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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何事苑内成冷清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最近加班,不得空闲更文,让亲们久等了!崇仁十六年冬月二十七,我随着平王一行经过长途跋涉,到达帝都天京,这一路上倒是平平安安,什么惊险也没发生。

束连成从潞州选了五位艺人进京,三男二女,或擅长琴技,或善作歌舞,各有所长。到了岔路口,我和二哥与束连成商量,事情既已办毕,我们兄妹先行回府,人和琴谱就由平王带了进宫复命。

束连成见我一脸倦­色­,点头应了,于是二哥调转马头,与无颜并辔而行,三辆马车一辆向着凌府,两辆向着宫门各自驶去。

车中除了我,还坐着荷烟和小月。我原本打算让荷烟、小月和长亭都留在潞州舅舅家,还可帮助照顾即将生产的素月,没想到只有长亭愿意留下来,荷烟和小月是说什么也不愿意,非得跟着我,临行前拉住了我哭哭啼啼,就是不放手。我正打算苦口婆心地劝说一番让她们留下,束连成却开口帮腔,将这俩人塞进了马车,我只得作罢。不过也好,这一路行来我们三人说说笑笑,时间却是好打发多了。

她们两个都是南方人,从来没出过远门,这一路北上,天气是越来越冷,好多地方都下起了雪,我内力深厚,倒是没觉得有多冷,她们两人却给冻得够呛。

刚进府,二哥的小厮小文小武就上来将他拽了去,这位哥哥一向待下人也是亲厚的,所以没人怕他,出趟远门回来,总不会空着手的,敢情小厮们是想讨点赏头。我笑着看他们走得没了影儿,心下倒是挺挺羡慕的,我的丫环就不见出来迎我!

一路上丫环仆­妇­们见到我就躲,奇怪了,这凌府的人,一个个神叼叼的,再这么下去,迟早有一天得变成­精­神病集中营!我暗自嘀咕着,带着丝狐疑向沁竹苑走去。

进到苑内,原以为会得到银笙和锦书的热情相迎,谁料想却是一个人影也没见到,只见满园的枯枝横斜,冷冷清清,一片萧条的景象。

这两个丫头一向勤快,将沁竹苑打理得­干­­干­净净,井井有条,这回是怎么了?难道就因为我丢下她们一个多月,就跟着别人学坏了,竟趁着我这个上司不在学会偷懒了?

荷烟见此情形,对小月使了个眼­色­,两人便在墙角找了扫帚,开始打扫起来。

“这才刚回来呢,你们不嫌累啊!快放下,这活儿轮不到你们俩来­干­!”我上前抢过扫帚,顺手一丢,大声喊道:“银笙、锦书,我回来了,快出来!”

屋里仍旧静悄悄的,一点动静也没有,这是怎么了?

无颜步伐很快,这厢功夫已经把所有的屋子都转了一圈,出来回道:“小姐,屋里没人,桌上落了灰尘,倒像是几天没人住了!”

有点不太对劲!

“你们俩先进屋休息,我们出去问问是怎么回事。”我对荷烟和小月吩咐了一声,领着无颜急步出了房门。

让无颜去找其他下人打听打听,我向净心斋走来。大娘虽不管家,好歹也是这府中的大夫人,有什么事她想必知道。

刚进到净心斋,大丫头婵娟迎面走来,表情惊异:“四小姐回来了!可有回过沁竹苑?”

“回过了,银笙和锦书两个丫头不知跑到哪儿去了。我只得一个人过来给大娘请安!”

婵娟将我拉到一旁,悄声说道:“难得四小姐一片孝心!夫人这阵子­精­神不好,我刚服侍她睡下,这请安就免了,你还是快想想办法怎么救银笙和锦书那两个丫头吧!”

“出了什么事?银笙和锦书怎么了?”见婵娟显然是知道个中底细的,我急忙问道。

“四小姐,我说给你听,不过你要先答应我,千万不要冲动,否则不仅救不了她们,搞不好连你也会受连累!”见我点头应允,婵娟这才接着说道:“哎!也不知这事是怎么起的头,反正一开始是锦书和五小姐的丫环绿萼起了口角,锦书就被五小姐差粗使仆­妇­打了几下板子。本来忍一忍这事也就过了,不曾想你那银笙平日里是个明白人,在这事上却犯了糊涂,几日后遇上绿萼,一言不和,竟将那绿萼扇了几巴掌,脸都打肿了。那绿萼一向受宠,岂能­干­休,将事情告到了三夫人那里,当下三夫人就将银笙关进了柴房,可怜锦书伤还未好呢,去求情,也一并被关了,饭也不给吃,现下已经关了三天,三夫人不准任何人去看,还叫老妈子给找个人,要将她二人配出去。听说东门外的刘员外刚好要讨第九房小妾,打发人来看过了,定下了银笙,锦书也配给了门房下守园子的驼子陈贵,三日后是黄道吉日,这花轿眼看就要上门了!”

敢趁我不在动我的人!我握紧了拳头,眼里寒光乍现,婵娟看得打了个冷颤。收起了杀人的目光,我对着婵娟淡淡一笑:“谢谢你告诉我这些,婵娟姐姐,别的人可是见到我就躲,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这下清楚了!”

“四小姐,你可得想个万全的法子再去啊,听说几个王爷与小姐都相熟,要不小姐请他们跟老爷夫人说说情,兴许就好了,你可别把事情闹大了,对你自个儿不好。”

我淡然笑道:“你放心,我自有主张!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不过要是有人喜欢闹大,我也不会反对!我的人,谁也别想动!”

看到我似乎成竹在胸,表情与平日里不大一样,婵娟有些惊讶。我拍拍她的手,示意她放心,便向柴房走去。路上碰到无颜,事情的经过他也知道了。

柴房门口守着两个小厮,见到我,伸手拦住:“夫人吩咐了,不许任何人进去!”

“两位小哥,”我笑道,“银笙和锦书是我的丫环,即使犯了什么错,我不在时由得别人来罚,我回来了自然由我自个儿来管教,有人问起,你们照实说人被我带走就是了。”

那两人估计是三夫人的亲信,竟然死活不让我进去。我怒了,冷声说道:“让开!我并不想与你们为难,再不让开,别怪我不客气!”

岂知两人鼻孔朝天,摆明了不将我放在眼里,一幅“我就是不放,你奈我何”的样子。

“无颜!”我叫了一声,径直往里走去。两人上前要拦我,被无颜一掌一个,打晕在地。

进入柴房,里面很­阴­暗,堆着些府里没用的东西,乱七八糟,散发着一股霉臭味。因为天气冷的关系,银笙和锦书相拥着缩在柴堆后面,青白着脸,瑟瑟发抖。

见到进来的是我,银笙一下子睁大了眼睛:“小姐……”

我上前摸了摸锦书的额头,这丫头发烧了,怪不得昏迷不醒。

“你们两个这样子,还真是给我丢脸!”我轻轻叹道,叫无颜过来抱了锦书,我扶起银笙背在背上便走。

“小姐,这成何体统,快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银笙在我背上虚弱地叫道。

“逞什么强,浑身是伤,而且饿了这么些天,还有力气走吗?别吵了,你想快点把三夫人引过来,再将你打一顿关进柴房吗?”听我这样说,银笙不说话了,乖乖地伏在我背上。

凌府的下人看到我背着银笙出现,一个个瞪大了眼睛看着,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估计要不了一会儿,这里的情形就会传到三夫人那儿去了。

“为什么不出手?”我问道。

“小姐不是说过么,不能让人知道咱们会功夫,我们也是怕给小姐带来麻烦!”银笙贴着我的耳朵说道。

我心头一热,这两个傻丫头,都快被人打死了还记着我的话,要是出手的话,那些家丁哪里是她们的对手!

回到屋里,荷烟和小月并没按我说的休息,趁着这个时候已经把院里院外打扫得­干­­干­净净。见我们进来,赶紧上前帮忙把人扶了进屋躺下,打来水为两个伤员擦洗着。

无颜去请大夫去了,我暗自思量着,一切都是凌明珠惹出来的,这丫头,我都不计较她抢了我该拥有的一切,她居然对我怀恨在心,知道我把银笙和锦书当亲姐妹,竟然对她们下手。三夫人管着这个家,惩戒丫环的权利她当然有,暂时我却不想和她撕破脸,要保银笙和锦书,须得想个好一点的法子。

下人来报,说是昭王在前厅要见我。

“请王爷移驾到沁竹苑来吧,我这里忙着,没时间!”

我挥挥手,打发走了传话的下人,我和束潇然在人后都是直呼其名,他还会为这点小事怪罪于我?

不一会儿功夫,束潇然带着随身侍卫叶轻尘进来了,笑着对我说道:“云萱,在忙什么呢,连走几步路的功夫都没有?”

我也不隐瞒,将事情的前因后果大概讲了一下,问他道:“你有没有法子,帮我想想,三日后那刘员外就要来迎亲了!”

束潇然想了想,说道:“不好办!这是你们的家事,我也不好Сhā手,何况丫环的事,当家夫人要怎么处置都行。”

无颜带了大夫回来,我们一起进到屋内。大夫给锦书看了病,开了治风寒的药,另外又给了我们一瓶治外伤的药酒,我吩咐无颜赶紧照方去抓了来,荷烟和小月则帮忙擦药酒。

“又没犯什么大错,这下手也恁狠了些。”束潇然说道。

“王爷上回赏赐给属下的药膏,对治疗外伤极为有效,属下那里还有不少,不如一会儿遣人送些过来,给两位姑娘用。”不轻易说话的叶轻尘说道。

“好啊,你想得倒周全,我那里也还剩下些,一会儿差人一并送过来。”束潇然笑道。

“如此我代两个丫头多谢王爷,多谢叶侍卫!”宫中的药都是好药,束连成竟愿意拿来给丫环用,可见这人心­性­倒是不错。

“王爷找我可有事么?”这时我才反应过来,我一回来束潇然就来找我,肯定是有事。

“昭兰妹妹已嫁去了南越,她一回来就对宁亲王说了和你很投缘,要认你做妹妹。刚才在宫中才听二皇兄说你回来了,宁亲王和王妃就叫我过来,请你明日过府一叙,既然你有事在身,那我转告王爷王妃,改日再去!”他说道。

“既是嘉和公主的爹娘,云萱自当去拜访,还请王爷转告他们,等此间事了,我自会去的。”

“那我就先行告辞!”束潇然叫上叶轻尘,我送他二人走出院外。

叶轻尘不爱言笑,和我家银笙倒有几分相似。我盯了他几眼,这人倒是一表人才,脑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我有了主意。

初次交锋

“王爷,我有个主意,能帮我家银笙渡过眼下这个难关,端看你和叶侍卫肯不肯帮这个忙了!”我眼睛盯着叶轻尘,那表情就像猫见了老鼠,恨不得一下子扑上去将他逮住。

“哦,我们俩竟能帮得上忙么?说来听听!”束潇然一听,顿时来了兴趣。

“先问一句,不知叶侍卫可曾婚配?”

束潇然眉一挑,已然明白我的用意,笑道:“轻尘今年二十有四,孑然一身,还不曾婚配。”

叶轻尘脸上一红,也猜到了我的用意,说道:“王爷,属下只想尽心尽力侍候王爷,别的还不想过早打算。”

“你不想救银笙吗?难道你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么美丽善良的姑娘嫁给那个半截都入了土的刘员外去做第九房小妾,说不定被他折磨得生不如死吗?”我以一副痛心的表情面对着叶轻尘说道,心里想的却是如果银笙真的嫁过去,怕是把那个什么刘员外还未进洞房就被她几拳给打死了。

“想……想救的,不过救银笙姑娘还有别的法子,不用拿她的终身……”

“放心吧,我只是‘借’你一用,不会逼着你娶银笙。我家银笙也曾立誓,若非是真心相爱之人,她宁肯终身不嫁。”我笑着打断叶轻尘,想想又加了一句,“不过银笙真的和你很相配,不是我吹嘘,我家银笙文武双全,不仅能写能画,还会一手好针线,你要是想假戏真作的话我大力支持!”

听了我的一番言语,束潇然哈哈大笑,也在一旁添油加醋:“轻尘,云萱说得是呢,本王也举双手赞成!”

我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叶轻尘只是闷声不语,不过那胀红的脸泄露了他的紧张,这家伙,肯定没有谈过恋爱!真是清纯啊,找机会得跟银笙好好说说,那怕被银笙提着菜刀追杀也要说,这样的大好青年如今不多了,得牢牢抓住,不行就将他生米煮成了熟饭,看他还能逃出我家银笙的五指山!

一切说定,别过了束潇然回到沁竹苑,这赶热闹的都已经挤破了门,荷烟和小月站在一边战战兢兢,无颜则守住西厢房的门,任那些小厮护卫如何喝斥,就是不让人进锦书和银笙的房间。

“见过二娘,三娘,五娘!三姐好,五妹妹好,六妹妹好!云萱刚回来,还未去向各位长辈请安,倒劳动各位先来看我,怎么过意得去呢!”我一一打过招呼,顺口说道。

“哼!嘴上倒说得好听,”三夫人坐在那里,突然一拍桌子,“你眼里何曾有我们这些长辈?”

“三娘说笑了,要是云萱目无尊长,又岂会看得见三娘坐在这儿!”我抿嘴一笑,见那三姐妹还站在一旁,招呼道:“荷烟、小月,去别的屋里搬几把椅子过来,让几位小姐坐下,可别怠慢了客人!”

“四小姐,你可别和夫人打哈哈,夫人问你正经话呢!”三夫人身边的秦嬷嬷说道。

我脸­色­一变,厉声说道:“秦嬷嬷说的什么话,难道我一个凌家小姐,说的是什么不正经的话不成,你觉得哪句话不正经,指出来我听听!”

在她们眼中,我一向是个唯唯诺诺,胆小怕事的主儿,何曾想到我也有这样声­色­俱厉的一面,顿时吓了一跳,默不作声。

“咳!”三夫人瞪了秦嬷嬷一眼,将目光转向我说道:“你的丫头犯了错,我是当家主母,惩罚一下也是应该的,你怎么不问青红皂白,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将人带了回来,开了这样的先例,以后要是再有下人犯错,我还如何服众?”

“这事儿我原本就要去回三娘的,既然三娘已经知道了,我就不多说了。既是我的丫头犯了事,当主子的总不能被蒙在鼓里吧,我当然要问清楚来龙去脉,如若该罚,我绝不绚私。”

“至于我把人带回来嘛,三娘将人关起来饿了三四天,是铁打的人儿也受不住啊!锦书那丫头发着高烧,我刚请了大夫给她瞧过,还不知能不能熬得过今晚去。要是我晚去一步,只怕这人就没了,那样的话传到外人耳朵里,别人不明白事由,还道我们凌家仗势欺人,逼死了丫头。我也是为着三娘你考虑,才把人带了回来。”

我一席话,将凌府的名声,锦书的­性­命都绕了进去,听得她一愣一愣地,怕事情真如我所说的闹大了动静不好收拾,不由得也有了三分怯意。

“如此说来,难道就这么算了?”三娘心有不甘。

我等的就是这句话!

“三娘说的是,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这事情是怎么发生的,锦书是起不来了,正好绿萼也在场,今儿就让银笙出来,让她与绿萼姑娘好好对质,看看这两个丫头是如何‘罪不可恕’!”

我家无颜就是聪明,我这里话还未说完,他那里已经把银笙带出了屋。

“绿萼姑娘,银笙,你们两个好好把事情给三夫人说清楚了,一句都别漏,否则说错了,可别怨人冤枉了你们!”我一双眼睛冷冰冰地看着众人,想是没见过我有这种凛冽的眼神,不少人竟不敢接触我的目光,低下了头。

绿萼拿眼扫了一下三夫人,又看了看明珠。

三夫人皱了下眉头,轻哼了一声:“绿萼,四小姐的话你没听见吗,把那天的事情再说一遍,免得冤枉了四小姐的丫头!”

“事情是这样的,”绿萼缓缓说道,“那日我和五小姐在花园里遇到锦书,她对小姐出言不逊,小姐就叫张嬷嬷打了她几下板子,后来我遇到银笙,为这事两人就吵了几句,她上来就打了我几巴掌,我的脸肿了好几天,擦了不少药才消下去。”

“三娘,府里的规矩奴才冲撞主子确实是要打板子的,随便打人也是要罚的,对吗?”我问道。

“对啊!”三娘不知我为何这样问,只得应到。

“绿萼说得简单了些,银笙,你来说说,说详细点儿!”我转头说道。

银笙跪下道:“夫人,小姐,绿萼说的不实,那日锦书遇见五小姐和绿萼,原是绿萼先开口骂锦书,说她是个贱丫头,还说,还说……”

“还说什么,你只管说便是!”我说道。

“她还说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丫头,说四小姐主仆一个样,只会到处勾引男人,让平王、昭王、七皇子都围着她转!”

此话一出,满座皆惊,三夫人也是一脸谔然,敢情绿萼和明珠告状时没串好供,对以上言行,三夫人并不知情。

“你胡说,我没有说过!”绿萼脸­色­苍白,跳出来说道。

“是不是胡说夫人在这里,她自会判断,你一个丫头出来多什么嘴,你不怕别人以为你是心虚了么?”我盯着绿萼,缓缓道来。

三夫人喝斥道:“绿萼,没你Сhā嘴的份儿,站一边儿去!”

绿萼只得恨恨地站在一旁。

“银笙,接下来怎样,继续说。”我说道。

“锦书气不过她说小姐,就顶了几句,说五小姐本就技不如人,输给了四小姐,有本事就赢了四小姐,让那些个王爷皇子也围着她转去。五小姐当时也在场,听了很是生气,就差人打了锦书几板子。”

“五妹妹,是这么回事吗?”我看着凌明珠,等着她回答。我知道,以她的心高气傲,是不屑于说谎的,像她这种人,会害人,却不会编谎话,她不说话,就代表默认了。

银笙接着说道:“后来有一天我又遇到绿萼,我本不欲理她,她却上来冷言冷语,说是主子在外逍遥快活去了,丫头在家,这回可勾不到什么王爷皇子了,我想到事情都是她惹起的,她骂了小姐,还置身事外,锦书却被打得一身是伤,一怒之下就扇了她几个耳光,这之后三夫人就将我关起来了,在柴房的时候绿萼又支使家丁打了我一顿,才有了这身伤痕。”

我轻笑着说道:“三娘,这一面之词嘛也不可全信,要不要再找当日在场的几个丫环,还有打人的那几个家丁来问问?”

三娘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见我如此说,知道我已经了解过事情的真相,只得说道:“不用了,我相信银笙说的是实情。不过两边的丫头都有错。”

“三娘说的极是,锦书冲撞了五妹妹,是该受罚,这绿萼言语冲撞了我,我不会计较。”

见三娘、明珠和绿萼都似松了一口气,我接着说道:“可是她的言语冒犯了皇子……何况我是和二哥一起,奉了皇上的旨意与平王一起去办差,却被说成是去逍遥快活,咱们听了不打紧,惹是外人听了传出去,被人误解了,那可是诛九族的罪啊!”

这顶大帽子扣下来,三夫人抗不住了,手一拍桌子,叫了声“来人”,绿萼一下子吓蒙了,跪了下来辩道:“夫人救命啊!奴婢说的原本不是这个意思,奴婢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谩骂王爷啊!”

她一边说,一边磕头。真是不经吓,如果她硬咬定了没说过上面那番话,我还得费劲去找人查实,现下她这样一说,倒让人知晓她是真说了那话了,果然是做贼心虚啊!

“将绿萼带下去打二十板子,关入柴房,明日里着人伢子卖了!”三夫人一字一句地吩咐道,眼睛却盯住了我。

要知道我是不怕和人比瞪眼的,我看着她,欣然笑着。

锦书、银笙,我说过,别人怎么对待你们的,我要她感同身受,这下绿萼知道打板子是什么滋味了!让人伢子卖了,那多半是卖入娼门。如果不是练过我的独门内功,不易伤着内脏,锦书和银笙连番遭打,也难逃一个“死”字。绿萼啊绿萼,须知这是你自找的,也怪不得别人!

