你到底是什么人?为什么要假借我的名头,到处作案?”

假“林枫”倒在地上不能动弹,笑道:“你是真正的‘石痴’林枫?真是太好了,你终于现身了!我叫曾普,也从小喜欢石头,久仰你‘石痴’的大名。一心想和你较量一番。但你行踪诡秘,找不到你,无奈之下只得用这种见不得人的手段,逼你现身。”

林枫哼了一声,道:“但你这样做,害我遭官府通缉,无法在世上立足。会害死我的!”

林枫受伤不轻,一边说着话。一边挣扎着爬起身来。猛然听到头顶上方一声轻响,一张大网从天而降,把他困在网中央。

一位捕快模样的中年人,从梁上跳下来,出手点住林枫的|­茓­道,哈哈大笑道:“逮住一个真的石痴,还外带一个假疯子,刑部的赏金非我莫属了!”

捕快把林枫连人带网背在身上,另一手提起曾普。骂道:“你小子真是自寻死路……”

话未说完,一根粗壮有力的手指点在他的胸口要|­茓­上,他惊恐地“啊”了一声,像堆烂泥一样倒了下去。

曾普拍拍身上的尘土站起身来,道:“幸亏我早有准备。”

见林枫一副迷惑不解的样子,曾普掀起胸前的衣服,只见他胸部包裹着一大块铁皮。怪不得刚才林枫的石子打到他身上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知道你流星雨的厉害,我不得不小心一点。”曾普上前踢了那捕快一脚,又道:“把这厮卖到屠宰场,不知能值几个铜板?”

哈哈一笑,曾普抓起林枫就走。

……

李陶听罢李申的讲述。沉思了片刻,尔后问道:“这个曾普是什么来头?”

“是吐蕃方面的人!”李申答道。

“吐蕃方面的人?可以确信吗?”李陶追问道。

“确信无疑,我们已经注意他很久了!”李申言之凿凿道。

李陶冷笑一声:“吐蕃人果然准备兴风作浪了,搞清楚他们的意图了吗?”

李申摇摇头:“暂时还没有,不过我已经让袁风带着他的手下盯着这个曾普了,要不了多久他必定会现出原形的。”

李陶点点头:“好,有了结果迅速告诉我。我倒很想知道吐蕃人打的是什么算盘。”

“是!小主人!”

“那个阿史那献的情况都打听清楚了吗?”李陶转了话题问道。

“大体与小主人知道的差不多,他的确是喜欢玉,不过他喜欢玉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李陶饶有兴趣问道。

“阿史那献喜欢玉,与长安城藏凤楼的一名女子有关。这名女子叫作恋玉,年方双十,长得极美,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才­色­俱佳,引得狂蜂浪蝶纷至沓来。就连王公贵族也时常慕名而来。但婉玉不是来客必陪,她有一嗜好,便是喜欢收藏各种玉雕小物,对上古遗传下来的古玉物件更是情有独钟。客人要想求得─夜情缘,必先赠上一两件珍奇玉雕方可遂愿。”

李陶听罢,有些不可思议:“你是说阿史那献喜欢上了这个女子,为了能时常见到这个女子,才不惜四处搜集各类美玉。”

“正是,阿史那献每次得到新玉后,都会去见那位恋玉。就连前几日阿史那雪莲送给他的那个脂粉玉盒,他都拿给了恋玉。”

“这么说,雪莲并不知道她兄长的这一嗜好?”李陶恍然大悟道。

“阿史那献每次去见恋玉都很隐秘,阿史那雪莲似乎并不知情。”

“他认识这个恋玉多久了?”

“大概三年多时间了!”

“三年多时间了?”李陶感慨道:“想必这个恋玉从阿史那献那里得了不少好玉,加其他客人送的,估计她都可以开一个玉店了!”

“这倒没有!”李申摇头道:“恋玉进入风尘到现在已有四年,这四年来,为她神魂颠倒的富商高官自然不在少数,恋玉由此也见过不少玉雕物件,其中不乏稀世珍品,但她似乎都不满意,看罢后都还给了来人。”

“这倒是奇了,喜欢玉却不收玉,莫非这其中还另有隐情……”

李陶话还没说完,便见裴岳悄悄走进了屋子,他小声道:“小主人,那个阿史那献雪莲说有急事求见。”

李陶呵呵笑道:“真是无巧不成书,正说着他们兄妹俩,这正主就迫不急待登场了。”

……

四百六十七章陛下亲临

“雪莲、康禄,你们大驾光临,我李陶欢迎的很呀!”李陶对到访的客人很是热情。

雪莲二话不说便跪倒在地上,向李陶哭道:“求蓝田王救救我大哥的­性­命,我阿史那雪莲今后便是你的仆人了。”

康禄也跪倒在地:“若蓝田王能救了雪莲的大哥,我康禄今后任由差遣,毫无怨言。”

李陶不知二人何故如此,赶忙上前去扶二人:“二位请起,有什么话好说!”

“这事恐怕只有蓝田王出面才能解决,若蓝田王不答应,我们二人便不起来了。”

李陶见二人如此执拗,只得苦笑道:“就算我想帮忙,你们也得让我知道究竟是什么事吧?”

“全是因为赈粥之事引起的,致使我大哥受到了无妄之灾……”雪莲哭诉起来。

……

原来阿史那献门前恶丐被杀后,京兆尹府尹陈适怀疑此案阿史那献难逃­干­系,便严审阿史那献。阿史那献欲哭无泪,只说自己和那恶丐素不相识,也不知那杀人凶犯来自何方。

陈适喝道:“此丐得你救济,本应感恩戴德,岂能无故生事?那凶犯当众杀人,又从容脱逃,定是早有准备。作为当事之人,你岂能一概不知?”

于是吩咐手下人用刑,一通大刑用毕,陈适命人将现场所留佩刀递到阿史那献面前,问:“可识得此刀?”

阿史那献摇摇头,表示并不识得。

陈适又将管家郭苟押进来,单独讯问。

没等用刑,那郭苟就从实招来:“只因恶丐闹事,主人气愤难平,便叫一新来的护院持其佩刀从后门出去,混入人群中杀人。杀人后,那护院慌忙之中将佩刀丢落现场,后又在主人的帮助下混出城逃之夭夭。”

陈适拿得郭苟的口供,再来讯问阿史那献。阿史那献还是拒不招供,并且大骂郭苟无良陷主,不得好死。陈适见阿史那献还是铁嘴钢牙,不由大怒,便吩咐手下大刑伺候,直到其招供为止。

几番严刑拷打之下,阿史那献终于承认是他指使护院杀死了恶丐。此案由此审结。陈适一方面画影图形,捉拿脱逃的杀人凶犯。一方面判阿史那献死刑并上报刑部核查。

阿史那雪莲得知道结果后,差点晕厥过去,她无论如何也不信自己的大哥会主使杀人。大哥是自己唯一的亲人了,为了救阿史那献,雪莲与康禄四处托人上书刑部,替阿史那献鸣冤。

刑部尚书对此案也很郑重,他调来案卷,仔细察看,却发现案情清楚。一目了然,且有阿史那献的口供,佩刀和郭苟的证言互为映证,可谓物证、人证俱在,查不出丝毫的疏漏,便维持了陈适的判决。

就在雪莲心急如焚之计,康禄向他提议。去找蓝田王想想办法。病急乱投医,为了能救大哥­性­命,无奈之下的雪莲也顾不得那么多了,便与康禄求到了李陶的门上。

……

李陶听罢哈哈大笑道:“你们还真求对人了,这长安城内能救阿史那献的只有两个人,恰巧我就是其中一个。好了。你们赶紧起来,回家等消息吧,此事包在我李陶身上了。”

“蓝田王,这是真的吗?”李陶答应地如此轻松,雪莲似乎有些不信。

李陶故意脸­色­一沉:“你若不信,为何来求我,若再如此。莫怪我不再过问此事了。”

康禄一见赶忙起身,将雪莲从地上扶起,尔后向李陶施礼道:“蓝田王莫怪,雪莲她也是救兄心切,我们这就回去等蓝田王的消息。”

雪莲还要说什么,却被康禄直接拽出了门。

……

雪莲与康禄离开之后,李陶马上来到了太极殿去找李隆基。

“三叔,你那日做的好事,差点害了一条­性­命!”李陶夸张道。

“什么好事?什么害了一条­性­命?”李隆基莫名其妙。

李陶将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李隆基听罢恍然大悟,不由苦笑道:“还真是差点坏了一条­性­命。”

李陶摇头晃脑道:“不过,三叔,你这­阴­差阳错,倒给我了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三叔,你忘了我们说的西域之事,我有办法让阿史那献挂帅去经营西域了……”

李陶将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李隆基呵呵笑道:“也罢,让你做一回好人吧,我们依计行事。”

……

京兆尹府内,陈适正在处理公务,突然有衙役飞速而来:“陈府尹,有宫中的公公来寻你!”

陈适猛地一个激灵,宫中的公公来京兆尹府,这必定不会什么好事。

陈适赶忙去迎接,来人他认识,不是别人正是陛下身边的公公高力士。

高力士小声道:“陈府尹,陛下口谕,一个时辰后,要亲临京兆尹府彻查阿史那献杀人一案。”

“陛下亲临京兆尹府,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陈适一听便傻了,他赶忙向高力士询问道:“莫不是陛下觉得阿史那献杀人案有什么纰漏了?”

高力士摇摇头:“这事咱家不清楚。不过蓝田王让咱家告知你一声,赶紧准备好了,别到时候措手不及了。”

“蓝田王?”陈适更是一头雾水。

“蓝田王待会要陪陛下一起来!”高力士摞下一句话,便离去了。

有蓝田王掺和的事情,肯定不是小事,陈适对李陶是太了解了。他不敢有丝毫怠慢,赶紧将案卷和一­干­人犯一并提齐候审,等待着陛下的到来。

没过多久,李隆基率一­干­官员亲临京兆尹府,一时众人皆不解其意,只得面面相觑来到京兆尹府大堂。

李隆基当堂讯问阿史那献:“那恶丐赈粥之时,寻衅滋事,可是你气不平,指使护院所杀?”

阿史那献答曰:“是我指使人所杀!”

李隆基又拿出佩刀,“此刀可是你平日所佩?”

阿史那献答曰:“是我平日所佩。”

闻听到此,李隆基站起来,近前问阿史那献:“既是你所佩之刀,上面刻有何字?”

阿史那献答:“无字。”

四百六十八章官场习­性­

李隆基拿起佩刀,递与陈适面前,笑问:“陈府尹,请看这是什么?”

陈适伸头去看,只见李隆基所指刀身之处隐隐约约刻有“真开”两字。

李隆基回到座位,问身边护卫:“此刀刀鞘何在?”

护卫递上刀鞘一把,李隆基接过,一反手,熟练地将刀Сhā入鞘内,两者合二为一,不差分毫。

李隆基笑着说:“此为朕所佩之刀,上刻真开两字,意为:真龙天子,开创基业。没想到,你阿史那献敢冒认此刀,难道想造反不成?”

说罢哈哈大笑。

就在大家迷惑不解之时,李陶在一旁揭开了谜底:原来那一日李隆基与李陶专程微服私访阿史那献,他们亲眼见了阿史那献赈粥济民一事。李隆基一方面为民不聊生而内怀愧意,另一方面又为阿史那献的善举而深怀感激。哪知正遇上恶丐寻事,李隆基义愤填膺,怒不可遏,遂从护卫手中抽出佩刀,上前杀了恶丐。

为了考察官吏的办案能力,李隆基故意将此刀丢于现场。等李隆基从李陶处了解此案审结情况后,李隆基深感情况严重,才亲自过问此案。

恶丐原为陛下所杀,阿史那献杀人案竟是一起冤案!这让陈适当场冷汗直下,连呼失职,请求处分。可是郭苟指认主人杀人却是怎么回事?当堂传上郭苟之后,他的招供更是让众人哭笑不得。

原来,郭苟负责赈粥之事,每天要早早起来,可谓日不得闲,夜不得安,时间一长,便对这劳命伤财之事颇有怨言。于是他便从乞丐中寻得一人,给了他数十文钱,让他寻衅闹事。只盼闹上一回后,阿史那献心灰意冷。放弃此善举,从此大家都睡个好觉。

哪知中途起了波折,恶丐被人所杀。阿史那献家中只有兄妹两人,郭苟见官府怀疑阿史那献杀人,便想阿史那献死后,可以谋其家财,所以故出伪证。欲置阿史那献于死地。

但阿史那献原本清白,却为何签字画押。承认自己是杀人主使呢?

李陶一言道破端倪:“大刑之下,何而不得?”

一句话说得众人俱露羞惭之­色­。

……

李陶果然没有食言,一出手便使得阿史那献杀人一案得到了昭雪。

阿史那献也是知恩图报之人,他从阿史那雪莲处得知了事情的原委后,没几日便与妹妹来到蓝田王府来谢恩。

“没问题!久闻阿史那兄的大名,按理说,我李陶应该设宴为你压惊,既然阿史那史您捷足先登请我赴宴,我无论如何也不会推辞?”说到这里。李陶笑道:“不过我还要带一位客人去,阿史那兄不会不同意吧?”

“怎么会呢?蓝田王的客人便是我的客人,我一定扫榻相迎。”阿史那献赶忙道。

“那好,我们到时不见不散!”李陶拱手道。

待阿史那兄妹走后,李陶唤来李白,对他耳语了几句,李白点头而去。

……

姜绞的府上。李白的话说完,姜绞不由地愣住了。

好半晌,姜绞才讷讷道:“蓝田王真是如此说的?”

李白点头道:“正是,一字不差!”

“怎么可能呢?”姜绞百思不得其解:“蓝田王富可敌国,他怎么向我来讨要这些东西,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蓝田王说了。这些东西有急用,他没时间去收罗这些物什,想着你这里可能有现成的,便拿来用了。若你这里没有,他再去想别的办法!”

“有有有!我这里有不少呢。只要蓝田王能瞧得上眼,我高兴还来不及呢!”说到这里,姜绞对李白道:“你且稍坐。我亲自去张罗,马上就来。”

说罢,姜绞匆匆而去。

约摸过了一柱香时分,姜绞提了一个大口袋回到了客厅。他一进屋便将口袋中的物什哗啦一下倒在了桌上。

李白一看,差点笑出声来,原来口袋中全是各式玉制品,大到砚台,小到胸针,还有不少装饰品。

姜绞抹了一把脑门上的汗水:“我府上能搜罗到的小件玉器都在这里了,若蓝田王觉得不中意,容我一天,我再想办法,定会比这些玉器好许多。”

李白起身抱拳道:“多谢,这些足够了,在下告辞了!”

说着,李白将桌上的玉器重又装回袋中。

临出门的时候,李白似乎想起了什么,他转过头来:“主人有句话让我转告于你!”

“蓝田王有话给我?”姜绞恭敬道:“请讲,姜某洗耳恭听!”

“若姜绞还是原来潞州的姜掌柜,我本不用如此麻烦。只怕现在的姜绞已不是当初的姜绞了,他不可避免地会沾染上官场习­性­,若不收他点东西,他心中一定七上八下,担心我会不会实心为他办事。现在我收了他的东西,他自然就放心了。其实,以我们的关系,根本不需要如此。李林甫的事情,我李陶说话算数。”

说完后,李白头也不回便离去了。

姜绞怔怔地站在原地,脸上青一阵红一阵,李陶说的一定没错,这几日他为李林甫的事情的确是心中忐忑,寝食难安。李陶派李白来要玉器物什,让他觉得很是奇怪,如今李白如此明说,他才知道了李陶的本意,

“难道我真的变得如此市侩了吗?”姜绞不由扪心自问起来。

……

开元二年腊月初二傍晚时分,大片大片的雪花,从昏暗的天空中纷纷扬地飘落下来。霎时间,整个长安城全都笼罩在白蒙蒙的大雪之中。

尽管下着鹅毛大雪,可阿史那献与阿史那雪莲兄妹俩却依然在门前迎候着贵客。

李陶到了阿史那献府前的时候,阿史那兄妹二人的身上早已覆上了厚厚一屋雪花,如同两个雪人一般,这让李陶大为感动。

李陶心中抱有歉意,他摘下斗蓬,向阿史那兄妹施了一礼道:“抱歉!让二位久等了!”

“蓝田王客气了,这是我们该做……”

阿史那献话还没说完,便愣住了,他发现李陶身后除了两个卫士之外,还有一个他认识的熟人。

四百六十九章力劝重回西域

“你怎么来了?”阿史那献瞪着此人,语气颇为不善。

“康禄是我请来的!”李陶解释道:“阿史那兄,前几日你来请我时,我告知过你,还要带一名客人来。你当时也说了,我的客人便是你的客人,怎么?现在不作数了?”

“作数,当然作数!里面请。”阿史那献心中很是郁闷,他不知道李陶带来的客人竟然会是康禄,可当日自己的确说过此话,也不好再与康禄计较,只好请李陶等人进屋。

屋内燃着炭炉,热气腾腾的,桌上早已摆满了各式菜肴,看得出来阿史那史妹俩做了­精­心地准备。

李陶一进屋便对阿史那献道:“知道阿史那献兄喜欢玉石物件,我也没有特意准备,拣现成的带了一些,可别嫌弃呀!”

说话间,李白已经将那些从姜绞府上搜罗来的玉件递给了阿史那献,甚至连从姜府拿来的那个布口袋都没换一下。

“都是玉件?”阿史那献接过袋子吃惊道:“这得值多少钱?”

李陶淡淡笑道:“阿史那兄此言大谬,对喜玉识玉懂玉的人来说,这些东西可能是值钱的宝贝,可对我来说,只不过是一堆石头而已!”

“可是……”

“可是什么?若阿史那兄再要推辞,我可就面上无光了!”李陶打趣道:“我觉得这些东西远没有阿史那兄­精­心准备的这一桌酒菜来的实在,阿史那兄不会让我只看不吃吧?我可早已是垂涎三尺了。”

“哪里,哪里,蓝田王,请上座。”李陶都说到如此份上,阿史那献赶忙将李陶请上桌。

李陶也不客气,几人坐定后,便开始边吃边饮边攀谈起来。

“这一次的事情,真是太感谢蓝田王了,若不是你。恐怕……”阿史那献一想起此次所遭的无妄之灾,心中便一阵阵后怕。

“此事就不提了!”李陶试探地问道:“阿史那兄,令祖父与令尊都是朝廷册立的兴昔亡可汗,曾在西域为朝廷统辖管理各姓子民,那是何等的风光,为何你要独自留在长安?难道是朝廷忘记你了?”

阿史那献摆手道:“那倒不是,中宗皇帝。睿宗皇帝,还有当今陛下。都曾向我提过让我重回西域,但我都推辞了。”

“推辞了?这是为何?”

阿史那献叹了口气道:“一是我的资望与能力不够,怕去了引影响朝廷的大计。二是我对西域之事不感兴趣,能在长安这舒适的地方生活下去,便是我最大的心愿了。”

阿史那雪莲Сhā言道:“大哥,你说这话便是自己骗自己了,你哪日不是在书房之内望着西域地图发呆好长时间,这是不感兴趣吗?”

李陶听罢心中了然,只是望着阿史那献。

阿史那献恼怒地瞪了一眼自己的妹妹:“就你多嘴!”

阿史那雪莲见大哥生气了。调皮地吐了一下舌头,便不再言语了。

李陶盯着阿史那献似笑非笑道:“想必阿史那兄之所以推辞,并非是能力资望不够,你是兴昔亡可汗唯一的子嗣,你若能力资望不够,恐怕就没人再够了。当然,你更不是对西域之事不感兴趣。阿史那家族的男儿,哪一个人的心会不在天山南北驰骋?你阿史那献岂能例外?”

阿史那献被说中了心事,低头不语。

“若我没猜错,你是怕重蹈令祖父、令尊的覆辙,最后从西域无功而返,抱恨终生吧?”

阿史那献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当年。你祖父与你父亲在西域经营多年,可却都功败垂成,你可知道原因在哪里吗?”

阿史那献终于抬起了头:“愿闻其详!”

“归根于三点。第一,赋与的权利不够,朝廷内的羁绊太多。第二,与朝廷设在安西各镇的官员与军队协调不够,各行其是。相互没有必要的支援。第三,只注意维护突厥贵族的利益,而没有依靠占大多数的异姓突厥,失去了他们的拥护,只能成为无水之鱼了。”

阿史那献激动道:“蓝田王,你说的太对了,这些年我一直在思考这些问题,就是这些原因才导致了西域的混乱。”

李陶真挚道:“阿史那兄,你与我说句实话,若以上三个问题都解决了,你还会推辞去西域吗?”

“以上三个问题能解决?”阿史那献摇摇头:“这事我也不是没想过,可始终没想出合适地解决办法来。”

“我有办法!”李陶斩钉截铁道。

“蓝田王,你说来听听!”阿史那献脸上露出了渴望之­色­。

“这解决第一个问题,便是给你极大的权力。朝廷除了任命你为新一任兴昔亡可汗之外,还任命你为持节招慰十姓使!”

阿史那献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色­,以前自己的祖父与父亲虽然被册封为为兴昔亡可汗,但却没有招慰十姓使这一职务。持节招慰十姓使这一任命,意味着朝廷会授权让他放手大­干­。

“第二个问题,就是你与安西都护府以及各镇的关系。可以任命你为碛西节度使,四镇经略大使,包括安西都护府在内的所有大唐军队都归你全权指挥。”

听了李陶的话,阿史那献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以前,兴昔亡可汗与安西都护互相没有隶属关系,若李陶说的是真的,那就表明天山南北军事全部由自己一人定之,有了大唐安西铁骑做后盾,不但已完全收复了左厢兴昔亡可汗的传统领疆,而且还可愉深入碎叶川西,收附昔日原属右厢继往绝可汗所统辖的五弩失部落,那是多么大物荣耀呀。

“第三个问题,就是与异姓突厥的问题。这个问题,单靠阿史那兄你一个人是无法解决的,但若是有一个人帮你,那便会迎刃而解了。”

“这个人是谁?”阿史那献催问道。

“就是他!”李陶指着康禄道。

“他?”阿史那献疑惑地打量着康禄。

“正是康禄。”李陶解释道:“因西域无主,康禄的父亲娑葛被朝廷任命为突骑施可汗,突骑施是西域异姓突厥中势力最大的,若是突骑施支持你,这第三个问题便不是问题了。”

阿史那献点点头。

四百七十章阿史那献的心事

“我知道你一直反对雪莲与康禄的婚事,并非你看不上康禄的人,而是因为祖辈留下的恩怨。康禄是个不错的后生,雪莲也喜欢他,若是康禄能与雪莲成婚,你们便是亲戚了。到时候,我会设法让康禄回到突骑施,助你一臂之力。一旦你们联手开创了祖辈都没有完成的伟业,之前的那一点恩怨又能算得了什么?”

阿史那献低头深思起来,但看得出来,他已经动心了。

“就说这一次吧,为了救你,康禄都跪在了我的面前,承诺只要能救出你来,他愿意做一切,你以为他对你的这种感情是假的吗?”

阿史那献抬起头来,张了张口却什么都没说。

李陶趁热打铁道:“你若同意,我会让陛下为雪莲赐婚,等他们成亲之后,你再去西域,如何?”

阿史那献终于说话了:“蓝田王,我只想知道,你刚才所说的这些话是代表朝廷说的吗?”

李陶摇摇头:“不,我只是代表我自己说的,若阿史那兄同意的话,我会尽力促成此事。不过,有一件事情我得提醒一下阿史那兄,有多大的权利便有多大的责任,现在的西域与以往不同了,你一定要清醒地认识。”

“哦?有何不同?”

李陶将之前与李隆基说的话,毫无保留地对阿史那献说了一遍,然后补充道:“不仅吐蕃与东突厥的默咄有可能联合,而且我得到情报,来处西方的大食人不仅侵入了原来西突厥的领地,而且对大唐边境蠢蠢欲动。所以说,你肩头的担子不轻呢,我希望你考虑好了再回答我!”

阿史那献郑重点点头道:“感谢蓝田王的提醒,我会认真考虑尽快答复你的!”

李陶举起杯道:“我等待你的好消息!好了,现在让我们痛饮吧!”

……

这日午后,恋玉正在后房拂琴自娱,有老鸨差丫鬟请她去见客。恋玉停止拂琴问明丫环。得知来客正是阿史那献。

恋玉问道:“莫不是他又声言带来了新找来的玉件?”

“正是!”丫鬟点头道。

“好一个痴情的人儿!”

恋玉叹了口气,但还是起身略为装扮,随丫鬟下楼。

前厅内,阿史那献一个人坐在那里饮着茶,似乎在思索着什么。

没错,这几日阿史那献一直在思考着李陶给他说的那些话,说实话自己做梦都在想着这一天。李陶说的一点都没错。阿史那家族的男儿,哪一个人的心不在西域驰骋。尽管还没有正式答复李陶。但是他基本已经下定了决心。

既然决定要去西域了,那就得将善后之事处理一下。若说阿史那献放不下心来的,只有三个人。

第一个便是自己唯一的亲人,妹妹阿史那雪莲。阿史那献这些年来一直在为难着康禄,那是因为宿怨。如今被李陶说开了,将妹妹交给康禄,他也就放下心来了。

第二个便是自家当铺的孙掌柜。孙掌柜虽然只是个下人,但从阿史那献的祖父时便在他家经营当铺,就连自己被流放的时候。家中只有妹妹一人,他也是忠心耿耿的。自己回到长安后,没有任何收入,所有开销都靠孙掌柜的经营供给。尽管如此,自己施粥赈济灾民,孙掌柜也没有任何怨言。如今,孙掌柜年纪大了。自己也要离开长安了,他想把当铺留给孙掌柜,也算有个交待了。

这第三个人,便是这恋玉。

说起恋玉,阿史那献与她只是普通关系,可阿史那献心中很清楚。曾经有无数个夜晚他都梦到了这个让自己魂牵梦绕的女子,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爱上她了。恋玉是个好女孩,特别是那带着淡淡忧郁的眼神,让阿史那献觉得无法自拔。他不是没有想过为恋玉赎身,可恋玉却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整整三年了,他只有以送玉的名义来见恋玉。可是三年来,他连一件玉器也没有送出去,反倒骒自己的书房内摆满了玉器,还落下个喜欢收藏玉器名声。自己要离开长安了,若说还有什么放不下心来的,那便只有恋玉了,一想到从此便要天各一方了,阿史那献心中便一阵刺痛。

一阵脚步声传来,阿史那献心中狂跳起来,这是他所熟悉的脚步声。

脚步声停下来了,一个轻柔声音在耳边响起:“你来了?”