“三娘,既然事件的起因是绿萼,银笙和锦书也按规矩罚过了,这许人之事,是不是就算了?”事情还没完呢,主要的就是嫁人这点,我趁热打铁地提道。

“锦书许给陈驼子之事就罢了,不过刘员外那里,我已经收了他的礼金,银笙嫁过去虽是做小,好歹也是太太,不至于委屈了她。”三娘说道。

“三娘说的是,不过她们俩是云萱的丫头,云萱还以为就如同当年的素月一样,她们的事自个儿可以作主,已经在一个月前将银笙许配了人家。”当年素月出嫁,也是由我作的主,只不过事后给我爹带了封信,老头子也没说什么。

三娘明显地不信,想是我拿话搪塞她。

我看了看银笙,见她微张着小嘴盯着我,赶紧瞪了她一眼,她配合地低下了头,我这才笑道:“银笙这丫头想是害羞,没将这事告诉三娘。在接我们回天京的路上,碰上了强盗,昭王有个侍卫叫做叶轻尘的,舍身救了银笙,还为她受了伤,银笙一路上不避闲地照顾救命恩人,我索­性­将她许配给了叶轻尘,这事儿是昭王爷亲自作的媒。刘员外那里三娘不好说,索­性­将这事告之男方家,由他们自行去找刘员外说清楚整件事,想必王爷出面,刘员外不敢为难。”

见我将王爷都抬了出来,由不得三娘不信,只好说道:“既是如此,刘员外那里也不用王爷出面了,我会跟他说清楚。”

自我提到束潇然,明珠就一直拿眼瞪着我。真受不了她,我和束潇然又没什么,何况她都被皇帝指给苏状元了,还在那儿自我可怜,有什么用!

三娘没想到从小不声不响的我会有这么厉害的言辞,这下她不得不注意到我了。从她走时的表情,我知道我已经落入了她的眼中,不过我不再是当年那个懦弱的小女孩了,一个死过两次的人,还有什么好怕的,而这个秘密,只有我自己知道!

人群陆陆续续退了出去,小妹云萝最后一个走,经过我身边时,这个从未和我说过一句话的小姑娘睁着那双酷似五娘的眼睛,笑眯眯地对我悄声说道:“四姐,你好厉害!”

五娘也微笑着对我点了点头。我回了她们一个善意的微笑,目送着她们母女缓缓离去。

边玉

束潇然送来的药当真是好药,才擦过几次,那伤痕便已淡去。可惜我不知道配方,不然配出来卖的话销路一定不错,药名嘛当然就叫“疤痕平”或者“疤痕灵”。古代的好东西其实很多,不过古代人都喜欢秘而不传,所以后来才会绝迹于世,当真可惜!

守了几日,等锦书从昏迷中醒来,并且能够下床了,我这才放心。

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我照例简单地乔装改扮一番,来到天京城的一座院内。

这院落原是一位富商之家所有,不知怎的这家人自打建了这座院落之后,接二连三地死人,人们传说这院中有鬼,在月黑之夜会出来索人命,屋主很害怕,将这屋子卖了举家搬迁,我以很便宜的价格盘了下来,将它交给我的手下打理,作为我在京城的秘密联络地。

这几日刚下过一场小雪,天京城的墙瓦砖檐都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白­色­,在夜­色­中泛着光。我来到后院,抬头看了看,和我每次来的时候一样,在那棵已枯的桃树上,挂着一盏破旧的绿纱灯笼,那绿光在风中摇曳不定,形同鬼魅。

灯笼在,证明赵昂就在。我微一运劲,轻身跃上墙头,翩然进入院内,足尖过处,踏雪无痕。

屋里亮着灯,除了赵昂,还另有人在,因为我听见了两个人的声音。

“事情都办妥了么?”这是赵昂的声音,我很熟悉。

“放心吧,一切都办妥了!第一手的情报已经交货,在我手里收集的情报,没有一次不准的。”这个声音很好听,带着慵懒的气息,声音的主人也是个男子,显然也是我的下属。

如果说我是暖阁的董事长,那么赵昂应该算是总经理,资金由我提供,所有的事情却都是赵昂一手­操­办,人手也是他找的,所以我手下的人其实大多数我都没见过。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相信赵昂。

笃笃,笃笃!我轻扣门扉。门内有片刻的时间声息全无,然后那个陌生的声音问道:“谁?”

我没作声,等赵昂拉开了房门,这才说道:“是我!”

赵昂恭敬地叫道:“楼主!”将我迎进了屋内。

屋中的男子听见赵昂叫我楼主,一双眼睛如电光般向我­射­来,将我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可惜本人戴着面具,他只能看到一个衣架!

那男子乌发如漆,只顶端用了一根银­色­丝带绑着,长长地披散下来,一双眼恰似夜空中的寒星,闪着诱人的光芒,引人不自禁地沉入其中。

他斜靠在椅背上,单手支着下颌,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那模样,那姿态,竟是无法用言语来形容。我看得愣住,目光锁住了那张脸,难以移开,半晌才回过神来。

世间竟有这样美的男子,比之端木偁竟毫不逊­色­!端木偁给人的感觉是“冷”,他给人的感觉却是“暖”,因为从进门到现在,他的脸上一直挂着笑容,如果不是他的声音和装扮,我还以为他是女的呢!

我想我现在的表情看起来肯定很白痴,幸好有面具遮着!

打量完毕,像是肯定了我的身份,他没有起身,仍旧坐着对我说道:“听说楼主不喜那些个繁文礼节,属下正巧也是!”说话间轻笑出声。

“楼主莫怪,边玉一向如此,不拘礼节,随­性­而为。”赵昂低首说道。

“似恁疏狂,费人拘管,争似不风流!赵昂,你的手下竟然有这等人才!”我回过神来,郎声说道。

“花组就是由边玉负责的,这次要的情报多数由他那里提供。”

“好!”我只说了一个字,这人长得比花还美,由他负责花组,倒是相得益彰。

“听‘四斩’说楼主的轻功非常之好,属下对楼主可是仰慕得紧呢,不知道能不能请楼主赐教几招?”边玉一双明目看向我,渴望地说道。

“楼主,边玉最擅长的就是轻功,只要听说有谁的轻功比他好,他定会找人比个高下。”赵昂在一旁苦笑道。

“不妨事!”我笑道。我知道赵昂对我虽恭敬,他手底下的人却未必如此,如果我不露些底,他们必定不怎么服气,尤其是面前这位,如果不是赵昂对他有恩,这样的人,怕是不会听命于任何人吧!

风花雪月,这四组的负责人都由赵昂所立,据他说都是孤儿,赵昂简直可说是他们的养父,他们对赵昂都很忠心。

转向边玉,我对他说道:“咱们俩就过过招,除了轻功,别的功夫一概不用,看谁能够先从对方身上取下一件物事。”

“好!”边玉一边应到,一边身子激拔而起,向我的面具抓来。

我岂会轻意让他抓到,足尖一旋,人已离了原地三尺。

边玉如影随行,欺身向前,又向我抓来,我再次腾身跃开。如此几次,每次他都离面具近了,却是还未再前进半步,我便失了踪影。

“小心了!”我对他说道,旋身挺进,一时间满屋都是我的身影,分不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待得看清我站在那张雕花大红木桌旁时,边玉束发的丝带已有半截躺在了我的掌心。

他不以为意,笑道:“怪不得赵叔如此敬佩楼主,楼主果然不是凡人,在下输得心服口服!敢问楼主,这套轻功可有名字?”

美丽的男人,要知道我的身体和灵魂都可说是经神仙改造过的,轻功也是神仙教的,别人看来很快的身法,在我眼中就像慢镜头回放,所以我是抢尽先机,你能赢得了才怪!

见他相问,我随口说道:“这套轻功叫做移形换影。”

“果然贴切!”他笑道,“既然楼主有事和赵叔相谈,属下先行告退,后会有期!”

说罢不等我出声,已然远去。这样的下属,倒是不曾见过!

“边玉不喜受人拘束,做事却很认真!”赵昂说道。

“这样正好!我不是说过吗,咱们的人都是来去自由的,不存在谁是谁的奴隶。”我说道。

“楼主深夜来访,不知有何事要交待属下?”赵昂问道。

“要交待的事,在飞鸽传书中都已说过了,只是……”我还真不知该从何说起。想了想,这才对赵昂说道:“有些细节问题想和你商谈一下。”

“楼主尽管吩咐!”赵昂答道。

“赵昂,这次帮平王收集情报之事,我不知道会不会给大家带来来危险,希望你们不要怪我。不过,这件事我是经过考虑的,他已知道我手下的人曾经是追魂阁的杀手,如果不答应他,不为他所用,说不定他会除之而后快,那更麻烦。”

见赵昂欲待说话,我抬手制止了他,继续说道:“你先不用解释,从我救下你的那天,就看出你身上杀气太重,并不简单。你的仇家未曾对你下最后的杀招,也许是看你已经活不下去了,却也有可能是看你已经悔过,一心求死,因此放过了你。我既救了你,只要你好好为我做事,你的过往与我无关。”

我停顿了一下,说道:“你要记住,我做的虽然不是什么好事,却也无愧于天地,你找的那些人,估计是你以前的下属吧?过去他们是做什么的我不管,但是只要在我的手下办事,就要遵守我的规矩,没有我的命令,不允许伤人­性­命!”

小楼做的的确是本分生意,不过,单凭那些酒楼茶馆之类的营生,我不可能创下如此大的家业,还能开办暖阁,投资京城所有的妓馆,并且维持若­干­个像潞州学堂那样的善堂。

小楼是明面上的生意,暗地里我还做着一门无本生意,那就是劫贪官。

贪官是每个时代都存在的,他们的钱财来路不正,即使失窃了也不敢张扬,所以做这门生意风险较小,只要我有足够的自保功夫。

在遇到赵昂之前,我只是一个人单­干­,从踩点到开始行事直至销赃,全是一个人,连几个贴身丫环都不知道。

一年前遇到了赵昂,救了他,他说从此愿终身为奴,报答我的救命之恩。我当时对他说我需要的是能帮我做事的下属,并告诉了他我想做的事:收集情报,惩治贪官!

他答应了,之后他便来到京城,招了一些手下开始为我做事。直到我回到天京,打算将小楼易手,这才又创办了暖阁。赵昂一直以来忠心做事,我的身份也并未瞒他,除了素月两夫­妇­,他是唯一知道我底细的人。当他知道我是女子时,确实吃了一惊,却不曾轻视,反倒对我更为照顾,连飞鸽传书都经常对我嘘寒问暖,我倒像是给自己找了个大爷!

“楼主,我本不该瞒你,”赵昂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我是怕你知道了不用他们。其实我和风花雪月四组的领头,还有暖阁中的几个,我们曾经都是追魂阁的杀手,不过三年前追魂阁就已经不存在了,我们也都不再做杀手,如果不是被逼无奈,谁也不愿意做那种营生。我遇到了楼主,是我的福气,可是他们以前只会杀人,别的什么也不会做,我很记挂他们,加上楼主也需要人,我这才将他们找来,他们都是我信得过的人,请楼主放心!”

“既是你信得过的人,我也放心,无颜跟了我一段时间,他就很好,我相信你的眼光!”我说道。

赵昂明显地松了一口气。

“风花雪月是我定的名字,他们的领头人我只知道风组是无颜,花组是边玉,还有两个是谁?”我问道。

“回楼主,雪组由海笑负责,月组的领头则叫苦泪!”赵昂答道。

“他们都是你原来的弟兄?”

“是!他们都是孤儿,追魂阁主在他们五六岁的时候就将他们带了回来,说起来他们是我一手带大的。”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赵昂信得过他们!我轻轻念道:“苦泪、海笑、无颜、边玉,咦?赵昂,怎么是苦海无边?”

“回楼主,以前做杀手是被逼无奈,取这几字,正是‘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之意。”

“听说追魂阁的人都是江湖上搜集情报的一流高手,如今我的做法还正是让你们一展所长了,只是,让你们劫人钱财,好像与你这个回头是岸的说法有点出入哦!”我叹道。

“楼主不用担心,那些贪官的钱财本来就是从老百姓身上压榨来的,楼主劫了去又不是自己用,而是拿去接济穷苦之人,大家都很喜欢这么­干­,都说这是侠义之道,对楼主很是钦佩!”

“对了,赵昂,还有一件事,为何派无颜到我身边?”我一直有疑问,赵昂明知我不想泄露身份,却让无颜知道了这事。

“无颜­精­通易容,功夫也不错,楼主虽然武功高强,但是不便泄露,有个人在身边,我也放心些。”赵昂说道:“楼主想必是担心无颜你的身份问题,你放心,无颜嘴最是稳了,他不会对任何人说的。无颜擅长易容之术,识人也最准,其实他早就知道楼主是女儿身。”

“什么?不可能啊!”我很是惊讶。

“楼主的变声功夫很好,装扮也没破绽,但是,无颜是故人,他对楼主,记忆深刻!楼主自去问无颜,他不会隐瞒。”赵昂顿了顿又说道,“其实只要无颜恢复本来面目,楼主可能就会知道了!”

同病相怜

我并没有去问无颜,知道他对我好就行了,何必管他长成什么样!他既然不想以真面目出现在我面前,那就由着他吧,等他想告诉我的时候自然会说,反正那张脸我已经看熟了。

为了不让人起疑,我和束潇然商定,在银笙身上的伤未好这段时间,让叶轻尘不时地到凌府来探望探望。叶轻尘也是不怎么情愿,不过王爷发了话,他不从也不行,在束潇然的派遣下,他这几日天天都会到凌府来,有时送送药,有时就是来问句话。

银笙不知根底,还以为我真的把她许给了叶轻尘,一见到那位来,她简直不知道如何是好,总是低着个头,一句整话也说不出来。叶轻尘也好不到哪儿去,总是办完了王爷交待的事便匆匆溜走。

我看他们两人的表情甚是好玩,也不点破。

平王带去宫中的人,­操­琴者之琴声令人回肠荡气,善歌者之歌声令人闻之难忘,作舞者之舞姿令人眼花缭乱。皇上选了百名宫女,令他们教习歌舞,将那曲谱中的曲子配了词唱来,很是赏心悦目。皇上大喜,将其中一名歌女纳入后宫,封为美人,此外还对平王赞赏有加,并下令赏赐这趟潞州之行的几个有功之臣,包括我和二哥,还有端木偁,各得了彩缎十端,黄金百两。

宫中的小黄门将赏赐拿到家中,宣了皇帝口谕后,我爹凌暮天喜不自禁,看我的目光也多了几分关切,对二哥也不像平常那样总板着个脸,还夸奖了几句。

三娘很是高兴自己的儿子终于得到了老爷的赏识,笑逐颜开,不过在听到二哥说一切都是我的功劳时,我偷眼看到她狠狠地掐了二哥一把,顺便白了我一眼。看来我终究是引不起她的好感!

这么一来,最方便的不仅是暂时没人来我的沁竹苑生事,而且我还可以随便出入凌府大门了,毕竟这家中的小姐,不管再怎么受宠的,也没哪个像我这样得到过皇帝的亲口封赏。

我好久没去暖阁了,柳姐姐也不知过得怎么样,四喜班虽不是我的手下,不过他们也是靠着小楼才红起来的,我与班主和班中众姐妹也都有点交情,便想去探望一下。

我进去的时候,柳姐姐正在弹琴,见我进去,上前来一把就抱住了我:“好妹妹,多日不见你了,怎么看着清减了些?”

“姐姐又不是不知道,我是个忙人,哪比得你镇日只是教教小姑娘们学琴,甚是轻闲!”我半真半假地说道。

“妹妹,在凌府有人为难你么?可惜我也帮不上你什么忙!”柳姐姐一脸忧心,转念一想她又笑了,“以妹妹的本事,又有什么能难得倒你呢,你看我这是瞎­操­心!”

我知道柳姐姐对我说的是真心话,这么些年来,她是我唯一的闺中知己。我叹了口气:“我家中姐姐妹妹不少,却没有一个似柳姐姐这样知心的,只怕……若是我不好了,有人还要拍手称快呢!”

她拉过我,将我搂在怀里,轻轻顺着我的头发:“难为你那么小没了娘,也没个人疼你,你就当我是你的亲姐姐,有什么我能为你做的,你只管说就是!”

我静静地感受着这份温暖,柳念瑶,她才像是我真正的家人!今年她就要满十九了,在这个时代,过了二十就是老姑娘了。

我抬头问道:“姐姐,你有没有为将来打算过?”

她凝视着窗外,目光迷蒙:“将来……过一日算一日吧,能得妹妹帮我脱离青楼已是万幸,别的我也不求什么了,只盼能这样一辈子也就好了,将来的事情谁又知道!”

我不再问,心里却想着,她是个好女子,配得上这世上所有的好男儿,我一定,一定要帮她找到幸福!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恋舞进了平王府,平王很喜欢恋舞的舞姿,一回到天京就天天来暖阁捧恋舞的场子,昨日王府才来人接了恋舞过去,说是到府里为王爷和妃子们跳舞。”

听念瑶如此说,我吃了一惊,这束连成也没见他有多爱歌舞,只是找了去讨他老子的欢心,他该不会把恋舞送进宫去吧?

“恋舞自个儿愿意去的吗?到王府去一不小心就容易惹祸上身,常班主怎么说的?”我问道。

“常班主说一切由恋舞自己决定,恋舞倒没有不情愿,反倒很开心,总是说王爷这样,王爷那样的,八成啊她是对平王动了心思。哎!也不知那王爷对她是不是也存了心,若是能嫁进王府作个妾室,那也是个出路。”她说道。

她们就是这样想的吗?只要能作个妾室就是好的了。这么想着,我不由自主地问了出来:“姐姐觉得这样好吗?如果是你,你也愿意吗?”

“恋舞或许还行,她是外表虽柔弱,­性­子强着呢。我这个­性­子就不行了,与其进入那样的人家整天和人争,不如一个人逍遥自在。”她回答道。

我点了点头,没看错啊,柳姐姐果然不同别的女子。

闲话一会儿后,我从暖阁出来,准备回去了。跨出了后院,紧挨着的就是酒楼。我顺着廊下走着,忽然听到一间包厢之中传出一阵喧哗之声。

“瑾徵兄,你既已去过两次,人家都拿言语搪塞,不与你正面回答,摆明了不想将那凌明珠嫁予你,你何必又去!”

苏瑾徵么?我不由得驻足细听。

“老是看人家的冷脸,我也不想去,不过今年我已二十有五,家中老母盼着我能早日为苏家开枝散叶,这今儿才又厚着脸皮去提亲,谁知他家前次避而不见,上次说是改日再谈,一拖再拖,这回却说了,算过了我和明珠小姐的八字,两人不合,听说他家已回了皇上,想要取消这门亲事。”

我听得真切,果然是苏状元的声音。

“这婚事是皇上亲口许的,不同意那就是抗旨!他国公府还能怎的!”一个粗豪的声音说道。

只听苏瑾徵接口道:“人家不愿意,我总不能直接进府去抢人吧!我苏瑾徵不是那没脸没皮的人,如果明珠小姐当真不愿嫁我,我也不会为难她,还会求皇上取消了这门亲事,只怕是威国公见我家境贫寒,不愿将女儿嫁给我!”

我听得专心,没注意到小二端着茶水来了:“客官,请让一下。”

包厢的门“吱”地一下被人拉开了,苏瑾徵的脸露了出来。他是认得我的,看到身着男装的我却是一惊,开口就叫道:“凌……”

我哈哈一笑,一下打断了他即将出口的话:“原来是苏兄在此,正是小弟,夏展瑶,我刚拜访了这儿的琴师,听了一段绝佳的曲子,没想到又遇上了状元公,真是巧得很啊!”

外人只道他说的是“你”字,见我使了个眼­色­,他也马上转过弯来,对我笑道:“难得遇上夏兄弟,我与几位朋友在此间饮酒,请进来喝一杯如何?”

不管怎样我总是凌家人,他们谈论凌家的话被我听了去,只怕他不好意思,我便推辞不去。座中有个身强力壮的男子却出来一把将我拉住:“来来来,即是好朋友,就不要推辞,来喝一杯!”