阿史那献见了恋玉,似乎不会说话了,忙从袖中拿出一枚玉兔奉上。

恋玉蹙眉一笑,接过玉兔,一番端详之后,面失望之­色­:“郎君,这枚玉兔雕功倒是­精­细,只是这玉不是老玉,而是新玉。我要是没看错,此物面世不过区区十数年。这些年来,你为我花了不少功夫研究玉器,岂能不知玉器传世百年以下为新玉,百年以上才称老玉?”

说到这里,恋玉犹豫了好一会,才对阿史那献毅然道:“能数年如一人对恋玉如此之人,郎君是唯一的一个,你的心思我明白,可我不是你要等的人,你还是找一个合适的娶了成家吧!”

说罢,恋玉便要起身离去。

“等等!”阿史那献急了:“恋玉姑娘,我有很重要的话要说,但这里不方便,可否让我到你房间说话。”

恋玉脸­色­突然变了,她望着阿史那献:“你想做什么?”

“我真的有话要与你说!”阿史那献一脸恳求道:“求你了,只耽搁你盏茶功夫!”

恋玉见状,不由心软道:“那便说好了,只是盏茶功夫!”

恋玉引着阿史那献到了自己的房间,坐定后对阿史那献道:“有什么话,说吧!”

阿史那献慌忙地怀中拿出了一件玉雕放在了桌上:“我要离开长安了,可能以后不能来看姑娘了,这是我送给姑娘鉴赏的最后一件古玉,无论姑娘是否看上眼,都请收下,权作纪念。”

恋玉一瞥那玉雕,不由呆住。此物为一玉龟,大小似一马蹄。遍体晶莹透亮,柔若凝脂,体内几道血丝,隐隐泛着红光。恋玉将它小心地放在手中,边细看边抚摸,那玉龟背部正中有一微凹之处,大小正似一犬爪。

四百七十一章邃古玉

恋玉面­色­复杂,她将玉龟放回桌上说:“郎君,您错了,这岂止是一枚古玉?它应该叫邃古玉,传世已有上千年。邃古玉是土葬之玉,人归天后用玉陪葬,殓短者为邃,殓久者为邃古。玉器伴着主人,随着尸身的腐化,常年浸泡在血水中,玉器吸尽了人体的­精­华,伴着尸身慢慢养­性­,越久越是有灵气。邃古玉多藏于高级棺木内,尸身养玉,玉养尸身,在漫长的尸身养护下,邃古玉出土后常有隐隐血丝,并在玉体内慢慢游动,这种邃古玉又称血丝玉,是世间少有的稀世之物。”

一番话说完,为验证其说,恋玉又命丫环端来一盆清水将血丝玉龟放于其中,满盆清水霎时变得鲜红,犹如早起的朝霞;那龟昂首摆尾四爪欲动,活灵活现栩栩如生。拿出玉龟后,水中的红光又立即不见了。

阿史那献呆坐桌旁,听得不断颔首,越发对恋玉的才识高看一眼,他惊叹道:“姑娘果然貌美才佳,我不知这玉龟如此珍贵,竟有这许多说道。既然如此,你可要小心收藏。”

恋玉谢过阿史那献,将玉龟放置妥当,吩咐门外侍立的丫环去告诉老鸨,今夜专陪阿史那献。

阿史那献大喜过望,没想道自己梦寐以求无法得到,临走了却终于遂了心愿。

次日晨,阿史那献在恋玉的伺候下穿戴整齐,梳洗完毕,惬意地在房中等待丫环送来早餐,他想用完早餐再离去。

恋玉坐在一旁,柔声细语地陪他说话,她漫不经意地问道:“昨日那玉龟,郎君是从何处所得呢?”

阿史那献答道:“是一个朋友送给我的。”

恋玉掩嘴轻声一笑,说道:“想您那朋友也是糊涂之人,哪有送礼不送完整的东西呢?”

阿史那献一阵疑惑,恋玉解释道:“那玉龟原是两个,一大一小。大龟为龟母,小龟趴伏于大龟背上。为龟子。龟,原就寓意延寿千年,又驮一子龟,更含了子嗣兴旺,后继有人之意。你那朋友只送大龟不送小龟,岂不是糊涂之人。你若不信,可抚摸大龟背部。有一微凹之处,正是驮负小龟的地方。”

说完。恋玉取出玉龟让阿史那献验证,果如其言。

“若这龟能凑齐两个就好了!”恋玉怔怔地想着什么,面上露出向往之­色­。

阿史那献一阵难堪,为挽回颜面,他咬咬牙许诺道:“待我回去,问问我那朋友,看是否能要来小龟,改日再给姑娘送上就是了。”

恋玉一脸欢喜,感激道:“那就多谢郎君了。”

从恋玉那里出来。阿史那献在蓝田王府徘徊了好一会,最后终于一跺脚,向门丁通报要见蓝田王。

“小龟?”李陶听罢,点点头道:“我去问问吧,我也不敢说一定能找得到,但我会尽力的,你放心吧!”

“蓝田王。实在是不好意思,为这么点小事,还要麻烦你!”阿史那献歉意道:“此事一了,我便没有什么遗憾了,可以安心去西域了!”

李陶笑道:“此事我记在心上了,说不定到时候我还要请陛下给你与恋玉姑娘赐婚了。无论如何也得让你心无旁骛去西域!”

阿史那献走后,李陶亲自去找了姜绞,问起玉龟之事。姜绞告诉李陶这玉龟是一个小吏送给自己的,当时自己也没有在意。李陶叮嘱姜绞务必要找来小龟,这对自己来说事关重大。

姜绞见李陶说的如此慎重,哪敢怠慢,忙唤来了那送大龟的小吏。让他去寻小龟。小吏一听却做了难,那只大龟是自己在长安城的“藏宝阁”花大价钱买的,买时并不知还有小龟一说。

姜绞见小吏并无小龟,想到李陶郑重的话语,不由沉下了脸。小吏怕阿史那献动怒,连忙答应再到那家店去寻。

出了姜府,小吏径去了“藏宝阁”,向掌柜的说明来意。掌柜的很吃惊,他也不知道还有个小龟。见他手里没有小龟,小吏急得大汗直冒,他央求掌柜的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弄到小龟,并许诺重金求购,当下就拿出定金。

掌柜点头道:“这大龟原是我在信阳的一户人家求来的,待我再到那户人家中寻一寻。”

小吏大喜,约他一个月后交货,随后去给姜绞回话了。

姜绞回话给李陶,李陶再回话给阿史那献。阿史那献自然少不了去见恋玉,称一个月后就可得小龟,请恋玉安心。

……

这一日,李陶与范长风董少卿与王胡风终于聚在一起了。

“阿陶呀,你不在的这些日子,你可知道范氏商号发展有多快吗?”不擅喝酒的范长风已经有些醺了。

自从范长风到长安来,李陶一直忙着这样那样的事情,不能像从前在舒城那般形影不离,这让李陶多少有些过意不去。如今,看着自己的的好友如此高兴,他心里也是由衷地高兴。

“哦?发展有多快,说来让我听听!”李陶不想扫范长风的兴。

“我呢,只有坐镇长安的份,主要还是老董与老王在外边奔波,具体的发展我说了不算,你得听他们的。”

李陶似乎听出了范长风的语气中稍有些不快,他眼珠一转猜测道:“九郎,莫不是你老待在长安,不能像老董与老王一样四处走走,心中觉得不爽了。”

范长风默然不语。

李陶见状,知道让自己猜着了,他拍拍范长风的肩头道:“九郎,你也莫有怨言,若没有你在长安坐镇,老董与老王也不可能放心在各地发展。你也知道长安不可能没有人坐镇。”

范长风不满道:“阿陶你说的没错,长安是需要有人坐镇,可还有比我合适坐镇的人,你为何不让他坐镇,让我也到外面去闯闯?”

“还有比你合适的人?”李陶惊诧道:“怎么可能呢?你说说是谁?”

“阿陶,你忘了聂神算了?”范长风眨巴着眼睛提醒道。

“聂神算聂无双?”李陶听罢,沉默不语了。

四百七十二章又见聂无双

说实话,这两年来,李陶的确是把聂无双忘了。想当年,聂无双在自己最危难的时候,义无反顾地跟了自己,不仅帮着自己跑前跑后,而且从未有过怨言。如今,自己到了长安,却很少再见到聂神算,想想似乎有些不近人情。

想到这里,李陶歉意道:“九郎,我知道你这是变着相地骂我呢!是我做的不对,聂无双这两年我的确疏忽了,想必他也一定在怪我吧?”

范长风忿忿然道:“聂神算从来就没怪过你,是我看不下去了,这么个做生意的好手,你让他闲着,却把我耗在长安哪里也去不了,这不是浪费上什么?”

“是,是,这是浪费!”李陶点头道:“这两年,聂无双都在做什么?”

“他有时在七星庄,有时去潞州,也没有个固定的差使是,哪里需要便到哪里去,闲暇时便一头钻进屋里,研究你留给他的各类术算之法。”

“他的家人还在舒城吗?”李陶又问道。

“是呀,我劝过他好几次,让他把家人接到长安来,可他却始终不同意!”

“聂无双现在在何处?”

“他现在在长安。”

“那好,九郎,你安排人把聂无双找来,我们边吃边谈。”

“好嘞!”范长风答应一声,便出门安排去了。

不一会,聂无双便到了,他向李陶施礼道:“小主人!”

“坐!”李陶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

“是,小主人!”

“这些日子委屈你了!”李陶道。

“何来的委屈?”聂无双诧异道“小主人多虑了,我过得很好,特别是小主人给我的那本书,我基本上都吃透了,正想着找小主人再求教呢。”

聂无双所说的那本书,是李陶根据自己的记忆整理出来的数学方面的知识,没想到聂无双却对此异常感兴趣,竟然这么快就搞明白了。

“老聂,你要研究数术。这没问题,可同时你也得帮我做事!我现在特别需要你的帮助!”

“没问题,小主人,只要有用得着我的地方,您尽管吩咐。”聂无双爽快道。

“那好,我现在吩咐你第一件事情。你尽快去把家人接来长安!”

“啊?”聂无双愣住了。

李陶又对范长风道:“你去给老聂置一个大宅子,离王府不要太远。这样我有事了却方便找他商量。”

“我明儿就亲自去办这事!”范长风点头道。

李陶看向董少卿与王胡风:“老董,老王。说说你们最近的收获吧,正好也让老聂听听。”

“我先说吧!”董少卿道:“经过一年多的布置,大唐十道中,范氏商号已经在关内、河南、河东、山南、淮南、江南、剑南和岭南八道当中设立了分号,下一步,我们准备在各州的治所都设置分号……”

李陶听罢,笑道:“老董,你这还远远不够呀!你要在每州每县都要设置分号。”

“什么?每州每县都设置分号?那得要多少人手?”董少卿惊呆了。

“人手不够可以从长安总号派下去,也可心慢慢培养。还可以招募别的商号的人。刚开始的时候,可以先安排掌柜,慢慢再过渡到伙计。大的州县可以多安排些人手,小的州县可以少安排些人手。总之,要尽快把滩子铺开,要保证大唐的每个地方都要有范氏的影子。”

董少卿犹豫着想要说什么,但却没有张开口。

“有什么就直说吧!”李陶挥挥手道。

“蓝田王。恕我直言,做生意就是趋利避害,有些地方设置分号能赚钱,而有些地方设置分号不仅赚不到钱,还会赔钱,所以我不赞同在所有的州县都设置分号。”

李陶笑了笑道:“做生意。我不如老董你,可若论起长远目光来,你就不如我了。我让你在大唐每个角落都设置分号,不仅仅只是为了让你赚钱。”

“不为赚钱为了什么?”董少卿越发不懂了。

“第一,每个州县都设置分号,这在大唐来说,范氏商号是第一家。可以提高范氏商号的声誉。”

众人听罢,不断点头,自古以来也没有一家商号能把生意做到这一步。

“第二,每个州县都设置分号,是为了建立一张网。”

“网?什么网?”董少卿追问道。

“销售网!”李陶意气风发道:“将来有许许多多的大唐本土没有的商品,要通过你这张网销售出去。”

“啊?这是真的?”董少卿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这个容我待会慢慢说与你听。”李陶卖了个关子道:“这第三,每个州县都设置分号,不光是为赚钱用的,而且还有别的用途。”

“别的用途?”董少卿彻底被李陶搞闷了。

“既然设立了商号,那么商号之间便要联系,我们可以依照驿站的形式,每个商号都要备有快马,这样可以传递信息,甚至可以比朝廷的消息都传递的快。董掌柜,你想想,大唐各地的消息范氏商号都可以在第一时间得到,这对做生意意味着什么吗?”

董少卿感慨不已,李陶的这布局,这眼光,的确不是自己所能比的。

“所以说,从长远来看,就算不赚钱也是没关系的。老董,你放手去做,只要把这个网给我织得结结实实,不留死角,亏了钱我补给你。”李陶一挥手道。

董少卿长长出了口气:“有蓝田王这句话,我就知道该怎么做了。”

李陶看向了王胡风:“老王,该你了!”

王胡风点点头道:“上次陪着蓝田王去和契丹人打了一仗,我对军队供应基本上有了底。回来之后,我就着手组建商队,现在已经组建了第一支驼队,并且与朔方的的戍边军队取得了联系。”

李陶瞪大了眼睛:“老王,你简直是神速,组建驼队可没有那么简单,你是如何做到的?”

王胡风呵呵笑道:“我只捡了个便宜……”

原来,在朔方西北有个繁华的边塞城镇叫驼城,这儿有许多商家,做着贩运牛羊、转运粮食和茶叶等生活用品的生意。边塞几千里往返,就看谁家的驼队更具实力,能抢占商机,走在大家前面。

四百七十三章驼队

这其中最大的两家,分别是刘生成家开的商号和程子全家开的商号。这两家的大掌柜,都有十足的生意经,为了抢生意,刘生成和程子全可说是想尽了各种办法。

驼队又称为高脚,是把货物高高地驮在骆驼四蹄之上的驼背而得名。驼队由人、驼、马、犬共同组成,一支驼队就是一顶房子。所谓房子是指驼路上休息的帐篷,后来房子就成为了驼队的代称。驼队的领队人便叫领房。

去年一开春,他们两家就又战在了一起,事情由刘家引起,他们花重金,挖走了程家的顶梁柱、驼队最有实力的领房张茂林。

这件事一出,程家上下乱作了一团。因为众人心里都清楚,茫茫几千里路来回奔波,要带领庞大的商队及羊群,必须要有一个好的领房。领房不仅要对沿途路线、水源、牧草等情况烂熟于心,而且要能在­阴­天夜间、沙漠戈壁上辨别方向,能预见到天气变化,还要会熟练的用各种语言交流。更重要的是机警灵活,善于周旋,临危不乱,有勇有谋,能够带领驼队化险为夷,转危为安。领房人的这些本领,既有家传师承,更主要的是靠自己在驼场上的长期摸爬滚打、用心熟记和不断总结,是驼倌中千里挑一的难得人物,在社会上也极受尊重。所以,一个好领房关系到一家商队生意的成败。而张茂林天生就是跑驼帮的高手,张茂林被挖到了刘家,这就意味着,程家还未出手,已经失了胜算。

尽管大家又急又乱,掌柜程子全却依旧显得不急不慌。面对这件事,他很快便拿出了对策,那就是:雇用张茂林的父亲张三当领房。这个决定一下来,大家都直叹气,纷纷议论大掌柜这是头脑失灵了。怎么会用一个老迈龙钟的老头呢?何况此人虽跟过商队,却从未挑过大梁,找这样一个人做领房队,无异于把商队往沟里带。

失望归失望,生意还得做。程家上下也准备好了商队的一切所需用品,不久便出发了。商队走了以后,程家老太太成天领着女眷们烧香拜佛。祈祷着能让商队顺利回返。

很快,三个月便过去了。就在大家盼星星盼月亮般的等待中。商队回来了。令所有人吃惊的是,竟然是父亲张三所带的商队先回来了,听他们说,张茂林带的商队还在后面呢。一时间,程家人个个目瞪口呆,觉得不可思议。张三不光卖掉了所带去的所有羊群、皮毛,还带回了大量优质茶叶及日用品。可以说这趟任务走得十分顺畅,一点纰漏也没有。

疑惑不解的人们围住了程子全,让他做一个解释。程子全淡淡一笑。告诉众人,他之所以选张三作领房,就是看中了他是张茂林父亲这一身份。而自己多年来对张茂林简直太了解了,他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孝顺。

正因为这样,程子全才放心把驼队交给了张三。这一路上,虽然路途艰险。但是做儿子的明知父亲跟在身后,当然不愿意他出什么意外了。所以,不管是走什么路线,儿子都会悄悄在一路上做出特殊的标记留给父亲,让父亲带着队伍沿自己走的方向一路前行。因此,哪里有水源。哪里可以补充草料,张三根本无需担心。除了这个,张三年纪长,经验丰富,他让人把羊群分成两批,母羊为一群,头羊和公羊在后面。一旦路上遇到沙尘暴或别的意外情况。大家只要死死看住母羊这一队即可,即使后面的羊群走散了,也会根据母羊的气味追拢过来,也就无需花过多时间了。如此算下来,便省下一部分时间。

再加上程子全平时就喜欢养驯狗,他家有一大群训练有素的驯狗,这些驯狗奔跑快速,记忆力强,经常用来传递消息。张三带领队伍在后面走,驯狗已经把消息传给了内地的商号,早早打点好清单上所列的货物,并打好包等待。如此下来,更是节省了好几天时间,这样一来,张三的商队提前回来也就不成问题了。

当刘家获知这一事实后,刘生成气得直跺脚,发誓要给程子全一点颜­色­瞧瞧。

机会很快便来了,驼城不光是商业之地,更是军事要塞。戍边将士人数众多,仅提供粮食这一块,就不是个小数目。为了抢夺这一商机,刘家程家分别派出了代表前去军营游说。可大将军却不为所动,而是将刘生成和程子全分别请来,告诉他们,眼下自己正有一件相当烦恼的事情,那就是因为这批士兵中,有许多来自湖广之地,这些士兵到北方后难以适应这儿的生活不说,还人心浮动,兹生出一腔想家的念头,现在已经出了十几个逃兵了,如果再不把这一问题处理好,那后果肯定不堪设想。大将军提出:不管是刘家也好程家也好,谁能帮他把这一难题解决了,他才考虑哪一家!

有了大将军的话,两家自是各展招术。那刘生成在家里­精­心准备一番,然后到军营内为士兵们送去许多礼物,什么围脖、皮靴,捎带还有新鲜牛羊­肉­,以期能用这些东西打动这些士兵,让他们安心待下来。

而程家却一点礼物也没送,程子全只是打发他的儿子程源去了军营,结识了几个关系好的士兵后,成天没事时聚在一起喝酒、打猎、掷骰子,甚至牵着驯狗玩乐。过段时间,这伙人竟然一齐消失了,不用说,都做了逃兵。大将军很是生气,命手下骑快马去追,手下追了半天后回来了,报告大将军说那伙人竟然铤而走险,走了那条大漠中的死路。原来,要穿越沙漠到内地,有好几条路,其中有条死路,一路上尽是戈壁沙漠,听说从没有人能安全走出来过。这条路驼城人都知道,尽管它要比其他路途近上一半,也没人敢去冒这个险。

四百七十四章海路

两个月后,这伙人居然回来了,由程源带领着,他们还运回一大袋东西。到得军营后,程源让那几个人把这些东西分发给了众将士。得知消息的大将军赶过来查看,这才发现,众将士手中,几乎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封书信,有的人还看得热泪直流。询问一番后,大将军得知,将士们手里拿着的,竟然是极为珍贵的家书!这下子,大将军诧异不已,他叫过程源来细问,程源兴奋地告诉大将军,这一切,全是父亲程子全的主意。

程子全分析,戍边的兵士之所以当逃兵,是因为想家。如果能够让他们和家里人相互通信,进行联络,那么这种思乡之苦应该可以缓解大半。可是,又如何帮他们完成这种心愿呢?程子全想来想去,决定让儿子在军营中找到几个意气相投而且大胆的朋友,与他们一起闯闯那道沙漠死路,如果能走得通,就可以开出一条特殊的邮路,以快马为兵士们传递家书了。

在程源他们闯入这条死路后,同时还带了好多条驯狗,走至一二百里后,就做上标记,再放一条驯狗回去报告消息。当穿越那道可怕的戈壁时,他们找了位附近居住的向导,得知戈壁之所以可怕,是因为好多地方是容易陷下去的松软泥淖,一不小心掉下去了就无法上来。好在上路之前,程源就按父亲要求,带了几大袋羊皮,他们将之吹胀做成类似于羊皮筏子的东西,给每人身上捆两个。再在每个人的鞋底绑上两块又宽又薄的桦皮木板,大家相互用绳子牵着探路,一旦有谁掉下泥淖,凭借羊皮和脚下的木板,不会陷得太深,也容易拉出来。就这样,一路摸索着,历尽艰难,这条路终于被探了出来。待到回到内地后。同行的人又分成几批,去了他们各自的家乡,找兵士们的家人写了书信后,这又带了回来。从这以后,每个月就都可以派兵士沿一路的标识去送信取信了。有了这些家书,兵士们再也不会当逃兵了。

大将军听得连连点头,信服不已。感慨道:“还是程掌柜想的周全。这真是一封家书抵万金哪!也解了我的燃眉之急!”

就在此时,王胡风出现在了驼城。亲自出面,将程子全刘生成请来,提出三家合作,一起扩大生意。王胡风将当初李陶讲给自己的规划,又说与了程子全与刘生成。二人听了赞叹不已,两家遂尽弃前嫌握手言和,答应共同组建更大的驼队,共同经营生意。

李陶听罢,竖起大拇指道:“若不是老王你上心。怎能建成驼队,这事做的漂亮。”

略一沉吟,李陶接着说道:“为军队提供辎重,主要是为了朝廷尽一份力,朝廷领了我们的情,今后对我们的生意有好处。老王,朝廷军队打大仗的时候。你一定要全力以赴提供供给,我已经向陛下申请了,若仗打赢了,所有的缴获都交给你来处理。”

王胡风一听,两眼放光:“军马、牲畜、各类物资,还有那些俘虏。这可都是钱呀。”

“这就是我让你要尽一切努力给军队提供保障的原因。”

董少卿在一旁Сhā言道:“莫不是这些东西都要通过我这里的渠道销售?”

李陶一副理所应当的模样:“这是自然,老王还有别的事要做,这些东西就要靠你织的那张网来解决了。”

李陶继续对王胡风道:“老王,除了这些之外,你还要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大唐之外。要再组建更多的商队,打通前往新罗与西域的商道。”

王胡风的胸脯开始急剧起伏了。

“特别是安西与北庭两个都护府管辖的天山南北各地,都要纳入你的商队经营范围之内。如果还能走得更远。你最好能将商队经营到大食。弄回来的东西,你就直接交给老董,让他替你处理。你需要运走什么货物,也让老董给你准备。”

王胡风一把扯开衣领,将桌上的酒端起,一仰脖喝得­精­光,大喊道:“蓝田王,我可让你说得热血沸腾呀!”

董少卿也道:“岂止是你,连我也觉得过瘾,真是羡煞人也。”

范长风不乐意了,他探身问道:“阿陶,我呢?我做什么?”

李陶盯着李陶问道:“你会游泳吗?”

范长风摇摇头道:“不会。”

“那就没你什么事了?”李陶不再理会范长风了。

“这是为何?”范长风急了。

“因为我说的这件事很难,不会游泳与送死无异。”

董少卿在一旁劝道:“蓝田王,你还是直说吧,看把大掌柜给急的。”

李陶点点头,笑了笑看着范长风道:“老王从大唐到大食有近万里路,其实还一条路可以到大食。”

范长风心中一动:“阿陶,你说得莫非是海路。”

“正是,从番禺出海到大食,这一路上有耽浮罗国、流求国、毛人夷颤之州国、林邑国、扶南国、真腊国、­干­陀利国、丹丹国、盘盘国、赤土国、骠国、室利佛逝国、呵陵国、婆利国、堕和罗国、堕婆登国、罽宾国、门毒国、古笪国、罗越国、葛葛僧祗国、个罗国、哥谷罗国、婆罗国、狮子国、南天竺国、没耒国、拔国、提国、提罗卢和国、乌剌国、末罗国、三兰国、殁国、拔离哥磨难国,最终到达大食国。这些国家有多少大唐没有的宝贝,若把这些宝贝都运回来,你想想……”

“那岂不是要发大财了?”范长风都快流口水了。

“所以,我要造数十艘大海船,还要招募上千名船员。”说到这里,李陶瞥了一眼范长风:“海船要在海上航行数月,万一有个风浪什么的,你不会游泳,岂不是送死,我怎么能让你去冒险。”

董少卿点点头道:“蓝田王,我会游泳,要不让我去吧!”

“不行,谁也不准与我抢!”范长风像是被踩了尾巴一般蹦了起来,他讨好地看着李陶道:“我不会游泳可以学嘛,阿陶,让我去吧!”

“那好,九郎,建造海船、招募船员,起码也得一两年时间,这事就交给你了,若到时候你还学不会游泳,那便是为他人做嫁衣裳了。”

董少卿这会学聪明了,他笑道:“不用问,大掌柜弄回来的东西,又得我来处理了。”

李陶打趣道:“你现在不会再说我们设立的那些分号没用了吧?”

四百七十五章铁陨石

见聂无双一直没有言语,李陶对他道:“老聂,他们三人在外各显神通,那你只好待在长安总号,全力为他们协调调度了。”

聂无双点点头:“这没问题,只是小主人的摊子铺得这么大,我怕一个人忙不过来。”

李陶道:“没事,我已经想好了一个人给你做帮手!不过,这个人还得九郎去请!”

“是谁?”

“九郎的阿爹范掌柜!”

……

一回到府上,便见李申已经在等他了。

“小主人!林枫的事情已经处理完了!”李申满脸欣喜道。

“快说说,怎么回事!”李陶来了兴趣。

……

原来,曾普带着林枫出了长安城,一路向北。林枫的伤势渐渐痊愈,但他的|­茓­道每天被颜哲用重手法封住,手脚行动自如,却无法运功动武,只能乖乖地任其摆布,把他气得人也瘦了一大截。两人停停走走,出了雁门关,来到山西黑驼山下。

曾普笑着道:“你一定奇怪我为什么带你到这里,告诉你吧,因为我要和你赌一场,不知你敢不敢?”

林枫冷哼了一声,问他赌什么?

曾普向山坳中的那一大片茂密的树林一指:“我从一本古书上得知,东汉永元年间,有一次天降流星雨,有大量的陨石坠落在这山坳中,这些陨石落地时发出猛烈的冲击力,引发天灾,有几块陨石钻入地下几丈深的地方。”

说完从身上掏出一块拳头大的褐­色­石头,递给林枫。

林枫接过去一看,叫了起来:“这是铁陨石!”

铁陨石的含铁量非常高,冶炼出其中的­精­铁,淬砺在普通的钢刀上,就会变成吹毛断发,锋利无比的神兵利器。

曾普道:“这块铁陨石是我花了一年多的时间,才从这片树林中找到的。我和你打赌。如果你能在一个月的时间内,找到更多的铁陨石,那你赢了。我主动去向官府投案,还你清白,并将我抢来的­鸡­血石与花|­乳­石奉上。万一被我侥幸得胜,那你收藏的那些奇石、怪石,尽数归我。并主动向天下认栽,从此退隐江湖。怎么样?如果你没有这个胆量,不敢和我赌,那就请便吧!”

说罢,曾普点开林枫被封的|­茓­道。

林枫被气得脸都青了,道:“你不用激我,我赌了!虽然我还不知道你的目的是什么,哼,不是我吹牛,如果连我石痴也找不到的东西。这世上还有谁能找得到。我也不稀罕你的什么­鸡­血石、花|­乳­石,只是要让你这小子输得心服口服,以后懂得怎么尊重前辈!”

曾普哈哈一笑:“好!那就一言为定,你若需要什么帮手,尽管吩咐,在下在这里还有一些兄弟可以使唤。”

林枫哼了一声,转身向山坳中奔去。

林枫每天在树林中闲逛。有时躺在树上睡一会儿,有时坐在大石上看日出……

曾普吩咐了他的兄弟们,一天三餐准时送上,当然也暗中派人监视着林枫的行踪。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也不见林枫有什么收获。

曾普不无讽刺地道:“江湖上尽多欺世盗名之辈,石痴从此要在江湖上消失了。真是可惜!”

林枫道:“我为什么要消失,你不是也没找到什么铁陨石吗?我俩最多只是平手!”

谁知曾普从身上取出一块­鸡­蛋大小的石头,道:“你看这是什么?”

林枫瞥了一眼,道:“原来你早有预谋来算计我。哈哈,既然这样,我就不能太让着你了。离这里东北方向五里的地方,有棵千年老樟树。你可以派些人去,从樟树根部向下挖三四丈深,你会发现一处煤层,然后沿着煤层向西挖,你会有所发现!”

曾普不相信地问:“你能这么有把握?”

林枫不屑地道:“因为我是石痴,而你不是!”

曾普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当天就派了二十多人,找到那棵大樟树,动手挖了起来。第二天就向下挖到四丈多深,果然挖到一处煤层,不由对林枫暗暗心服。又依照他所说的方向,沿着煤层向西挖出不到十多丈远,就发现一块桌面大小的铁陨石,把曾普高兴得手舞足蹈。

林枫冷冷地道:“你打赌输了,用得着这么开心吗?”

曾普道:“实话和你说吧,我的真名扎索普,是吐蕃人!”

吐蕃大相命扎索普负责寻找铜铁矿,用于打造兵器,为日后犯唐作好准备。扎索普听人说铁陨石中的­精­铁是制造兵器的上等好铁,只可惜铁陨石可遇不可求,十分罕见。

后来,扎索普听说大唐有位石痴,能根据地面上植物的生长情况、土壤的颜­色­知道地下矿藏的种类。便设计逼林枫现身,让他帮着找铁陨石。

扎索普道:“林枫,你现在遭官府的通缉,根本就不能在大唐立足了。不如投到我的帐下,我会让你放开手脚,一展所长,日后定能加官晋爵,前途无量!”

林枫冷冷地道:“原来这才是你真正陷害我的目的!”

扎索普哈哈一笑,道:“那也是我爱惜你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啊!你若不答应我,你想你还能回得去吗?你好好考虑一下吧,生死由你自己决定。”

林枫犹豫了一下道:“你们吐蕃人要是有了这些铁陨石制成的兵器,那我大唐岂不是要大大地吃亏了。”

扎索普点头道:“那是自然,你只要帮我找到更多的好铁矿,我立刻就向赞普保荐你,让你做大官。”

林枫道:“等你先把这块铁陨石拿出来再说吧。”

铁陨石比普通石头重多了,而且深埋在地下的煤层中,秘道狭小,人再多也帮不上忙。

扎索普等人忙了大半天,都不能把铁陨石挪动一寸。

林枫笑着道:“你们就不能把铁陨石变小了,再拿出来啊!”

扎索普道:“铁陨石这么坚固,钢锤都砸不碎,还能有什么办法让它变小?”

林枫道:“硬碰硬自然不行,只能以柔克刚。”

扎索普问他怎么个以柔克刚法?

林枫提议,用采玉的方法,先用火把铁陨石烤热,然后把凉水泼上去,使大石骤然受冷,内外冷热不均而崩裂。

扎索普高兴地叫了声:“好方法!”

亲自带人进入地下,刚擦亮打火石,只听得“轰”的一声巨响,地动山摇,地面上塌陷了一个大坑,扎索普等人全被埋在了地底下。

林枫哈哈大笑道:“连在煤窑中不能点火的道理都不知道,不是寻死是什么?做人不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能得意忘形啊!”

……

四百七十六章孤女复仇

李陶问道:“这个石痴现在何处?”

“我已经将他送往潞州的马场了!”李申回答道。

李陶点头道:“这样也好,那些从突厥带回的锻奴正好也在潞州,就让石痴帮着打造兵器吧,等我有空了再去看他吧!”

刚送走李申,姜绞便登门拜访了。

“蓝田王,实在是抱歉!您要的那小龟,恐怕是找不到了!”姜绞一脸的歉意。

“怎么回事?”李陶倒不是很着急。

李陶安排的事情,姜绞很是上心,一个月转眼即到,但“藏宝阁”的掌柜却踪迹全无,姜绞几次催问小吏,小吏均无法答复。

这日,姜绞正在府上品茶,那小吏却急匆匆拜见,称打探到“藏宝阁”掌柜的消息,小吏说那掌柜已于数日前在信阳被官府抓获,判了斩首,听说他曾是个江洋大盗。

听了姜绞的述说,李陶不以为然道:“找不到就找不到了,就这点事还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姜绞欲言又止。

李陶摇头叹了口气:“果真是官场中人,想改都改不了。我既然是答应过你,那李林甫之事便不会有问题,你有何放心不下的?”

姜绞被李陶说中了心事,面上一红,讪讪道:“有劳蓝田王了,那姜某便告退了。”

姜绞走后,李陶沉思了一会,觉得有些不对劲,便出了王府。

李陶信步来到了刑部衙门,自从刘玄辞官之后,这刑部尚书一职便由张玮担任了。

张玮见李陶亲自来到刑部,不敢怠慢。李陶提出了要调阅各州县呈上来的死刑卷宗的要求后,张玮想也没想便同意了。

李陶翻看各州府呈上来的死刑的卷宗,果然在信阳的呈文中找到了“藏宝阁”掌柜的案子。

原来,“藏宝阁”的掌柜正是十数年前名扬天下的飞天大盗胡作非。事情蹊跷,二十几日前,信阳刺史接到一封奇怪的密信。信中说,十几年前曾在信阳州作案的飞天大盗胡作非。近日将重出江湖,到顾家大院做案,请刺史大人伏兵擒拿。

刺史将信将疑,十几年前胡作非已光顾过一次顾家大院,那次不光盗走了顾家一块祖传数代的血丝玉龟,还因为恶行暴露,杀了顾家上上下下几十条人命。现在顾家大院早已败落。只有一个风烛残年的老管家守着院子,胡作非又来这做什么呢?

但刺史宁愿信其有不愿信其无。派了手下在顾家设埋伏。守了十几天后,一个夜晚,胡作非果然越墙而进,正当他在顾家逼迫老管家交出什么小玉龟的时候,众捕快一拥而上将其擒获。胡作非对十数年前所犯罪行供认不讳。当年,胡作非杀了顾家几十条人命后自知罪责难逃,便金盆洗手,拿出偷盗所得的宝物在京城开了家古玩店,这么多年过去了。竟没有人将他认出。若不是此次高人暗中相助将他捕获,怕他还不知要逍遥到何时呢。

李陶看完案情呈报,心中已明白几分。这恋玉十有**便是当年顾家的后人,他快马送信一封给信阳州知府,问询当年可还有后人存世。数日后回信来报,称当年顾家确有一幼女因在亲戚家而避免遇难,但后来不知她行踪。此女名唤婉玉。

她为了寻出凶手。不惜贱落风尘,以嗜好玉玩为名,收罗天下玉品,目的就是想要再见玉龟。当年,胡作非在打斗中遗落了小龟。恋玉便以此为饵,借助购买玉龟之人的权势和财力。追寻小龟的下落。如此顺藤摸瓜,定会牵出隐匿于暗处的胡作非。胡作非在钱财的驱使下定会铤而走险再上顾家寻抢小龟。于是,她又写匿名信给信阳州刺史,让他布兵瓮中捉鳖。

回府后,李陶迅速安排裴岳去将恋玉赎回,安置在蓝田王府先住下。

谁知裴岳回来却告知李陶,恋玉已经为自己赎了身。到了近郊的一所尼姑庵,准备削发为尼。

李陶一声长叹一声,看来这事有些麻烦了。

李陶还没想好如何将这个消息告诉阿史那献之时,阿史那雪莲却找上门来了。

“蓝田王,你帮我劝劝大哥吧!”阿史那献雪莲一进门便急急道。

“你大哥怎么了?”

李陶心里嘀咕着,莫不是阿史那献已经知道恋玉之事了。

“孙掌柜自尽了!”阿史那雪莲一脸悲戚道。

“啊?”李陶被阿史那雪莲这没头没脑的话弄晕乎了,他赶忙道:“雪莲,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坐下慢慢说。”

这日一大早,孙掌柜刚在当柜前坐定,就见一手抱黑漆木匣的年轻人急匆匆进了当铺。到了当柜前,年轻人也不多话,抬手将黑漆木匣往孙掌柜面前轻轻一放,打开,便让孙掌柜看。

孙掌柜一见,也不怠慢,忙起身往黑漆木匣内瞧。只是这一瞧可不要紧,只惊得他“哎呀”一声,差点喊出声来。

只见黑漆木匣内,一对古香炉均状如龟形,通身红如火炭,尤其那龟背似的紫铜炉盖竟薄如蝉翼,猛禽走兽雕刻其上,更是栩栩如生……

孙掌柜看罢,不由又抬头细细打量来人,年轻人文净一张小脸,却也不失憨厚相。孙掌柜点点头,只等年轻人喊价。

可年轻人却并不急着喊价,而是极小心地将一对古香炉从木匣内取出,轻轻往桌上一放,随后又从褡包内取出两小块木炭,嚓嚓几下点燃。紧接着又见他伸手将一对薄如蝉翼的紫铜炉盖一一打开,把燃旺的炭火往炉内放。随着炉盖轻轻一合,顿时,令人称绝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一对古香炉内同时有紫烟冒出,袅袅升腾。孙掌柜跳开几步,远远望去,只见一只古香炉上仿佛有观世音端坐其上;一只则有弥勒佛微笑其间。紫烟升至两尺来高,烟气渐淡,整个当铺却香气扑鼻。而更令人称奇的是,随着炭火的旺燃,两个薄如蝉翼的紫铜炉盖上,线刻般的猛禽走兽,竟飘然欲动起来……

四百七十七章香炉之谜

孙掌柜见了不由激动万分,确信这对古香炉当属宝中之宝。不过,孙掌柜毕竟老成持重,不动声­色­。他清楚,接下来,该是年轻人开口要价的时候了。

果然,就见年轻人这时才冲孙掌柜一抱拳,坦诚一笑道:“既然是做当铺生意,想必孙掌柜定是懂行之人,今日把家中一对祖传宝物拿来当,并在孙掌柜面前演示一番,其实就想喊个高价。”接着,也不等孙掌柜开口,年轻人又是一声长叹,道出实情。

原来年轻人姓王,名云成,城北王家庄人,他在江南开有绸庄,不想近日遭遇火灾,庄上货物损失殆尽。眼下正急需一大笔银子前去恢复生意。家中银两又不凑手,便想用这对祖传古香炉,从孙掌柜当铺当三万贯,前去救急……

王云成显然怕孙掌柜一口回绝,说完便急巴巴冲孙掌柜望。可万没想到,孙掌柜听完,再一次仔细验看一遍古香炉,然后一挥手,便一口同意了。

转眼,议定的当期说到就到。这日,孙掌柜又是刚在当柜前坐定,就见王云成兴冲冲赎当来了。

进得当铺,王云成先冲孙掌柜深施一礼,然后才开口道:“这次孙掌柜可是帮了我们王家一个天大的忙啊。”

说着,也把当票和一沓钱票轻轻推到了孙掌柜面前。孙掌柜见了,也只呵呵一笑,随后一摆手,便亲自取来黑漆木匣,要王云成验看。

王云成也不验看,又冲孙掌柜一拱手,笑笑道:“孙掌柜,咱们还是点炭火一验吧。”

说着,也不等孙掌柜点头,王云成已伸手从褡包中取出木碳,又是“嚓嚓”几下点燃……

不用说,接下来,那难得一见的奇特景观就要再次出现了。

可不料。等过许久,燃旺的炭火都把那薄如蝉翼的紫铜炉盖烧红了,奇特景观却始终不曾出现。王云成又赶忙重试,可几次试过,一对古香炉就像施了魔法,始终不见那奇特景观出现。王云成就不由看一眼孙掌柜,很生气地摇头道:“这对古香炉恐怕不是我们王家那对吧?”

一听这话。孙掌顿时急了,存放黑漆木匣的钥匙一直由他保管。存入密室之后,自己从未动过,况且这黑漆木匣封存完好,怎么转眼就不是他们王家那对了呢?他拿过古香炉,急急验看起来。

都知道,但凡香炉都是靠燃烧或烤炙香草、香料产生香气。王家这对虽属个别,可万变不离其宗。就算炉内布有机关,也得有地方可布才对。孙掌柜显然是古玩儿中的行家,沿炉子内外又仔仔细细验看起来。一切都和当初验看时一样。古香炉内除放置炭火的托盘和一层除不去的细炭灰外,再无其它。

一时间,孙掌柜不由叫苦连天。他经历大小典当无数,还从没有出过任何差错……

可事已至此,便也无奈地冲王云成一抱拳道:“既然说香炉不是你们王家那对,按当铺规矩,我们也只有自认倒霉。再赔你一倍钱。”

没想到,王云成却不­干­,他告诉孙掌柜:古香炉是祖传宝物,代代相传视若­性­命,这次拿来当,已属不孝。若再在自己手中丢失,就属大不孝。一句话,王云成一定要赎回自家那对会冒烟的古香炉……否则,就要按当银三倍的钱赔他。

孙掌柜一听,顿时进退两难。一方面他清楚,除了手上这对古香炉,他可再拿不出第二对如此这般的古香炉啊;再一方面。若赔一倍银子给他,孙掌柜想着凭着自己的老脸,东家阿史那献也不会有什么话。可若用三倍的钱赔他,不仅自己无论如何张不开这个口,就连阿史那献也不会有这么多钱。无奈之下,孙掌柜一咬牙,他要王云成给他宽限三天,想想办法。三天期限一到,如果到时再拿不出会冒烟的古香炉,他情愿把当铺抵押给他。

一见孙掌柜如此说,王云成也不好再坚持说什么,只好点头同意。

孙掌柜将此事禀报给了阿史那献,阿史那献一直宽慰着孙掌柜。

三天期限眨眼即到,这天一大早,就见王云成急匆匆赶到孙掌柜当铺。孙掌柜并不在,只有阿史那献在那里。

阿史那献­阴­沉着脸道:“我是当铺的东家,因为香炉之事,孙掌柜已经以死谢罪了,他死前留信给我,让我把当铺抵了你这香炉之当,以全他一生的清名。我家这一辈子欠孙掌柜的太多,所以,我要为他了这一桩心愿。这是契约,当铺归你了。”

听说孙掌柜自尽了,王云成面上神­色­变了一变,但他也没客气,把孙掌柜当铺划到自己名下。

阿史那献将当铺划给王云成且,便将自己锁进了书房,不吃也不喝,一连两天没有出来,无论阿史那雪莲如何苦劝,他就是不理。

无奈之下,阿史那雪莲便来求助于李陶了。

“你先回去,我一会便到!”李陶对阿史那雪莲道。

见雪莲还有些不放心,李陶宽慰道:“放心,你大哥的事情包在我身上了。”

劝走了阿史那雪莲之后,李陶来到了内宅。

华菁菁、娑娜与卢月儿听李陶说完恋玉之事,都不禁潸然泪下。于是,李陶趁机提出,请三女出面,让恋玉打消出家的念头,嫁给阿史那献。

三女毫不犹豫便点头答应了。

尔后,李陶迅速召来了李申,将孙掌柜一事讲于了他:“这里面肯定有问题,你马上动用一切力量,将此事查个水落石出。”

“是,小主人!”

“这事很重要,务必在一个月内给我结果。”李陶又叮咛了一句。

李申还是第一次见李陶给自己交待任务的时候专门叮咛,当然知道事关重大,他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小主人,请放心!”

送走了李申,李陶又马不停蹄来到了阿史那献的府上。

“孙掌柜是被人冤枉的!”

“我会尽快查出真相的!”

“你若想慰藉孙掌柜的在天之灵,就说句话!否则,我转身就走!”

李陶站在阿史那献的书房门口,仅仅说了三句话,阿史那献便打开房门出来了。

“我信你!”阿史那献赤红着眼睛道。

李陶拍了拍阿史那献的肩头,一句话没说便转身离去了。

……

四百七十八章蝗灾

开元三年三月的一天下午,汴州的一个普通村落,农人正在村东头树林下躺着,只听从东向西的行人惊慌地高叫:“看,西边天上的浓云把日头都盖住了!”

大约不到半盏茶功夫,灰­色­浓云愈滚愈近。村内黯然无光。空中传来了“簌——簌——”的骇人声。接着噼噼啪啪全身土黄|­色­的虫子,铺天盖地而来。

在外乘凉的一老妪,见此情景立即跪下,两手合拢面向苍天,嘴里不停地念叨着:“天啊,要保佑,要保佑!”

周围的十多人都被她的祈祷惊呆了。

村里一位同族老人好像明白了什么,立刻大喊道:“蚂蚱爷显灵了!”

村民所说的蚂蚱爷便是飞蝗,刹时间飞蝗便到了头顶,遮天蔽日,时起时落,空中地上,上下交织,落在树上黑压压的,胳膊粗的树枝压得上下忽闪,一个劲地叫,边吃边拉屎,只听谷地里轰隆轰隆的嚼食声,哗啦哗啦的落屎声,他们无计可施,揪心地看着绿油油的谷苗,不一会被蝗虫啃成了光秆……

……

范长风与董少卿急急来找李陶。

“这个消息朝廷知道了吗?”李陶听罢皱着眉头道。

“应该还不知道。”董少卿道:“我们的消息是由汴州商号直接由快马第一时间报来的,若由里正报给县衙、县衙报给州府,州府再报到朝廷,估计要到三日后。”

范长风点头道:“看来,我们的分号传递消息,的确比朝廷的驿站快些。”

李陶没有说话,只是低头深思起来。

毫无疑问,汴州出现了蝗灾。

蝗虫的习­性­很奇怪,当年份风调雨顺之时,植食­性­的蝗虫一般会分散单独生活,不会造成蝗灾,可是一旦某个地方出现旱灾哪怕是轻微的。植物数量减少,大量蝗虫攀附于少数植物之时,蝗虫之间会因为大腿的相互碰触而改变生活习­性­,它们会变得喜欢群居,大量的群居蝗虫会大量繁殖,然后,形成一场吞噬天地间一切植被的风暴。这就是蝗灾。

这些与人类争夺秋收口粮的蝗虫的吞噬能力相当恐怖,只需要半天。蝗灾所覆盖的田野就会只剩下­祼­露的大地,凡是能够入口的一切植物,包括高大的树木的叶片,到低矮的苔藓,一切绿­色­植被都会成为蝗虫的口粮,大量繁殖的蝗虫在几十天后又会加入对植物的掠夺。

辛苦劳作了一年的农民,望着满天的飞蝗之时,悲怆的痛哭毫无作用,往往发生蝗灾的年份。都是饿殍满地易子而食的惨状。

绝不能让这样的情况发生,想到这里,李陶对范长风与董少卿道:“此事非同小可,你们抓紧时间,动用商号一切可以动用的力量,做好以下几件事情。第一,大量调集粮食到河南道。特别是汴州,越多越好,。第二,从长安总号与别处分号调集人手前往汴州,等待命令。第三,筹集大量现钱。以备急用。”

二人知道事关重大,点点头转身匆匆离去了。

李陶在屋内踱了几步,又让人将华云峰与宋林找来。

不一会,华宋二人便赶来了。

李陶也没有废话,将汴州蝗灾的事情说了一遍,然后道:“二位回去后,尽快去查古方。一定要找到治蝗药方,这可关系着千家万户的生计。”

“我们会尽全力的!”

……

李陶做好一切准备,剩下的只能等了。尽管他也知道救灾如救火,但必须要等朝廷最终的决断,不然他什么也做不了。

三月初九的夜晚,四方馆的一间书房内,有个老者正在聚­精­会神地看书。这个人不是别人,正是当朝宰辅姚崇。

自从姚崇做了首辅后,李隆基对姚崇言听计从,而姚崇对玄宗也是竭尽全力,君臣之间亲密无间,配合默契。姚崇虽然做了宰相,刚开始还没有府邸,就住在罔极寺里。

寺院里花木葱茏,蚊子比较多,有一次,姚崇得了疟疾,只好请假休息。李隆基见不到姚崇,急得不得了,不停地派使者去探视,一天就派了几十个。

姚崇既然休息,就只能由另一位宰相卢怀慎主政。卢怀慎每次到李隆基那里去奏事,只要说得合了李隆基的心思,李隆基总会说:这一定是姚崇的主意吧?一旦说的不合玄宗的心意,玄宗马上就会说:怎么不先和姚崇商量商量再来!

后来,卢怀慎觉得总跑到寺里向姚崇问计也太不方便了,­干­脆上奏李隆基,让姚崇搬到四方馆一边养病一边办公算了,让他的家人也到这里来伺候他。

四方馆是大唐接待各国使者的地方,可以住宿。

玄宗一听,马上答应了,催着姚崇搬家。

姚崇却再三推辞:“四方馆里有许多档案文书,住进去不方便!”

李隆基却不在意:“设四方馆,是为了国家。今天让你住进去,也是为了国家。若没有制度限制,我恨不得让你住到宫里来,四方馆算得了什么,你就不用推辞了!”

李隆基对姚崇如此信任倚重,这便是对他最大的认可了。姚崇也感激涕零,恨不得为玄宗“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阁老!蓝田王求见!”姚崇的老管家进门来禀报道。

“蓝田王?”姚崇皱了皱眉头。

李陶是宗室,能力毋庸置疑,对陛下有大功,深受陛下信任,但他素来低调,很少参与政事,所以也很少单独拜访过自己。像今日这样夜晚来访,这还是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快快有请!”

“老姚,好久不见了,怎么样?最近可好?”

李陶每次见姚崇都很是热情,始终沿用着在潞州时的称呼,姚崇现在虽然已经贵为宰相了,可听了李陶的称呼还是觉得很亲切。

“托蓝田王的福,老夫一切都好!”姚崇呵呵笑道:“里面请,我这里可是有好茶的!”

“好好好!”李陶也不客气,随着姚崇进了书房。

二人坐定后,姚崇问道“蓝田王可是稀客,不知今夜……”

李陶笑道:“老姚,我们俩是老相识,就不兜圈子了,我有一事要你帮忙。”

“蓝田王开口求人可是很难得,说吧,只要是合情合理我又能办的,决不推辞。”姚崇的话说的滴水不漏。

四百七十九章要官

“我想让李林甫做国子司业!”李陶笑嘻嘻道。

“让李林甫做国子司业?”姚崇奇怪地看着李陶。

去年的时候,姜绞就专门来向姚崇为外甥求官,虽然求的不是国子司业一职,但姚崇毫不犹豫就拒绝了。今日,李陶又来为李林甫求官,而且还是清望官国子司业,难道是姜绞说动了李陶。

姚崇思虑再三,觉得不可能,他与李陶交往多年,以他对李陶的了解,李陶绝不可能做如此荒唐之事,他这么做必有深意。

想到这里,姚崇试探着问道:“蓝田王莫非不知道这李林甫是不无术的游荡子弟?”