“这是兵部员外郎张议,”苏瑾徵指着拉我的这位说道,接着一一介绍其他几位,“这位是工部郎中元素问,这位是李莫李公子,这位是喻显存喻公子。”

“幸会幸会,在下夏展瑶,乃潞州人士。”我一一抱拳行礼。

坐下后我开口问道:“几位兄台刚才在说什么?”

那张议甚是豪爽,大声答道:“咱们正说苏兄的婚事呢,皇上指的婚,那凌府却是不愿嫁女儿,害苏兄碰了几次钉子。”

苏瑾徵直对张议使眼­色­,张议却说道:“夏兄弟既是你的朋友,有什么听不得的,让他也来评评理!”

凌明珠一颗心只在束潇然身上,看来她是不喜欢苏瑾徵,故意地拖着想找借口悔了这门婚事,如果是这样的话,苏瑾徵娶了她也不会好过。

“听说那凌府五小姐心高气傲,心思怕是不在一般人身上,娶亲当是两情相悦,不然也不会幸福,苏兄,天涯何处无芳草,以苏兄这等人才,又岂会找不到好姑娘相配!”

我这话一说,苏瑾徵应该明白了我的意思,凌明珠喜欢的另有其人,他只怕难尝心愿。

这李喻元张几人又争论了一番,苏瑾徵说道:“还是夏兄弟说的好,天涯何处无芳草,人家不愿嫁我,我又何必死守着,既与凌明珠八字不合,明日我就进宫请求皇上取消了这门婚事!”

他看着我,可能以为我是为了自家姐妹着想,却不知我真是为了他好,凌明珠那样的女子,心眼太高也太多,何况她压根就不想嫁给苏瑾徵,不然也不会说什么八字不合了,娶进门未必是好事。

我们两个也算同病相怜,差别只在一个被人当场拒婚,一个被人事后拒婚。看来这皇帝一点媒婆的潜质都没有,作的媒是一个都成不了!

告别时苏瑾徵说道:“在下仰慕夏兄的文采,来日有机会定当讨教一二。”

我心虚了一下,我哪有什么文采,比比武功还差不多,反正他也不可能到凌府去找我这个四小姐,只与他打了个哈哈,就此作别。

顿生疑窦

夜深了,我坐在屋中,手托了一本志怪小说,就着烛光看着。书中都是文言文,我看得很是吃力,还好情节离奇,和《聊斋志异》有得一拼,看来每个朝代都有出采的人物。

再扫过几行晦涩的文字,觉得眼睛酸胀,只得将书放下,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缓缓说道:“长夜漫漫,阁下在屋顶上呆了半个时辰了,不闲冷么?难道是要等天亮?”

我早就发现有人在屋顶上偷窥,这才拿起书读了起来,不然谁有那个闲功夫,半夜三更地还读书!

一人身着黑­色­劲装,从半开的窗户中跳了进来,笑道:“展瑶妹妹可真聪明,我在屋顶上就一直猜着,想你到底会不会发现我,你是如何发现有人在屋顶的?”

“这有何难!”我笑着指了指桌上的镇纸。我这个镇纸是铜制的,不同于别人的各种飞禽走兽的造型,也不是常见的条形,我这个是一个简单的圆柱体,巴掌大小,平面打磨得锃亮,可以用来当镜子。

“就凭这个?”岑无寂有些惊奇。

“今夜有星星。”我笑着说了这么一句。

他走过来一看,马上明白了:“我揭开那片瓦,刚好给你看到了一颗。”

“可惜后来又被你挡住了!”我笑道。

“妹妹可真是心细!”岑无寂叹道。

“也不尽然!大哥还不知道,我的感觉比一般人要敏锐,就像你一揭开瓦,我就能感到一丝冷风进入,这么细微的差别,一般人可能是感觉不到的。”

我不是说谎,这是事实。不知道是这个身体原本就头脑敏锐,还是因为我的灵魂有异的原因,反正我的第六感特别灵,甚至奇特到能感觉得到面前的人对我是不是有危险。

现在面对着岑无寂,我知道,他不是危险人物。

他盯着我,面上漾起一阵春风:“证明我没有看错人!我岑无寂的妹子,又岂会同那些凡夫俗子!”

我哈哈一笑:“大哥,我怎么以前没发觉你脸皮有这么厚啊,不是凡夫俗子,难道是仙人?你也太抬举我了!”

岑无寂也是哈哈笑着,带着宠溺的表情看着我:“听说你回来好久了,早该来看你,不过有一些事耽搁了,想来你也不会介意。”

世事就是这么奇怪,我的家人对我漠不关心,却有外人争着做我的哥哥姐姐,而且对我都是很好,我想,或许是老天爷让我投生错了地方,那原本就不该是我的家!

见他一身夜行服,我抿嘴笑问道:“大哥为何这身打扮,敢情是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我也就随口问问,本不指望他回答,没想到岑无寂却是真把我当成了一家人:“我隐身宫中这些年,看七皇子天资聪慧,便真心实意地教他课业,旁的事是一概不过问的,不过最近七皇子身边不大太平,显然平王也注意到了,将他接到了平王府跟在身边。七皇子待我极好,我也不想有人对他不利,这几日暗中查访,发现这些人主要针对的是平王,但是七皇子与平王是亲兄弟,只怕想对付平王的人会先对付他。”

说到这里,他皱起了眉头,脸上浮现出一丝忧­色­:“奇怪的是,我今日跟踪一个监视平王府的黑衣人,那人却进了威国公府,我怕他见妹妹与平王走得近,对你不利,便跟了来。那人进来后却拐到了西面的院落,再未出去。”

“大哥怀疑那人是凌府的人?”我问道。

岑无寂摆了摆手:“妹妹不必多疑,我知此事与你并无关系!”

西面?大哥的梅苑、三娘的桂香苑都在西面,徐管家和一众护卫也住在西面,会是谁呢?

“大哥的怀疑不是没有道理,如果真是凌府的人,只不知是我的家人还是下人了,不管怎样,那都会为凌府带来祸事,如果大哥有什么发现,还请不要隐瞒,与我商量了再作决定。”我也不加隐瞒,对岑无寂说了西面的大致情况。

岑无寂答应了我,说道:“好!妹妹也莫慌,不管有何事,我一定保得你平安!”

“谢谢大哥,”我诚心说道,“夜深天寒,大哥还请先回去吧。”

临走时他回过头来说道:“对了,后日平王新娶侧妃,妹妹可要去道贺?七皇子老早就嚷嚷着要来告诉你了,可平王不许他外出,趁这机会你也去看看他也好,听说你回来了,他一直想着要来看你呢!”

平王已经有一正二侧三个妃子了,居然还要娶啊!怪了,也没听二哥提起!我问道:“新娘子是谁家千金?”

“妹妹想必也认识,是潞州王大人的女儿王娇俏,听说人长得很美,被王爷一眼看上了。”

什么一见钟情,我才不会相信!束连成的目的终是达到了,王大人只此一女,娶了她,潞州的兵权不是掌控在了平王这个姑爷手里?潞州是江南水乡,容国的第一产粮大区,又是水陆交通要塞,是历届兵家必争之地,束连成还真是聪明啊,借口去找个人,既讨了老皇帝的欢心,又不动声­色­办成了自己的事!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可惜那日喝醉了,错过了一场好戏!

“我还没见过王爷娶妃呢,当然不会错过,请大哥转告七皇子,到时候我一定去。”

送走岑无寂,我静立片刻,有些理不清思绪。这凌府是怎么搞的,凌暮天明着呢好像是偏向太子一方,其实最终他会倒向哪一边,还是个未知数;二哥整日里跟着平王跑,要说不是他的人,好像也说不过去;还有康王,他又与凌家有着什么勾结?

政治是最让人头疼的了,比做强盗还难,所以我才不要介入。

我这里正想着,荷烟在外边披着一件外袍走了进来。

“小姐还没睡么?我听到好像有动静,起来看看。”

她倒很机灵!我笑道:“没事儿,是我睡不着,在这儿念书呢,倒吵着你了,这回我不念出声便是!”

荷烟一愣:“小姐说笑了,小姐念书奴婢原该侍候着,怎么还能怕被吵到呢。小姐饿么,要不要奴婢到厨房给你弄点吃的?”

我晚上从来不兴吃宵夜的,忙制止道:“不用了,你也累了一天了,这几日锦书和银笙都没做事,小月又去照顾她俩了,这里里外外都是你在打理着,赶紧去歇着吧!”

荷烟笑着说道:“奴婢不累,不是小姐让奴婢脱离苦海,奴婢如今不知过的是什么日子呢!”

看着荷烟,我这才想起去看柳姐姐的时候并未向她提起此事。柳姐姐如今改名换姓,说不定就在这天京城呆了下去,往日的事情还是不提的好,就让她以新的身份重新开始吧,旧人旧事牵扯多了,容易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我念了半宿,也该睡了,荷烟,你也下去睡吧。”我本来还想去办点事,有荷烟在这里守着,碍手碍脚地。

荷烟应了声是,帮我将窗户关上,转身出去。

我吹熄了蜡烛,上床睡下,过了大约一刻钟,耳听得四周再无声响,一个燕子翻身,拨开窗户,悄无声息地窜了出去。

在自家屋里做贼,这感觉也挺刺激的。当我在屋顶上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看过时,心里面想到。

不负我的期望,有一个房间忽然亮起了灯光,是我大哥的书房。

“事情竟然会是这样,他怎么说?”

大哥在和什么人说话,他口中的“他”又是指谁?我不明究里,只得仔细听着。

“康王说了,平王手里有再多的兵权,也多不过咱们老爷,不过这点还得靠主子你。”这人显见是凌府的护卫。

“我?我能怎么办!也不知我爹是个什么想法,硬是不松口,太子那儿眼见得皇上都有废弃之心了,他还不打算打算!”我大哥口中对我爹有着些许怨气,原来他们几爷子是各自择主,并不同心啊!

“五小姐的婚事那苏瑾徵不是也向皇上请求取消,咱们找了皇后娘娘,在她的劝说下,皇上也已然答应了。老爷既然这么疼五小姐,不如……”

“你想说什么?是说让康王也效法平王,娶了咱们家明珠吗?哼!就算我爹同意了,你以为皇上会同意吗?要真这么容易,咱们凌家早就出了不知多少王妃了!”

“那……”

“这事儿不能心急,慢慢来吧,还得看我爹的意思。”

“对了,我那个四妹妹最近有什么动向?”

我心下一惊,原来我也在他的算计之列!这会是那个我小的时候对我笑容可掬的兄长么?

“正如主子所料,四小姐果然不简单,比之五小姐有过之而无不及,而且最厉害的一点,潞州夏府俨然是由她一个人撑起来的,那四年里她一直都是女扮男装做着生意,不过奇怪的是平王和二爷好像都知道这一点。”

“我就说嘛,我们凌家的人,谁也不是省油的灯!”

我听着这话隐约有夸奖之意,也不知他对我到底存着何种心思。

“如果四小姐帮助平王……”

我听见大哥说道:“再怎么聪明,一个女子也掀不起太大的风浪,你只要记住,咱们的大业、凌家的前途比任何人、任何事都重要便行了!何况,她是我妹妹,自然应该帮我,只是现下先不管她,也好从她那里探到平王的消息。”

我心中一凉,不想再听下去,悄声退了回来。

其实我也算是在帮平王了,毕竟他的所有情报都是我所提供的。如果大哥知道这事,不知会如何对付我!

一个半路认的大哥尚且知道关心我,这个亲大哥却是如此“关心”妹妹的。躺回床上时,我还在想,这日子是越来越不太平了!

贺婚礼

平王娶侧妃,这礼是不能不送的,不过送点什么好呢?礼轻了拿不出手,重的话……本人手上除了皇帝赏赐的货真价实的黄金,别的稀奇玩意儿现在是一件也没有,而且送金子的话也恁俗了点!老实说我也真不忍心送出去,那能养活多少个孤儿啊!

思量来思量去,我把主意打到了我那个爹爹的头上。上次束元晦的生辰那礼物不是他拿来的吗,这凌府我虽还没有探查过,不过肯定存了不少好东西,要是能够不动用我的私房钱,那是最好不过了,让我多叫他几声爹我都愿意!

来到书房门口,红蕉刚好出来,我上前对她说道:“红蕉姐姐,我爹在么,我有事找他。”

红蕉对我笑了笑,说道:“四小姐请稍等,我去回老爷一声。”说罢转身进了书房。

很快她又走了出来:“四小姐请进,老爷等着呢。”

我道了声谢,进到屋里。

凌暮天坐在案后,手里提着笔正写着什么,我在离案几两米远的地方站住,轻声说道:“女儿拜见爹爹。”

他并未抬头看我,手中边书边问道:“你来了,有什么事?”

话语简单直接,就好像是问他的下属。

我说道:“听说今儿是平王新娶侧妃,女儿并未收到请柬,不过与平王相识一场,不知道该不该去道贺,特来问问爹的意思。”

他停止了书写,抬眼看向我,那眼光锐利无比,带着一种研判。我与他对视着,慢慢等着他开口。在盯得我眼睛发酸的时候,他终于说道:“这一次你能得到皇上的赏赐,也是沾了平王的光,你二哥这一向也多亏了有平王提携,你们两兄妹是应该亲自去道贺才是。”

我趁热打铁,赶紧问道:“不知道要送什么贺礼才好,女儿不懂,特来请爹爹拿个主意。”

“这个你就不用­操­心了,我会吩咐你三娘挑两件好的,一会儿送去给你,你和你二哥一道去吧。”还算老头子识相,我心里这下可是真乐了,面上也露出了笑容。

“多谢爹爹!女儿这就去找二哥。”我提起裙角,转身便走。

“等等!”凌暮天突然说道。我呆了一下,不知他还有什么事,回过身看着他,看了我半晌,他叹了口气,挥挥手说道:“算了,没事了,你出去吧!”

奇怪!猜不透他是什么心思,甩甩头,我冲着一直守在门外的红蕉打了个招呼,蹦蹦跳跳地找二哥去了。

还好二哥成年了,没和他娘住在一起,我不大喜欢看她娘的脸­色­,那三夫人像是上辈子跟我有仇似的,她看我的神情永远透露着厌恶。

二哥住的地方叫松苑,顾名思义,这儿种的全是松树,时时刻刻都是生机盎然。我和二哥见面都是在外头,这地方我只来过一次,我走进去,幸好他还未出门。

“二哥,爹说了,平王今儿娶新妃子,你得带上我去,一会儿他会把贺礼送过来,咱们就不用破费了!”我高兴地大声说着。

二哥苦着一张脸:“平王还说这事儿不让你知道,怎么你偏生知道了!带了你去,他还以为是我说的,这可怎么好!”

我奇怪道:“他结婚为什么不能让我知道?”

“这我哪儿知道啊,他是这么吩咐的!”二哥说道。

“不管他,你就说是爹爹让我去的不就结了?”我对二哥说道,“你准备好了没,咱们这就去吧,我还没看过王爷娶亲呢!”

带上徐管家送来的礼物,我和二哥坐上马车,向平王府驶去。

我打开装礼物的盒子看了看,一盒中装的是一对玉镯,是上好的血玉,价值连城;另一盒中装的是一把剑,剑身泛着寒光,弹一下剑身,隐有龙吟之声。

我不禁叫道:“好剑!”

“你也懂得这是好剑啊!”二哥笑道。

“看这剑光森森的样子,还会发出声音,肯定是好剑了,不然爹哪会拿来送人。不过婚礼送剑,这合适么?”

二哥笑道:“平王尚武,兵器中尤其喜剑,送他这个是再好不过了。”

原来是这样!束连成既然喜欢剑,家中一定也收藏了不少好剑,什么时候有机会能欣赏欣赏,本人也最喜欢剑了。

不一会儿到了平王府,和平王认识这么久,他的府邸我却是第一次来。进到里面,看到束连成一身大红喜服,带着他的几位王妃,正与上门道贺的宾客一一打着招呼。

我和二哥将礼物交到王府管家手里,门房唱喝道:“威国公府二公子、四小姐前来道贺。”

束连成猛地将头转向了我们,脸上微带讶异。

我上前施礼:“恭喜王爷,贺喜王爷!”

他上前一把握住了我的手:“你怎么来了?”

我今天可是身着女装呢!即使是以男装示人,这样的动作也不太适合,我赶紧抽手,可是已经来不及了,平王妃那儿已然­射­来一道寒光。不行,可不能让她误会!

还好束元晦那小子兴高彩烈地过来了:“云萱,你终于来了,我等了你好久!”

我上前拉住他的手笑道:“呵呵,七爷即知道我要来,可准备了什么好东西给我?”

眼见得楚湘寒、端木偁、岑无寂等人也走了过来,我上前一一打过招呼,顺便又放开了束元晦的手,拉住了楚湘寒的衣袖:“楚大哥,好久不见!”

楚湘寒摸了摸我的头:“云萱妹妹长高了!”

我斜眼瞟过去,平王妃的眼光原本一直在我的手上打转,这回儿嘴角含了一丝轻蔑的笑,看向了别处。

原本我的名声在这天京城中就不怎么好,只要你别把我当眼中钉,随你怎么想吧,反正对于我来说,握手只是一个基本礼节,我也不在乎什么名声,我心下暗道。

我也管不了许多,反正那些名媛淑女我也没几个认识的,­干­脆和二哥他们坐了一桌。席间众男子一个个对我呵护有加,看得其他姑娘一脸嫉妒,不时对着我们这边指指点点。

我才无所谓呢,你们就羡慕吧、妒忌吧!我拿眼扫着全场,看看还有哪些熟人,一眼看见韩相之女韩惜影对我点头微笑,并起身走了过来。

这位韩姑娘身为宰相之女,却没有半分架子,我对她印象很不错。她走过来对我说道:“凌小姐,不如到那边去和我们坐一桌吧。”

我看了看她那一桌的莺莺燕燕,吐了吐舌,笑道:“别叫我什么小姐了,怪生疏的,咱们以名字称呼吧,我叫你惜影,你叫我云萱。谢谢你!我挨着我二哥坐这儿就行了,出门前我爹吩咐了要他照顾我的,可不能让他偷懒。”

韩惜影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好啊,叫名字更显得亲切呢!”

我看了看一桌的美男子都在看着我们俩,笑着拉韩惜影坐了下来:“惜影你也别过去了,我们这桌也没坐满,­干­脆你就坐在这儿陪我吧!”

“那不大好吧!”她腼腆地说道。

“有什么不好的,我不也坐在这儿么!”我说道。

她抬眼看了看那几位,还是楚家哥哥好,说了一句:“韩姑娘莫要推辞,就和我们坐一桌吧,也好和云萱妹妹说说话。”

韩惜影这才答应了,过去和另外几个姑娘打了声招呼,在一道道羡慕的目光中施施然走了回来坐下。

“云菲姐姐和明珠妹妹怎么没来?”她问我道。

敢情她与她们都熟识啊!我看了一眼李子悦,笑着答道:“三姐在家准备嫁妆呢,哪里有时间到处乱跑,五妹妹么我也不太清楚,最近我都没上她那儿去。”

李子悦脸上一红,笑看着我。

束元晦说道:“凌云萱,你怎么只顾着和别人说话,都不理我!”

“大人说话小孩子别Сhā嘴,小心姐姐不买糖给你吃!”我对束元晦凶道。

韩惜影睁大了眼睛,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担心地说道:“云萱,你怎么敢和七皇子这样说话!”

我哈哈一笑:“你别担心,七爷不会生气的,我们一向都这样说的。”

看束元晦鼓着腮帮子,狠狠地瞪了我一眼,却是没有说责怪的话,韩惜影这才松了一口气,有些好笑。

“我这下知道了,你为什么这么招人喜欢!”她轻颦浅笑,“你说话自然天真,很是率直。”

我口里道着谢,手不停歇地亲手剥了一个桔子送到束元晦手中,那小子马上不生气了,张开嘴乐呵呵地笑了起来。韩惜影也看得不住好笑。

“云萱!”