“我怎会不知道李林甫是什么样的人?”李陶笑道。

“那蓝田王可否知道,这国子司业一般都由进士担任,以李林甫的学问,那可是远远不够格。”

李陶直接道:“老姚,你所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我来为李林甫求这官,不是因为姜绞,我有我的打算,但现在却无法对你明说。”

见姚崇又要说话,李陶摆手打断了他:“老姚,你也不用急着回答,我给你五天时间,五天后你再回答我!当然,我也不会白白落你这个人情,五天之内,你若遇上无法解决的难事,我会帮你解决掉,到时我们就两不相欠了。”

姚崇摇头道:“蓝田王,这李林甫不适合做国子司业,莫说是五天,就算是五年,我也是这话,到时恐怕会让你失望了。”

李陶神秘兮兮道:“老姚,你可别把话说得如此满,天有不测风云,或许五天后,你就不会如此说了。到时候,你会觉得用一个国子司业的官职就解决了你遇到的难题,那可是太划算节。”

说罢。李陶起身道:“不说了,告辞了,我等着你的消息。”

看着李陶离去的背影,姚崇嘴里嘀咕道:“他又再弄什么玄虚?”

……

“大和尚,你现在的日子过的不错嘛!”李陶一见普润方丈便调侃道。

普润作为天慈寺的住持,在李隆基与太平公主的争斗中,为李隆基出了大力。开元初年。李隆基下诏,将天慈寺敕封为国寺。普润也被被礼为国师。

普润双手合什道:“蓝田王说笑了,普润还是原来的普润,并无任何变化。”

“这就好,那我问你,你还杀猪吗?”

“啊?”普润愣住了,他不知李陶为何问了这么一句没头没脑的话。

“你还记得吗?当年你说过,你杀猪让别人吃­肉­,就是替人承担罪孽,正合舍身喂虎的­精­神!正所谓你不入地狱。谁入地狱?”

“我自然记得!”

“那好,今日还得要你入一次地狱,不知大和尚你敢不敢。”

说罢,李陶便把汴州蝗灾一事讲于了普润。

“若我没估计错,朝堂之上有许多人会以不杀生为由反对灭蝗,殊不知他们这么做是要将百姓活活饿死,你是佛法大家。帮我驳倒他们,剩下的事我才可以放手去做。故而我来求大和尚再去杀一次‘猪’,如何?”

普润听罢,点头应允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更何况是那么多人命。佛家所说不禁杀生,是禁杀念,并非是为了图那虚名。为了不杀蝗虫,却要将那么些人饿死,岂不荒谬?没问题,这些猪让贫僧来杀吧!”

从天慈寺出来,李陶立刻赶到了陆象先的家。

太平公主权倾朝野之时。宰相萧至忠、岑羲等人争相依附,只有陆象先不肯,始终没有前去拜访过她。后来,太平公主欲废黜李隆基,另立皇帝,召集宰相商议。

太平公主对宰相们道:“宁王是太上皇嫡长子,而皇帝只是庶子,我们不应废嫡立庶。”

陆象先当时便问道:“那皇帝为何得以继位?”

太平公主回答:“他只是一时立功,才登上帝位。如今失德,理应被废。”

陆象先则道:“因为有功被立为皇帝,那么有罪才可以废黜。如今皇帝没有罪过,怎能被废?”

太平公主只得另与窦怀贞等人商议。

太平公主被诛杀后,陆象先因是太平公主所举荐,也被捕获。但李隆基却将他释放,还加封他为兖国公。

政变平息后,李隆基还要还要进一步清洗萧至忠、岑羲的党羽,陆象先暗中进行营救保护。很多人得以保全,但都不知是陆象先所为。

陆象先为人清心寡欲,言辞议论高妙玄远,受到舆论的推崇。如今,他因丧母而辞职在家丁忧。李陶知道,要想堵住那些反对灭蝗的朝臣物业的嘴。只有通过陆象先最合适。

“不知蓝田王大驾光临,有何指教?”陆象先对李陶的到来感到很是吃惊。

李陶不不客气直接说明了来意,待他说完蝗灾之事后,有意调侃道:“陆先生,我不知这算不算大事,但我这庸人却睡不着觉了,特来请教于您。”

“天下本无事,庸人自扰之”,这正是出自陆象先曾经说过的名句,此刻却被李陶借来用了。

陆象先起身抱着道:“岂止是有事,这是大事,蓝田王,需要我做什么,请直说……”

……

这几日,姚崇已经焦头烂额了。

三天前,汴州刺史的奏折用五百里加急送到了朝廷,汴州境内发生蝗灾,有可能漫延至整个河南道。

姚崇见了奏折,大吃一惊。有农业经验的人都知道,大旱之后,常有大蝗。姚崇虽然没有见过蝗灾,但他知道,蝗虫像乌云一样铺天盖地,滚滚而来。所过之处,别说是庄稼,就是树皮,也被吃得­干­­干­净净。河南道是大唐最重要的产粮区,如果这些地方闹灾,全国的粮食储备就成问题了。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如果没有粮食,老百姓就要人心不稳,国家还怎么可能稳定呢。他不敢怠慢,立刻奏明了李隆基。

李隆基向姚崇问道:“此事该如何解决?”

姚崇毫不犹豫回答道:“马上下旨,让各个州县立刻组织人力物力,捕杀蝗虫!”

四百八十章姚崇的阻力

李隆基疑虑道:“这蝗虫铺天盖地,怎么杀得过来呢?”

姚崇急了:“就算杀不完,总比坐视不管强吧。过去因为蝗虫成灾,亡国的事情都有啊。如今国家的粮食储备本来就不多,如果再出现歉收、绝收的事,老百姓就会乱啊。”

李隆基听了,并没有反驳姚崇,但是,还是一副期期艾艾、迟疑不决的样子。

姚崇就问:“陛下,您还有什么顾虑就直说吧。”

李隆基叹了口气道:“蝗虫是天灾,是不是上天派来警示我的呀?我是天子,灭蝗不会得罪上天吧。”

姚崇一听哭笑不得道:“这样吧,以后凡是关于灭蝗的事情,您不要以皇帝的名义出敕令,而是让我以大臣的名义出牒书吧。就算上天怪罪下来,也是怪我,跟您没关系不就行了嘛!”

尽管姚崇说的很明白了,可李隆基还是拿不准主意,最后他决定,立刻召集朝会商议此事。

在朝会中,姚崇再次提出了灭蝗的意见。谁知他的话音刚落,便有一个人提出了反对意见。姚崇一见此人顿时傻眼了,出来反对他的不是别人,正是另外一名宰相卢怀慎。

卢怀慎出身于山东高门范阳卢氏,是地地道道的贵族之后,但是,他当官特别清廉,生活也十分朴素。

有一次,卢怀慎生病,两个同僚去看他。他留人家吃饭。一会儿,饭菜端上来了,就是两盆煮豆子,一点荤腥都没有。这还是卢怀慎费尽心思打点出来招待客人的东西。可想而知,平时就更节俭了。这样的人能不让人佩服吗?所以,他的道德影响力特别大。

卢怀慎这个人虽然人望高,但是,平时从来不反对姚崇。卢怀慎自知才能不及姚崇,所以轻易不敢拿主意。

有一次,因为姚崇的儿子死了。回家处理丧事,请了十多天假。所有的公文就都堆到卢怀慎面前来了。卢怀慎看来看去,哪个也不敢批,没办法,卢怀慎只好来找李隆基了。

卢怀慎向李隆基禀报:“陛下,微臣办不成事,您把微臣撤职了吧。”

李隆基一听就笑了:“我任用姚崇是办事的。任用你是因为你清廉端正,可以给天下官员树立榜样。本就没指望你办事。你放心回去吧,等姚崇回来处理。”

姚崇回来以后,不到一个时辰,全部都批完了,卢怀慎佩服得五体投地。正因为如此,一般姚崇说什么,卢怀慎就随声附和。所以当时号称“伴食宰相”,就是陪着姚崇吃饭的。

现在,听说姚崇要捕杀蝗虫。卢怀慎觉得不妥。于是,他斗胆提出反对意见了。

“这蝗虫也是生灵,杀生就要伤和气,伤和气可是要招祸的!”

卢怀慎是受佛教的影响,才说出了这番话。

卢怀慎的说法,让许多大臣附和。

不仅是卢怀慎等朝廷大臣不同意捕杀蝗虫,就边许多地方官也纷纷递了奏折反对。反对呼声最大的。就是蝗灾最严重的汴州刺史倪若水。

倪若水在奏折中写道:蝗虫是天灾,不是人力所能解决的。所谓天灾就是上天的警告,应该让皇帝修德才是。如果皇帝不从自己的角度解决问题,而是一味捕杀蝗虫,那就是缘木求鱼!当年十六国时期,后汉皇帝刘聪也捕过蝗虫。最后越捕越多,连国家都亡了!这是前车之鉴啊!

倪若水运用“天人感应”理论,是劝谏皇帝的一种经典方式。天人感应是为政者在面对灾害时无力的一种自责心态作祟。从汉代起,便有天人感应之说,因对蝗虫那杀之不尽的数量感到恐慌,对防治蝗虫的无力,便认为蝗灾是上天的谴责和警告。从皇帝、丞相到州县官,都反省自己失道失德之处,祈祷神虫嘴下留情。有见识的君王会下罪己诏,开仓放粮救灾,组织人手灭蝗,而常识水平不有够的皇帝甚至会寄希望于神力。

于是,朝廷内出现了两种声音。有的认为“只需上下齐心协力,必能治住蝗虫,即便有除治不以的当地,也比养患成灾强。”但不少人以为:‘蝗是天灾,岂可制以人力‘,是除治还是不除治,两边争斗的十分激烈。

李隆基无奈之下,只好暂时退朝,次日再议。

如此议了三次,依然没有定论,眼见着时间在无意义的争论中流失,姚崇心急如焚。

姚崇突然想到了李陶,这天一大早,他没有去议事厅,而是来到了蓝田王府。当他急匆匆来到蓝田王府的时候,却被裴岳却告知:小主人外出了。

姚崇一脸失望,正要转身离去,裴岳却叫住了他:“姚阁老,小主人让我转告您,李林甫只要一到任,他便可以帮你解决这天大的麻烦。”

姚崇二话没说,转身便到了吏部。

下午时分,李林甫的国子司业的任命书,便被姚崇亲自送到了姜绞府上。姚崇明确要求,李林甫明早便去国子监赴任。

当日被任命,第二日便赴任,李林甫开创了大唐有史以来最快的纪录。

由当朝首辅亲自送达任命书,姚崇也开创了大唐开朝以来唯一的特例。

……

姚崇终于见到了李陶。

“蓝田王,莫非你早就知道汴州发生蝗灾一事?”姚崇气急败坏道。

李陶点点头:“没错,我比你早知道了两日。”

“既然知道了,为何不早些告诉我?”姚崇忿忿然道。

“就算我告诉你了,你有办法吗?”李陶不以为然道。

姚崇想想自己这几日遇到的阻力,苦笑着摇了摇头。

“再说了,我要提前告诉你了,你还会为我办李林甫一事吗?”

“你简直太狡猾了!”姚崇气急败坏道:“李林甫已经到国子监赴任了,现在你该帮我解决难题了吧?”

李陶笑道:“这事我已经在做了,你安心回去,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送走了姚崇,李陶径自进宫来见李隆基了。

“陶儿,你来的正好,我正有事要与你商议呢!”愁眉苦脸的李隆基见了李陶,眼中放出光来。

“三叔,我知道你要与我商议什么,你最好还是先容我说几句话,如何?”

“好,你先说吧!”李隆基爽快地答应了。

四百八十一章造势

“贞观二年,太宗前往玄武门北御花园,看到花草上有蝗虫,捉了几只,对臣下说,百姓靠庄稼养活生命,而你吃庄稼,我就吃掉你。说罢便举手要吃蝗虫,左右侍从官员大惊,劝阻太宗,生吃蝗虫有毒,使人生病。唐太宗却说,我为人民受苦不怕生病。说着竟把蝗虫吃掉了。太宗以王道治天下,朝廷要善待百姓,朝廷政策要以百姓为核心,要考虑百姓的利益,并提出‘君为舟,百姓为水,水能载舟,也能覆舟,的至理名言。太宗深知人心向背关系国家社稷之安危,把以民为本作为治国的总策略,故心中经常想着民众,因而开创了大唐贞观盛世。”

李陶与李隆基相熟,知道他时常将太宗皇帝作为自己的榜样,故而才有的放矢地说了这一番话,定会让李隆基有所触动。

果然,李隆基听罢不由低头沉思起来。

李陶继续道:“飞蝗繁殖能力极强,且移动速度快,若不尽快捕杀,四处漫延来来,那便不是汴州一处受灾,待到事态不可控制之时,饿殍遍地势必激起民变,到时候三叔你还能坐得住吗?”

李隆基是个务实之人,他之所以犹豫是因为虚名,若用虚名与皇位比较,他肯定会选择后者,李陶清楚,自己的这一番话定然会让李隆基做出选择。

不等李隆基说话,李陶趁热打铁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选择姚崇为相,是三叔经过深思熟虑的,事实上这个选择也没有错,姚崇治国的成效也在逐渐显现。如今朝廷上下没有几个人支持姚崇灭蝗,若三叔你也不表态,那姚崇便难以为继了。同样,三叔你若不表明态度,那些朝臣就更有理由肆无忌惮地反对姚崇灭蝗了。”

李隆基知错便改,点头道:“陶儿。你说的对,是我有些优柔寡断了,我马上下诏,全力支持姚崇全力灭蝗。”

李陶笑道:“三叔,光下诏还不行,还得来点实际的,帮助姚崇减轻阻力!”

李隆基茫然道:“那我该如何做呢?”

“三叔。你听我说……”

……

三月十六,这一日本不是上朝的日子。但在京所有六品以上的官员都接到了通知:陛下将在含元殿宴请群臣。

含元殿是大明宫的第一大宫殿,这里一般是举行重要典礼仪式的场所。今日,李隆基却要在这里宴请群臣,当真让人觉得奇怪。

很多大臣不知究里,四处打探消息,可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们瞠目结舌:就连首辅姚崇都不知陛下因何而宴请群臣。

当群臣来到含元殿时,心中不由咯噔一下:不仅李隆基早早等在那里了,而且很久没有露面的蓝田王李陶也出现在了大家的面前。

按照以往的经验,有李陶出场的地方。他总会折腾出些动静,而且动静还不会小。想到这里,众人都把目光投向了李陶。

姚崇也不例外地看向李陶,他的目光刚一与李陶接触,李陶给了他一个眼神,意思是让他稍安勿躁。尽管有一肚子的疑惑,但姚崇也只有静观其变了。

待众人在各自的案几前坐定之后。李隆基便发话了。

“众位爱卿,今日的宴席,由蓝田王李陶主持,众位爱卿听蓝田王的安排便可!”

李隆基就说了这么一句,便不再言语了。

李陶在众人目光注视之下,向大家抱抱拳。乐呵呵道:“在吃饭前呢,我先请两位高人,给大家论论道,也算开开胃吧!”

在李陶的安排之下,高僧普润与士林领袖陆象先分别做了一席慷慨激昂的讲话。当然,他们的讲话主旨只有一个:灭蝗有百利而无一害,而阻止灭蝗是不得人心的。

直到此时。姚崇才有些明白了,敢情李陶这是用这二人的特殊身份,在为灭蝗造声势呢。

果然,当二人讲完之后,李陶便径自走到了卢怀慎的案几前,质疑道:“卢阁老,刚才普润大师与陆先生都已经讲的很明白了,蝗虫是生灵,难道人不是生灵吗?你不忍心看着蝗虫死,难道你就忍心看着人饿死吗?你要是怕杀蝗虫招来灾祸,那就让姚阁老一人去做灭蝗之事,这样就不会连累你了,如何?”

李陶这用的是激将法,他这么一说,卢怀慎倒不好再反对了,要是再反对,岂不成满脑子私心杂念,不敢担当了嘛!卢怀慎虽然能力差点,但是在道德上一贯自律甚严,他可不愿意被人小看。

卢怀慎起身,大大方方道:“蓝田王言重了,卢某反对灭蝗倒不是因为怕招灾祸,既然灭蝗对朝廷有利,对百姓有利,那便会全力以赴协助姚阁老做好这件事,敬请放心。”

李隆基摆出这么个架势,就是傻子也能看明白,陛下心中是赞成灭蝗的。加之,卢怀慎也改变了主意,剩余的大臣哪还有反对的。

片刻间,昨日还争执不下的朝堂之上,便只剩下一个声音了:那便是全力灭蝗。

李陶见众位大臣意见已经统一了,他又道:“近日,我召集了不少名医,查阅了古籍,今天才知道,蝗虫不但是美味佳肴,而且还有很高的药用价值,是治病良药,它可以单用或配伍使用能治疗多种疾病,如治疗小儿惊风、百日咳、气急,息内风,止痉挛等,并且还有滋补强壮的作用。”

群臣听罢,一阵哗然。

李陶笑道:“知道大家不信,所以今日我专门为到场之人准备了一桌好菜,大家可以尝尝。”

说到这里,李陶向殿门外喊道:“进来吧!”

大殿的门开了,许多侍者鱼贯而入。

“第一道菜,飞蝗虾排,原料为蝗虫二十只,鲜基尾虾十二只,菜肴特点­色­泽美观、香酥适口。”

“第二道菜醉蝗,原料活蝗虫一斤,基本特点芳香无腥,味道鲜美。”

“第三道菜香辣飞蝗,原料蝗虫一斤二两,冬笋、西芹、大葱,基本特点鲜香微辣,蝗虫­肉­软­嫩­可口。”

“第四道菜飞蝗腾达……”

“第五道菜稣炸蝗虫……”

“第六道菜红烧蝗虫……”

“第七道菜油煎天­鸡­……”

“第八道菜金沙飞雁……”

……

四百八十二章汴州刺史

说到这里,少年瞪了一眼王云成,冷冷一笑道:“你应该记得,当初把一对古香炉拿来当,古香炉通身可是红如火炭呀……应该说,这对古香炉如何才能冒烟,如何不会冒烟,你比任何人都清楚!你这一昧心,不仅坏了孙掌柜半辈子修来的好名声,还害了他的­性­命!”

这时王云成早已臊得满脸通红,竟扑通一声跪在少年面前,一时羞愧难当,向少年说出了实情。

原来,王家绸庄遭遇火灾,货物损失殆尽,亏空巨大。王云成想尽快补上亏空,也是王云成年轻一时丧失理智,才想此下策,拿这对会冒烟的古香炉去诈孙掌柜……

可也让他万没料到的是,眼前这少年竟会寻到紫荆山,最终找到紫烟树,让古香炉重新冒出紫烟,再次出现那奇特景观来。

……

少年向阿史那献劝道:“阿史那兄,王云成伏法,可以慰藉孙掌柜的在天之灵了。”

阿史那献向少年道:“蓝田王,你替我了了这桩心事,谢谢你了,如今我可以安心离开长安了。”

少年不是别人,正是李陶。

李陶摆摆手道:“莫急,阿史那兄,还有一桩心事,我帮你了了以后,你再走也不急。”

“还有一件心事?”阿史那献不解。

“恋玉姑娘在我府上!”李陶轻声道。

阿史那献脸上露出了迷茫的神­色­。

李陶也不隐瞒,将自己知道的经过原原本本告诉了阿史那献,最后道:“我让人将准备剃发的恋玉姑娘劝回到了我的府上,明日,我便请陛下给你与恋玉姑娘赐婚。当然,还有康禄与雪莲。”

阿史那献感激的不知说什么好。

李陶歉意道:“过两日,我要去汴州,恐怕不能参加你们俩对新人的婚礼了,但我会送去贺礼的!”

阿史那献点头道:“有你这份心意就足够了,蓝田王。你放心,只要陛下旨意一下,我会尽快去西域的。”

……

汴州城外,刺史倪若水面沉如水,静静地站在驿道边上。他领着汴州大小官员,在城外迎候钦差蓝田王李陶。

“刺史大人,听说蓝田王可不好对付。若因灭蝗之事得罪于他,恐怕不太好吧?”倪若水身后的长史小声劝道。

“为何要管他好不好对付。我这是为了大唐社稷着想,没有任何私心杂念,他能奈我何?”

倪若水嘴中虽如此说,可心中也在打鼓,这蓝田王李陶的名声实在是太响了,若他真要对付自己,那……

就在倪若水前思后想之计,一旁有人提醒道:“刺史大人,来了!”

倪若水抬头望去。驿道上瘦数十匹快马飞驰而来。李陶这钦差与别人钦差果然不同,别的钦差都是仪仗开路,排场大的很,他这里却没有任何仪仗。

转眼间,快马便到了眼前,为首的是一个俊郎的白衣少年,不过白衣之上沾满了灰尘。一看便知是急急赶路所致。

白衣少年勒住马一抱拳道:“在下李陶,不知倪若水刺史可在。”

倪若水上前一步道:“下官倪若水,迎候钦差大人!”

“汴州的灭蝗可否已经开始?”李陶问道。

“钦差大人,下官有要情禀报。”

李陶勃然大怒:“这么说,还未开始?”

“正是!”倪若水点头道。

李陶面上­阴­晴不定,好一会。他对身后的随从小声说了几句什么,几名随从从队伍中飞奔而去。

李陶下马,对倪若水道:“刺史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倪若水犹豫了一下,便跟李陶到了一旁。

“倪大人,字子泉,恒州藁城人,则天皇帝时的进士。开元初。在朝廷、担任中书舍人、尚书右丞,后外调汴州任刺史,倪大人在其任上,倡教育,且直言敢谏,在地方官中名声颇佳,我说的可对。”

李陶来之前可是做足了功课,对倪若水调查的清清楚楚。

“正是!”

“你反对灭蝗,认为蝗虫是天灾,不是人力所能解决的。所谓天灾就是上天的警告,应该让陛下修德才是。你还说当年十六国时期,后汉皇帝刘聪也捕过蝗虫,最后越捕越多,连国家都亡了!这是前车之鉴!是这意思吗?”

“正是!”倪若水理直气壮道。

李陶摇头笑道:“倪大人,亏你做了这么多年官,有些事情居然看不明白。你怎么敢拿刘聪来跟当今陛下比呢?刘聪是伪主,所以德不胜妖,自然制服不了蝗虫。可如今是圣朝,妖不胜德。凭陛下的圣明,一定能消灭蝗虫!你难道对陛下的正统­性­有怀疑吗?”

倪若水一听脑门上的汗水便下来了,虽然李陶有强辩的成份,可他当初递奏折的确没有想到这一点,这可是陛下的忌讳。

李陶接着质问道:“你不是说蝗虫是上天的警告,应该让陛下修德吗?按你这说法,倪大人道德高尚,蝗虫应该不会进入你这个州了。为何偏偏是汴州先出现蝗灾的,这是不是说你这个刺史品德不好呢?”

李陶这是以其之矛攻其之盾,让倪若水哑口无言。

“去年,陛下派宦官到江南征集珍贵鸟类,想要放在禁苑之中。宦官下江南,必然要经过汴州,到了之后也是要酒、要­肉­,异常飞扬跋扈。倪大人见看宦官如此放肆,便向陛下进进谏说,如今正是农忙的时候,陛下却让各地捕鸟来充实后花园。这些鸟从江南、岭南运往长安,不知浪费了多少人力物力!每到一个地方,使者也要吃­肉­,鸟也要吃­肉­,让老百姓看了多不好啊!大家会说陛下您贱人贵鸟啊!你还说,陛下什么时候能把凤凰当成凡鸟,把麒麟当成凡兽,天下才真是有福气了!倪大人的这次上谏,是为民请命,得到了陛下的大力表彰。为国家交纳赋税的是百姓,种田的是百姓,可现在,倪大人却为了不灭蝗,而置老百姓的死活于不顾,这不是昏了头是什么?”

李陶所说向陛下进谏之事,一直是倪若水最引以为豪、也是最为出彩的一件事。如今,李陶用此事来讥讽自己反对灭蝗的举动,让他很是愤怒,可却也无法辩驳。

四百八十三章蝗虫自杀

“来的时候,姚阁老交待过,在此次灭蝗中表现突出的地方官员,要优先提拔到朝廷任职。而抵制灭蝗的官员,会毫不犹豫地就地免职。”

李陶的这句话让倪若水震动很大,这其中是有原因的。

开元二年,李隆基颁下制书,在京官内选择博学通识、能力强的人任职地方,授予都督、刺史之职;同样,在地方官中选择政绩突出的,升任京官。这个制书一颁行,许多能力不错的京官就任职地方了,身为尚书右丞的倪若水,就因为这道制书被外派到了汴州担任刺史。尚书右丞是四品官,而汴州刺史是三品官,算是升职了。但是,长期以来,官场都有重京官、轻外官的观念,所以倪若水还是闷闷不乐。

在倪若水到达汴州的时候,正好一个叫班景的地方官也因这道诏令,从扬州调到长安担任大理少卿。路过汴州,倪若水给他饯行,羡慕得眼睛都红了。喝完送别酒后,眼看着班景的马绝尘而去,倪若水站在灰尘之中,一动不动,眼睛都直了。

他对手下人道:“班生此去,何异登仙!”

手下人劝他:“人走远了,这里灰尘大,咱们回吧。”

倪若水还是舍不得走:“这哪里是灰尘,分明是仙尘嘛!让我再沾沾仙气吧。”

倪若水虽然不愿意当地方官,但是他的才能还是有的,而且他为了早一点回到长安,在汴州­干­的很是卖力。

正因为这一点,李陶才会对倪若水谆谆诱导,若换了别人,他何须如此多的废话?