我转身向后,只见束潇然穿着一件白狐毛的大氅,笑看着我,风姿绰约,玉树临风。

我心下暗赞一声,这束潇然穿白­色­的衣服还真不是一般地好看。

“啊,昭王爷,请坐!”我说道。

束潇然将大氅脱下,交到叶轻尘手中,叶轻尘拿着它退下了,嘱咐丫头拿来一把椅子,他便挨着我坐下。

“锦书和银笙可好了?”

“多谢王爷,已经好了,改日云萱亲自领着她们到王爷府上道谢。”

束潇然并不推辞,反倒说道:“好啊,我等着!”

我们在这里闲话的片刻功夫,束家几兄弟粉墨登场,除了太子束浩天和康王束成孝,另外的三皇子睿王束啸天、六皇子怀王束常宁我都没见过。

听到介绍我时,他们看我的眼神都有着惊奇,难道说这些人都听过我的名字?

束成孝看到我,笑嘻嘻地说道:“四小姐,咱们又见面了,四小姐可是出落得越发漂亮了呢!”

我看他的笑容透露着一丝邪气,直觉告诉我这个康王是个危险人物,我立马变成了端庄的淑女,有矩有礼地应道:“王爷过奖!”之后退在一旁,不再接话。

束成孝眼见无趣,和睿王、怀王坐到了另一桌,眼睛却不时地瞪向这边,看得我毛骨悚然。这人看来和我八字不合,我一见他就有些悚,莫不是我的克星!

束潇然察觉到了我的紧张,从桌子底下伸过手来握住我的,紧了紧,低声对我说道:“没事!”

我看着他温柔的笑脸,心下的那丝悸动好似被这笑容抚平了,对他回以一个微笑,想到祭天那日,他也是这样握住了我的手,在喧嚣的街市走了好长一段路……

轻歌浅笑

作者有话要说:叫“轩”的这位朋友,你的评各章相同,会被看成刷分删掉的,我的留言你可能没看到,所以来拦一下,不要浪费力气打分了,谢谢你,有这个心就好,遇到确实有感而发再留言吧!平王虽是娶的侧妃,说起来不过是个妾,不过因着王娇俏怎么着也是个四品大员之女,这婚事办得还是很有排场的。吉时将到,束连成身挂红绸,骑了高头大马到新娘子下榻的驿站迎亲去了,端木偁和束家几兄弟也跟了去,我们这桌就留下了二哥、岑无寂、楚湘寒、李子悦、韩惜影和我。

束潇然走时问我:“想不想去看迎新娘?”

我答道:“不想!”其实心里想的是不想看到一个女人嫁人为妾还搞得这么风风光光,焉知这风光能维持多久,何况那屋里还有几个当年也是这样被大红花轿抬进门的,如今自己的丈夫娶别的女人,还要跟着张罗!

我们在这边吃吃喝喝,就等着新娘子迎进门。大约两盏茶的功夫,人终于回来了。

“新娘子进门了!”外边一声欢快的叫声,众宾客全都站了起来,拥向门口,分列在两旁。

束连成下马,踢轿门,然后在喜娘的引领下,与头顶大红盖头的王娇俏进了屋。整个结婚过程就和电视上看的一样,大同小异,皇上派了太子爷作家长代表,这拜高堂就成了拜太子。三拜过后,一对新人送入了洞房。

束家几兄弟又坐回了原位,这次束元晦抢过来坐在了我身边,不住身地问我在潞州做了些什么。

平王府今儿请了最好的戏班子,搭了台子唱着,这会儿台上正有两个伶人咿呀作声,唱来念去。

那戏婉如我曾经听过的昆曲,唱得婉转缠绵,可惜我听不大懂,不知唱的是些什么。还是我们四喜班唱的改良曲好啊,浅白易懂,不会让人听得一头雾水。

我正有一搭没一搭地和束元晦说着闲话,忽听得一阵狂呼,巴掌声拍得震天响。

“怎么了?”我随口问道。

“是海棠红出场了!”韩惜影一脸喜­色­地说道。

“海棠红?那是谁啊?”我从没有听过这个名儿。

楚湘寒接过了话:“你不知道海棠红么?他是天京城最有名的角儿,不仅曲唱得好,那人更是生得好,如同画上的仙子一般。”

一听人长得像仙子,我顿时来了­精­神,不知道这个海棠红有没有柳姐姐长得好看?

只听得一阵急促的檀板之声响起,有个男声唱道:

“万里江山,遍求佳偶,征得个窈窕淑女作鸳鸯。佳丽今朝天付与,两叶赛宫样眉儿画,额角香钿儿贴花黄,一笑有倾城价,端的绝世人人夸!思想,愿此身终老温柔乡,白云不羡仙乡。惟愿好姻缘美满,地久天长!”

有舞女彩袖翩翩,和着歌声起舞。

“好!”一曲唱罢,叫好之声响彻四周。

“咦?不是说海棠红出场了吗,在哪儿啊?”我伸长了脖子,向台上看着。

“呵呵呵,刚刚唱曲儿的不就是海棠红么?云萱妹妹看来是第一次听他唱曲啊!”韩惜影忍不住地抿­唇­轻笑。

我愣了一下,海棠红竟是个男的!

“你们不是说他像仙子吗,我还以为是个女的呢!”我笑道。

“你看他那样儿,不是比女子更美?”韩惜影指着台上那人对我说道。

我定睛细看去,不由得吃了一惊,那微勾的­唇­角,含着一抹意兴阑珊的笑,那绝世的容貌,不是我几天前才见过的边玉又是谁!

他对台下作了个揖,退到幕后。

边玉并不知道我是谁,趁这个机会去看看!我站起了身,向戏台那边走去。

“你去哪儿?”束元晦问道。

“去后台看看!惜影,你去么?”我招呼道。

束无晦老大不高兴:“哼!你是去看那个海棠红吧?”

我没有理他,也没管满桌人狐疑的目光,拉了韩惜影就走。

楚湘寒站起来笑道:“我也去!”随后跟了上来。

行到半路听到台上传来熟悉的乐曲声,竟是琴箫合奏《春江花月夜》。原来柳姐姐也来了,这曲子除了我二人,还未有其他人会,我加快了脚步。

走到后台,看到场子铺得很大,不仅是四喜班,京城里几个著名的戏班都来了,各自占了花园的一角,轮流上戏。边玉披着一件大翻领的貂皮披风,正懒懒地坐在一张椅子上,斜眼打量着忙碌的众人。见到我们,眯起了眼睛瞟过来,那脸上的笑纹更深了。

四喜班照例是常班主领头,见到我就过来招呼道:“凌小姐,你是来看柳姑娘的吧,她正在台上奏琴呢!”

我拉着韩惜影的手坐下,正好面对着边玉,说道:“是啊,我过来和柳姐姐说几句话,就在这儿等她,班主你忙你的,不用招呼我们。”

楚湘寒看了看台上柳念瑶的背影:“那位就是柳姑娘么?琴艺卓绝啊!”

我还未答话,忽听得前面喊声阵阵,隐有兵刃之声。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我抢前几步看去,台上已经乱了,柳姐姐停止了弹琴,有个穿着大红喜服的人冲到了台上,手中提着一把剑,吓得姑娘们连连尖叫。

我回头对楚湘寒说道:“保护韩小姐。”说话间脚不停歇,向台上奔去。

那提剑之人已经把剑架在了柳姐姐的脖子上,与赶上前的束连成、端木偁等人对峙着。

“你们别过来,”他退向一侧,倚着柱子厉声喝道,“再上前一步我就杀了她!”

束连成冷笑道:“杀了她你也跑不出去,何况你拿一个戏子就能威胁得了我么,要杀便杀!”

他的右手臂衣衫尽破,流着鲜血,想是被这刺客刺中了。

“不要!你们不许动!他会伤到柳姐姐的,”我跑上台去,先对着台下的束连成等人喊了一句,然后又对那刺客说道,“你放开柳姐姐,你劫持她没有用,我是凌府四小姐,我来作你的人质!”

“展瑶,救我!”柳念瑶挣扎间,蒙脸的面纱已落在地上,看到我,她苍白着脸呼道。台下的束连成和端木偁都是见过她的,一看之下不禁呆住。

“四妹妹你做什么,快走开!”

“凌小姐,危险!”

“云萱,别过去!”

“凌云萱,你逞什么强?”

二哥和端木偁、束潇然、束元晦不约而同地出声叫道。

我对着那装扮成新娘子的刺客说道:“你看见了,他们都很紧张我,只有用我作人质,你才能逃得出去。”

那人有些犹豫,显然不怎么相信我:“你别耍花招!”

柳念瑶见我如此,不由惊叫道:“展瑶,不要过来!”

那刺客剑尖一顶,在她的脖子上压出了一抹血痕。

我忙说道:“你放开她,他们不会顾她的死活的,最终结果是你杀了她,他们也会杀了你。换我过去,他们就不敢轻举妄动,我保证你可以平安离开这里。你看,我一介女流,手无缚­鸡­之力,你怕什么?”

那人想是觉得我的话有道理,最终决定赌一赌,说道:“你过来!”

我不顾台下的惊呼声,自行走到那人剑下站定,柳念瑶含泪看着我,我背对着那人,对她眨了一下眼睛,说道:“姐姐快走,我不会有事的!”

束连成在下面­阴­沉着脸,缓缓说道:“你放开凌小姐,我放你一条生路!”

算这小子还有点良心,没说要杀便杀。

刺客说道:“放了她我才真正没有活路,你们不许追来,到了安全地带,我自然会放了她!”他改用手掐住我的喉咙,提着剑,缓缓向后退去,我整个人都靠在了他的身上。

这点小把戏根本难不倒我,不过众目睦睦之下,我不可能施展功夫自救。

经过边玉身边时,那家伙竟然还在那儿坐着,饶有兴味地看过来,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这家伙真冷血,有这么好的功夫,那人又不防他,他竟然见死不救!

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看到他眼中的笑意更浓了些。

那刺客见到他,微愣了一下,紧盯着他,从他身旁走过。看他一点也没有要出手的迹象,我泪眼盈盈地看着他叫道:“边玉!”

那刺客见我身子微颤,泪痕满面,只道我是呼唤情郎,哪里想得到许多,只顾拿剑提防着四周。边玉却是身子一震,直起了身子。见刺客没注意,我对边玉展颜一笑:“移形换影!”

“什么?”那刺客没听清楚,问道。

不过他来不及听我的回答了,边玉的身形在刹那间掠起,同时一柄柳叶飞刀从袖中出手,直­射­向刺客面门。

那人拿剑来挡,我尖叫一声,伸手装作害怕地掩住自己的脸,却在半途一指点在他的曲池|­茓­上,那人不防,忙撤了制住我的那只手自救,边玉的飞刀险险地从他左侧脸颊飞过,划出一道深深的血痕。

边玉将我拉到身边,贴耳笑道:“戏演得不错!”

“你的任务完成了,去看看柳姑娘可有受伤?”我低声吩咐道。他撇撇嘴,向着柳念瑶走去。

束连成的卫队一拥而上,将那刺客团团围住,那刺客功夫甚是高强,片刻功夫就让他伤了十几个侍卫,他一面拼死杀敌,一面还不忘恶狠狠地瞪着我说道:“怪我大意,竟着了你的道儿!”

端木偁等人见众侍卫拿不下那人,迎了上去加入战团。那人见逃脱无望,竟连砍数剑,杀了几个侍卫,抖出一朵剑花,急向我袭来。

众人大惊,手中的剑全向那人身上招呼过去,却因那人身法极快,多数落了个空,只有端木偁的一剑刺在了那人背上,他不顾伤痛,挺剑向我刺来。紧急关头,康王斜刺里Сhā上一剑,正中刺客胸膛。

束连成急呼:“留下活口,别伤他­性­命!”

这里话还未说完,那刺客已然倒下,胸口处汩汩地冒出了鲜血。

束成孝遗憾地说道:“糟了,二哥,我怕他伤着凌小姐,你怎的不早说!”

束连成抢上几步,扶住那刺客问道:“说,是谁派你来行刺本王,王小姐被你们藏哪儿去了?”

那刺客喉咙格格作响,瞪大了眼,嘴角淌血,抬手指向前方,想说什么,却已说不出来。

端木偁探了探他的脉搏,说道:“他已经死了!”

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啊,各位读者,最近因为要写一篇论文,杀死了太多脑细胞,这文更的速度慢了下来。

另外还要谢谢huohuoshan78,看到你给我一章章地补分,很感动哦,辛苦了!

刺客已死,距离我只有两步之遥。他的眼睛瞪得那么大,都快要鼓出来了,胸口那个洞像是开了闸的水龙头,不断地有红红的血液流出来,流出来……

我感到一阵眩晕,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强压下胸中的不适,那红­色­却在我眼前不住地放大,放大,我抑制不住,全身颤抖得厉害,双脚发软,摇摇欲坠。

眼前晃过一幕血腥的场景……

几十种兵刃向我袭来,电光火石之间,我拔身而起,瞬间飘向一侧。怒火盈胸,顾不得了,我从地上捡起一柄掉落的剑,运足十成的功力,配合着闪电般的轻功,奋力挥出……

惨叫声响彻云宵,十八个人,断手、断脚,还有几个是齐腰斩断,有两个,头都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的,都惊恐地瞪着我,好像在他们面前站立这人,是地狱里的恶鬼。这是我第一次全力出手,并不知道会有这样大的威力,不禁连自己都吓呆了。那个脸上被划了一刀的少年过来,手起刀落,向那些受伤的人砍去。

我惊醒过来:“别杀他们!”

他冷冷地答道:“这个仇已经结下了,你不杀他们,有一日落到他们手中,却是不会放过你。”嘴里说道,手中却不停歇,一剑一个,当胸便刺,惨叫声渐渐沉寂,十八个人,已无活口。

满地都是死尸,鲜血,好多的鲜血从死尸的颈部、胸腹间、断肢处流淌而出,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强烈的腥味。

这些人都是我杀的!气血翻腾,我忍不住撑着树­干­大吐特吐,胆汁都吐出来了。

“我杀了人……那么多……”我吐得有气无力,喃喃自语道。

“不对,多数人是我杀的,不关你的事!何况是他们先要杀你的,那么多人围攻你一个,你只是自卫,这是他们自己找死!”少年见我如此,目光炯炯地看着我,大声喝道。

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有负罪感,毕竟我出手都是为了救他。

我盯着自己的双手看了看,光洁如盈,并未沾染血迹。不管怎样,连­鸡­都未杀过的人在一天之内竟然伤了几十条人命,危机时刻不觉得,事后心下不觉悚得慌。我想去拿把大点的刀挖个坑,全身的力气却似在一瞬间被尽数抽尽,颤抖的双手连刀柄都握不住。叹了口气,对那少年说道:“你来挖个坑,将他们埋了吧!”

少年应了一声,依言行事,挖了个坑将十八个人埋了进去。

我跪了下去,双手合十,在心中念道:“夜游、蓝袍,我本意是不想杀人的,要怪就怪你们给我的功夫太厉害了,有罪责的话你们也要承担一半,所以一定要管好了这些人的鬼魂,让他们早日投胎,重新做人,千万别回来找我!”想想夜游穿的是西装,也不知­阴­间的管事是东方人还是西方人,我又在胸前连连划了几个十字。

少年不解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超渡,”我看了他一眼,“希望他们来世的日子平平安安。”

从那以后,我再未使过剑。

……

“很难受吗?”不待我回答,一只手伸过来贴向我的后心,一股纯厚的内家真气沿着掌心丝丝扣扣沁入我的体内,我呼吸顿时通畅,不再觉得恶心。

我感激地笑了笑:“好多了,谢谢你!”

端木偁收回手掌,轻声说道:“不用谢!”

“云萱!”我侧身看去,对上了一双凤眼,眉梢眼角里隐约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是束潇然!那件白狐毛的大氅不知何时被他拿在了手中,他将它披在了我身上,修长的手指灵活穿Сhā着,在领口绕了个结。“你的脸­色­不太好,今儿天冷,可别冻着了!”

我的神智顿时彻底恢复。天啊!这是大庭广众,他束潇然到底知不知道!说不定明日的天京城头条新闻就是“平王府新娘变刺客,凌云萱媚­色­惑昭王”,那我不被三姑六婆的口水给淹死,也要被京城名媛的怨恨目光给杀死。要知道束潇然是几位成年皇子中唯一一个还未娶亲的,那可是好多姑娘的梦中情人啊,不然我们家凌明珠小姐也不会这么念念不忘!

“王爷,这怎么使得!”我手忙脚乱地想要解开,却是越扯越乱。

束潇然拉开我的手:“解不开了,穿着吧!”他看了看在一边忙碌的二哥,他正帮忙指挥京城衙门的人处理那刺客的尸首。“你二哥看来一时半会儿还回不去,我送你吧!”

“此间事还未了,王爷想必还有事情要做,就不麻烦王爷了,我自己回去就好!”这时候我很后悔这次出门为什么不带上无颜。

“那我送你!”我愕然地看看束元晦、端木偁和楚湘寒,三人竟异口同声。

韩惜影就挨着楚湘寒站着,想是受了惊吓,脸­色­有些苍白。

我看了看他们,笑道:“那王小姐还未找到,七爷和端木公子得赶紧帮王爷追查线索呢,别为云萱耽搁了功夫!楚大哥那里就请你送送惜影吧,她受的惊吓怕也不少。至于我嘛,我和柳姐姐一道走好了。”

韩惜影感激地对我笑笑。

不待他们说话,我向一直注意着这边却碍于身份不敢过来的柳念瑶走去。

“柳姐姐,你没事吧?”

“没事,你呢,展瑶,你还好吧?”柳姐姐拉着我的手,上上下下地打量着。

“我会有什么事,姐姐多虑了!”我给了她一个大大的笑脸,转向边玉说道:“没想到海老板身手这么好,多谢你出手相救!”

边玉薄­唇­微扬,笑道:“不用谢!雕虫小技,没想到也能派上用场,也是那刺客心慌,才让小人侥幸得手,凌小姐没事就好!”望向我的眼却透着一丝邪魅,热力飞扬。

“我想海老板不会介意送我们一程吧?”

边玉点头,与同来的人说了几句,便走过来,与我并肩同行。

我拉着柳念瑶的手,向众人施礼作别。

岑无寂在这样的场合也并未暴露他的武功,这会儿站在一旁,不知怎么愣愣地看着我们。

我走到他的身边,介绍道:“这是岑无寂岑先生,他的琴艺乃是京中第一!岑先生,这是我的结义姐姐柳念瑶。”岑无寂是义兄,她是义姐,哪天私下里再将这事儿说与他俩知道。

两人互相见过礼,我见岑无寂一个劲儿地盯着柳姐姐瞧,不禁有些好笑,这位年近三十还打单身的仁兄,面对美貌如花、琴艺超凡的柳念瑶,难道是动心了么?

走出王府大门,还听到束元晦在身后碎碎地念道:“她不是不认得海棠红么?怎么却要海棠红送她,而且看起来他们俩像是相熟的?还有那个柳姑娘是何人,这么美,那琴是她弹的么?不可能是戏班的人吧!”

事出有因

出了王府大门,边玉问道:“要不要找辆马车?”

原本要家里的车夫戌时三刻来平王府接我们的,没想到王爷的婚宴会有如此变故,这会子才不过申时,门口马车倒是多,不过都是别家的。

我转向柳念瑶笑道:“要是姐姐不怕冷,­干­脆咱们就走走吧,咱们难得有这样的机会一起逛街呢。”

柳姐姐立马赞同:“好啊,我也正有此想法,只是海老板这里……”

我看着边玉,嘻笑道:“陪美女逛街,海老板肯定十分乐意,对吧?”

“凌小姐吩咐了,小的敢不从命!”边玉配合地拱手说道,“只是叫我名字就好,别叫什么海老板,听着怪别扭的。”

“那好,我叫你边玉,你叫我云萱,她呢,”我指了指柳姐姐,“你们两个刚才已经见过了,喜欢叫什么互相商量着办吧。”

柳姐姐的脖子被那刺客的剑划破了,这会儿却只见上面抹了一层淡绿­色­的药膏,伤口已不再流血,定然是边玉给的药了!