在李陶的威逼利诱之下,倪若水的态度终于有所松动了。他嗫嗫道:“蓝田王,我明白了,可现在汴州的灭蝗之事已经耽误了,这如何是好?”

李陶摆手道:“这倒未必。说不定蝗虫会自杀呢,我们还是先进城再说吧!”

“蝗虫会自杀?”倪若水眼珠子差点瞪出来了,他还待细问,却见李陶已经上马,向城中而去了。

到达汴州的第二日,李陶派出的随从也回来了。

“主人,灭蝗使两天前便到了汴州。汴州下属的六个县中,两名不配合灭蝗的县令被免职。由灭蝗使代理,如今六个县都已经开始了灭蝗。两日内共灭蝗一万三千担。”

听了李陶随从的禀报,倪若水愣住了。三天前,朝廷派来的灭蝗使总共六组二十人的确到了汴州,他们要求倪若水配合灭蝗,但倪若水坚持要等钦差来了之后再说。后来,驿馆官员来报,这些人离开了汴州城,不知所踪。敢情这些人越过了倪若水,直接赴各县形如灭蝗了。

“一万三千担,不错,看来效果是不错的。”李陶满意地点点头。

“这些蝗虫真的是自杀?”倪若水还是不信。

“倪大人不信,可以亲自派人去打探。”李陶笑道。

又过了一日,倪若水派出打探的衙役回来了。

“刺史大人,我带人到汴州城外的小李庄打探过了。而且我还带着死蝗虫回来向大人复命了。”

“噢?带回多少?”倪若水急忙问道。

衙役道:“大人您还是亲自去看看吧!”

倪若水急步走到外面一看,只见沿路一溜停了七八辆马车,有几名衙役正从马车上往下搬箩筐,不大工夫,地上就摆了五六十只筐,倪若水上前一看。筐内全是死蝗虫。

前往打探的衙役过来道:“请大人验货,这只是小李庄在一夜之间捕杀的蝗虫。”

倪若水问衙役:“你亲眼看见这是他在一夜捕杀的吗?”

衙役答道:“是的,大人,里正叫人在地头烧了几十堆火,然后往火里撒进一些药,不久之后就有大群蝗虫飞来,有些自己飞进火里烧死了。很多堆在地上用条帚一打就打死了。”

倪若水这才信服,他长叹道:“没想到这蝗虫竟然真的会自杀。”

李陶哈哈笑道:“其实那不是自杀,是在火里放了特制的药,药气漂到空中,诱得蝗虫前来投火投地而趁机灭之。”

“如此一来,灭蝗并非难事了。”倪若水也觉得欣慰。

“哪有如此容易,这才刚开始!”李陶给倪若水泼了盆冷水:“从明日起,我要巡视各县灭蝗,烦请倪刺史给我派个熟悉情况之人。”

“蓝田王,要不下官与你同去吧!”倪若水向李陶征询道。

“你在汴州坐镇,协调督促各地灭蝗,统计灾情,做好赈灾准备。就不必下去了。”

……

开元三年寒食节,陈留县城郊,十来个人负手四处张望着。

“看来,汴州这蝗灾还真不轻呢!”李陶神­色­凝重地对身边的杨玄圭道。

杨玄圭是汴州的司户参军,由于他对汴州各地的情况比较熟悉,故而被倪若水派给李陶做了向导。

“是呀!”

杨玄圭话音刚落,便听裴岳喊道:“快看!”

李陶抬眼看去,只见远处的山上还笼罩着一层云雾,蝗虫已经开始向他们的方向迁移了,所到之处,遮天敝日、声如风雨,所有庄稼被吞噬。一时间蝗虫横飞,黑压压一大片,飞来呼呼直响。

随着蝗虫飞过,地里蝗蝻骤然增多,流水似地朝西南方向翻滚,结成灰而黄的疙瘩,滚球似地蠕动着,踏上一脚,蝻液溅得满脚满腿,胆子小的人吓得顿然失­色­。蝗蝻“胃口”极好,吃东西从来不挑。总之,凡是蝗蝻滚过的地方,立即白地一片。

离李陶不远处,只见一个­妇­人带着两个少年,用竹竿跑着打蝗虫,竹竿所到之处,蝗虫时起时落,空中地上,上下交织,整个谷地被蝗虫笼罩着。也不知蝗虫是太饿了,还是胆子格外大,不顾扑打,一个劲地叫,边吃边拉屎,只听谷地里轰隆轰隆的嚼食声,哗啦哗啦的落屎声,他们无计可施,揪心地看着绿油油的谷苗上爬满了蝗虫。

“走,上去帮忙!”说话间李陶便冲了上去。

劳累了半日,­妇­人请李陶等人到家中歇息,回到家后,­妇­人揭开锅盖,蝗虫赴汤蹈火,置身锅灶之中。“蝗军”不但啃坏家庭用具,供奉的财神、家堂、灶爷画轴也被啃得窟窟窿窿,木制的祖匣里也满满的,闹得人心惶惶,不知所措。

四百八十四章灭蝗

当李陶一行进入陈留县城时,已是傍晚时分。他们并没有住县城的驿馆,而是住进了一家客栈。

吃过晚饭,李陶正与杨玄圭聊着灭蝗之事,门外传来了敲门声。

打开房门,只见裴岳领着两个人进屋来。

“小主人!”其中一人,一进屋便向李陶施礼道。

“是李三呀!你负责在陈留灭蝗吗?”李陶一眼便认出,面前之人是七星庄那三百童奴的首领李三。

“是的,小主人!”

“陈留县令郑化仁拜见钦差大人!”另外一人也向李陶施礼。

郑化仁与李陶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了。

“李三,快讲讲灭蝗的情况!”李陶问道。

“我们刚来的时候,百姓眼看蝗虫食苗,手不敢捕,蝗虫所经之处,苗稼皆尽。眼看蝗虫多得没完没了,百姓害怕了,认为这是上天降下的罪责。十里八乡的村民敲锣打鼓跪拜“蚂蚱爷”,祈求它们嘴下能留点最后救命的口粮。“蚂蚱爷”倒是真留了点吃的,那便是绿豆。”

“这是为何?”李陶不解。

“蝗虫什么都吃,唯独不吃绿豆!”

李陶这才恍然大悟。

“主人教给我们灭蝗的法子很管用,特别是深夜点火烧蝗,效果尤其好,深挖壕沟,夜间在壕沟内点火,将药物洒入火中,蝗虫见光即来,集中人力扑杀效果甚佳。”

“那白日怎么办?”

“白日主要靠着人力杀伤蝗虫,几万人要面对几千万只蝗虫,而奋战一天的结果,往往是蝗虫数量未见减少,而农作物已经被吃光了,蝗虫一展双翼,飞离此地前往下一块田地,只留下满满的一地蝗虫卵。”

李陶低头沉思起来。

“我们也想了不少法子,白日要求各村设哨观察,严密监视。发现蝗虫将要到来。就各持工具严阵以待。集中人力,分点分片,高举红旗或各­色­布条,在空中挥舞,大鼓大锣配合着敲敲打打,造成红旗招展锣鼓喧天的局面,吓得蝗虫不敢落地。若蝗虫已经落地。就全力以赴,用扫帚等工具一起扑打。趁早晨有露水蝗虫飞不动时候,效果最好。有时若能查明蝗虫盘踞地点,挖一条深沟,有水源的可往沟内放水,将蝗虫驱赶入沟中淹死,没水就往沟中填入柴草,放火烧死。”

李陶想起了白日帮­妇­人驱赶蝗虫时的情景,觉得使用竹竿效果不佳,便又问道:“你们用什么捕打蝗虫?”

李三道:“将竹条树枝扎成扫帚状。扫面加宽、把柄加长,这样一来,一把结实扑打工具产生了。”

李陶对裴岳吩咐道:“”让杨司户请人将李三所说的工具画图成型,派衙役将图型分发到各县仿制,不得有误。”

“是,小主人!我这就去安排!”裴岳答应一声便转身离开了。

“李三,你这里还有什么困难吗?”李陶又问道。

李三想了想道:“商号运来的治蝗药水非常管用。只是量太少了!能不能多发放些?”

“这药水真的好使?”李陶惊喜道。

李三所说的治蝗药水,便是李陶让华云峰与宋林去查阅古籍而找出来的。

“是的,只须在田边上支起了大锅将药熬上,待药凉后一手端起盛药水的脸盆,一手用高粱穗笤帚沾上药水,向玉米叶子上喷洒。真别说。这治蝗药水还真顶事,只要撒过药水的玉米再也没有被蝗虫吃掉叶子。相反,一片一片的蝗虫都死在了玉米地里。”

其实治蝗药水很简单,用曼陀罗、天仙子、乌头、毒芹、风信子等多味草药制成。关键是现在需要量太大,一时难以筹集。

李陶道:“我会尽量安排商号为你们运来的,但主要还得靠人力为主,蝗灾没有彻底消灭。便一刻也不能放松。”

第二日,李陶又去了范氏商号在陈留的分号。陈留的分号没有设在城中,竟然在城郊临时搭建了几间木屋。这里异常热闹,许多百姓都在这里上交蝗虫。

“这蝗虫能卖多少钱?”李陶向一名来交蝗虫的汉子问道。

“蝗虫十担一贯钱,蝗蝻贵一些,五担一贯钱!”那汉子笑呵呵道。

本来蝗灾来了,大家都以为要倒霉了,谁知这范氏商号竟然大量收购蝗虫,这漫山遍野的蝗虫都成了钱了,引得无数百姓纷纷开始捕蝗,就连城中没有地的人,也放下了手中的活计,参与到这捕蝗大军之中。

“一斤一文钱,还是挺划算的!”李陶随口问道:“这范氏商号收蝗虫做什么?”

“他们没有说,但传言说他们收来做马料,据说用蝗虫做的马料都供应给边防的军队,马吃了这玩意不掉膘,很受欢迎。”

李陶听了目瞪口呆,这都是谁传出来的,竟然还有鼻子有眼的。

那汉子见李陶这副模样,左右看了看,又道:“还有人说,这些蝗虫收了是运进宫里去的,皇帝与妃子们都喜欢吃这蝗虫。”

李陶听了差点没笑出声来,这流言真是越来越玄乎了。

“你吃过这蝗虫吗?”李陶忍住笑问道。

“俺也偷偷尝过两次,似乎并不好吃。”说到这里,那汉子道:“管它是用来做什么呢,只要他们收,咱就捉来给他们,能换钱这才是最实在的。”

李陶点点头,不再说话,转身离去了。

分号的掌柜姓曾,是范长风从长安总号临时抽调而来的,他见过李陶,因此对李陶异常恭敬。

“曾掌柜,分号现在有多少人?”李陶问道。

“现有二十六人!”

“这么多?”李陶吃了一惊。

“本来陈留分号只有三人,但出现蝗灾只后便陆续增加了人手,大多是从长安分号与别的分号抽调而来的,蝗灾之后,还要回去的!”

“现在人手够用吗?”李陶又问道。

“分号现在不做别的生意,专门收购蝗虫。为了收购方便,分号也从城中迁到这里来了。现在的人手全部是用来收购蝗虫的,够用了。”

“收购多少了?”

“已收购蝗虫四万一千担,蝗蝻三万两千担!耗资一万贯一千贯!”曾掌柜回答的很利索。

四百八十五章库钱被盗

“蝗虫做马料是怎么传出来的?”李陶问道。

曾掌柜小声道:“这是大掌柜让人放出的风声,他说天下哪有做生意愿意赔钱的?商号无缘无故收蝗虫,老百姓肯定不会相信。编出这么个瞎话来,就不由老百姓不信了。”

李陶哈哈大笑起来:“你们这个范大掌柜太有学问了!”

曾掌柜也陪着李陶笑。

“蝗虫是怎么处理的?”

“都在深夜悄悄拉出去埋了!”

“做的不错!”李陶满意地拍了拍曾掌柜的肩:“在蝗灾结束前,收蝗虫这事一刻也不能停,不要怕花钱!”

“我知道,来之前大掌柜专门交待过了!”曾掌柜点头道。

离开范氏分号,在回城的路上,杨玄圭忍不住感慨道:“像蓝田王这样花钱救灾的法子,真是亘古未闻!这得要花多少钱?恐怕就连朝廷也难以负担的起。”

李陶笑道:“与人命比起来,钱算得了什么?”

……

就在李陶四处巡视之际,倪若水突然派人请李陶速速回到汴州城去,汴州城内出大事了。李陶看了倪若水送来的急信,二话没说便匆匆赶回了汴州。

李陶一回到汴州城便来到刺史府,见了倪若水,他皱眉问道:“倪刺史,究竟是怎么回事?”

倪若水一脸惶恐地向李陶讲述了事情的经过。

原来,随着汴州的蝗灾越来越严重了,为了救灾,倪若水急报朝廷,奏请先挪州库官库之钱以做应急之用,待朝廷的赈灾款到后再冲账。姚崇接到倪若水奏折后,特事特办便准了他的请求。

姚崇的牒书到达汴州的当天,倪若水便与捕头何止来到汴州钱库。钱库由库官赵成把守,有二十名护卫日夜巡视内外,是整个长州府最安全的地方之一。

赵成老成稳重。是汴州有名的孝子,倪若水向来比较敬重他。

赵成向倪若水行过礼之后,领着二人来到正堂,伸手在墙壁上摁了个机关,就见地面自动裂开,露出一条幽深的地道来。

赵成点起长明灯,领二人走下台阶。

钱库深入地下十余丈。由巨石垒砌而成,除了几个直通地面碗口般粗细的通风孔。几乎与世隔绝。

来到生铁铸就的大门边时,倪若水与赵成各自拿出一把钥匙,合二为一,Сhā入锁芯,大门应声而开。

随后,赵成将银库内的油灯点燃,一排排装着铜钱的箱子呈现在二人面前。

倪若水对何止道:“何捕头,你与赵库官清点官银,记录在案。”

“是。”

何止点头。上前将一只钱箱打开,却突然发出一声怪叫。

倪若水与赵成忙上前查看,也失声惊叫起来。箱子里半文钱没有,倒是有具尸体蜷缩在里面。三人回过神来,连连将其他钱箱尽数打开,发现钱库内的整整少了一半,总共有十万贯钱不翼而飞。

半晌。倪若水才定了定神,取来油灯察看尸体。

死者五十岁左右,表情痛苦,因钱库中堆放了大量的木炭和石灰等于燥剂,尸体未见有腐烂迹象,但也因此难以判断死了多久。又因为尸体蜷在箱子里已经僵硬,一时无法查看身上是否有伤口。

倪若水令何止速去传仵作验尸,随后,他对赵成道:“赵库官,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赵成早已呆若木­鸡­,听到倪若水叫他,突然发出一声怪叫。跟着猛冲数步,一头撞在墙上,哼也没哼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倪若水与何止大吃一惊,还没反应过来,躺在地上的赵成突然又摇摇晃晃地爬起来。

何止冲上去一把将他扶住,喝道:“赵库官,你……”

赵成却两眼直愣愣地看着他,嘿嘿笑道:“你­干­吗抓着我?”

说着,欲推开何止,但哪里推得开,赵成竟咧了咧嘴,大声哭了起来。

倪若水上前查看,见赵成目光呆滞,脉象混乱,难道刚才那一撞令他脑子出了问题?

倪若水令何止将他带上去,请郎中为其诊治。很快,郎中的诊治结果出来了,赵成确因颅骨重挫,­精­神失常。

何止判断,库钱被盗必是赵成监守自盗,至于他欲撞墙自尽,当然是想逃脱罪责。

倪若水却觉得没这么简单,各县衙每月十五日将官钱送到州衙,州衙又每三月将官钱解送到长安,汴州最近一次送走官钱是在二月,当月钱库空虚,至三月才有各地官钱送来,也就是说,钱库失窃应是在三、四两个月里发生的。汴州钱库戒备森严,钥匙更是由他与赵成两人分别保管,只有等到十五日时才交给赵成,官钱入库后,就会将钥匙收回来。赵成一介书生,怎么能瞒得了这么多人的眼睛,每月平均盗走五万贯钱?再则,既然要盗,为何还要留下一半?

倪若水知道官钱被盗一案事关重大,他迅速派人请钦差李陶回来,商议善后事宜。

李陶听罢,沉吟片刻道:“灭蝗是当前最紧要的事情,你继续协调各县灭蝗之事,不能有丝毫懈怠,库钱被盗一案交给我来办,你就不用­操­心了。”

有了李陶这话,倪若水这才算是吃了一颗定心丸,若让他来破案,他还真不知道该从何处下手呢!

李陶先将那二十名护卫全部叫来问话,但结果令人沮丧,谁也没看出赵成有异常之处。

按常理推断,挖地道是盗库钱的最好方法,然而,李陶带人几乎将钱库的地面搜查遍了,也没见有地道的痕迹。

这起离奇的案子很快便传遍了汴州城,一时间谣言四起。

仵作送来了验尸报告:死者年约五十,身高七尺,肌­肉­结实,两手长满老茧,像是从事体力劳动的,但内衣却又是富贵人家才穿得起的盘锦团花杭绸面料;无致命伤,根据死者指甲缝中的木屑与箱子内的抓痕推断,死者是活生生饿死的。至于死亡时间,仵作只能做出“数月”的模糊推断。

李陶立即派出人手调查可有富户失踪,并派裴岳与何止去调查赵库官。

四百八十六章县令暴毙

第二天上午,有消息传来,说一个月前陈留县有个叫王标的商人失踪了,相貌特征与尸体差不多。李陶立即令人去通知其家属前来认尸。

裴岳这边也有消息传来,说是七月时,赵成的母亲得了重疾,据前去诊治的安顺堂郎中说,他开了一剂药方,其中单是用以吊命的人参便价值百贯,而且各味药材也大多是名贵药材。赵成根本拿不出这么多钱来,只得含泪取了几帖普通的药。但几天后,赵成却拿了现钱重新买了第一剂药方上的药。

裴岳道:“小主人,这里有安顺堂的账目,上面明白记着,赵库官的几帖药共花了一百四十多贯。”

李陶接过来一看,果然如此。赵成每月俸禄为五贯钱,他哪来的这么多钱?

这赵成虽一时难脱­干­系,但变傻之后,倪若水念在他是孝子的分上,并未将他关入牢中,而是让何止找了处僻静地方,托了个可靠的人照应着。

李陶看到赵成时,赵成正蹲在地上,出神地看着地上的一只蚂蚁。

李陶上前道:“赵库官,库钱被盗,此等惊天大案,若不查明,恐怕你是脱不了­干­系的。”

可赵成像是没听到他的话一般,仍是出神地看着蚂蚁。

李陶无奈,吩咐照应赵成的人好好照顾,就出了门,随后直接去了赵成家中。

赵成的母亲卧病在床,当她听李陶说自己的儿子涉嫌盗取官钱,不由地连声哀叹:“都是我这老婆子拖累了成儿呀!”

李陶对赵母劝道:“如今只有洗脱赵成的嫌疑才能救他一命,否则赵成必死无疑。老人家,你若知道些什么,不妨直说。”

赵母啜泣道:“自从我得了病后,成儿心急如焚,但安顺堂郎中开的药太贵了,他根本买不起。可几天后,他说有人念他是个孝子。借给了他两百贯钱。靠着那些药,我才活到了现在。唉,我要早知道那些钱是这样来的,就是死我也不要啊!”

借赵成钱之人必是盗官钱之人。这么说,赵成一定与他们有所勾结,但他犯下如此大罪,为何不逃?

想到这里。李陶问道:“老人家,你可知道是什么人借钱给赵成的?”

赵母哭道:“那些日子我早已是死去活来了。哪里管得了这些事?”

李陶摇了摇头,辞别赵母,正要出门,身后突然传来“扑通”一声,他回过头来,发现赵母从病榻之上滚下来,泣跪在地上,口中哭叫道:“大人,一切皆由我而起。请你饶过我儿子吧!”

这时,李陶似乎想通了赵成为何不逃的原因,因为他放不下老娘。

当天晚上,认尸的人来了。他叫王泉,是名秀才。

李陶问道:“你来认尸,你家何人失踪了?”

“我父亲王标在一个月前突然失踪了。”

李陶又问道:“王泉,你父亲做的是什么营生?”

王泉回道:“他过去是石匠。师从名匠冯万山,后来在陈留城郊开了个采石场。”

李陶点头道:“他是在哪一天失踪的?”

王泉回道:“回大人,是一个月前,也就是四月十三日这天,他对我说要出门谈笔生意,就一直没有音讯了。”

李陶又问:“他去了哪儿?又是和谁同去的?”

王泉摇头道:“家父一心只想让我考取功名。从来不让我涉足他生意上的事。”

随后,李陶与何止亲自领着王泉来到停尸间。

王泉一看尸体,顿时号啕大哭,死者果然是他的父亲王标。

李陶任王泉痛哭了一番,这才道:“节哀顺变吧。我正好也要去一趟陈留,我们一同上路吧。”

李陶认为,外人若是想进钱库。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随着每月十五日县衙送官钱交到府库中时混进去。王标既然是陈留人,那么,他应该就是在四月十五日这天随陈留县的官钱进入钱库之中的,所以,有必要去趟陈留。

天亮后,李陶带上裴岳、何止,与王泉一同赶到了陈留县。

辞别王泉,李陶直奔县衙。

不想,远远地看到县衙内外竟都挂上了招魂幡和白布白花。李陶上前一问,这才知道,县令郑化仁昨夜暴毙。

李陶诧异不已,前些日子自己来陈留时,还见过郑化仁,这才多大功夫,竟然就暴毙了?

李陶找到县丞许鑫一问,才知道原来郑化仁心疾颇重,平日里全仗着药物撑着。昨天晚上,郑化仁在书房中心疾突发而辞世了。

李陶查看郑化仁的遗体,见其面­色­乌青,确像是因心疾而死。李陶让许鑫带路,去了郑化仁的书房。他顺手打开书桌中间的那个抽屉,顿时,一股药香扑鼻而来,显然,这是郑化仁存放药物的地方,但里面却没有一颗药。

李陶俯下身子,发现桌下有一张皱巴巴的蜡纸,心里一动,将其捏在手心,随后对许鑫道:“许县丞,你先去忙郑大人的后事吧,不必管我们了。”

待许鑫走后,李陶打开那张蜡纸,看到上面印有“得福堂药铺”的字样,应该是包药丸之用的。

李陶让何止拿着它立即到得福堂药铺走一趟。

不多时,何止回来了,道:“钦差大人,得福堂的人说这正是郑县令在他们那儿定制的治心疾的药,只是,那郎中闻过了气味后,说里面似乎多了一种面粉的味道。”

李陶一愣,随即明白过来,道:“郑县令是被人谋害的。抽屉里原来是放着药的,却被人用面粉制的假药丸调换了。待到他心疾发作时,服下假药,自然便暴毙了。随后,凶手又将其他假药拿走,这应该也是书房中没有药的原因。”

陈留县每月押运官钱去汴州城的人一般都由郑化仁亲自从衙役里挑选,但二、三月间,因衙役都被派出公­干­,所以郑化仁从外面找了几个人。至于是什么人,许鑫却说自己并不知情。

二月官钱送往巡抚衙门,三、四两月正是库钱被盗的日子,郑化仁显然与此案难脱­干­系。李陶觉得,这起案子必然是经过长时间的谋划,所以,只需要查清楚经常与王标和郑化仁往来之人,或许就能有所发现。

四百八十七章饕餮之贪

何止查案经验丰富,第二天便来报,说常与王标和郑化仁往来的有三人,一个是冯万山,一个是福记钱庄何掌柜,还有一个是许鑫许县丞。

李陶沉吟道:“冯万山?又是这个人,这名字听起来颇为熟悉。”

何止解释道:“他是整个汴州最出名的石匠师傅,手艺­精­湛无比。当年钱库修缮,还是请他出手的。”

在何止的带领下,李陶与裴岳来到冯万山的家门口。敲了敲门,一个六十多岁的粗壮老汉出现在他们的面前,想必是冯万山无疑。

冯万山上下打量了一番李陶等人,冷冷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李陶拱手道:“打扰了。我们是新近迁入陈留的,想找间宅子安身。路过此处,觉得这间宅子好有气势,想问问老先生出售与否?”

冯万山哼了一声,道:“不卖!”便“啪”的一声关上了门。

李陶本来就只是想见见此人,目的既已达到,便转身走了。

路过福记钱庄时,李陶想了想,走了进去,亮出自己的身份,要求查看钱庄的账本。

何掌柜很是诧异,问道:“大人这是为何?小的可是老实经营,本分纳税的。”

边上的何止见状喝道:“钦差大人要查,你推托作甚,莫非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何掌柜无奈,只得拿出账本。李陶一直查到掌灯时分,这才兴味索然地准备起身告辞,却忽然看到那边桌上摆放着一只手掌大小的石饕餮。

他不由得好奇地走上前,拿在手里把玩着,顺口说道:“好­精­美的玩意,不知是何人雕的?”

何掌柜道:“是城中冯万山雕来送我的。”

李陶来钱庄查账,是担心被盗库钱走此处过账,不过,并没有查出什么异常。倒是这个小玩意比较蹊跷,钱庄内不摆财兽。却撂上这么个贪婪之兽是何意?

李陶看了一会儿,发现饕餮腹部的纹路似乎有异,他轻轻地摁了摁,“砰”的一声,跳出一个小匣子来,里面放着一枚铜钱。李陶一怔,又依次按了其他纹路。这巴掌大小的石雕里竟然藏了十二个小匣子,冯万山的手艺确实令人叹为观止。

回到住处。李陶一个人坐在房中,深思了足足一个时辰,这才开门对何止道:“何捕头,你留在陈留,我连夜起程回汴州。”

回到汴州城后,李陶赶到赵成居住的地方,开门见山道:“赵库官,我知道你没疯,你只是逃避而已。你为治母亲的病。收了冯万山的钱,是不是?”