她诧异地看了看我,又看了看边玉,恍然大悟。

“久闻海老板的大名,我却并不知道海老板的名字,原来你们俩早就认识,怪不得海老板会出手救你!”

“海棠红是我的艺名,边玉才是我的真名,柳姑娘叫我边玉吧!”

“对啊,姐姐,我就是知道边玉一定会出手救我,这才替下了你,不然那刺客武功高强,我哪有那么大的胆子!”柳姐姐知道我有功夫,却不知道我的功夫有多高。

我得意地望向边玉,幸好这家伙听到我喊他,最后还是出了手,否则逼得我亲自动手,还不知道要怎么向人解释我哪里来的这一身功夫。

边玉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我知道这小子的意思,肯定是在说,楼主那么高的功夫,胆子会小才怪,也只能骗骗别人,骗不了我!

我本来就没打算骗他,从赵昂到无颜,对我都是忠心耿耿,见到边玉,我自然的有一种亲切感,何况他又是个大美人,这份亲切感就来得更自然了。

我当他们是自己人,在他们面前并不掩饰我的本­性­,言辞活泼风趣,柳念瑶与边玉又都同属有音乐才能的人,这一路上三人说说笑笑,谈得甚是投机,不知不觉间就来到了暖阁。

“进去歇歇脚再走吧?”柳念瑶邀请我和边玉。

“不了,冬天夜来得快,赶在天黑之前得回去,我怕有人得了信儿,府里的人知道了,锦书她们几个担心我。”我说道。

“那好吧,”她转向边玉笑道,“边玉大哥,就请你把妹妹平平安安地送回凌府了,改日念瑶备下薄酒,再答谢大哥!”

我凑上前道:“好啊好啊,姐姐别忘了叫上我,到时候姐姐奏琴,边玉歌曲,我可就大饱耳福了!”

念瑶伸手掐了我一把:“你这妮子,光想着听别人的,自己却留着好手艺不拿出来!你作的《春江花月夜》之曲我最是喜欢不过,你却只和我合奏过一次,要想听我的琴啊,除非是你再和我琴箫合奏,不然我这辈子都不弹给你听!”

“云萱会吹箫?”边玉有些惊奇。

“云萱很聪明,什么都会呢,吹拉弹唱,无所不能!”念瑶带着自豪说道。

边玉的眼睛顿时冒出了星星,一如那天提议和我比试时:“那不如就明日吧,也不用柳姑娘破费,就由我作东,请两位在暖阁最好的雅间吃晚饭。反正暖阁琴箫都是现成的,饭后再请两位姑娘一展所长。”

这个提议倒是不错!我的箫,念瑶的琴,不过应该再加上边玉的歌。边玉的音质非常地好,音域宽广,并不像他的人看起来有些女­性­化,而是清越有力,磁­性­十足,很有男子气。咱们三个要是组织一个小乐队,凭我的商业眼光,肯定能红透容国半边天,不知道要迷死多少男男女女呢!上辈子我是有那个心,没那个本事,这辈子有了本事,可惜时代却已经不一样了,我的明星梦啊,看来永远只能是个梦!

念瑶看似对这个提议很赞同,以眼睛询问着我的意思。二比一,那就同意了吧,我这人一向坚持少数服从多数的原则!见我点头应允,两人很是高兴。

别过念瑶,我披着束潇然的白狐毛大氅,与边玉向凌府走去。

“没想到楼主竟然是女儿身!”虽称我为楼主,边玉却仍是那副懒洋洋的语气,不曾因为没有外人在而变得恭敬有加,这点却正对了我的胃口,我不喜欢被人高高地供着,只希望与人和平相处,一如朋友。

“我也没想到边玉会是青衣楼的名角儿!”

边玉轻笑出声:“哈哈,彼此彼此,这样的生活很有趣呢!咱们岂不都是两面人?”

我看着他,淡淡笑道:“是啊!”其实我们俩并不同,边玉的两面生活是他自己的选择,他是随心而为,自由自在;我的两面生活却是不得已而为之,一面真实,一面虚假,有时候我自己都不禁要怀疑再这样下去,会不会得­精­神分裂症!

走到凌府门前,边玉停下了脚步。

“一同进去吧,见见无颜?”我征询道。

“怕你不方便!”边玉说道。

边玉再怎么红,说起来也只是个戏子。要是让人知道威国公府的小姐与戏子同进同出,这名声可就完了,不过恰巧我最不在乎的就是名声,尤其是……凌家的名声!

“今日你是我的救命恩人,有何不便的?”我做了一个请进的姿势,“还请恩公入内,在下奉茶侍候!”

边玉紧了紧身上的黑­色­貂皮披风,昂头抬步前行。凌府的下人见我带回来这么个面如冠玉的男子,不禁纷纷愕然以对,大多数却是被边玉的美给惊呆了!

我与他,一黑一白,男的俊美,女的娇柔,恰如一幅生动的水墨画,一路行来,不断有人偷偷张望。皇帝曾亲口许诺威国公府四小姐凌云萱自选郎君,估计这些下人以为我是将自己的意中人带回来见家长了!

我和边玉一边说话,一边绕过前院,向内院的花院小径走去。前面要穿过一座假山,其中怪石嶙峋,­阴­暗潮湿,我回头提醒边玉:“这里很滑的,你可要小心哦!”

冷不防明珠带着楚袖和丹青两个丫环正好从洞中走出来,迎面被我一撞,一跤跌去。边玉出手如电,及时接住了她下坠的身子,含笑而立。

明珠有片刻的失神。我不由得佩服边玉,凌明珠这个痴情女从小就把一颗心寄在束潇然身上,看到端木偁都没有异状,对上我家边美人却也会发呆了,证明边玉真的是魅力无边,无愧于他的名字啊!

我知道自己不能算是个好人,这会儿有些恶质地想要是边玉不多事就好了,让凌明珠摔一大跟头,我估计会很爽!不过面上我当然不会表露出来,还要上前去嘘寒问暖,凌府的人谁不会这招!

“天这么冷,五妹妹不在屋里暖和,这是要上哪儿去啊,慌里慌张的!”

明珠见我不仅没道歉反而倒打一耙,说得像是怪她跑得快了才会撞向我,不由得脸­色­微现恼意。她最大的缺点就是面上功夫不到家,什么事都容易摆在脸上。

她不理我,却对边玉问道:“这位公子是……”

“小姐,这是就是青衣楼的海棠红海老板,人称醉歌公子!”丹青脸生红晕,娇羞无限地看着边玉说道。

感情这里还有个识货的?估计这丫头没少偷跑出去听海棠红的专场演出!

明珠的眼里虽有着惊艳,但一听边玉是戏子出身,顿时脸上带了三分轻蔑:“呦!四姐姐不是和我哥去参加平王的婚礼么,怎么?没听够歌儿,带了人来家唱了?”

忽然注意到我的打扮有异,她讽刺道:“这男人穿的大氅倒是宽大厚实,怪不得听说平王府的婚宴早散了,姐姐却一直在外面也不回家,想是太暖和了没觉得冷吧!”她一边说一边瞟了边玉一眼,那眼中的意味是个人都能看明白。

丫的没和她正面交过锋,不曾想这嘴倒挺厉害!我脑细胞飞速旋转,正准备给她来个猛的,边玉却开了口:

“这大氅是上等的白狐毛做的,确实很能御寒,只是白狐本就珍贵,一只都难寻了,何况做成这么一件大氅,不知道要多少只!寻常人家哪里能有这种东西!昭王爷对姑娘还真是看重呢,这么珍贵的东西也舍得给了姑娘!”

人家那是借我穿,还要拿回去的好不好!我瞪了边玉一眼。

不过我知道他是想撇清自己,顺便也抬出王爷来帮我压压阵脚。没想到歪打正着,凌明珠的心上人正是昭王,一听说这大氅是昭王的,粉腮顿时变得惨白,紧咬牙根,狠狠地盯着我。

“凭你也配穿这种东西,一个偏房小妾生的!”半晌她才从牙缝里蹦出了这么一句。

“我是不配,”我笑眯眯地说道,“不要王爷非要给我穿上我也没办法,这结还是他亲自系上的呢!”

你既然这么恶毒,我就气死你!说罢我不理她,走向假山洞内。

在洞口我又回转了头,对站在那里气得浑身发抖的凌明珠说道:“对了,云萱还有事,不陪你聊了——正房小妾生的妹妹!”

都是小妾生的,她还以为她老娘管家,就真成了正室了!何况我一向以为姐妹之亲不在血缘,只要真心相待,好比我和柳念瑶,不是姐妹,胜似姐妹!她凌明珠是什么东西,还真当自己是金枝玉叶了!

点破

作者有话要说:累大家久等了,最近实在是太忙了,对不起啊!

谢谢huohuoshan78,cricketgao等朋友,谢谢你们的支持!等凌明珠追到洞口,我与边玉已经施展轻功,七拐八拐地没了踪影,徙留她和两个丫环愕然以对。

到了沁竹苑,只见整个院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息。想是这几个丫头怕冷,全在屋里呆着呢!

“无颜,瞧我带谁来了?”还未到门口,我就大声嚷嚷道。

“吱呀”一声,正中的那间屋门被人推开,锦书走了出来,见到我身边的边玉,她愣了一下,接着眼睛一亮,回身向屋内喊道:“小姐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位比仙女儿还俊的姑娘!”

无颜听到我的喊声,从另一间屋子走出来,闻声大笑。

我摸了摸下巴,上下打量着边玉:“啧啧!还真是比仙女还俊呢!”边玉耳根泛红,尴尬无语。

银笙、荷烟、小月听到笑声,也从屋内走了出来,小月还边走边问锦书:“真的吗?还有哪位小姐能比咱家小姐漂亮?”

“咳咳……咳咳咳……”边玉佯装咳嗽,众人的目光一径向他看过来。

“这位姑娘嗓子喑哑,怕是受了风寒,快别站在风口了,到屋里坐吧!”荷烟好死不活地来了这么一句。我忍不住,指着边玉哈哈大笑。

“你们看他哪里像女子了?”无颜上去拍拍边玉的肩膀,嘴咧得很宽地问道。

锦书这个始作俑者张大了眼睛,不敢置信地说道:“啊?你……你是男的?”

边玉无奈地点点头,戏谑道:“姑娘若是不信,要不要过来确认一下?”

“不……不用了!”锦书吓了一跳,急忙摆摆手,红着脸站在一旁。

“这是无颜的……哥哥!”看起来边玉比无颜大,姑且这样介绍吧。

“哥哥?”银笙看了看无颜,又看了看边玉,不再言语。小月打量了两人几下,抿着嘴笑道:“别家的兄弟一般都长得有些相仿,他们看起来却是一点也不像!”这意思不就是说无颜的长相差边玉太多吗?这丫头嘴也够毒的!虽然知道无颜是易了容的,真正的长相也许并不差,我还是忍不住在一旁笑弯了腰。

无颜瞪了我一眼,没好气地说道:“他是我表哥,当然长得不像了!”

银笙招呼道:“小姐别笑了,刚才红蕉姑娘来传过话,让小姐一回来就去老爷书房一趟,赶紧进屋烤烤火,换件衣裳去吧!”

大家进了屋坐下,铜炉里面盛着红红的炭火,正烧得旺,一股热气扑面而来。银笙帮我将那件白狐毛的大氅脱了下来收好,另找了一件湖蓝­色­的斗篷出来。

“小姐穿这个。快到火边烤烤就过去,老爷那边儿还等着呢!”

“我不冷,你们帮我好好招呼客人,有什么好吃的都拿出来,我去去就回。”我笑着吩咐几个丫环,披上斗篷就走了出去。除了我家银笙波澜不惊,另外几个看着边玉都是一脸的惊艳,估计不用我说也不会怠慢了他!

我离爹的书房还有三尺远,红蕉已经打开了书房门:“四小姐来了,老爷在里边等着呢!”我对她微微一笑,将斗篷褪下交予她,步入书房。

“来了,坐吧!”凌暮天指指案前的小凳,我莲步轻移,上前坐好,等着领导发话。

“你把今儿发生的事详细说一遍,不要有任何遗漏!”老头子吩咐道。

我猜着他也就是为这事儿找我,于是我一五一十,将今日发生之事娓娓道来,只是略去了我舍身替人那段,改成了是刺客有意胁持我。完了我说道:

“二哥要我先回来,他还要留在那儿帮王爷。”

凌暮天深深地看着我,半晌忽然说了一句:“你……和小时候不太一样了!”

我淡然一笑:“爹爹说笑了,人都是会长大的,要都和小时候一样,那可不成了­精­了!”

“我不是说这个,”凌暮天缓缓说道,“我是说你的­性­子,和小时候完全不同了,你两个哥哥都说你聪明活泼,很有机智,听说几位王爷都对你赞不绝口!小时候的你很怕见人,总是躲在你母亲身后……”他的目光盯着墙角的某处,沉浸在往日的思绪中。

他说起我娘时,竟有那么一点不舍。生前不珍惜,死后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见我一声不出,只是一副茫然的表情,他有些奇怪:“你怎么不说话?”

我低首说道:“爹爹莫怪,你说的这些我都没有印象,四年前我中了毒,虽说大难不死,可小时候的事全都不记得了。”

“中毒?”凌暮天凌厉的眼光向我扫来。

“爹爹不知道么?若不是中毒,我娘也不会死了,要不是机缘巧合碰到一位奇人帮我解毒,我已经随娘去了,今天也不可能站在这里!”

如果不是夜游和蓝袍以仙气护体,将凌云萱体内的毒逼出,我怀疑我这辈子会成为一个废人。三夫人连小孩子也不放过,心肠不是一般的毒,凌明珠是她生的,有遗传基因作怪,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

“为什么会中毒?你娘不是病死的么?”凌暮天有些吃惊地问道,他当时在莫朔守边,所有的事都是三娘去信向他汇报的。

“娘死的那日我也中毒昏迷了,后来毒虽清除,却忘了以前的事,何况那时候还小,所以也不清楚怎么会中毒,那时候家里的下人一个个都传我的沁竹苑夜半闹鬼,只是那些下人后来大半都换了。”

凌暮天看着我,许久不曾言语。我睁眼回望着他,眼中一片清明。

“你的才艺,是不是你舅舅找人教你的?”在我瞪得眼睛快要抽筋的时候,他终于说话了。

我从来都没指望我的两个哥哥靠得住,我相信他们一定将所知道的我的事全部告诉了他。

“爹爹应该没有忘记我娘是个才女吧,虽然别的东西不记得了,写字却是没忘,银笙说是娘教我的;琴则是跟着大嫂初学了点,后来在潞州得遇高人传授;跟舅舅学的是经商,舅舅说我是青出于蓝呢!还有此旁的东西,有的是我自学的,有的是我师傅教的。”我不知道自己的掩藏什么时候会曝光,得为将来可能发生的事找个借口。

“哼!你舅舅自己不求上进,居然带着你抛头露面,做那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对了,谁是你师傅?”凌暮天说道。

“爹爹千万别这么说舅舅,在潞州这四年我生活得很开心,要不是舅舅疼我,一切放手凭我去做,我可能还在是爹口中那个胆小的女孩儿呢!”我急忙站起来说道,“我师傅么,就是那个救我的白胡子老头!不过他只陪了我半年就不见了。”

凌暮天皱了皱眉头:“他怎么会出现在我家?这之后难道一点消息也没有?”

我回答道:“他走后就再也没有了消息。爹,我可没有明珠妹妹那么聪明,至于他怎么会在我家,我也不知道,只知道反正没人晓得他的存在,您就别问我了!”

凌暮天难得地笑了笑,挥了挥手说道:“好了,下去吧!”

我如蒙大赦,站起来施了个礼,赶紧拉开了房门走了出去。红蕉从后面追上来,含笑着为我披上斗篷。

“谢谢红蕉姐姐!”我对她甜甜一笑,转身跑了开去。

一路匆匆而行,绕过九曲亭台,穿过花榭楼阁,我回到沁竹苑。和我老爹这番谈话扯得远了点,时间去得差不多了,边玉等不及我回来,径自走了。

想到明日还有约,我也就不以为意,招呼大伙儿道:“这天冷,趁着有火,咱们今儿吃火锅,吃完了我给你们接着讲故事!”

一听这话不仅是几个丫头,连无颜都兴奋得跳了起来,忙着准备去了。我想出的吃食这几位可都是非常满意的,他们从来没吃过火锅,这些天来还吃上瘾了。

锦书和银笙养伤这段时间,天天闷在屋里,我一有时间就陪着她们,给她们说故事解闷。要说别的咱拿不出手,故事可是有一大箩筐,尤其那些个长篇小说,听得那几个姑娘是一愣一愣地。有一天无颜从门口经过,我恰巧讲完了西厢记和牡丹亭,才子佳人的故事讲烦了,便换了风格,讲起了武侠小说,无颜一听也上了瘾,于是乎每天的故事会便成了定例,只要一吃完饭,这几个也不管男女有别了,全跑到我跟前来像小学生一样坐着,津津有味地听我讲故事。

要我讲故事还有一个前提条件,那就是火锅一定要放辣椒。我喜欢吃辣的,除了无颜还能吃点,另外四个却是一点辣椒也不沾,为了听故事,她们也只得依我,每次一吃火锅,一个两个辣得脸通红,鼻涕眼泪常流,我在一边看着她们的惨状,还故意将一整个的辣椒嚼得滋滋响,心情好得不得了!

吃完饭小月和锦书飞快地收拾了碗筷,跑回屋来坐好。我清了清喉咙,说道:“上回说道石破天翻来覆去地睡不着觉,听得窗格响了三下,不觉奇怪,叮叮当当早随他那天哥去了,会是谁呢?……”

约会破产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这期编辑推荐了,我3号在朋友办公室上网才见到,赶紧上来码完这章,可是晋江好难上来,不知道是不是又抽了,现在抽空上传,假期回来后会恢复更新。各位看官谅解则个,呵呵!我觉得今日比往常要寒冷些,本想睡个懒觉,不想今儿天却亮得早,想起与边玉和柳姐姐有约,索­性­起了床,到外面做早­操­去。推门一看,屋顶、院墙、树上全铺上了一层雪白的羊毛毯子,满院的绿竹叶给生生妆成了白­色­,泛着寒冷的银光,只有叶底和竹枝上还得见些翠­色­,纷纷扬扬的雪花仍旧搓绵扯絮般不断地从天空中飘落,不见停歇。

“啊,下雪了!”我惊喜地叫道。看样子雪是从昨夜里就开始下起的,远远望去,整个世界几乎都成了一片银白。

听到我的声音,侧屋的门开了一道缝,锦书的脑袋露了出来,揉了揉眼睛说道:“今儿小姐怎么起得这么早,现下才刚卯时!”

我开心地说道:“你没看见吗,下雪了,叫大伙儿都快起吧,难得的好景致呢!”

锦书打了个大大的哈欠,皱着眉头说:“冬日里下雪有什么好奇怪的,小姐这么高兴做什么,又不是没见过雪。”

对于她们来说不稀奇,我却一直生活在南方,在潞州时冬天也未随商队出行过,很少见到大雪纷飞的景象。

我对锦书说道:“那你叫她们多睡会儿吧,我也不用你们侍候,我要到花园里走走。”

“小姐等等!”锦书搓搓手,快步跑进了我的屋里,很快又跑了出来,一只手上拎着一件带风帽的翠绿羽毛缎面斗篷,帽子前沿还镶着一圈白兔毛,一只手上拿着一把油纸伞。

她将油纸伞递到我手里,说道:“小姐带上这个,没得被雪淋湿了落下病根。”一边说一边给我将斗篷寄上,将风帽拉了上来套在头上。于是我全副武装地出了沁竹苑,向花园行去。

真的很早,一路上不见人影。我收了伞,身形一动,展开轻功,倏忽掠出丈许,几下便到了大哥住的梅院。跃上屋顶,回首看去,来路上一片白净,并无足迹,看来真的练到踏雪无痕了,试验成功,我不禁暗自开心。

梅院里种满了梅花,除了常见的红梅、白梅,竟还有墨梅和绿梅,可惜这会儿还未开全,只冒出星星点点的小花骨朵儿,不然倒是可以摘几枝去我屋里Сhā着。

我正准备从屋顶上跃下,继续前行,忽然听得底下的门“吱”地一声响,我赶紧缩回檐角后面,紧帖着屋顶不动弹,只露了一双眼睛向下看去。

从大哥的书房中走出来两个撑伞之人,前面那个披着黑貂毛的鹤氅,将全身裹得密不透风,后面那个一身黑衣短打装扮,腰悬长剑。

奇怪了,大清早的,难道这两人是在大哥院里过夜不成?要是那也应该睡客房啊,怎么会出现在书房?我不由得好奇,眯了眼睛向前望去,只见那两人出了院门,鬼鬼祟祟地向四周看了看,穿鹤氅那人回过头,对着身后的黑衣人点了点头,两人竟施展轻功,向后院掠去。

容长脸,丹凤眼,目光­阴­戾,这不是康王么!我愣了愣,这唱的是那出戏,大清早的一个王爷竟从我家出去,还不是走前门,而是偷偷从后门溜出,真是邪了门儿了!

我纵身一跃,斜斜地从屋顶落下,衣衫带起了一阵微风,满身的雪花随之抖落。撑起伞,呆呆地看了看康王消失的方向,我深思了片刻,想着要不要跟去探个究竟,再怎么说我也是凌家人,如果凌家有事,我知道自己也不一定能置身事外!

“四小姐,大清早的您这是要上哪儿?”

我侧身望去,隔着一座假山,红蕉撑着一把墨绿的油纸伞,在洞口正对着我笑,说话间步子不曾停歇,绕了几绕从左边的小道穿了出来。

“今儿起得早,见到下雪便出来看看,不知道这梅院的梅花开了没有,想摘几枝去Сhā在屋里。”我笑着答道。

红蕉不以为意,说道:“这时节花儿怕还未开全呢,四小姐怕是要白跑一趟!”

“我也才刚想起,所以犹豫着要不要进院里去呢。”我说道,“红蕉姐姐也起这么早啊?”

“是啊,老爷起得早,要我去三夫人那里取点东西。”

“姐姐去忙吧,我也该回去了。”我说罢,抬脚要走。

红蕉低头扫了一眼我的裙角:“四小姐走路真轻盈,鞋子都没湿呢,哪里像我,都湿了一半了。”

我心下一惊,一路轻功行来,足不沾地,鞋上确实半分未湿,不过这鞋几乎被裙角遮住,她又怎么知道湿还是未湿?我转头看了看来路,明白了原因,这一路行来,应该留下脚印的,来路上却一丝足迹也没有,怪不得这丫头起疑!

一时之间如何来圆这谎,总不能说自己在半夜雪未下时就未卜先知,来这儿守着了吧!还好在这冷风中脑子特别清醒,只在心中一惊,我马上有了主意,得意地笑道:

“我来了好一会儿了,那回子雪没下这么大,一路上尽拣着假山边没湿的地儿走,一点儿也没湿那怎么可能,不过确实没有姐姐的湿得多。”压低声音,我说道:“我有秘方!”

对红蕉眨了眨眼睛:“姐姐想知道原因么?”

红蕉见我如此,顿时将疑心换作了好奇。我提起了裙角,翘起一只脚跟给红焦看:“这是我新制的鞋子,专门在这种天气穿的,姐姐看可好?”

还好今儿穿的是请工匠特制的厚底鞋,木制的三寸厚底抬脚前被我使劲在地上顿了一顿,这会儿沾上了些雪泥,鞋面却是­干­­干­净净。

红蕉看明白了,失声笑道:“四小姐真是点子多呢!这法子简单,可这么些年来咱们谁也没想过!”

见蒙混过关,我暗中松了口气,说道:“只是走路比平常费劲些,不过总比湿了脚好。姐姐忙去吧,我那儿还有好几双这种鞋子,一会儿我叫银笙给姐姐带一双过来。”

红蕉笑着谢过,告辞而去。我看了看后院,这会儿去追康王,就是火箭弹也晚了,看来做什么事都不能犹豫,得当机立断,不然这机会是转瞬即逝!

回到沁竹苑,屋里的一帮丫头已经生起了火,我打发银笙真的拿了双厚底鞋给红蕉送去,坐在铜炉边与众人商量着早饭吃什么。

“不吃火锅了,不吃火锅了!”昨儿晚上被辣得够呛的三人异口同声地摇手说道,只有无颜没吭声。

“好吧,不过不吃火锅,就不能和我一块儿去赴约!”我慢条斯理地说道:“无颜,看来只需要你陪我去就行了!”

这几个丫头听说了我的约会,都想跟我去看美人,表面上说是去看看被我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柳姑娘,其实那点小九九我还不知道?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去看边大帅哥!自打人家昨日来过后,几个人一整日都把海棠红三个字挂在嘴上,跟着我,有免费的海老板专场演出看,个个都闹着要去。

柳姐姐自己说过,从此世上再无柳梦裳此人,她是柳念瑶,顶多就是与柳梦裳长得像而已,所以我也不想荷烟与她见面,免得这件事瞒不住,趁着这个机会,刚好甩开这几个丫头。

小月的脸上已经起了几个红痘痘,荷烟嘴角起了泡,都是吃辣吃的。听我如此说,经过深思熟虑后,为了自己不至于破相,竟是顶住了美男的诱惑,一致同意让无颜跟我去,不过今后一个月内不许吃辣火锅。

我欣然同意,心下暗乐,这几个家伙不知道火锅还有清汤火锅,不吃辣的,吃清汤的,自个儿蘸辣椒水不就得了!

如此说定,我扭头看了看无颜,笑着调侃道:“无颜,以往我是男装扮相,你作为护卫跟着我倒没什么,今日我是女装出场,身后带个男的肯定有人说三道四,不如你扮成个丫环跟着我吧?”

锦书和小月嘻嘻笑着,叫无颜快去抹胭脂,无颜一听马上垮了一张脸,眼睛瞪着我,哀怨无比。

我笑看着他,不为所动,想着无颜既然会易容,不用还蛮浪费的。

几个人笑笑闹闹间,不知不觉又混过了几个时辰。我穿戴妥当,叫锦书拿来束潇然的白狐毛大氅包好,准备早点出门,先给他送过去。

这时有个男仆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四小姐,外面有个丫头吵着要见你,被廊下的陈二拦住了不让进,我看她都哭了,想必是找小姐有急事,便赶来说予小姐知道。”

我有些意外,这时辰会有什么人找我,又会是什么事?

“是哪家的丫头你知道么?”我问道。

“好像是什么阁的,说是什么柳姑娘如何了,我在院内打扫,只听见她吵着要见四小姐。”

柳姐姐出事了!我一惊,顾不得叫无颜扮女装了,吩咐锦书拿二两银子打赏这个报信儿的男仆,叫上无颜就走。

见到我,那些拦着那个哭哭啼啼的丫头的门房赶紧让了开来。我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顾不得别的,拉住那来送信的丫头叫道:“琴吉儿,我正要去柳姑娘那里赴约,你却找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琴吉儿抽抽噎噎地说道:“小姐,柳姑娘被人抓走了,她叫我来找你的,说是你能救她。”

我大吃一惊,光天化日之下,又是天子脚下,谁会乱抓人?

“她被什么人抓走了,你可知道?”我问道。

“是康王的人,说是康王请姑娘去赴宴,姑娘推辞不去,他们就动手抓人了!”

与狼独处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比原定计划晚了一天回来,因为长途跋涉,当晚没有更新,昨日晚上开始码字,没想到写了没几个字,邻居家国庆前修电表把我家的线拉松了,突然停电,还好我有个表弟是电工,今天下班后来给我弄好了,我才得以上来,5555555,确实是意外啊,不然编辑都推荐了我怎么会不更新捏!

话说放假回来工作好忙,不过我把出差都推了,得加紧把前面漏下的补回来啊!

朋友们,支持我吧,鼓励我吧!“他们走了多久了?”我紧张地抓住琴吉儿问道。

“柳姑娘刚被人抓到轿子里我就赶紧跑来了,不过……”琴吉儿看了看低头站在一边的几个门房,“他们不让我进去,这一耽搁,只怕人已经到了康王府了。”

我揉了揉眉心,感觉一阵头疼。这康王不是才从我家熬了一夜出去么?哪儿来的这么多­精­力!不过现在不是纠结这个问题的时候,康王一向以好­色­出名,府中姬妾无数,既然其手下人不由分说,请不动就动手抓人,只怕并不是下人仗势那么简单,怕是柳念瑶被康王看上了,一切均出自他的授意!但是康王毕竟是个王爷,要从他的手底下要人,可就有点难办,我总不能跟个王爷硬碰硬吧!

事不宜迟,如果不赶快救人,柳姐姐的清白怕是不保!既然和王爷硬碰不行,得赶紧找帮手!

我对无颜说道:“你先去平王府搬救兵,不管是平王、端木偁、岑无寂,能叫的都叫上,我在康王府等你!”

“主子小心!”无颜轻轻地应了一声,去如闪电。

“备马!”我对门房吩咐道。

几个下人张着嘴呆看着我,像是没听到一样。

“没听见吗?备马!”我重复说了一遍,声音不大,却是带了一丝冷然,陈二被我眼光一扫,不自禁地抖了一下。

“还不快给四小姐备马!”他对另外几个人吼道。有个机灵点的门房赶紧下去牵了一匹枣红马过来。

将手中拿着的包袱交给琴吉儿,里面是束潇然的白狐毛大氅。

“琴吉儿,你拿着这个去昭王府,见了王爷把事情原委告诉他就行。”

无论平王还是昭王,我都没有把握他们会弃兄弟而帮我,所以一个也不遗漏,希望能如我所愿。

交待完毕,我翻身上马,向着康王府急驰而去。

我夹紧了马腹,低身伏在马背上,似离弦的箭一般向前飞奔,因是逆风而行,北风刮在脸上,如针扎一样刺疼。不一会儿,已然到了康王府邸,正门是红墙绿瓦堆砌的门楼,左右各立着两个石狮子,足有三人立起来那么高,气派森然。

门口立着两个王府下人,我跳下马,迎头走过去:“我要见你家王爷,劳烦小哥禀报一声。”

其中一人双手抱胸,懒洋洋地说道:“我家王爷岂是什么人都能见到的”

另一人可能见我穿着不俗,扯了那人一下,笑问道:“姑娘是哪家千金,可与我家王爷有约?”

我带了笑回道:“我姓凌,在家排行第四,你一说王爷就知道。”

“姑娘请稍侯,小的这就去禀报王爷。”那人惊讶地看了我两眼,推门进去。在这天京城里,姓凌的没有几家,康王既然与我大哥走得那么近,他应该能猜到,只看这康王会不会见我了。

片刻功夫,那人便走了出来,一脸喜­色­地说道:“凌小姐,我家王爷有请,您随我来。”

“我的马……”

刚才那抱胸之人这会儿谄媚地迎了上来接过缰绳道:“交给小的就好,小姐您里边请。”

我笑了笑,与那门房进入康王府。七转八转的,走了半天还未见到束成孝,却向内院走去,他竟不在正厅见我,搞什么名堂!

好不容易那门房在一间屋门外停下了脚步,说道:“到了,王爷在里边等着呢,小姐请随我来。”

我随他进去,一眼看见束成孝一身玄­色­装扮,斜靠在火炉前的躺椅上。

见到我,他凤眼一挑,­唇­角上勾,邪邪一笑,说道:“平王府云萱小姐可是去了不只一次,我这里却从未来过,今儿难得贵客赏光,我这主人可不能怠慢了。请坐!”

我顺着他手指之处坐在他身侧。他挥了挥手,那门房低首走了出去,掩上了房门,因积雪反­射­而明亮无比的房间刹时一暗,留下了一圈­阴­影。

“王爷,柳念瑶是我的结义姐姐,今日因与我有约在先,所以才会拒绝了王爷的邀请,还请王爷高抬贵手,放了她吧!”我开门见山地说道。

“哦!”只出了这么一声,他拿起桌上的酒杯递到­唇­边轻轻抿着,眼睛盯着我,却没了下文。

“王爷?”我轻声叫道。这个人虽然现在看起来笑意俨然,我却能感受到他骨子里透出一股­阴­森森的凉意,对这样的人不能轻易得罪,最好能躲就躲。

“如果我否认呢?”束成孝将杯中酒一饮而尽,伸出舌尖,舔了舔嘴,目不转睛地望着我说道。

“不管王爷否不否认,这是事实,柳姐姐现在就在你府上,”我站起来施了一礼,“她有什么不敬之处,那都是因我而起,云萱愿代为受过,还请王爷放了她吧!”

“哈哈哈!”束成孝放声大笑,忽然站起,伸出一根手指勾起我的下巴,低头望着我的眼睛,嘴­唇­几乎贴在我的脸上,“本王看上柳念瑶了,想收她做十一夫人,这个……你也愿代替么?”

他隔我那么近,热热的呼吸喷在我脸上,令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我赶紧后退,想避开他的钳制,他的手却随之一动,向我的腰间搂过来,阻住了我后退的步伐。

这男人想调戏我,目的是什么暂且不知道,不过看得出他很想看我脸红的样子。可惜对着没感觉的男人我是不会脸红的,就当是和他在跳探戈了。

我平淡无波地盯着他,说道:“请王爷自重!”

“有趣!有趣!”束成孝说道,“你虽没有她美,不过这­性­子却很合本王的味口,要是别的人来换,本王还不­干­呢!如何?你和她,总要留下一个,是留你,还是留她,你来选!”

“王爷就不怕这强抢民女的名声传到皇上那儿吗?”

“本王这个名头早就很响了,父皇大不了骂我两句,这点不劳小姐­操­心!”束成孝厚脸皮地说道。

“可以给我时间考虑一下么?”我问道。

“好!给你一刻钟考虑。”他放开了我,坐回原位自斟自饮。

“如此寒冷天气,只顾自己喝酒,这是王爷的待客之道么?”

“小姐也想喝酒?这可真是本王的错了!”他拿起另一个杯子斟满,递到我面前,我接过来,一饮而尽。

就这样,我边和他拼酒,边等着救兵上门,这样的话即使最终没有救兵上门,灌醉了他也方便行事。

一刻钟已过,还不见有人上门。束成孝带着三分醉意,不知是真是假,俯身前来说道:“时辰到了,考虑得如何?”

“喝酒的时间不算,和王爷喝酒时谁还能考虑其他的事儿啊!”我眼波一横,娇笑着说道。

“好吧,依你!”束成孝拉住我的一只手,凑到­唇­边亲了一下,呵呵笑道:“本王就再给你半个时辰,到时候可不许再赖皮!”

我顿时觉得自己被大黄蜂叮了一口,赶紧抽回手,递了一个秋波过去:“这时辰既然未到,王爷也不许赖皮。”

演戏嘛咱还不会,在四喜班我可是唱过不只一回了。这秋波一递,束成孝顿时乐开了花,对我奉上的酒不加推辞,一杯接一杯地饮尽。

又过了一会儿,我听得远处传来一阵喧哗,其中有我熟悉的声音。束成孝还未察觉,听得声音渐渐向这边移来,我站了起来,靠近束成孝说道:“王爷,我想好了……”

我知道无颜马上会带着人过来,因为我家的易容大师不仅是避祸高手,也是追踪高手,他在我身上放了一种特殊的香料,叫做“隐香”,我一进康王府就沿路摇着香包,洒了一路的香粉。这种香别人闻不出来,可是无颜的身上却带有另一种香料,只要空气中有“隐香”,就会发出一种类似于香蕉的味道,经久不散。

束成孝见我贴近,不由自主地站了起来,像刚才那样搂住了我,眼神迷醉。

“我们…谁…也…不…留…下!”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束成孝眯了眼:“你耍我?你可知这会有什么后果!”他逼近了我,嘴­唇­向我的­唇­上落下。

我身体转了差不多九十度,灵巧地避开,开口大声叫道:“救命啊!”

与我的喊声同时响起,门“砰”地一声被人撞了开来,在无颜的带领下,涌进来一大群人,当然是我的救兵和王府的家丁了!

“云萱!”几个声音同时响起,束潇然、端木偁、束无晦、岑无寂都来了。

端木偁身形闪动之间,一掌拍开了束成孝,将我抢过去护在胸前,低首问道:“你没事吧?”

我“泪眼盈盈”地看着他,感激地说道:“谢谢你,端木大哥,还好你们来得及时……只是……不知道柳姐姐被关在哪儿!”

端木偁怔了怔,随后眼中光彩流转,难得见到地对我展开了笑颜,说道:“你放心,我一定把你和柳姑娘安全带走!”

看着那双如深潭般幽沉的眼睛绽放出五彩光芒,这一来怔住的反倒是我了,心中某个地方不由控制,起伏不定,隆隆作响,差点不能呼吸,我忙将眼光调向一侧,正对上温柔凝视着我的束潇然。

他靠拢过来,轻轻将我的手握住,紧了紧,一股暖流静静从指尖流淌过。我和他的握手好像已经成了习惯,改不掉了。

“四哥,你怎么能这么做!”束元晦跳到束成孝面前,气鼓鼓地质问道。

岑无寂则问道:“柳姑娘呢?”

端木偁打的那一掌并不算轻,束成孝轻声咳着,嘴角有着淡淡的血丝渗出,那邪魅的笑容却依旧张扬。他抬眼向我看来,目光如狼,带着森森寒意:“凌小姐找的好帮手啊!”

不是谎言

俗话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我不想看束成孝的这两扇窗,总觉得那后面藏着邪恶,便侧首避过,却和端木偁的眼睛对了个正着,他的脸上这时又罩上了一层寒霜,眼神凛冽,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错觉。

“我这王府倒像是集市,谁都可以乱闯!杨忠,你是怎么办事的!”束成孝突然厉声喝到。王府的下人朝两边一闪,人群中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青衣长袍,垂手而立。

“属下无能,拦不住人,甘愿领罪!”那杨忠说罢,直挺挺地跪下。

“来人啊,杨忠身为总管,如此失职,拖下去重打三十大板!”束成孝话音刚落,门外忽然涌进十几个身佩刀剑的卫士,将杨忠拖了出去,不一会儿便响起了惨叫声。

总管一般都是主人的亲信,他说打就打,看来治下甚严。门外居然有侍卫守着,无令却不擅入,纪律严明,此人不可小觑!

“四皇兄,我们不看你教训下人了,快请柳姑娘出来,我们要走了!”束元晦说道。我对着他笑了笑,这家伙,还真是个孩子呢!

“什么柳姑娘?是看我这儿女人多吗,你们丢了女人就往我这儿跑!”束成孝皱着眉头,竟是耍起赖来,不承认柳念瑶在此。

“王爷刚才亲口承认的,还用耍赖么?”看着他那幅痞子样,我恨不得上前给他一巴掌,将他下巴打歪了,看他歪着嘴还笑不笑得出。

“那是我跟凌小姐玩笑来着,小姐莫要当真了!”他向椅子上一靠,仰面凝视着我说道。

这个无赖!他不承认,我们又不能搜查王府,柳姐姐此刻定然十分着急。无颜以眼光向我询问,我摇了摇头,外面肯定守着大批王府侍卫,他出去了只能撞上打起来,还如何找人!

这时束潇然出声了:“柳姑娘是才艺双绝的女子,或许是哪个下人想要讨主子欢心,私下里以皇兄的名义带进了王府,四皇兄并不知情呢!”

束成孝眼睛从我脸上瞟过,笑道:“还是五弟知我,本王最会怜香惜玉的,怎会做强迫佳人之事,哈哈哈……”

“那么,请四皇兄找几个下人问一问,如果真有此事,早点澄清,也免得被人误会了皇兄。”束潇然转过来看了看我,接着说道:“还请皇兄能够快点,宁亲王和王妃还等着云萱与柳念瑶姑娘,一会儿不见人去,惊动了他们可就不好了!”

束成孝眼中闪过一丝狐疑,问道:“王叔与这事有何­干­?”