赵成一听冯万山的名字,猛地一震,失声痛哭起来,开口道:“大人,我没有办法,他们拿我母亲来威胁我……”

李陶道:“赵库官。你慢慢说,只要这库钱不是你盗的,这就好说了。”

赵成坦白道:“当时我因为买不起药而沮丧无比,冯万山主动找到了我,说念在我是孝子,先借我二百贯。可是没想到。母亲服了药刚好转一点,冯万山便上门来讨要所借之钱,我自然拿不出,冯万山便要我在三月陈留县送官银入府库时睁只眼闭只眼。我当时吃了一惊,忙问他想做什么,冯万山说我不必知道,还安慰我说。银库守备森严,开启大门又需要倪刺史和我的钥匙合二为一才能打开,他能做得了什么呢?我自然不相信他的话,但一想,他的话确实有道理,只得答应了。冯万山便拿出一只石饕餮给我,说到时见物如见人。”

“后来呢?”李陶问道。

“三月十五日这天,陈留县送来几箱官钱,按钱库规矩,二十名守卫分别把守大门、钱库地道口等地方,而我则点验入账进库。当我准备打开箱子时,押送官钱的许县丞却向我亮出了石饕餮。我担心他们是将官钱偷走而送了两只空箱子来,到时这责任他担不起,便坚持要求打开查验一番。许县丞无奈,只得打开,箱子里装满了串钱,我正要细查,许县丞却又以母亲威胁我,我觉得钱也查看过了,谅将来不会有什么事,于是便放他们过去了。”

“原来如此!”李陶心中已然明了。

“事后,我越想越觉得这事不大对劲,为何许县丞不让我细查,莫非这里面有什么蹊跷?有心想去查个究竟,可另一半的钥匙又还给了倪刺史。等到四月时,许县丞又找到我,要我依前次行事。此时我已是骑虎难下,一咬牙便答应了。但让我觉得奇怪的是,此次陈留县送来的钱箱竟然都很正常。直至倪刺史要调用官钱救灾,我这才知道,原来钱库官钱竟然少了一半,这必定是冯万山和许县丞所为。可是,若我坦白真相,母亲定然危险,无奈自绝……”

第二天,李陶给在陈留的何止下令,让他将许鑫、冯万山、何掌柜和王泉请到刺史衙门来。

当晚,何止带着他们来了。

李陶将众人领到银库之中,指着那些空银箱道:“汴州钱库十万贯官钱离奇失踪,这件事想必各位都有所耳闻吧?”

冯万山不解地道:“大人,钱库失窃,为何将我们四人带到这里?”

李陶哈哈一笑,道:“饕餮之贪,天下无双。”

冯万山面­色­一变,不再说话了。

李陶道:“这桩案子看似离奇之极:第一奇是钱库守备森严,官钱是如何丢失的?第二奇是钱箱之中,竟然有一具尸体。第三奇是盗贼为何只盗走一半银两?冯万山,许鑫,何掌柜,王泉,你四人相交莫逆。五年前,汴州钱库修缮,请了冯万山去,当时,冯万山便在钱库里留了一个破绽,时隔五年,你们开始动手了,先是收买陈留县令郑化仁,还有知府库官赵成。三月十五日,从陈留县押送至府库的钱箱里都有夹层,上面一层放着官钱,下面一层是冯万山本人、食物和水。钱箱的重量都经过仔细称过,正与账目一致。所以,赵成虽然疑心你们有诈,却没有看出破绽。”

四百八十八章潞州之行

“冯万山进入钱库后,利用五年前留下的破绽盗走当月官银。一月之后,也就是四月十五日这天,王标被郑化仁安排到送钱的队伍中,目的就是让他做替死鬼,因为护卫们对进出府库之人都进行了登记,若是多出来一人,肯定会受到盘查。等王标进入钱库之后,冯万山将王标迷倒,换上了他的衣服,并将他装进银箱中锁上,随后,大摇大摆地出了府库。可怜的王标,竟被谋划着活活给饿死了。这也就是为什么库中之钱只盗走一半的原因。按照你们的计划,会在五月府衙送官钱时,伺机将尸体取出,所以到时赵成还有用,也因此你们没有灭口。可是没想到,倪刺史动用钱库之钱应急蝗灾灾,提前破坏了你们的计划。你等得知消息后,知道官府肯定会去找郑化仁调查,于是先行杀了他。”

说着,李陶手一招,何止立即和两名衙役将钱箱叠在一起,组成一个台阶,直达钱库的顶上,随后,何止爬了上去,从顶上抠出了一块石头,片刻后,那洞已经足够一个人钻进去了。何止钻了进去,一阵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地面上便多了一层铜钱。

李陶从石饕餮的身上得到了提示,既然银子不可能被运走,那就只有一个可能,钱还在钱库之中。那一方方巨大的石头堆起来的密室,对别人或许永远不可能有机会,但对冯万山这个石匠来说,却正是可供其发挥之处。况且,五年前修缮银库之时,他就已经挖出了这个夹层。等到风声过后,钱库重新选址,他们便可以大摇大摆地拿出赃钱享用了。

冯万山等人哑口无言,只得俯首认罪。

破了汴州官钱被盗一案后,李陶继续在汴州各县督促灭蝗。到六月底的时候,蝗灾基本上被控制住了。仅汴州一个州,捕杀的蝗虫就有三十四万石。由于捕杀措施得力,加之赈灾及时,老百姓也没有流离失所,形势算是稳定下来了。

灭蝗结束后,李陶便离开了汴州。为了动员各州刺史灭蝗,姚崇把各州捕杀蝗虫的情况作为对刺史赏罚的标准,谁勤谁懒。随时通报。由于汴州灭蝗万贯显著,汴州刺史倪若水终于如愿以偿的被调回了长安任职。

……

李陶到达潞州的时候。已经是六月底了。离开汴州,李陶并没有急于回长安,而是让随从先回去,他与裴岳二人绕道前住了潞州。当年离开潞州,一晃已经好几年了,如今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他当然要去看看。

看着眼前郁郁葱葱的大苍山,李陶似乎又回到了当年的时光。可当他们二人翻过大苍山,看到眼前的情形时。不由呆住了。

“我的天呐!岳伯,这还是当年的大草滩吗?”李陶吃惊地问道。

映入眼帘的的是大片的房屋,成群的马匹与牛羊,一眼望不到边际。若不知道的,还以为这是一个巨大的村落呢!

“不愧是银狐,这才几年光景,竟然让他经营出如此如此规模!”裴岳也忍不住赞叹道。

“看来。我们是不虚此行了!”李陶满脸洋溢着笑容。

“小主人,我们进去吧?”裴岳问道。

李陶摇摇头:“现在不去,晚上再去。”

“晚上再去?”裴岳有些不解。

“我想看看这大草滩是不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李陶别有深意道。

裴岳领会道:“小主人,您的意思是……”

李陶点点头,不再说话。

……

了时,李文皎正在自己的屋中。手中捧着一本书。到大草滩这么多年,他依然没有放弃睡前读书的习惯。

突然,夜空中传来了凄厉的响箭之声。李文皎一听到时站起身来,这是哨兵传的消息,有外人入侵。这可是在大草滩牵历史上从来没有过的事情。

他走出了屋外,大声问道:“出什么事情了!”

一名卫兵大声报告:“军营中发现了不明身份者,赵帅已经率队在军营内搜索了。”

李文皎一听。不由地皱起了眉头。这些年,他为大草滩会出了极大的心血,他不能辜负小主人对自己的信任。如今,大草滩在自己的主持之下,已呈欣欣向荣之势。尽管如此,可他对大蓝草滩的自身安全防范,没有放松一丝的警惕。大草滩分为四个区域,一处是居住区,一处是潞州团练军营,一处是是锻造区,还有一处是马场。

居住区虽然人多,可都是兵士匠人的亲属家眷,每夜都有兵士巡逻,外人很难进入。马场、锻造区与军营都有军队驻扎,尤其军营防范更是严密,今夜却有外人潜入,此事肯定非同小可。

想到这里,李文皎对传令兵道:“马上发出号令,派斥候队负责外围警戒,派出两个小队,协助居住区所有人员全部转移至军营,马场、锻造区的军队原地驻扎,严密防范。派出一个骑兵队与特种队在仔细搜索,一定要找出潜入之人!”

“是!”传令兵答应一声便要离开。

“等等!”李文皎又道:“告诉赵帅,一定要活捉对方,我要看看谁有这么大本事!”

夜幕中,大草滩内灯火通明,到处都点燃了火把。

看着男女老少有条不紊地向军营内疏散,没有一个人出声,没有一个人携带多余的物品,伏在暗处的李陶不由苦笑道:“看来我们这次搞过火了。”

裴岳倒是不以为然:“真金何须怕火炼?不过,看他们这情形,平时也没少演练。”

“走!”李陶起身道:“我们会会李叔去。”

裴岳与李陶刚起身,便听有人大喊:“细作在这里,抓住他!”

李陶与裴岳见行迹暴露,便不再隐藏展开身形便消失在了夜­色­当中。

火把将院内照得如同白昼一般,站在门前台阶之上的李文皎心中焦急不已,潞州团练的战斗力他心中有数,但却被对手数次逃脱无功而返,如今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依然没有抓住对方,这让他心中不由有了一丝­阴­影。

四百八十九章重回大草滩

“李先生!”就在此时,几个身影进了院中。

“郭壮,你怎么来了?是赵帅有消息了吗”李文皎脸上露出了喜­色­。

郭壮进入大草滩后,一直跟在赵朗真的身边,此时郭壮到来,一定是赵朗真派他来传递消息的。

“是赵帅派我来的,他说此次进入军营之人非同小可,让我带人全力保护先生的安全。”

“我这里没事,人抓住了吗?”李文皎问道。

“我来的时候还没有!”郭壮摇摇头。

“唉!”李文皎叹了口气道:“真是急煞人也!”

就在此时,一道身影一闪而过,一柄钢刀架在了李文皎的脖子上。

“谁也别动!”黑影发出了沉闷的声音。

包括郭壮在内,院中的人都惊呆了,两个黑衣蒙面人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制住了李文皎。

另一个黑衣人上前几步,对郭壮道:“去告诉你们的人,不用再黑灯瞎火的白忙活了,我们已经在这里了。”

郭壮听着黑衣说话觉得有些耳熟,但他也顾不得多想,朝着旁边一人使了个眼­色­。

一声凄厉的响箭响彻夜空,片刻功夫,便有许多人涌入院中,为首的正是赵朗真。

“你们是什么人?闯入我潞州军营有何目的!”赵朗真沉声问道。

“没有什么目的,我只想探探这大草滩是否是龙潭虎|­茓­!”黑衣人似乎并不惊慌。

“小主人,是你吗?”身后的李文皎出声了,众人明显听出他的声音有些颤抖。

黑衣人叹了口气,摘下了蒙面的黑巾,赵朗真看的真切,赫然正是李陶。

李文皎身边的黑衣人也收刀摘下了面巾,对着李文皎呵呵笑道:“你这耳朵还挺好使的,这下小主人准备好的戏也演不成了。”

李陶转过身来,向李文皎施礼道:“李叔,别来无恙?”

“小主人。你怎么来了,也不打个招呼?”李文皎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打了招呼就不好玩了!”李陶玩笑道。

李文皎急一脸愧­色­道:“让小主人见笑了!偌大军营,这许多人竟然也没有把小主人留住!”

“已经不错了,能让我与岳叔无处遁形,说明你们平时没少下功夫!”

李文皎急对赵朗真吩咐道:“让人停止搜索,所有人都各归原位,注意加强警戒!”

说罢。李文皎对李陶道:“小主人,快屋里请!”

……

李陶在大草滩逗留了足足半个月。他在李文皎引导下,对大草滩的角角落落都转了个遍。

潞州团练如今已经有近五千人了,其中三千人都至少训练了两年以上,特别是去年李陶带去的那八百人,又经过了近一年的训练,战斗力更强了。康巴的马场内已经有一万多匹突厥健马了,足够潞州团练平日的训练,就算出征也绰绰有余了。锻造坊可以打制各类兵器与铠甲,而且质量比长安的兵器监还略要好一些。

这一日。专门去拜访了封丘。封丘不再做刽子手的行业了,他将全家都接到了大草滩,大草滩如今已经是他的家了。谁也不知他们二人聊了些什么,李陶从封丘处告辞后,便不知了去向,甚至连裴岳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李文皎急了,若小主人在大草滩出了什么意外。他可是百死难恕了。李文皎急派人四处寻找无果,无奈之下只好来封丘询问。

封丘听说李陶不见了,并不惊奇:“他与李二十三去了刀城,还让我转告你,不用去找他,要不了几日他便会回来!”

“什么去了刀城?”李文皎愣住了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刀城在何处?”裴岳急急问道。

听封丘细细说来,裴岳这才知道了原委。

原来,当初李陶离开大草滩的时候,曾经拜托封丘帮他研究一种军中所用的刀法,还给他专门画了这种陌刀的样式。刀容易打制出来,可这种刀与他使用的鬼头刀有所不同。为了不辜负李陶的托付,封丘每年都要去刀城观摩比刀大会。

刀城是潞州西北方向约两百里的一个小城。这里一年一度的比刀大会总是在沙尘暴最平静的季节开场,持续大约一个多月,在这段时间里,全城的刀客,无论男女老幼,皆可入场比试,刀法最凌厉者成为本年刀主。

经过几年观摩与自己悉心琢磨,封丘终于悟出这种叫陌刀的刀法,但他并没有向任何人透露。李陶问封丘,在他看来,大草滩何人最适合使用陌刀,封丘毫不犹豫便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这人便是李二十三。

李二十三是当初李陶在潞州时最早买来的二十三个童奴之一,因他的年纪最小,故而李陶当初赐名时,他便叫了李二十三。

李二十三年纪虽小,可体型确一点也不小,仅仅十五岁的年纪,身高便达到了八尺七寸。李二十三的训练在军营中算得上是佼佼者,尤其是臂力出奇的大。陌刀近五十斤重,不是一般人能舞得动的,这也是封丘看好李二十三的原因。

当李陶得知近日刀城的比刀大会即将开始,便想着带李二十三去瞧瞧热闹,顺带着考察一下李二十三是否合格。

李文皎听罢,派人一问,李二十三果真也不见了。

“怎么办?”李文皎看向裴岳。

裴岳沉吟片刻道:“小主人为人沉稳,应该不会有事。为了以防万一,我带几个人去接应小主人,你在这里耐心等我们回来吧!”

李文皎叹了口气道:“也只好这样了。”

……

对刀城的人来说,再没有什么比成为刀主更加荣耀了,全城也只有刀主才能获得那把传说中的神刀,据说那把神刀藏有最神秘的刀法,谁得到它,谁就将天下无敌。

关于神刀的种种传说,历来就是刀城人最爱听的故事,遗憾的是,历届的刀主虽然获得了拥有神刀的权利,但是真正拥有过神刀的,也只有三十年前的刀主刘胡子。根据老一辈人的说法,刘胡子使刀,已经到了出神入化的境界,当他获得那把神秘的弯刀成为刀主时,全城的刀客没有人能在他手底走过三招,人们只见刀光一闪,连刀的样子都没来得及看清楚,刘胡子已经稳稳地获胜了。这样的辉煌大约持续了三年,刘胡子连续做了三年刀主,三年之后,他­性­情大变,有一天忽然带着刀只身进入大漠,从此再没人看见过他,一代神话就此湮灭,而那把传说中的弯刀,也再没有落入任何刀主的手中,这反而越发刺激了刀城人的好奇心——练刀的人与其他人不一样的地方在于,他们总想完成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四百九十章刀主

当李陶与李二十三来到刀城的时候,正好是比试的前一天。这一路上,李陶并没有与李二十三多说话,只告诉他让他尽力去比试。

第一天的比试中,去年的刀主刘忠轻松取胜,任何厉害的刀客,在他手下皆走不过两招便落败。

新出道的李二十三,更是只走了半招,便连刀也飞上了半空。李二十三虽然觉得狼狈,却又无法不服,刀主的刀法如此神妙,他只觉得自己修炼一千年也未必追得上。

李陶在一旁看得真切,这刘忠的确了得,让他大吃了一惊,就算自己或裴岳出手,也不一定能胜得过刘忠,他没想到这边塞小城尽然有如此高手。

正在思忖之际,突然起了一阵狂乱的风暴,大风端的厉害,将众人衣物弯刀尽皆吹上了半空,待风住后落下来之际,众人无从分辨自己的刀和衣物,好在这种风暴在刀城原属平常,大家也不辨识,只拣就近的衣物和刀佩上,从此便算作自己之物,至于原本属于自己的刀,自然也就归了别人,并都立下誓言不再向他人询问自己的刀,再不追讨。

不多时便人人手中都有了刀,无一人空手,无一刀遗落,有运气好的,居然找回了自己原来那把刀,不免一阵欢呼,然而大部分人拾到的都是别人的刀,人们对新获得的刀颇不习惯,各自在空中挥舞着体验手感,一时刀光阵阵,呼啸声不绝于耳。

李二十三的刀也找不到了,他随手从脚边拾到一把青­色­的弯刀,这刀中等大小,模样普通,刀身上刻着“飞鸢”二字,想来便是这刀的名称。

众人收拾停当,眼见比试场的帷幕早被风吹得不知去向,比试用的高台早已倒塌。连城内的许多房子也倒塌了不少,今日的比试显然是不成了。于是刀主吩咐大家且回去收拾家中残局,受伤的人赶紧疗伤,几个­精­壮汉子留下来重新布置比试场地,三日之后重新开张。

这一提议得到众人拥护,大家吆喝一声,便飞奔走了。

这三天。刀城人投入了努力的修缮工作中。

李二十三不愿意在小主人面前丢丑,便在住的客栈后院勤加练习。李陶看在眼中,但却不置可否。

李二十三一心回想着刘忠那几招的­精­髓,一一化到自己的刀中去,三天下来,他觉得自己­精­进许多,虽必定不能赢得刘忠,却也可以与一般成年刀客一较长短了,不由万分期待比试重新开张。

终于三日过完,比刀大会又开始了。刀城的刀客不仅仅刀法厉害。搭建比试场地也是一流,三天过后,人们来到会场,风暴的痕迹早已被清理一空,大帷幕重又张起,高台稳筑,又是人山人海。

大风之后的第一场比试。乃是刘忠与十年前的一位刀主对战。众人对这场比试期待甚高,早围得水泄不通,外围的人只有搭人梯来看。幸好李陶与李二十三早有预见,于先天凌晨时分便已来到会场,这才占得高台下的位置。

那老刀主正当盛年,看起来比刘忠还要年轻几岁。手中却是一把轻飘飘的小刀,想来这定然是在风中随手拾取的刀,与他惯用的刀风格迥异。

刘忠当时使的刀是什么模样大家已经记不清楚,此时却是一把厚背大弯刀,黑­色­的刀身一点光也没有,提在手里颇显沉重。

两人互相望一眼,打声招呼。行个礼,便拉开了架势。

老刀主手一抬,刀一扬,一股逼人的气势立时凸现,他大吼一声,人随声动,只见身影过处,刀光如潮水狂卷,四面八方笼罩过来。刘忠朝后略微一退,觑着一处空档将刀砍了进去,只见那重重潮水骤然一分,千百个影子合成一个,老刀主一个转身,又是一刀挥下,潮水重又生起,刘忠不断挥刀,那刀却仿佛被蜘蛛丝粘住,始终无法从老刀主的刀影中解脱出来,而老刀主的刀虽然气势磅礴,刘忠的刀却始终如怒海中的舟,压不沉,打不翻。双方势均力敌,你来我往,观者屏气凝神,一点声音也不敢出。

不觉已是百招开外。

老刀主和刘忠都已汗湿衣衫,目光却越加明亮,神态高昂,这是一种刀逢对手的快意,在刀中倾泻得淋漓尽致。

进行到第两百合时,老刀主忽然大喝一声,千百道刀影合成一道,重如山岳,慢慢朝刘忠头上压去。一旁看客亦是刀客,一眼便看出此刀雄浑厚重,且圆满无缺,毫无纰漏,却不知刘忠如何躲避?若是避让不过,只怕刘忠这刀主之位,就要拱手让人了。

刘忠见那刀朝自己压来,毫不惊慌,竟然不避不让,也是大喝一声,将手中刀横砍出去。他一路来的刀法都以平稳冷静见长,这一刀却摧山倒海一般凶猛,竟然是以硬对硬的招数。

两刀相撞,在空中爆出一朵灿烂的火花,两人全身一震,老刀主身子猛往后退,他退得快,刘忠进得更快,一把刀始终架在他的刀上,力道源源不绝,一波强似一波。老刀主神情大为骇异,他没想到刘忠竟有如此大力!他退到后来,到底抵不过刀上力气,一个不稳坐倒在地,刀当啷落地,就算是输了。

众人这才吁了一口气。

这一战端的­精­彩,昨日之战,众人只道刘忠全靠机变取胜,今日一见,方知他力气也大得惊人,刀主之位,不是虚坐的。

老刀主从地上站起,由衷地赞叹一声,便下了台去。

刘忠抬起衣袖擦拭着汗珠,微微喘息,似乎是有些累了,神情之间却是说不出的欢畅,即使是昨日轻易取胜,也没有今日这般来得痛快。他坐在坐椅之上,尤其轻拍着手中的刀,似乎是在回味那一战的滋味,又似乎是在与刀对话,神态磊落,眉宇坦荡,李二十三一望之下,好生神往,刀主竟然是这般风采,更令他迫切地想要成为新的刀主。

由于刀客众多,且又停了三日比试,一时排名爆满,李二十三的比试推到了下午。一上午尽看他人比试,其间刀主刘忠与其他人又比试了三场,俱是百余招左右获胜,昨日那般轻松的取胜,却是再没出现过。午饭前的那一战,一个小刀郎挑战刘忠,五十合后刘忠获胜。

四百九十一章后生可畏

刘忠胜是胜了,但与昨日相比,却是相去甚远。虽说小刀郎们与寻常刀客都能战到百合以上,但是从昨日战况来看,刘忠对付小刀郎,当是不费吹灰之力,今日却斗了这许久,这让看台下的李陶甚为不解,只得归结于刘忠连战几场,感到疲倦了。

李二十三却没想到那么多,他只注意到刘忠今天上午虽然战得辛苦,却神态愉悦,早已崇拜得五体投地,满心期待着下午与他再次交锋。至于刘忠今日与昨日相比是退是进,他早无暇去想了。

下午很快到了。

李二十三接受了上次的教训,并没有一上来就向刘忠挑战,而是先与几名成年高手较量。

李二十三的对手赫然竟是上午的老刀主,众人皆知其厉害,李二十三也不料自己随便抽个名字便抽中了他,定了定神,飞身上台。

行过礼后,李二十三看了看手中的刀,这把名叫“飞鸢”的刀是第一次被他用来与人对战,不知顺手不顺手?

正思索间,老刀主早已劈刀过来,重重刀光铺天盖地,李二十三只觉得目眩神迷。刀城的规矩是比试场上竭尽全力,即使是面对比自己弱千倍的对手,也不可有一分相让,以示对对手的尊敬。因此老刀主手下毫不留情,其出刀时的狠辣,丝毫不弱于与刘忠对战。

李二十三来不及反应,只是本能地一闪身,挥刀一格,只听众人惊呼一声,眼前一道黑影飞出老远。他定了定神,这才发觉,飞出去的那道黑影竟然是老刀主手里的刀。

这是怎么回事?

李二十三呆呆地看着老刀主,不明所以。老刀主亦是呆呆地看着他,脸上肌­肉­不断抽搐。台下众人忽然全都安静下来,静静地看着他们。而刀主刘忠,已经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神­色­凝重。

“怎么了?”李二十三有些慌,舔了舔嘴­唇­问道。

老刀主盯着他看了一阵,忽然仰天长笑:“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刘忠,你这刀主之位只怕不保了。”

言毕跳下台去,拾起自己的刀。重新站在人群中。

“什么?”李二十三依旧茫然,他求助地望向刘忠。希望获得解释。

“小刀郎,你赢了。”刘忠轻声道,一双眼睛却毫无喜悦,目光中满是担忧,直盯着他,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的刀,欲言又止。

李二十三轻轻摇头:“不……”

然而师爷已经开始念下一场比试的刀客名字,他只得慢慢下了高台。在众人的欢呼中走到李陶身边。

李陶皱眉问道:“怎么回事?”

李二十三茫然地望着李陶,满心疑惑道:“小主人,我也不知这是怎么回事!”

李陶觉得此事很是蹊跷,通过第一天的比试,李陶对李二十三的武功大概心中有了数,可今日李二十三却像换了个人一般。就在此时,李陶瞥见刘忠正向李二十三这边张望。

李陶心中一动:莫非这个刘忠知道个中原因?

李陶不再向李二十三询问。而是将注意力又重新投到比试的高台上。

李二十三见小主人一再关注自己,他才开始慢慢回想那场比斗,整个过程忽然无比清晰地出现在他脑海里,他回忆起一切细节,当老刀主的刀压过来时,他手足无措。平时的刀法似乎都已经丢了,而握刀的手却忽然滚烫起来,他忽然感到手里的刀似乎有了生命,竟然自己动了起来。

想到这里,李二十三赶紧摸出那把刀仔细察看,青­色­的刀身,一尺来长。一寸半宽,看起来毫不起眼的一把刀——然而正是这把刀,那个时候,令他不由自主地转身、跳跃、挥手,只用一瞬间便架飞了老刀主的刀。

就好象手里的刀有自己的生命!