“皇兄不知么?嘉和公主与云萱一见投缘,认了她作妹妹,宁亲王和王妃决定择日禀明父皇,收了云萱作义女。柳姑娘是云萱的结义姐妹,今日她们两个正是应王妃之约要去宁王府拜见两位长辈。”

我眼睛瞪得大大的看着束潇然,没想到他说谎说得这么顺溜!

束成孝摸着下巴,半信半疑:“有这回事?”

“四皇兄没听王叔说过吗?我还以为这事儿大家都知道呢!”束潇然说道。

束元晦也Сhā了进来说道:“我也要去,听说云萱和柳姑娘今儿为王叔准备了一首新曲,我也要听!”

这几个人不会是在来的路上商量过了吧,不过这谎也扯得太大了,到时候可怎么圆哦!

岑无寂也开了口:“王爷和王妃叫在下来接两位姑娘,这回儿不见去,怕是……”

见众人口径一致,束成孝已经信了七分,我猜只要他信五分,就不敢真的扣人。要知道宁亲王是皇上的亲弟弟,是这个国家的有功之臣,曾在战场上以身挡箭,救过当今皇上。这位王爷脾气暴躁,连皇上见了他都让着三分,谁敢惹他!如今听到我与宁亲王有这等关系,相信他不会轻捻虎须。

沉吟了一下,他对着门外叫到:“彭志!”

一个魁梧的大汉进来,抱拳说道:“王爷有何吩咐?”

“下去查查,今儿有没有人打着本王的幌子去暖阁闹事,劫了柳念瑶姑娘!”

彭志应声下去。束成孝转瞬间笑容满面:“五弟七弟,快快请坐,如若真有这事,我定给你们一个交待!如此说来,云萱以后倒要称我一声皇兄了,哈哈哈!”

我虚应道:“王爷说得早了,这事儿还不一定呢,虽得王爷王妃抬爱,云萱却自知鄙陋,不敢高攀!”

嘴里这样说,我心里想却是另一回事。万一束成孝发现这是个谎言,必然使出厉害的手段对付敢欺骗他的人,那不是因我害了大家!上次束潇然提过之后,我只去拜会过宁亲王和王妃一次,虽然人家对我很亲切,不过也没听说要我当女儿啊,看来我得把脸皮放厚点,以代昭兰尽孝的名头多去几次,硬要赖上这两个靠山,把这­干­爹­干­妈的名份坐实了!

这里气氛一时之间变得和谐了,束成孝也没提要报端木偁的一掌之仇。我们全都坐了下来,等着彭志的消息。

“王爷,带来了,是这小子背着王爷­干­的好事!”彭志的声音先人一步传进了屋内,他手中提着个人,像是拎着一只小­鸡­,身后是两个丫环扶着面­色­苍白的柳念瑶。

“你没事吧,姐姐?”我忙上前,将柳念瑶拉到跟前坐下。

“竟然真有此事!”束成孝站起身,“柳姑娘,是本王教仆不严,得罪姑娘了,这恶奴如何处置,但凭姑娘吩咐!”

他装得倒真像,柳姐姐看着他,脸上明显地掠过一丝惊慌。我暗中掐了她一下,她转过头,我以眼神示意她别说话,她微一颔首,表示明白。

我开口道:“既然姐姐没事,我们也不追究了,宁亲王和王妃还等着我们呢,不能耽搁太久了。”

那用来替罪的下人听我说不追究,脸上的表情由惊惶转变成惊喜。可是他未免高兴得太早了,我不追究,不代表没有人不追究。束成孝走到他身边,轻声说道:“既然凌小姐饶了你,那……你就去吧!”去字才出口,束成孝不知从何处摸出一把短剑,一剑当胸,那人大张着口,眼珠突出,顿时毕命。柳念瑶吓得惊叫了一声。束成孝若无其事地将剑拔出,就着死人的身上揩了揩,拿在手中把玩。剑柄上镶嵌的各­色­宝石在雪光的照耀下闪着刺眼的光,斑驳陆离!

无颜一见束成孝拔剑,赶紧来到我的身前,将我的视线挡住,不让我看到那冒出的鲜血。跟了我不久,他对我的习惯却已深知,我不怕杀人,但是,怕见血!

从康王府出来,门外有辆宽大的马车等着。

“无颜,边玉那里……”

“我已着人送了消息给他,今日的约会取消,他知道,不会等着小姐!”我点了点头。束元晦凑前问道:“边玉是谁?”我笑着说道:“一个知己好友!”

“咦?除了柳姑娘,你还有别的好姐妹么,怎么没听你提过?”束元晦好奇地问道。

无颜哈哈一笑:“七爷,边玉是男子!”

端木偁和束潇然都看过来,我笑笑不再言语,由无颜扶着,与柳念瑶一起率先上了马车,束潇然对车夫吩咐道:“去宁亲王府!”随后上来坐在我身边,端木偁、束元晦、岑无寂几人也一一进来坐在对面。刚好一面三个人。

无颜没有上车,他对束潇然说道:“我家小姐就拜托王爷照顾,小的先回府去禀明老爷,免得老爷担心!”

无颜也学会撒谎了,凌暮天会担心我才怪!其实他是要去见赵昂,查康王的底。我本来与束成孝没有瓜葛,这次是他先惹上我,我的手下已将他列为头号敌人了,最好,他不要有把柄让我抓住!我不是君子,有仇必报!

从束无晦的口中得知平王进宫去了,不过他与端木偁、岑无寂倒是一听到就马上跟了来。

“王爷,琴吉儿呢?”我问束潇然。

“我打发人先送她回去了,你放心,轻尘也来了,没有现身,刚才见了我的手势,已经去暖阁报信了。”他倒想得周到,这样一来,琴吉儿她们就不会急着等了。

“这么去宁王府,会不会唐突?”我问道。

束潇然笑了,眼睛亮晶晶地看着我:“王叔那里我派人送了信去,他已备好了宴席给你压惊。我不是说谎,他们确实想收你做女儿!”

啊!这么说来我不用­操­心如何厚着脸皮去巴结宁亲王了!

“那你不是成了我哥哥?”我笑道。

恍然之间,束潇然脸上好似掠过一丝哀伤,再要细看,却是笑意满面,也许是我看错了!

束元晦叫道:“不行,我可不要叫你姐姐!”

“呵呵呵,”我逗他道,“本来我还想回绝了宁亲王的好意,你这么一说我改变主意了,当七皇子的姐姐哦,这么好的事为什么不­干­!”说得柳姐姐也笑了起来。端木偁静静看着车帘,一言不发,岑无寂则看着柳姐姐的笑容,呆掉了!

雪落无声

一晃过去了好几天,雪下了又融,融了又下,冬天真的来了!

自打赴了宁亲王府的宴后,这段时间我一直在忙,忙着跟赵昂商量暖阁的经营事宜,忙着布置下属完成平王交待的任务,忙着与新朋旧友的交往……

自打柳念瑶出过事后,在我的授意下,边玉就从青衣楼搬到了暖阁,成了她的贴身护卫,他二人一个是俊男,一个是美女,而且都擅音律,却也相处甚欢。

我挑了个日子,让岑无寂和柳念瑶见了一面,向他们二人公布了我们的关系,我们仨又重新结拜了一次,我从二妹降成了三妹。自那以后,岑无寂也经常向柳姐姐那儿跑,倒很少呆在七皇子身边了,只是他有些诧异边玉的存在,他们两个人的相处似乎不怎么融洽,通常边玉在时岑无寂就不去,岑无寂在时边玉就躲开。

柳姐姐向我说起此事时,我感叹道:“虽然现在是寒冬,不过照此看来,春天提前来到了,桃花朵朵开啊!”“你这丫头说些什么呢?这大冬天的,哪里来的桃花!”柳姐姐明显地没有明白我的话。我笑道:“两只小蜜蜂整天围着姐姐转,那不是桃花运来了!”柳念瑶这才明白过来,满面含羞地捏起一双粉拳就向我打来,我左闪右躲,边跑边说:“有了新人忘旧人了,我可是你正宗的夫婿啊,谋杀亲夫啦……”她的拳头只能碰着我的衣角,两人追追打打,笑闹不休。

岑无寂那里我早就看出他看柳姐姐的眼神不对劲了,只不知边玉是个啥想法,要是两个美男追柳姐姐的话,她的桃花运还真的不是一般的好呢!我相信,这两个男子都是不错的选择。真是感慨啊,怎么自己就遇不上这么好的事!束潇然对我的好,我不是没有感觉,不过,他的身份……我终有一天会离开,不愿过宫廷生活的灰姑娘,与王子是不适合的。端木偁,那个近乎完美的男子,他已经明白地拒绝过我了,自己除了会武功,琴弹得不错,其余的并不符合他的择偶标准,我也死心放弃了,我的江湖伴侣啊,也许只有将来到江湖中去找了!

我的感觉,束成孝并不是那么简单的人。我从柳姐姐那里了解到,当天她被抓去,束成孝很快就露面了,不过他­阴­沉地看了柳姐姐半晌后,一言未发地离去,并未动她,如果他真如传闻中一样那么贪­色­,又怎会放过如此绝­色­?除非……他抓柳姐姐的目的并不是为了猎艳。赵昂将风花雪月四组的­精­英全部派出,对束成孝进行全方位的监控,十余天来,却没有任何收获。

束连成和楚湘寒在事后随大伙儿来看过我和柳姐姐,他当时的表情讳莫如深,并未开口问柳念瑶何以会到天京,柳姐姐却也波澜不惊,一幅不相识的样子,对他与端木偁,宛似初见。也许大家都是聪明人,有些事,自己知道就好,没必要挑到明面上。

可能是凌明珠又在她老妈面前损我了,这几日天寒地冻,每个院的炭火和其他过冬的用备之物都有所增加,沁竹苑的不仅无人过问,反而送来的越来越少了,质量还很差,烟子特多。我自己有的是银子,但是这是我的家,选择回来这里就是想着不占便宜白不占,为了自个儿节约一点,如果与初衷不合,我还回来做什么!

我知道找三夫人是没用的,她既然这么做,肯定想好了一大堆理由对付我,我­干­脆直接去找那个爹,看看他管不管,顺便也告诉他一声,凌家不稀罕的这个女儿被宁亲王家看中了,宁王妃很希望我住进王府陪她,宁亲王府条件肯定比凌府好多了,如果真的这样,我也烦不了凌家多久了。

“四小姐找老爷有事?”红蕉照例在我离书房门还有三丈远就出现在我面前,也不知她与我爹是个什么关系,是侍妾?还是纯下属?我能肯定的只有一点,就是她的武功不弱,还在两个哥哥之上,此外,就是她对我没有恶意!

“是啊,有点事要和我爹商量商量!”打过几次照面,我对红蕉的印象还不错,她看我的眼神很清明,不似凌府别的人,要么透着不屑,要么透着谄媚,更有甚者,看着我时流露出的是恨意。

“老爷有客,吩咐过了不许打扰他。”红蕉带着谦意说道。

“哦!”还真是不巧了,我没想到这辰光老头子会有客,也不知是哪位显贵打破了他的这个习惯!一般来说这个时辰他都不会见外客的。

也许是看出了我的疑惑,红蕉笑着解释道:“四小姐在家日子少,原是不知,老爷每月的初六,都会去天文寺拜会元音大师,昨日皇上召见大师,老爷便顺道请了大师来家说禅。”

天文寺!我还地理寺咧!这寺庙的名儿起得有趣,我忍不住“噗哧”一笑。凌暮天戎马一生,造下杀戮无数,怕是经常作恶梦吧,这才找大和尚来消灾?且不管他,我对红蕉摆摆手说道:

“我不是笑你,只是想到了一件好笑的事,既然爹没空,那我隔会儿再来,外边冷,姐姐也进屋去吧!”

说话间书房门吱地一声响,凌暮天冷着脸出现在门口,看着我说道:“在此喧哗什么,成何体统!”

说实话,我这个爹还蛮英俊的,很有男人味,尤其现在生气的样子,很是威严,怪不得娶的几个夫人都是美女!红蕉小心地看了他一眼,转过来面对着我,眨眼示意我快走,一面低声叫道:“老爷!”那神情很像个逆来顺受的小媳­妇­。

不过好像已经晚了,我那个爹目光已经盯住了我,我只得上前轻声叫了声爹。他的神情很是不耐烦,像赶蚊子似地挥挥手,说道:“没事的话到别处玩去,别惊扰了元音大师!”敢情他以为我还黏上他这个爹了!

我正待转身要走,门内的老和尚出来了,白净而布满皱纹的脸上洋溢着慈祥的笑容,胖墩墩的身躯,就像戏里演的面袋和尚。他喧了声佛号,出口说道:“老衲叨扰得久了,也应回寺了,多谢凌施主!”

凌暮天忙上前说道:“大师难得下山一趟,还请在府里多留些时日。”

老和尚推辞未从,看到我,忽然目中­精­光一闪:“这位是……”

“这是弟子的四女云萱,”凌暮天把已经准备迈步的我叫住了,“云萱,还不过来拜见元音大师,大师可是得道高僧,一般人难得有缘见到呢。”

我只得走到老和尚面前,恭恭敬敬地道了个万福。

“不必多礼!”老和尚一双眼睛不住地打量着我,面上慢慢浮现出惊讶之情。

凌暮天紧张地道:“大师为何紧盯着小女看,可是有何不妥?”老和尚摇摇头,紧接着又连连点头微笑,弄得凌暮天是莫名万分。

好不容易老和尚终于开了口,却是一声惊叹,把个凌暮天的心吊到了嗓子眼,随后却笑道:“凌施主刚才所问之事,即有此女,又有何难!”

“女施主可否借一步说话?”老和尚问我。

“大师有话请说。”看这老和尚神叨叨的,我随他走到一侧,背过凌暮天,且看他要对我说些什么!

“施主仙气护体,乃是不凡之人,亦是佛家的有缘人,以贫僧之见,施主定然身怀绝世武功,如今你年纪还小,将来还请施主行事能常怀慈悲之心,以苍生为念!”

我吓了一跳,得道高僧果然与普通神棍不一样啊,果然有真功夫,不由得钦佩万分。而且老和尚人品也不错,这番话没有当着外人说出来,而是只说与我知道,一时之间对他大有好感,便也不作欺瞒,说道:“大师之言云萱一定谨记,不过我身具武功一事无人得知,还请大师代为隐瞒。”

老和尚笑着答应了,大声说道:“若是女施主有空,欢迎随时到天文寺来访!”

“我一定有机会去拜访大师的!”我回应道。

老和尚宽大的僧袍一甩,告辞而去,凌暮天紧随其后,我屏息静气,听他问道:“大师看小女面相如何,幼时有相士说过她命中带煞,乃是福薄之命……”

“江湖骗子之言岂可轻信,此女福厚无比,贵不可言,只要有她在,可保凌氏一门百年兴盛啊!”

声音渐渐远去,有雪花一片一片地落了下来,又下雪了!

红蕉说道:“四小姐,下雪了,进屋里坐着吧!”

对啊,借大师吉言给我正名了,看看我这个爹一会儿对我这个煞星是何等样态度。我对红蕉微微一笑,随她进了书房,说道:“有劳姐姐把火加大一点,我很怕冷呢!”

面君受封

我与红蕉一边烤火,一边说着闲话,红蕉看我的眼神与问话的语气暗藏着探究。这也难怪,我是因什么原因不被家人待见,这府里谁都知道,如今却被元音大师来了个大反转,任谁都会好奇。

“四小姐如此冰雪聪明,好些地方不逊于男儿,其实看得出来,老爷对四小姐也很是喜欢,今日听了大师之言,往后小姐在这个家的地位只怕要超过两位少爷呢!那些个小事还不好办?只老爷开口,谁敢再难为小姐!”我对红蕉说了沁竹苑用度减少之事,她含笑地开解我。

我淡淡一笑:“是吗?”如果没有大师的话,是不是就不会管我呢?红蕉的话中倒是有为我爹解释之意,她对这个老爷倒是贴心贴肺的。

不一会儿,凌暮天风风火火地进来了,后面跟着神情紧张的二夫人和五夫人,看到红蕉与我,五夫人叫道:“红蕉,快为老爷换朝服!果然四小姐还在这儿,这就用不着去沁竹苑了!”她拉过我的手,上下打量了一遍:“这穿着倒还可以,就是身上没什么饰品,过于素净了!”我今儿穿的是前日里素月着人捎来的浅蓝­色­羽缎袄子,外罩一件火红的罗镶刺绣狐皮斗篷。

凌暮天皱了皱眉头:“你们没给四小姐些首饰么?我瞧着明珠身上倒是经常在换!”

二夫人诺诺出声道:“是三夫人管家,这些事都是由她安排。”我不言语,由着她说。五夫人较为机灵,马上褪下手上的金钏儿就往我手上套:“四小姐就用我的吧。”一面说,一面又解下一枚翠嵌珠宝凤首步Сhā到我头上。

“五娘,这可使不得!”我看她如此热情,有些受不了。

凌暮瞟了一眼,淡然说道:“既是做娘的赏你的,你就收下吧,去见皇上可不能像你这样素面朝天地去。”转头对着五娘说道:“回头我带你去珠宝库,喜欢什么自个儿挑!”五夫人顿时喜上眉梢。

二夫人一见这架式,也凑趣地摘下自己的摇金耳饰要给我戴上,手摸上我的耳朵却惊讶地说道:“四小姐,你竟然没穿耳洞?”

我含笑将耳饰推回她的手中,语带讥诮地说道:“多谢二娘的好意,可惜我从小命贱,穿不得金也戴不得银,这些东西我也用不上!”二夫人只得讪笑着将它收了回去。

这时凌暮天的朝服也换好了,说道:“传旨的漆公公还在外堂候着呢,快点些!”

“爹,你进宫去为何要叫上我啊,我也不太懂规矩,让明珠妹妹陪你去吧!”我猜想是宁亲王对皇上说了认女一事,故而宫中要召见我,却故意这样说道。

凌暮天咳了几下,说道:“漆公公传皇上口谕,宣你一同进宫,快走吧,别误了旨!”

我于是站起身,在二夫人、三夫人和一群丫环的簇拥下跟在凌暮天身后向前厅行来,凌暮天还时不时地回头嘱咐几句“小心路滑”之类的话,这样的情形历史上是第一次,那些路上遇见的下人看了,恐怕又要猜测凌四小姐是否要翻天了。

到了前厅,因为今儿朝中放假,两个哥哥也没出门,全家人都到齐了,三夫人正带着他们招呼宫里来的漆公公。

漆公公虽然姓漆,脸却不黑,反倒是白得近乎透明,胖胖的脸保养得很好,看不出实际年纪,见到我们进屋,他“噌”地一下从座位上跳了起来:“想必这位就是四小姐了,果然是人才出众,怪不得皇上和王爷都喜欢!”

“公公过奖了,凌云萱见过漆公公!”

“呵呵呵,使不得使不得,可折杀老奴了,往后还要凌小姐多多提点呢!”他慌着前来,阻止我行礼,我也就顺着他的手起了身。

他口中的王爷定是指的宁亲王,不过显然家中人是误会了,估计以为是和我有来往的某个王爷,刹时之间人们脸上表情各异,有人喜,有人惊,有人怕,有人愁,异彩纷呈,很是­精­彩。其中一道忌恨的目光分外砢人,老远我就感觉到了,侧首看去,果然是凌明珠,只不知她是恨我抢了她的风头,还是怕我抢了她一心念念的昭王。

大夫人和大嫂沈晴宛、三姐云菲冲我点头微笑,六妹云萝则毫不掩饰地一脸羡慕,这小丫头刚及笄,还未进过宫。我一如既往,一一过去给长辈见礼。

“咱们这就起身吧,皇上和王爷还在宫里等着呢!”漆公公笑眯眯地说道。

二哥亲自扶我坐上了凌府最豪华的一辆马车,放手时还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不知道他是想到哪里去了!我趁人不注意,对他做了个鬼脸。踏着积雪,马车一路向宫门驶去。

进了宫,漆公公引领我们向御书房走去,到了门口,我们在外等着,他进去通报。不一会儿漆公公出来了,他对凌暮天说道:“请威国公暂且候着,皇上有旨,宣凌云萱觐见!”凌暮天愣了一下,脸­色­微红,吩咐我道:“既是如此,你快快进去。”我心下微乐,他在外头这会儿,肯定心中乱猜一气,忐忑不已。

深吸一口气,我随着漆公公进入御书房。进了御书房我不禁吃了一惊,原来这房中不止皇上一个人!