李二十三终于记起了全部事情,心里也不知是喜是惊,尚来不及想明白,台上又念到了他的名字。原来他这一番思量,台上又比过了三场。

这一次李二十三格外留心,注意力完全放在了刀上,他甚至连对手的模样都没看清楚,只感到手中的刀引导着他做出自己想象不到的动作,动作非常简单,只是角度异常巧妙,看似平常,却恰好可以制敌。

一招,仍旧仅仅是一招,小刀郎李二十三,再度战胜了一名顶尖的刀客,全场沸腾了,骆驼鼓响彻云霄,在台上,他只望见无数的手臂为他挥动欢呼,一些骄傲的老刀客将目光集中到他身上。

整个下午,人们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李二十三身上,一个如此年轻的刀郎,嘴­唇­上甚至还没长出胡子,却拥有如此高明的刀法,刀客们赞叹不已。而李二十三在一场又一场的比斗中,渐渐掌握了与飞鸢交流的技巧,从表面看来,他的刀法是愈加娴熟了。

李二十三感到极其愉快,不住地微笑,如饮甘霖。然而在那愉快背后,笑容底下,他始终感到一些慌张,一些茫然,还有一些别的什么。下午的节奏始终很快,一场接一场的比斗,使他来不及去想那些别的东西究竟是什么。

终于,最后一场比斗来了。这也是今天最­精­彩、最令人期待的比斗。

异军突起的小刀郎李二十三,与刀城的刀主刘忠,开始了今天的最后一场比试。这两人今日都无败绩,只是李二十三赢得轻松,刀主胜得艰难。当他们在台上面对面站定,人们都预测小刀郎将会赢得这场比试

刘忠站在李二十三面前,他是第二次成为他的对手,但是今天的情况和三天前已经不一样了。李二十三知道,这次自己一定会赢。

刘忠镇定地站在李二十三面前,经过多场激战,这个出­色­的刀主已经有些疲倦,却丝毫不显懈怠,仿佛每一寸肌肤都酝酿着招式。

李二十三心中明白,若不是有飞鸢,他注定是刘忠手下败将,然而现在飞鸢在他手里,那么神奇的刀,也许是天意,即使刘忠看起来无懈可击,飞鸢也一定会找到他的破绽,这是毫无疑问的。

李二十三有过相当激烈的念头想要退出比试,他感到这毫不光彩,堂堂的刀主是不应该这样落败的,而他这个胜利者将比失败者更可耻,然而他无法克制战胜刀主那种**,这样的愿望强烈得盖过了一切!

四百九十二章光明磊落

李二十三终于挥刀上前。

在冲上去之前,李二十三暗自下了决心:一定要赢!小主人还在台下看着自己呢!

想到这里,李二十三下意识地朝台下自己刚地站立的地方看去,李陶还有原地静立着,看不出面上有什么表情。

李二十三举起飞鸢,这是一种无法防御的速度和姿态,刘忠连变九种刀形,还是无法逃出飞鸢的笼罩。

他输定了。

刘忠是何等刀客,胜败未必要等到最后一刻才明白,刀未完全落下,他便明白自己输了,然而,让李二十三不解的是,他的­唇­边,竟然露出一个如释重负的笑容。

在电光石火的一刹那,一些事情忽然在李二十三脑海里翻腾起来:昨日的刘忠,和今日的刘忠……他心念飞转,眼看飞鸢要大功告成之时,他猛然一撤手,飞鸢在半空中画了个弧线,飞了出去。

人群发出不解的呼声,他们都不明白小刀郎怎么会在这最重要的时刻突然松手。李陶从台下拾起刀,将刀掷往李二十三:“李二十三,接刀!”

李二十三侧头闪过,飞鸢落在了高台上的角落里。

人们更加疑惑了。

“小主人,把你的刀借给我!”李二十三喊道。

李陶想要问什么,看看李二十三的神情,又停住了。他解下自己的刀扔给李二十三。

李二十三接住,稳稳擎好,转身对着刘忠重新施礼:“刀主,我们再来过。”

刘忠微微一笑。

李二十三也笑了,他全神贯注地挥刀前行,刘忠轻松地接住了他这一刀,刘忠的刀绵密如云地递送过来,李二十三在刀影中左劈右闪,临机百变,虽然险象环生。但是很有几刀使得极其漂亮,令在场的老刀客们赞赏不已,他们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小刀郎的刀法忽然退步得这么快,虽然现在的刀法在少年一辈中来说算是出类拔萃,但是与其先前的表现相比,未免相去太远。

刘忠毫不留情。一刀紧似一刀,在第七十九招时。李二十三手中的刀与刘忠的刀相撞,李二十三不但刀飞了出去,胳膊上还挂了彩。

“刀主,我输了。”李二十三笑道。

李陶一直注视着李二十三,为什么明明输了,李二十三的神情却是这么欢快?他似乎心中有了一丝明了。

刘忠快步上前扶住李二十三的臂膀,赞叹道:“小刀郎,果然不错!”

他目光灼灼,忽然高举起李二十三没有受伤的那只手臂。朝台下高呼:“刀郎李二十三,虽败犹荣!”

台下众人亲眼见得李二十三不屈不挠,虽然输了,却是光明坦荡,心下赞叹,也跟着大声欢呼起来。

李二十三笑了,只有他知道。刘忠这话之后,有另外一层意思。

李二十三从高台上捡起飞鸢,轻轻摸了摸,朝远方一扔,刀直没入沙漠之中,只见风沙滚滚。那把刀很快消失不见了。

今日的比试到此结束,众人各自散去,李陶与李二十三正要离开,刘忠叫住了他:“小刀郎!”

“什么?”李二十三回过头来。

“你需要一把新刀吗?”刘忠微笑着取出一把崭新的弯刀。

李二十三露齿一笑:“谢谢刀主!”

刘忠将刀掷给李二十三,自己收拾东西准备回家了。

李二十三抽刀出鞘,雪亮的刀身薄如蝉翼,在阳光炫目生辉。

李陶目光灼灼地望着刘忠:“飞鸢的事。刀主知道吗?”

刘忠望着李陶,再次笑了。他回想起自己去年成为刀主时的那一刻,前任刀主将一张地图交给他,要他去寻找传说中的神刀,他却没有找到。但是在寻找神刀的过程中,他却找到了父亲留下的一把刀,名叫飞鸢。

刘忠握着飞鸢,仿佛又看到了父亲,一年来,他每次练刀,必然是用的飞鸢。练习时,他并未感觉此刀有何特异之处,直到昨日比试,他才感觉到飞鸢中蕴藏的力量,这把神奇的弯刀,总是比他更快地找到对抗对手的招式,起初这令他惊奇,很快,他就感到不快。作为绝顶的刀客,他骨子里有深刻的骄傲,要赢,也要凭借自己的真本事,何况,象他这样的刀客,又怎么会甘心受刀的支配?若不是这刀是父亲留下的,只怕三天前他就将刀扔了。三天前的那场大风将飞鸢遗失,他反而感到一阵轻松,今日的几场比斗,他赢得虽然辛苦,却是堂堂正正。当他看出李二十三手里拿着的正是飞鸢时,不由为小刀郎感到担心,只怕他受不住胜利的诱惑。若不是当初大风过后立下誓言不可向他人询问自己的刀,他早就向李二十三说明了此事。让刘忠没想到的是,李二十三虽然仗着飞鸢赢了几场比斗,却在最后一场中扔掉了飞鸢。这令他深感欣慰:这个小刀郎,竟然有一腔傲骨。

“李二十三,你难道不知道放弃了飞鸢,你就必败无疑?”听刘忠说完飞鸢的故事后,李陶笑着问道。

李二十三不好意思道:“我知道,小主人。只是我想,刀的胜利,毕竟不是我的胜利,利用飞鸢,就算胜了,我这个人却是失败了,我和刀主都受到了飞鸢的侮辱。”

李陶听罢笑着点点头。

“何况……”李二十三迟疑一下,扭头看了看刘忠,挺起胸膛道:“我今日虽不能胜过刀主,但是来日方长……”

“好一个来日方长,我果然没看错你!”李陶朗声大笑。

刘忠引导李陶与李二十三来到不远处的胡杨林里,那里有一座微凸的孤坟,坟前一座小小的石碑,未曾写字。

“这是谁的坟?”李陶问道。

“这里埋着我的父亲!”刘忠叹息道:“也就是三十年前的刀主,刘胡子。”

刘胡子?

李陶与李二十三都没有想到,那个神话一般的刀主,竟然是刘忠的父亲,这么多年谁也不知道他的下落,原来他竟然是死了?

“我也是无意中发现他的尸体的,他的尸体已经完全­干­了,埋在沙丘下,手里却还紧紧握着飞鸢,仿佛怕人抢走。”刘忠又叹了一口气。

李陶与李二十三都默不作声。

四百九十三章赐命李嗣业

在关于刘胡子的传说中,提到了他获得刀主称号的那一次比试,那一次,据说全城的刀客,没有任何人能够在他手底下走过一招,他的刀法成为一种传说,但是在成为刀主后不久,刘胡子却一日比一日憔悴,最后终于失踪了。谁也猜不透他为什么憔悴,也不知他最终去了哪里。现在看如此光景,他们都猜到了大致,想来刘胡子一定是无意中获得了飞鸢,利用飞鸢成为了刀主,固然荣耀万分,然而这荣耀毕竟是飞鸢得来的,像刘胡子那样骄傲的人,心里必然为此苦闷非常,只是他既然最终没有放弃飞鸢,可见他毕竟还是未能逃过荣耀的诱惑,即使他离开了刀城,却始终没有离开飞鸢,至死都不肯放弃,也算是执迷不悟了。

“刀主也不必难过,您的刀主之位货真价实,刘胡子前辈想必也能感到安慰了。”长白由衷道。

的确,任谁有这样的后人,都可以感到安慰了。

刘忠沉默良久,忽然一笑道:“二位,能否帮我想想,该如何为父亲立碑?”

李陶与李二十三颇感为难,通常立碑,总要将死者生平刻上去,但是刘胡子生前固然声名煊赫,这声名却来得颇不光彩,写上去似乎对死者不敬,这令他们十分为难。

“罢了!”刘忠等了片刻,朗声笑道:“父亲生前为名所累,死后便归于无名也好,或许这才是他真正的心愿。”

骆驼鼓又响了起来,谁家在呼儿归家,天边的红光散尽,夜幕渐渐来临,刀城的一天又过去了。

“我们该回大草滩了!”李陶喃喃自语道。

……

“小主人,你可回来了!”李文皎见了李陶来禁松了口气。

“这个李二十三不错,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的多!”李陶笑着道。

李文皎突然道:“对了,小主人,长安来人了。说陛下有急事召小主人回去呢!”

“哦?”李陶有些诧异,若没有紧要事情,李隆基是不会急着召自己回去的,他问道:“来的是什么人,说什么事了没有?”

“来的是高力士,他没说什么事!”

“高力士?”李陶觉察出事情的严重­性­,高力士作为内廷总管。贴身随侍李隆基,一般不会派到外面的。如今。李隆基派高力士亲自来,足见他是真的着急了。

“高力士现在何处?”

“他在潞州刺史府等小主人呢!”

李陶点点头,回头对裴岳道:“岳叔,你去将封丘与李二十三喊来,对了,让封大家把要的东西带来。”

当封丘与李二十三进来的时候,李陶正在专心致致地写着什么,封丘与李二十三不敢惊扰他,只是静立在一旁。

好一会。李陶将写完的信笺折好,装在封袋之内。

“封大家,东西你可以交给他了!”李陶指了指李二十三。

封丘点点头,将随身的一个包袱递给李二十三。李二十三不知所措,怔怔地望着李陶,刚要开口,却被李陶摆手止住:“什么也不要问。岳叔会告诉你的!”

说完,李陶将自己写好的信交给裴岳:“岳叔,你带着这封信与李二十三去受降城去找张仁愿将军,将信与李二十三都留给张将军,剩下的事情你就不用管了,直接回长安与我汇合。”

裴岳点点头:“小主人。我知道了!”

“准备一下,马上就出发吧!”李陶叮咛道。

“等等!”二人正要出门,李陶突然叫住了他们。

二人转过身来,李陶却没有说话,似在思考着什么!

好一会,李陶才道:“李二十三,从今天开始。你叫李嗣业,不要让我失望!”

……

当李陶到达长安时,已经是七月初四了。进了长安城,李陶没有急着回府,而是直接奔向了皇宫。

“陛下!我将蓝田王接回来了!”高力士向李隆基小声道。

“太好了,陶儿现在在哪里?”李隆基一扫这数日的­阴­霾。

“蓝田王正在外面等候!”

李隆基急忙道:“快请陶儿进来,你派人将姚阁老也速速请进宫来。”

李隆基现在确实遇到了大麻烦,这麻烦是突厥默啜造成的。

草原上银装素裹、分外妖娆,大雪飘后海风寒,年年移帐雾中天。去年冬天的漠北异常冷,酷寒,即使是被牛粪烧的热烘烘的大可汗金帐之内还是冷,冷在大可汗默啜的心里,那是压抑的窒息。

默啜已经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大唐天子玄宗皇帝李隆基有意调动黠嘎斯、突骑施两部,会合三受降城、以及北庭的唐军­精­锐,对突厥腹地形成合围之势。

自从李隆基登基之后,默啜就逐渐感觉到了从塞内传来的压力,尤其是张仁愿在漠南建造的三座受降城,让他觉得如鲠在喉。

匍俱、默棘连、阙特勤、阿史德元珍、暾欲谷,望着手下这些良将、猛士、智者,默啜的内心有些踌躇。局势是紧张的、危险的,唯一能让默啜感觉到一点点欣慰的是,默啜手里还掌握着突骑施钦化可汗娑葛的弟弟遮弩。

遮弩也是刚刚叛逃到东突厥汗国。人心不足蛇吞象,他哥哥婆葛被朝廷任命为十四姓可汗,赐名守忠,遮弩仅仅被赐名守节,而且所分部落明显少于其兄,这个结果让遮弩难以忍受。叛逃到东突厥汗国后,遮弩欲借助默啜大可汗的力量来夺取失去的权利,这成了遮弩自做聪明的选择。

遮弩的叛逃使默啜掌握了突骑施的虚实,让遮弩带路闪击突骑施是个选择吗?

“先打黠嘎斯!”沉默半晌的暾欲谷给出了标准答案:“翻越曲漫山,就是黠嘎斯的牧场。”

南下,有三大受降城的阻碍,很难找到便宜;攻击突骑施,就要面对安西大都护与北庭大都护的唐军;只有偷袭相对偏远的黠嘎斯才最安全。唯一要克服的障碍也许就是满天的飞雪,以及草地上、山沟里丈余深的积雪。

“这个季节,翻越曲漫山的路早就被大雪掩埋了,如何过得去?”不知谁嘀咕了一句。

“找个向导,路,总是会有的。”暾欲谷毋庸置疑的口吻感染了众人,血管里冰冷的血受到激荡之后似乎再次沸腾起来。

四百九十四章草原大战

在阿热人向导的引领之下,突厥人踏上了西征之路,暾欲谷作为大军前锋,平雪开道。

踏过冰冻的塔米尔河,蹒跚在哈内河谷,绵延的台尔希河将突厥人指引到了塔尔巴加泰山脚下,牵着战马、抓着树枝、手攀脚蹬,登上了陡峭的山岭。

眼前是一片平坦的缓坡,缓坡地尽处是一个大“雪障”,唐努乌拉山脉。历经十日十夜的艰苦行军,突厥人绕过了雪障,却遇到了另一个问题,迷路了。可汗变得愈加焦虑不安。

进不得、退不得,正是左右为难的关键时刻,出去探路的哨兵居然发现了一条自北向南延伸的河流。突厥人沿着河流一路向北,在苏尔山口穿过西萨彦岭以后,来到了阿热向导提到过的阿尼河。

阿尼河“发源于西萨彦岭,向西南流入阿巴根河”。根据阿热向导来之前介绍,“通往阿热人的道路在阿尼河旁,这条通道窄的只容一匹马通过。”

突厥人确定了自己的位置,确认了前进的方向。

突厥人已经误打误撞来到了阿尼河的上游,顺流而下进入阿巴根河流域,就可以找到游牧在阿巴根河流域、叶塞尼上游的黠嘎斯。

在一个漆黑的夜晚,突厥人来到了篝火点点的、寂静的黠嘎斯营地。黠嘎斯人的梦乡,很快被冰冷的长矛、炽热的火把击得粉碎。留给他们的只有惊醒的噩梦、带血的朝阳。

杀了黠嘎斯可汗,降服了黠嘎斯余部,突厥人准备踏着一矛深的积雪走上了归途。

就在此时,他们得到了坏消息,突骑施的钦化可汗娑葛已经率领十数万大军东进。突骑施人已经东进到了博勒济尔河流域的雅尔平原,依山傍水扎下大营,与北庭的唐军形成了犄角之势。

危险的局势一触即发,如果不是偷袭了黠嘎斯,那突厥就是三面受敌了。默啜可汗把大营扎在了金山之东,虽然是两面受敌。也是无可奈何之举。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生死关头,默啜与手下的­干­将们产生了分歧。

打,是暾欲谷历来的选择;打,也符合突厥人的心气,刚刚获得远征的胜利,让他们斗志昂扬。

打,却让默啜可汗颇感踌躇。胜利固然让人向往。默啜可汗更关注的是谁来享受胜利的果实。暾欲谷不愧为智者谋士,既聪明又贤德。可是默啜可汗的英明、睿智从何体现呢?更何况,暾欲谷心中向来只对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有好感。

默啜决定用自己的方式成就属于自己的辉煌:任命自己的儿子匍俱为西路大军的统帅,留下默棘连、阙特勤、阿史德元珍、暾欲谷等众人辅助匍俱。大军主力留在金山,默啜自己返回漠北的牙帐。

“贤明的暾欲谷率领这支军队吧,用你的智慧作出你的判断。”

暾欲谷,偷袭黠嘎斯的功臣,被默啜可汗高高地捧了起来,留下众人一脸的敬仰,默啜拔马东归。

默啜可汗临走之际。专门对阿史德元珍叮咛嘱咐,让他小心暾欲谷,别让暾欲谷乱动,暾欲谷太危险。

这个消息让暾欲谷得知了,暾欲谷与默啜可汗之间有了龌龊。

他们二人对局势的认识有分歧也是理所当然的。暾欲谷是以强硬著称:打,只有击败面前的突骑施,突厥人才有出路。

默啜虽然也同意这个判断。但关键是能打过吗?一旦打成胶着战,北庭的唐军驰援,暾欲谷手下的军队就相当危险了。

默啜的主要想法就是持重,等待突骑施出错。

当然,默啜也不希望西路军在暾欲谷的领导下获得大胜,尤其是不希望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再立大功。这不仅涉及到大可汗的面子、权威。还涉及到下任大可汗的人选,继嗣问题是大问题。默啜是接了哥哥的班,当年两个侄子还小,现在都长大了,而且怎么看怎么比自己的儿子强。传位给侄子,心不甘、情不愿;传位给儿子,又怕众人不服。难啊!这个时候如果对突骑施开战,立功的显然还是默棘连与阙特勤兄弟俩。

掂量来、掂量去,持重最合适。

前线的暾欲谷可不管默啜可汗是怎么想的,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以求一逞。暾欲谷下令部队开拔,默啜义无反顾地跟在了暾欲谷的身后。这是违令,在前线统帅匍俱不知情的情况下,暾欲谷选择横挑强敌。

“我们翻过毫无通道的金山,跨过毫无渡口的曳咥河,我们在夜间派出一支突袭部队,黎明时分抵达博勒济。”

在博勒济暾欲谷也接到了探报,“有支十万人的部队已经在已经在雅里斯平原上集结起来。”

这个消息让所有的人大吃一惊。暾欲谷是抗命起来,并没能带来所有的部队,与十万人的对手决战超出了众人的想象。

“我们回去吧!”

“识时务者为俊杰,大丈夫要识进退之机,小敌之坚,大敌之擒”,都是兵法!”

我们远道而来,翻越金山;

我们远道而来,渡过曳咥河;

上天、乌迈女神、土、水的神灵显然帮助我们克服了困难;

我们为什么要逃跑?

人多难道就可怕吗?

人少难道就一定要失败吗?

来吧,孩子们,去战斗!

暾欲谷晃了晃手中的长矛,飞马扑向了附近的突骑施营地。毫无疑问,胜利属于被激发起来的突厥勇士。

真正的考验在第二天来临。突骑施的勇士们像火一样地冲向了来犯的突厥人。这是草原上屈指可数的大战。人数占优的突骑施人显然主宰了战场,左右两翼的数量是突厥人的一倍。

人数劣势、双方列阵而战,种种不利,突厥人无论如何都注定了要失败。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人,匍俱。

作为西路军统帅的匍俱,并没有坐山观虎斗,他得知暾欲谷私自率军攻打突骑施,并没有制止,而是率领剩下的军队尾随而来,在关键的时间点出现在战场上,彻底打破了突骑施的防线。

突厥人胜利了,娑葛阵亡,但突厥人也付出了代价,阿史德元珍死于此役。

四百九十五章朝廷失策

“突厥人偷袭黠嘎斯,我们远水解不了近渴也就罢了!可突厥人与突骑施作战,北庭的军队近在咫尺,为何不去援助?”李陶说出了心中的疑问。

姚崇解释道:“一来突厥人突袭,北庭驻军事先没有预料到。二则北庭驻军想着突骑施实力强于突厥,所以没有出兵。没想到,竟然是这种结果。”

李陶盯着姚崇道:“恐怕这是朝廷的意思吧?就算北庭有了准备,有能力出兵,没有朝廷的旨意,也不敢妄动。”

姚崇讪讪道:“朝廷的本意是让他们互相厮杀,最好是两败俱伤,这样对大唐最为有利。”

“糊涂!”李陶拍案而起。

在整个作战的过程中,大唐军队没有出手援助突骑施,这个失策不仅毁了突骑施,而且也毁了大唐在西域诸国心中的形象。很难想象战败的突骑施人是一个什么样的心境,李陶甚至怀疑,今后还会有人像娑葛一样的忠于大唐吗?

李陶长叹一声,又坐了下来,他向李隆基问道:“三叔,如今突厥人打败了突骑施,已经进入了西域,朝廷准备如何应付?”

李隆基道:“我和姚阁老议过了,我们的意思是从关内道与陇右道派兵增援北庭,务必要把突厥人赶出西域,决不能让他们在西域立足。”

“早知是这样的结果,当初就应该全力支援突骑施,一举歼灭突厥大军。”李陶发完牢­骚­后,摆手道:“不可从这些地方派兵。关内道的兵力不能动,尤其是三座受降城,这是防御大唐的屏障。陇右的兵力也不能动,要防着吐蕃人,若让他们乘虚而入,在背后捅我们一刀,那我们的日子就不好过了。”

李隆基点点头。

李陶又道:“再说了,这调兵若调少了。于事无补,调多了,朝廷又要花不少冤枉钱,得不偿失。”

姚崇问道:“那你说该如何?”

李陶沉吟道:“我的意思是不增兵!”

“什么?不增兵?”李隆基与姚崇听罢都吃了一惊。

安西节度抚宁西域,统龟兹、焉耆、于阗、疏勒四镇,治龟兹城,兵力二万四千。北庭节度防制突骑施、坚昆。统瀚海、天山、伊吾三军,屯伊、西二州之境。治北庭都护府,兵力二万人。

也就是说,偌大的西域只有大唐军队四万四千人,除了驻防各地,能派出作战的军队便寥寥无几了。李陶不增派军队,何以驱逐突厥人呢?

“我的意思是还是以突骑施与当地的各个属国的兵力为主,安西北庭也可派出部份兵力。”

“这能行吗?”李隆基担心地问道。

“西域诸国还是心向大唐的,突厥人在西域没有根基,只要运筹得当。他们是待不久的!”

姚崇明白了:“这么说,关键还是要重新安抚突骑施。”

“没错,突骑施虽然败于突厥,但突厥军队是孤军深入,他们在西域的影响力以及损耗恢复能力,要远远弱于突骑施。”说到这里,李陶问道:“阿史那献与康禄是何时去的西域的?”

“两个月前!”

“也就是说娑葛刚刚阵亡。他们便到了西域?”

“算算行程应该差不多!”姚崇道。

“若我没估计错,康禄正好赶上收拾突骑施的乱局,要是能安抚好康禄,再以阿史那献的名声,可以控制住西域的局势。到时候安西与北庭再出兵辅助,应该可以将突厥人赶出西域。”

“陶儿。康禄与你关系甚好,我与姚阁老的意思是,请你出面,去一趟西域,专门解决此事,不知你意下如何?”李隆基征询着李陶的意见。

“能为三叔分忧,我义不容辞!”李陶点点头。他想了想道:“我去西域没问题,但我有三个要求,望三叔能够答应。”

“你说来听听!”

“第一,我去西域之事,仅限于我们三人知道,三叔你给我一道密旨,我到了西域后,根据具体情况再决断。”

“没问题!”李隆基答应的很爽快。

“蓝田王,做朝廷的钦差去巡视应该光明正大的,为何要如此畏手畏脚呢?”姚崇不解道。

“老姚,你这是站着说话不腰疼!”李陶白了一眼姚崇:“西域就那么点兵力,你让我如此招摇,岂不成为众矢之的了,我还想活着回来呢?再说了,我这也是为三叔着想。”

“为我着想?”李隆基不解李陶是何意。

“我若不隐藏行踪,到时阿娘知道了找三叔你要人,你如何应付?”

李隆基一听便头疼了,赶忙道:“对对对,阿陶你还是悄悄去吧,万万不能让阿嫂知道了,否则我的日子可不好过了!”

李陶笑道:“还有一层,阿史那在明面,我在暗处,关键时刻说不定我能成为奇兵呢!”

姚崇问道:“蓝田王,你的第二条是什么?”

“我希望三叔准许我把潞州团练带去西域!”李陶开玩笑道:“手里没有自己的兵,心中没底,有他们在,实在不行还可以保我逃命!”

李陶虽是开玩笑,可李隆基心中却是沉甸甸的。西域形势如此糜烂,按理说李陶完全可以不去,但他却没有任何推辞。阿史那献与康禄如今对朝廷肯定有许多不满,除了李陶,李隆基实在想不到还有谁能替代他去安抚二人。

想到这里,李隆基点头道:“没问题,潞州团练的辎重由朝廷全力承担。我还可以从羽林军中挑选些军士陪你同去。”

李陶笑着摆摆手道:“朝廷现在用钱的地方多,就不必在这上面花钱了。辎重还是我自己解决吧,我现在虽然算不上财大气粗,可手里还是有不少钱,反正都要花,花在哪都是花。”

李隆基听了越发过意不去:“陶儿,你上次去去汴州治蝗,就为朝廷花了不少钱,这次又……”

“三叔,我的钱花给咱李家的大唐,这不是­肉­烂在锅里了吗?若三叔过意不去,等大唐有钱了再还给我就是了。”

“还,一定要还!”李隆基点头道。

四百九十六章西域

李陶似突然想到了什么,他对姚崇道:“老姚,有件事情还需要你帮忙!”

“蓝田王,请讲!”

“自汉以来,西域便有丝绸之道,这些年,西域有些混乱,很多商人不敢涉入,我想借着这次机会,让范氏商号组建商队,重新进入西域,为大唐打通这条经商之道。”

姚崇赞许道:“此乃利国利民之大好事,我怎会不同意呢?”

“我想让老姚你给沿途州县与驻军下个牒文,就说这范氏商号是受朝廷指派,赴西域经商的,让他们一路给予方便,切莫刁难!”

“这……”姚崇有些犹豫,大唐向来对商人鄙视,还从没有过这样的先例。

“我允了,姚阁老迅速办理此事!”李隆基断然道。

姚崇微微一愕,李隆基向来对他礼遇,像今日这般说话不客气还是头一次,难道是陛下生气了。

李隆基的确是生气了,李陶关键时刻挺身而出,不仅没有任何怨言为朝廷解决这大麻烦,而且还是自掏腰包,如今人家就提了这么点事,还推三阻四的,岂不是太不厚道了。李隆基也是好面子这人,本来就觉得很亏欠李陶了,听姚崇如此不爽快,觉得面子上实在是过不去了,便越俎代庖直接应了此事。

姚崇也是聪明人,略微一想,便想清楚了其中的关节,他笑道:“蓝田王,这事由老夫来办!”

李陶满意道:“那就谢了,我公开的身份便是这商队的头领,有了这层身份,我行走西域便名正言顺了!”

“陶儿,你原来是要这个名头!”听了李陶的话,李隆基恍然大悟,他索­性­又大方了一次:“既是如此,我就赐这范氏商号为皇家商号,你本就是皇族之人。如此以来便更加名正言顺了。”

姚崇一听就傻了,这也太出格了,自古就没听说过皇家商号,这让老百姓听了,岂不是认为陛下要与民争利,这如何使得。可李隆基话已出口,这可是金口玉言。改也改不了了。

姚崇不爽,可李陶心中却乐开了花。自己这个三叔的确是与众不同,居然能想出这么个主意,这不是意外之喜是什么?有了这个名号,以后范氏商号想不出名都不成了。

姚崇怕李隆基再说出什么出格的话,赶忙打岔道:“蓝田王,你这第三个要求是什么?”

“我走了之后,朝廷要密切关注吐蕃人与突厥人的动向,若有情况不要擅自开战,以大唐现在面临的形势。不能同时打两场战争,一切都要等西域的事结束后再做计较。”

李隆基点点头:“陶儿,你放心去吧,有事我会派人与你联系的!”

“三叔,那我先走了!”

望着李陶离去的身影,姚崇不禁感慨道:“蓝田王真不愧是国之栋梁呀!”

李隆基什么也没说,只是在默默沉思。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开元三年八月二十三日黎明,天­色­已经微微亮了,庭州每日清晨城门例行开启。由于突厥人已经进入西域,守城兵士接到命令,要严格盘查进出城的人员,但真正执行起来却相当棘手。庭州地处天山北麓。东连伊州、沙州,南接西州,西通弓月城、碎叶镇,是大唐在天山以北的政治、军事重镇,来往人员众多,盘查起来的确挺麻烦。

就在城门刚刚开户启之时,守门士兵突然听到远处传来异样的声音。一阵仿佛闷雷一般的马蹄声由远而近。听声音足有三百余骑。

“敌袭!”城墙上的校尉显然也听到了声音,他大喊道:“速速关上城门,擂鼓报警!”

兵士虽然紧张,但却忙而不乱。

城门又重新关闭,报警的巨鼓之声响彻全城。

骑兵到了距城门一百余步的地方,猛然停住。马上的骑士清一­色­披着宽大的黑­色­斗篷,看不清面目,与暗夜融为一体,又像是黑­色­的旋风。

他们端坐在马上,纹丝不动,没有一个人发出声响,兵士也察觉了异常,将火把举在手中,照了下去,但却徒劳地发现,什么也看不清楚。

越是这样,越让人心惊,城头上乱作一团,士兵们手忙脚乱,越来越多的人奔上城头,却不敢打开城门。

就在此时,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不必惊慌,各司职守!”

这一声不高,却斩钉截铁,显示出主人无所畏惧的个­性­。说话之人是一名四十来岁的将官,身材高大魁梧,眉浓而直,明亮双目带着勃勃生气。此人名叫郭虔瓘,是北庭大都护府的副大都护。

由于大唐各个大都护府的大都护都为亲王遥领,故而军政事务均由副大都护主持。

郭虔瓘并没有急着向来人问话,他在等,等天彻底大亮。届时,光天化日之下,不用问一切便清楚了。说实话,他不相信突厥人以区区二三百骑,便敢到庭州来撒野。

这些骑士的中领头的不是别人,正是日夜赶路的李陶。

……

从皇宫出来的李陶,并没有耽搁,派快马迅速赶到潞州,通知华文轩、王林与秋白羽三人,分别带着潞州团练的特种队、斥候队与­精­心挑选出来的五十名团练兵,迅速赶到七星庄集结。同时,要求李文皎做好准备,三千名训练成型的潞州团练,随时候命开往西域。

派往潞州的人走后,李陶又分别召集王胡风与李申过府商议。

给王胡风的指令是全力采办各种物资,组建庞大商队,与三千潞州团练共同开赴西域。

给李申的命令是派出大量人员先行进入西域,迅速收集西域与昭武各国情报。

诸事安排完毕之后,李陶差人将姚崇为自己准备的西域资料悉数搬入书房,把自己关书房内,日日查看西域地图与各种资料。李陶向来不打无准备之仗,毕竟自己从未去过西域,不做足功课他心中怎会有底。

这种状态一直持续到华文轩、秋白羽等人到达七星庄,才算告一段落。

一切准备停当,七月十四日,李陶带着裴岳、李白与潞州的二百余骑,从长安悄悄出发,经泾州、凉州、甘州、肃州、沙州、西州,一路西行了六千余里,直到八月二十三日才赶到了庭州城。

……

四百九十七章北庭都护府

李陶望着眼前的庭州城,不禁浮想联翩。

唐贞观十二年,西突厥分裂为两个汗国,乙毗咄陆可汗的牙帐在北,乙毗沙钵罗可汗的牙帐在南,号称“北庭”、“南庭”,北庭之名由此而来。贞观十四年,大唐置庭州,辖金满、蒲类、轮台三县,后金满县改称后庭县。

武周长安二年,庭州置北庭都护府,取代金山都护府,隶属于安西都护府。景云二年,北庭都护府升为大都护府,与安西都护府分治天山南北。天山以北包括阿尔泰山和巴尔喀什湖以西的广大地区归北庭都护府统辖,天山以南直至葱岭以西、阿姆河流域的辽阔地区属安西都护府管辖。

北庭古城人口稠密,经济繁荣,是“丝绸之路”上重要的交通枢纽和军事要冲。北庭都护府首任大都护杨何的品级也达到了从二品,这是北庭最为辉煌的时期。自此之后北庭作为大唐帝国天山北麓的军事、政治中心,城垣修葺扩建,规模宏大,与天山南麓的安西大都护府南北辉映。

良久,李陶叹了口气自言自语道:“不愧是西域之军事要冲,只可惜兵力太少了!”

北庭都护府驻屯西州、伊州二州境,防制突骑施汗国、坚昆部落,统辖:瀚海军、天山军、伊吾军共二万人。控制天山以北如此之在的地方,两万军队,的确是太少了。

天终于放亮了,郭虔瓘看的分明,城下的二百余骑分明是汉人装束,虽然没有着军服,但老道的郭虔瓘一眼就看出这些年轻人都是训练有素之辈。对方没有说话,郭虔瓘也沉得住气,他倒要看看这些人究竟弄得是什么玄虚。

让郭虔瓘多少感到有些欣慰的是,还是对方首先沉不住气了。一个汉子上前,举弓一箭­射­在了城楼的旗杆上。那气定神闲的一手绝技,不仅是城楼上的兵士。就连郭虔瓘也是暗自叫好。

郭虔瓘知道,对方这是以箭投书。果不其然,不一会,一名军士便将缚在箭上的绢布送到了自己面前。

绢上的字很是清晰:“大唐蓝田王,皇家范氏商号东家李陶拜谒北庭副大都护郭虔瓘!”

郭虔瓘看罢,不由皱起了眉头。

李陶的大名他听过,特别是潞州团练在营州与契丹、奚族的那一仗。他也所耳闻,李氏皇族能出这么一位人物。也算不容易了。陛下为范氏商号赐名的朝廷邸报,他也收到了,当时他并不以为然,没想到李陶做为范氏商号的东家,竟然出现在了庭州,这让郭虔瓘有了一种不同寻常的感觉。

看完绢布上的字迹,郭虔瓘沉吟片刻,对城楼上的兵士命令道:“放下一个箩筐!”

李陶看着城头晃晃悠悠放下了一个用绳子系好的箩筐,不由苦笑道:“这个郭虔瓘真是够谨慎的了!”

裴岳在一旁道:“小主人。要不让我先上去,跟他说明白了,待打开城门你再进城?”

李陶摇头道:“以他现在的作派,你去了也讲不清楚,还是我自己去吧!”

说罢以,李陶对秋白羽与华文轩吩咐道:“你们原地待命,待城门打开之后再行进入。在这之前,万万不可造次!”

秋华二人应诺。

李陶下马,在潞州众人的目光注视下,朝着城上放下的那箩筐走去。

李陶到了箩筐跟前,直接抬脚进入箩筐坐在了里面。不一会,连箩筐带李陶便晃悠悠又被庭州军士拽上了城楼。

李陶刚上城楼。便有数十个军士拢了上来,他们手持长枪虎视眈眈地将李陶围了起来。看那架势,只要李陶有所异动,便会将他捅成马蜂窝。

“不知郭虔瓘郭都护可在?”李陶朗声问道。

“在下便是郭虔瓘,不知阁下是……”郭虔瓘试探地问道。

“在下李陶!”

郭虔瓘向李陶施了一礼道:“虔瓘见过蓝田王!”郭虔瓘向李陶施礼道:“因突厥人已经进入西域,故而北庭各地防范加强。虔瓘久闻蓝田王大名,可惜无缘相见。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请蓝田王见谅,入城必须有兵部开出的身份证明!”

“这是自然!若没有身份证明,我怎会千里千里迢迢来到庭州呢?只是……”李陶看了看左右道:“郭大都护可否借一步说话?”

郭虔瓘愣了一愣,他没搞明白李陶这是要做什么。

李陶见郭虔瓘有些犹豫,故意激将道:“我只是孤身一人,郭大都护大可放心!”

听李陶如此一说,郭虔瓘脸上挂不住了,他向李陶一伸手道:“我自然是放心,蓝田王,这边请。”

郭虔瓘将李陶带到城楼内军官值班的偏房。

“现在没有人在了,蓝田王有什么话尽管直说!”

李陶笑道:“我没有什么话说,只是想请郭大都护看一样东西!”

说罢,李陶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递给郭虔瓘。

郭虔瓘接过,看罢神­色­凝重,对李陶施礼道:“北庭大都护府副大都护郭虔瓘参见钦差大人!”

李陶摆手道:“郭大都护,我这钦差在这北庭只有你一人知道便可,对外我只是范氏商号的东家,我来北庭是为做生意而来的!你可明白?”

郭虔瓘点头道:“蓝田王尽请放心,虔瓘知道轻重!”

“好了,将我的人放进来,我们到了都护府再慢慢聊吧!”

……

郭虔瓘引着李陶进入庭州城,一边走一边介绍道:“蓝田王,北庭城南北长三里,东西宽约二里,分内外三重。外城城墙宽约三丈,版筑土夯成。内城墙厚一丈不等,高约两丈。内外城分设南、北、西三,门,相互贯通,北门为正门。内城设都护府衙署,第二重为市街,外城驻瀚海军及部分居民。城东西两侧各有天然河道,至北门西侧合二为一,形成月牙状一湾湖水,可荡舟泛棹。湖边烟柳花角,奋丽曷咨。北庭城内多楼台花木,庙宇恢弘,百业兴旺。畜牧业尤其发达,多名马,以毛­色­分群放牧。人民富裕安宁,贫苦者也以­肉­为主食。在北庭的北山中出硇砂,白天烟气如云雾,夜间火光照见禽兽,大地呈赤彩­色­,极为壮观。”

李陶点点头,单是看城内百姓的神态,他便知道郭虔瓘所言不虚。

四百九十八章乱局

“郭大都护,这城中的粮秣与兵器可充足?”李陶突然问道。

兵力不足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若粮秣与兵器也不够用,那可就让人很头疼了,故而李陶对此很是关心。

郭虔瓘自豪道:“北庭自建城以来,便注重囤积粮秣,这城中的不要外来接济,粮食足够城中军民一年食用了。兵器也是相当的充足!”

“这我就放心了!”李陶松了一口气。

郭虔瓘指着前面一排雄伟的建筑道:“蓝田王,前面便是都护府了!”

说罢以,郭虔瓘下了马,李陶也随之下马。

“蓝田王,请!”

“郭大都护,请!”

二人并肩进府。

这些日子,李陶一路奔波,风餐露宿,没吃了过几顿热乎饭。尽管郭虔瓘准备的早饭很是简单,可李陶却吃的很香。郭虔瓘见李陶这种作派,不由暗自点头。

吃过早饭,李陶便与郭虔瓘进了都护府后宅。

二人坐定,李陶便直接问道:“突厥人现在是什么情形了?”

郭虔瓘叹了口气道:“突厥十万大军现在简直犹如无人之地,在西域大肆劫掠,突厥十姓大部份向其臣服了。”

李陶又问道:“郭大都护,你与我说实话,当初突厥人进攻突骑施,你是知道还是不知道?”

“我怎会不知道?他们偷袭的前一天,我方派出的斥候便已侦知了!”

“你之所以没有出兵,是不是朝廷的意思?”

郭虔瓘不语,良久才道:“我所能做的,便是派人将突厥人的意图告知娑葛可汗,可他却没当回事,结果……”

李陶见状不由摇头道:“这真是最大的败招呀,早知今日,何必当初?”

悔也没用,李陶还得正视现实。他又问道:“突厥大军现在在何处?”

“十天前,突厥人还在弓月城一带,现在却向碎叶方向进发了!”

“碎叶?”李陶一头雾水:“突厥人到碎叶去­干­嘛?那可有上千里路呢!”

“若我没估计错,与大食人有关!”郭虔瓘一脸沉重道。

“大食人?”李陶也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他沉声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你说详细点。”

去年的时候,大食人趁着安国内乱的时候。兵发安国,安国被化为废墟。大食人这一暴行激怒周边各国。连比较远的拔那罕也发来援兵,同仇敌忾。大食人见无隙可乘,悻悻领兵退去。这是河中各国对抗大食少有的胜利,欢庆之后,各自引兵回家。没成想大食人又杀了个回马枪,一战而定。尚未散去的各国援军,被大食人打败,大食人大肆劫掠而回。康国国王在这一役阵亡,国人拥立突昏为王。没过多久。屈底波再次攻入安国,突昏率兵驰援。大食人在野战中击败了康国援军,突昏也负了伤。获胜之后,大食人不再打安国了,而是挥师东进,围攻康国的国都飒秣建城。突昏无力抵抗,便请降了。

大食人在河中地区的成功。使岭外各国陷入了无比的恐慌之中,他们四处求救,要求派出援兵抵抗大食铁骑。

郭虔瓘最后道:“安西府与北庭都收到了昭武各国的救援信,就在我们禀报朝廷是否救援之时,突厥人突然挥师西进,击败了突骑施。这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李陶若有所悟:“你的意思是说突厥人可能也收到了求援信,他们开往碎叶方向,是想进入河中地区,帮助昭武九国抵御大食人的?”

“我是这样猜想的,除此之外,我再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要去碎叶方向。突厥人再凶悍,可他们的根还是在漠北草原。前住碎叶可是离漠北越来越远了!只是我想不明白,突厥人怎么会这么好心,竟然不远万里去帮助昭武各国呢?”

李陶思考了好一阵,突然笑了:“郭大都护,你的猜想是对的!突厥人肯定是要去河中地区,与大食人见真章了。至于突厥人是不是好心,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们去驰援是必定的了。”

“蓝田王何以如此肯定?”郭虔瓘觉得奇怪。

“就因为率领突厥大军的不是别人,是默棘连、阙特勤兄弟与暾欲谷。默咄早就看这三人不顺眼,想要他们的命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三人抗命奇袭突骑施,打败了突骑施,他们马走泥丸、风卷残云,把西突厥十姓都劫掠了个遍。可战场抗命在哪儿都是个死罪,不立点大功行吗?他们肯定想到了昭武九国,偏偏就在此时,河中诸国病急乱投医,给他们送来了救援信。在他们看来,只要赶走了大食人,昭武九国便是他们口中的肥­肉­了,不装个盆满钵满,他们是不会轻易回漠北的!在这种心思之下,他们开往碎叶便是情理当中的事情了!”

郭虔瓘听罢,不由惊奇地看着李陶:“蓝田王久在长安,怎会对默棘连等人如此熟悉?看现在的形势,您的判断是完全正确的。”

“我曾经去过突厥,与默棘连、阙特勤还有暾欲谷有过一面之缘,对他们知道一些。”说到这里,李陶起身道:“若我们的判断是对的,那对我们现在来说是个好消息!”

“此话怎讲?”郭虔瓘有些不明白,这明明是坏消息,怎么到李陶的口中却变成了好消息了。

“突骑施战败之后,西域已经一片混乱。突厥人侵入西域这只是变局之一,大食东进的步伐已经不可抑制了。在这种情况之下,仅凭安西与北庭的大唐驻军,如何应付的了这种局面?若突厥人与大食人联合起来,那对大唐来说,更是雪上加霜。可现在,突厥人与大食人对上了,这对我们岂不是最有利的?我们完全可以借着他们两虎相争的这个机会整军备战,待突厥人与大食人分出了胜负,也是两败俱伤了,到时候,我们突然发力,便可一举将他们全部赶出西域。”

郭虔瓘怔怔地看着面前这位少年,曾经听说李陶的传闻,他只是一笑而过,之前他对李陶很是恭敬,那是因为李陶有蓝田王与朝廷钦差的身份,而现在他对李陶有的便是崇拜了。郭虔瓘实在想不明白,李陶怎么有化腐朽为神奇的力量,一番话下来,竟然拨云见日,让忧心忡忡的自己也在纷扰的乱局中看到了机遇。

郭虔瓘终于输了口气:看来这次朝廷派蓝田王李陶来处理西域乱局,真是找对人了。

四百九十九章限定时日

“阿史那献与康禄现在在何处?”李陶又问道。

“阿史那献现在在正在招降葛逻禄部与胡禄屋部,听说进行的很不顺利!康禄被突骑施余部立为了新可汗,但朝廷还没有正式册封!”

李陶冷笑道:“人家的父亲都因朝廷的失策阵亡了,你以为他还会在乎朝廷册封吗?”

郭虔瓘见李陶说话如此直白,不由愣住了。

李陶道:“现在关键是要安抚住阿史那献,郭大都护,你迅速派人将阿史那献与康禄请到庭州来,我们商量一下下一步的行动。”

“请阿史那献应该没什么问题,只是康禄,恐怕他不会来!”郭虔瓘讪讪道。

看着李陶询问的目光,郭虔瓘解释道:“康禄收拢了突骑施余部之后,我曾经三次派人去请他,可他都将我派去的人赶了出去,连面也不曾见,更别说来庭州了。”

李陶摆摆手道:“你放心地派人去,就说我请他来庭州,他肯定会来的!”

“那需不需要亮出钦差的身份?”郭虔瓘问道。

“不用,提我的名字便可,在康禄的心目中,李陶二字比朝廷钦差的头衔更有份量!”李陶很是自信道,说到这里,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吩咐道:“对了,你派人去把安西都护府副大都护张玄表也请来!西域此刻的乱局,只有安西北庭同步行动才能解决。”

“可是,张大都护他向来瞧不起北庭,若他不肯来,可如何是好?”郭瓘虔担忧道。

李陶有些哭笑不得,指着郭瓘虔数落道:“你看看你这副大都护当的!康禄你叫不来尚有情可愿,张玄表与你都是大唐之臣,为了国事,为何也叫不来?”

郭瓘虔解释道:“安西北庭本来都是都护府,可前两年朝廷下旨,将安西升为了大都护府。张玄表也就成了副大都护,算起来他的官秩就比我高了一级。所以,有事一般都是我去安西商议的。从来没有他到北庭的先例。”

李陶听罢,突然问道:“从安西到北庭大约要走几日?”

“一般大约十日左右!”

“你派出快骑,一人三马,昼夜行进,几日可到安西?”

“大约五日可到!”

“好!”李陶对郭瓘虔道:“给我备纸笔来!”

郭瓘虔不知李陶是何意。不敢怠慢,赶紧吩咐手下笔墨伺候。

只见李陶龙飞凤舞。片刻便挥毫完毕。

李陶用随身携带的钦差大印盖好章,轻轻地吹了吹墨迹,然后递给郭瓘虔:“张玄表的半条命在你手上,半条命在他自己手上,你自己看着办吧!”

郭瓘虔不知李陶何意,接过一看,不由傻了,只见上面的写着:安西大都护府副大都护张玄表,限你九月五日子时前赶往北庭都护府议事。逾时定斩不饶。我可是带着尚方宝剑的。不信你就试试!落款为朝廷钦差蓝田王李陶。

不算今日,李陶给张玄表限定了十天时间。这其中还不包括郭瓘虔派人送信的时间。也就是说,若北庭方面若是多耽搁一日,那张玄表便会少一日。难怪李陶会说张玄表的半条命在郭瓘虔手上,半条命在他自己手上。不管怎么说,张玄表也算是朝廷的三品大员了,李陶虽然是钦差。可对张玄表却没有丝毫的客气,简直就是**­祼­的威胁。郭瓘虔甚至可以想象到,一向目空一切的张玄表见了此信,是一种什么样的表情。

李陶瞥了一眼还在发呆的郭瓘虔,轻声道:“郭大都护,你不会是想公报私仇。有意耽误送信时间吧?”

郭瓘虔一听,这才回过神来,二话不说,转头就向外奔去。看什么玩笑,若要让张玄表知道了,那可是有嘴也说不清楚了。

郭瓘虔派人走后,李陶也没闲着。他向郭瓘虔提出,要到北庭各地去走走看看。本来郭瓘虔是要亲自陪着李陶的,可李陶执意不肯,郭瓘虔便派了手下的正五品果毅校尉张守珪陪同李陶。

当李陶再次回到庭州时,已经是九月三日晚间了,距他给张玄表的最后期限只有一天了。

“郭副都护,阿史那献与康禄都到了吗?”李陶问道。

“到了,到了!”郭瓘虔笑呵呵道:“已经到了两日了,康禄一直嚷嚷着要见你呢,可你一直没有回来,我只得好言相劝。他还以为我是诳他呢,若不是阿史那献在一旁镇着,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呢!”

“他们现在在何处?”李陶问道。

“我把他们安排在庭州的驿馆了!”

李陶点点头,又问道:“张玄表那里有消息了吗?”

郭瓘虔摇头苦笑道:“哪有这么快?能在五日赶到已是极限了,我怕张大都护万一……”

“没有万一,全肯定能赶到的!”李陶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夜幕降临时,李陶带着裴岳与李白来到了庭州驿馆。他没有去找康禄,而是先来到了阿史那献的住处。

阿史那献听到敲门声,打开房门,看到李陶三人,不由愣住了:“蓝田王,你已经回来了?”

“是呀,这不一回来就来看你了。”李陶打趣道:“怎么?不欢迎吗?”

“欢迎,欢迎,蓝田王,来,里面请!”阿史那献这才缓过神来,赶忙将三人往屋里让。

几人坐定后,李陶从怀中掏出封信递给阿史那献:“这是尊夫人让我捎给你的家信!”

阿史那献眼睛变得明亮了,他伸手接过信,踌躇着问道:“恋玉她还好吗?”

李陶大大咧咧道:“好!住在我的府上你还担心什么?你是我的兄长,她便是我的嫂夫人,王府上上下下谁人敢不敬她?”

阿史那献与恋玉、康禄与阿史那雪莲都是李隆基亲自赐婚的,并且他们是在同一天成的亲。阿史那献因感念李陶的真情,成亲后仅仅二十日便决定前往西域,阿史那雪莲不放心哥哥,也决定与康禄一起陪着阿史那献前往西域。于是,便要把恋玉独自一人留在家中,这让阿史那献心中多少有些不放心。本想找李陶商量一番,可当时李陶正在汴州灭蝗。就在阿史那献有些为难之际,华菁菁、娑娜与卢月儿三女上门了,要把恋玉接到蓝田王府去住。

不用问,这当然是李陶临走时叮咛过三女的。有了李陶的关照,阿史那献没有了后顾之忧,便很快启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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