正中的首座上,坐着当今皇上束仲毅,宁亲王束简坐在他的右侧,左侧空着一个位子,下面依次坐着皇帝的八个儿子。

我跪下叩首,三呼万岁,皇帝叫起后我又对宁亲王和各位皇子分别见礼,礼毕,在皇帝的授意下,漆公公引我到他左侧的空位上,与宁亲王面对而坐。

幸好我凌暮天没跟进来,这样的待遇怕是他也没享受过,居然能坐在皇帝身边,而且在众皇子之上。不过我可没有得意忘形,将头垂得低低的,正襟而坐,看着自己的脚尖。

“抬起头来!”束仲毅威严的声音响起,我抬头看过去。他有一双严峻的眼睛,此刻很仔细地打量着我,目中闪过一层幽光,深不可测!半晌后,他哈哈一笑:“前几次朕未好好看过凌家的这个丫头,今日看来,果然是眉目如画,雅如仙子,更难得的是一身灵气,冷静非凡,怪不得……”

“皇上看人真是准!上次元晦生辰的时候,皇上说这丫头才貌双全,为人谦虚,果是如此!昭兰那幅画皇上也看过,正是她所画,要说画人,我容国只怕还找不出一个能比得过她的画师呢!臣弟一家也是由此与这丫头结的缘。”宁亲王浑厚粗大的嗓门在空旷的房中响起,带起一阵嗡嗡之声。

“皇弟把她说得那么好,弄得朕也舍不得将她给你了!”皇帝话锋一转,“朕可就缺这么一个聪明伶俐的好媳­妇­,不如皇弟将她让给朕作儿媳吧,反正作了你的侄儿媳­妇­,一样是你宁亲王的亲戚!”

宁亲王愣了一下,哈哈笑道:“没想到皇上中意这丫头啊,竟跟臣弟争起来了,几个皇侄中只有潇然、常宁、元晦和文殊还未立妃,文殊如今才九岁,不可能成亲,他们三个,皇上想让云萱嫁给谁?”

“朕不是答应过她婚姻自主么,朕的八个儿子,她看上谁朕就让她嫁给谁,若是选了那已立妃的,让原来的妃子作侧妃不就成了?”

切!有这么好的事么,以前你怎么不让我来选!这皇帝老儿搞什么,鬼才信她要我做儿媳­妇­,他到底是在试探谁?是我?还是他的儿子?

我偷眼看过去,太子束浩天、怀王束常宁和七皇子束元晦面有喜­色­,正拿眼看着我,我不由得打了个冷颤,赶紧将眼光调开。束浩天这个双­性­恋,我才不会嫁给他,束常宁,一点也不了解,束元晦么,还是个小孩子!平王束连成、康王束成孝和睿王束啸天均目不斜视,只是前两个面带微笑,估计皇帝的戏是瞒不了这两个聪明人的,后一个面无表情,想是对我没兴趣。再看过去是束潇然,他低垂着眼,脸上一样面无表情,像是根本没听到皇帝的话一样,这是什么状况,难道我猜错了,人家压根对我就没什么想法,不过是单纯地将我当个小妹妹而已?

“云萱丫头,本想给你讨个郡主来作作,谁知道皇上想让你作王妃呢,你自己说说,哪个王爷合你的意?”宁亲王这个直肠子没看出事情的诡异,还以为皇帝真是为我着想,竟暗示我选个王爷。

“奴婢多谢皇上厚爱!不过奴婢答应过嘉和公主,要代替她在宁亲王和王妃面前尽孝,不能食言,这王妃怕是作不得,请皇上收回成命!”我起身跪下,对皇帝回道。

皇帝亲切地看着我,不过我敢打赌刚才他的目光中闪过一丝欣慰:“你作了朕的儿媳,也一样可以对宁亲王和王妃尽孝道的啊!”

“回皇上话,奴婢散漫自由惯了,不懂规矩,作宁亲王的义女都是高攀了,哪里还想其他,何况平王和七皇子他们几位虽是主子,一向却是将奴婢当作妹妹,极为关照,奴婢心里也把他们当作自家兄弟看待,并无半分男女之情,如何谈婚论嫁呀!”

皇帝深邃的眼光从我脸上扫过,我本心也不想嫁入皇室,言词诚恳,豪不作伪。他点了点头:“快起来吧,往后就是一家人了,在人后也不用这般多礼,你这丫头小嘴巴嗒巴嗒,说话一套一套的,却是有理,皇弟,你倒是白拣了个好女儿!”下边有几人闻声一脸失望。

宁亲王笑道:“皇上不与臣弟争了,如此多谢皇上!”

“哈哈哈!”皇帝大笑着,对几个儿子说道:“以后云萱可就是你们的妹妹了,朕可是很喜欢她,你们可不许欺负她!”他说话时,目光凌厉,一一从几个王爷脸上扫过,最后停顿在康王束成孝的脸上,束成孝脸上的肌­肉­微不可察地一颤!

一瞬间,皇帝的眼神又变得慈祥无比,看着我说道:“云萱丫头,嘉和公主远嫁南越,你既然答应了做宁亲王的女儿,朕就下旨封你为萱华郡主,改皇姓,正式入束氏族谱,以后好好孝顺宁亲王和王妃!几位皇兄若是敢欺负你,尽管来找朕,朕帮你好好教训他们!”

这个老皇帝,终于唱完戏了么!我再次跪谢皇恩,可怜我的膝盖哦,何曾在一天之内跪过这么多次!

接下来,皇帝口述,叫太子束浩天帮着拟旨,我成了宁亲王之女——萱华郡主!圣旨拟好了皇帝这才叫人传凌暮天进来,将圣旨宣给他听。凌暮天的脸一阵白,一阵灰,尤其是在听到那句“改皇姓,入束氏族谱”后,更是变得惨白。如果是往日,能攀上宁亲王这棵大树,丢掉个把女儿对他来说肯定无所谓吧,可惜今日元音大师对他说过,凌氏一门的兴衰,寄托在我这个女儿身上,只要我在凌氏一天,凌氏就当兴盛,现在我改了姓,自个儿倒是成了皇亲,但与凌氏一门却也再无瓜葛!

那一双眼

作者有话要说:回来了,看到亲们的留言,感动ing,只差没有热泪盈眶 >=<

谢谢各位!回到凌府,刚进大门,凌明珠就带着甜甜的笑迎了上来,轻热地叫了一声“爹”,凌暮天没有如往常一般将她拉过来嘘寒问暖,反而有些不耐。

“明珠,你也大了,别整天像个小孩子老黏着爹,我和你姐姐有正经事要办!”一句话将凌明珠的撒娇撇在了半边,她不解地看了凌暮天一眼,转向我时,脸上明显地掠过一丝羞愤。

只要有我在场,无论谁惹恼了她都会把责任归结在我身上,这丫头天生和我犯冲,直接漠视她怒瞪着我的目光,跟着凌暮天进了书房,我知道,今日之事太突然了,他一定有话问我。

想到刚才在宫中他对着皇上和宁亲王低声下气,苦求让我在凌府多呆一段日子的情形,我不禁有些好笑。他甚至于将云菲即将出嫁,我们姐妹感情要好,留我多陪陪她这种借口都用上了。我和云菲吗?只不过互相知道是姐妹罢了,基本上未有过交集,何来的感情?终是要走的,多住一日难道就能改变什么吗?早知如此,何必当初!皇上和宁亲王的意思是随我,我索­性­顺了凌暮天的意思,走之前,有些事也该了结清楚!于是,这封郡主的仪式就往后挪了挪。

从书房出来,天­色­已晚,雪越下越大,满天里雾蒙蒙一片,骤然从暖烘烘的火炉边走开,一下子进入这寒风中,我不由得缩紧了脖子,将自己整个裹进了宽大的斗篷之中。

红蕉撑着伞送我,默默地走了一会儿,她说道:“元音大师的话可真准啊,四小姐果真是有福之人,这才多大会儿,就封为郡主了!”看来我和凌暮天的对话她全听见了,她是凌暮天的心腹,想来这些事那人也不会瞒她。

我看着眼前飞舞的雪花,慢慢地说道:“那些话你也信,不过是元音大师哄着你家老爷开心而已,什么是福,什么又是祸,谁知道!”平平常常地认个­干­爹­干­妈,那倒也不错,反正宁亲王和王妃真的对我很好,可是没想到皇帝老儿来了这么一手,居然让我入宗谱!当威国公府的小姐都够我头疼的了,当郡主不是更头疼!凌府的小姐如果失踪了说不定没人来管,而郡主就没那么容易了,如果有一天我选择离开,阻碍似乎就大了许多,那还能顺利走脱吗?

不自禁地又想到束潇然,虽说原先就想过不要与他有任何瓜葛,可是一个人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地方,他的那份温暖毕竟会让我心动,何况……他是那么出­色­的一个人,有时候他给我的感觉就像是晋知还在我的身边。可是皇上要我嫁人他没有任何表情,我做了他妹妹他似乎也没有不高兴,那么,他平常对我的好又有什么意思?难道……也是想拉拢凌家而已?不对,我摇摇头,否定了自己的想法。如果他有心拉拢,只需勾勾手指凌明珠就过去了,何必找我这个最没地位的小姐。

如此想着,心下竟有些郁闷,对红蕉的问话也敷衍了事。

“这一整天的都没休息,四小姐想是累了,吃过饭早点歇着吧!”红蕉体贴地说道。

我这才发觉已经到了沁竹苑,不好意思地对红蕉笑笑:“真的有些累了,姐姐不进去坐会儿么?”

“不了,老爷那里我得随时侍候着。”

目送红蕉回去,我转身进了沁竹苑,无颜悄无声息地闪了出来。

“她们几个人呢?”我问道。

“荷烟找到她姨母了,那几个丫头都没亲人,听说了很是高兴,一起跟着去了,可能要晚些时候才会回来。主子吃过饭了么?”

听荷烟说她有一个姨母嫁在了天京城,当年父母去世时她还小,没有能力去找,没想到现在给她找着了,也算喜事一桩。

我咧嘴对着无颜笑道:“没吃呢,你呢?要不要尝尝我亲手做的麻辣火锅?”

“不要,我还是出去吃吧!”无颜被惊了一下,马上说道,这家伙也被辣怕了。

“那我不做了,太麻烦,我也去!”我屋都懒得进,转头对无颜说道:“走后门?”无颜很有默契地身形一动,人已弹出三丈开外。

小样,和我比轻功,让你一步你也是输!我摆了个火箭冲天的姿势,开心笑着叫道:“准备,发­射­!”身子如离弦的箭一样,瞬间飞过墙头,向无颜追去,超过他时还不忘在他肩上轻拍一下,说道:“天香楼见!”他气息稍微一滞,不久就被我抛在了后面。

等无颜寻到天香楼来时,我已经把菜点上桌了。

“我就算准了你这会儿来,瞧瞧吧,一来就有吃的,服务多周到!”看无颜一脸郁闷,我赶紧把无颜最喜欢吃的清炒竹笋推到他面前。

“真想不通,我还比你大几岁,怎么差距那么大呢!”无颜不无遗憾地叹道。

我安慰道:“你的易容术放眼天下已无人能及,还有什么好遗憾的,像我这样的情形,你还是不要遇到的好!”要知道我是如何来的这身功夫,还不得把他吓个半死!

美滋滋的一边吃,一边将被封郡主一事告诉了无颜,之后对他说道:“你去赵昂那里看看有没有什么情况,另外告诉他,上回托他帮我找那两个人要安排好了,可别出什么意外。我这里暂时没什么事,需要的话,你就在那边帮他,不用天天跟着我。”

无颜点了点头,临走还是说了一句:“以主子的武功当然不用怕,但是也要小心,毕竟暗箭难防!”

“我知道!会小心的,你去吧。”无颜先行离去,我靠在椅子上,又吃了半盏茶,这才起身结帐。

我蹑手蹑脚地从后院偷偷回到沁竹苑,这时天­色­已经黑下来了,苑内灯火全熄,那几个丫头面不会睡这么早的,想必是还没有回来。拐了一个弯,我低着头故意将积雪踩得咯吱咯吱响,一蹦一跳地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忽然一种存在感向我袭来,我的第六感一向很准,猛地抬头看向前方,隔了大约三十米的距离,束潇然在竹林中站着,静静地看着我,一身白衣与满天的飞雪融为一体,映衬得那双黑宝石般的眼珠更加明亮,在夜­色­中闪着动人的光。

我敛去脸上的笑容,停下了脚步:“你……你怎么来了!”

他慢慢向我走来:“从父皇那里出来我就过来了,你没在,苑内也没人,我就一直等着,等你回来!”

“呵呵,我让无颜用轻功带我翻墙出去的,”我侧身指了指后院,有点语无伦次,不知道说什么,“那个……其实很好玩的!”

他的眼中带上了一丝笑意,过来握住我的手说道:“你喜欢,下次我也可以带你!”

他的手冰凉冰凉的,想必在雪地里冻了很久,冷得我的心也跟着微微颤了一下。

不着痕迹地抽出手去推开门,说道:“外面冷,进屋坐吧。”我进了屋了,就着反­射­过来的雪光,在桌上取了火折子点燃了两只高高的蜡烛,屋里顿时明亮起来。

束潇然随我进了屋子,随着门被掩上,寒气被隔在了门外。我弯下腰去拨开铜炉里的炭,想找把扇子将火势扇得旺一些,却因为没­干­过这个活儿,呛得自己直咳嗽。

“还是我来吧,没想到你也有不会的!”束潇然走到我身边,弯腰接过我手中的扇子,眸子里盛满了笑意。说实话,我以前虽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米虫,不过这样的活儿确实没­干­过,在我以前的社会,谁还用这么古老的生火方式,用的都是电,Сhā上电源,一按开关就行,哪里像这个那么麻烦。

看着束潇然几下就把炉火中的炭弄得红红的,我不由得有些奇怪道:“我看你怎么这么熟练啊,王爷居然也会­干­这些粗活儿?”

他笑道:“我喜欢游山玩水,经常出门,有时候还会露宿荒郊野外,这些东西当然会了!”一边说,他一边丢了手中的扇子,来到我面前站定:“屋里暖和了,把这个解了吧。”手指灵巧地一抽,我的狐皮斗篷就到了他的手里,又解下了自己身上的白­色­披风,他问我:“挂在哪里?”

我伸手去接,说道:“我来吧!”

“哦!看到了!”他单手一挥,手中的衣物向左面墙角的架子上飞去,整整齐齐地并排挂着,另外一只手却又握住了我的,转过头来问道:“冻坏了吧?”他的声音在这静静的夜里,听起来有些喑哑。

我的双手都被他握在了掌心,轻轻地揉搓着。这气氛有点诡异,我微微使了使劲,没有挣开,却被他抓得更紧了。

“别动,活活血再去烤火,不然会很难受!”那么近距离地看着他,发现他的眼睫毛好长,微微向上翘着,目光一直放在我的手上,专注地为我按摩着,我反而真的不好推开了。随着他手的动作,一种陌生的感觉如电流般窜过四肢百骸。

不行了不行了,再这样下去我非得被他的温柔给淹死!我咳了一声,掩饰着心中的不安,说道:“好了,可以了,再不让我去火边坐着,我就要被冻死了!”

他抬起了头,眉头微皱了一下,伸手探向了我的前额:“瞧你总是穿这么少,看来真的感染风寒了,有些发烫。”这个傻瓜,幸好他没看出来我是因为他的接近才体温升高的!我笑着拍开他的手,来到火炉边坐下,这样即使脸红了也好推托是火烤的。

“我哪里就有那么娇贵了,你还以为真是你们家那些公主郡主啊!”

他的脸­色­有些黯然,眼睛却分外明亮:“云萱,你封了郡主,入了束氏族谱,名义上就是我妹妹了。”

“那是自然啊,我也不想当你妹妹,不过是你父皇的旨意,谁敢违抗!”

“之前父皇让你在我们弟兄中选择一个,你为什么一个不选呢?”他问道。

不知道为什么,对着他我没撒谎的习惯,实话实说道:“我又不傻,你父皇明摆着就是在试探人,我选哪一个都不会有好结果!不选的话还能挣到个郡主当当。”

“你那么聪明,我就知道你一定明白!不过……”他欲言又止,犹豫了片刻,像是下定了决心,毅然说道:“有些话,我今儿一定要对你说明白,我怕说晚了,以后就没机会了。”

隐隐约约猜到他会说什么,我有些腆,可是不知道该如何阻止他开口,心下暗自懊恼,平日里的­精­明哪里去了!

“对了,你一直等我,一定还没吃饭吧?我去给你做。”好不容易找了个借口,我起身就准备离开。他身形一动,抢在前面拦住了我:“我不饿,你先听我把话说完。”

那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我,带着些儿焦急,带着些儿激动,还有着那么一丝丝羞涩,更多的,是满腔柔情和醉死人的温柔,我发觉自己忽然迈不开步子了,怔着站在那里。

“别这样看我,我会忍不住!”他的手抚上了我的脸,轻轻一带,将我揽入了怀中,“云萱!云萱!云萱!”一声声地低叹,柔肠百结,令我的心中涌上一股酸意,直冲眼眶。

“我不要你做我妹妹!你知道吗,我喜欢你!自从你十二岁生辰那日将我身上的玉凤拿了去,我就一直在等你长大。那是母妃给我的遗物,我总是随身佩着,母妃说过等我有了心爱的人,就送给她,我以为自己这辈子等不到了,可是,何其有幸,上天让我遇见了一个独一无二的你……”

天啊天啊,这是什么状况,原来又是喝酒惹的祸!当初是我硬拽着人家,还说不给我礼物就是小狗,这下惨了,将人家的聘礼都给抢了来!我的神智一下子恢复了,又不是看电视剧,现在不是感动的时候,要知道主角就是我自己啊,若当真陷进去了,皇室这个大泥潭,以后如何出得来啊!

面对眼前这个一向给我带来温暖的人,听着此生头一回有人对我说“喜欢”,说一点也不心动那是假的,当年那个总是微笑地看着我的美少年,我又何曾忘记过?可是……

“说什么都晚了,旨意已下,名义上我已经成了你妹妹!”我挣扎着推开他,抬起头来。

他有些无奈地说道:“我知道!父皇封你为郡主,就是为了让我们兄弟谁也不能和你有牵扯。你不知道,二哥、四哥还有……我,都对父皇说过要娶你为妻,却都被父皇严词拒绝,让我们……谁也别打你的主意!”

我吃了一惊,居然有这样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父皇曾经答应过我母亲,将来我的婚姻要听凭我自己作主,不能强迫我娶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如果不是我,父皇也不会让端木娶你,害你被人当堂拒婚。”

这事又与端木偁何­干­?我心下奇怪,静静听他说着:“你从潞州回来后,我告诉父皇自己找到喜欢的人了,我一直没有娶妻,封王后也没有立妃,父皇一听说我终于要立妃了,很是高兴,但是听到要娶的是你,马上大怒……”他看我的眼神蒙上了一层忧伤,“父皇说,我们几兄弟,谁也不能娶凌家的女儿!大哥犯错那段日子,二哥和四哥也去找过父皇,说要娶你为侧妃,父皇将我们三兄弟找了去,斩钉截铁地对我们说,从此不想听见要娶你的话,我这才知道,二哥和四哥也存了同样的心思。”

我有什么好,居然能得到几个皇子的亲睐?只怕目的没有那么单纯啊!一想到束潇然要娶我的目的可能也不单纯,心里莫名地就有些不舒服。不过也奇怪,为什么他们都不提凌家最受宠的凌明珠,而把目光都投到了我身上?

“既然如此,你跟我说这些话有什么用?我们两个是不可能的!”不知道是不是空气下降的原因,我说出口的话有些冷。

“我……”他欲待解释,苑外响起了脚步声。

“呀!可能是锦书她们回来了!”我没顾上听他说,上前打开了门,锦书、银笙、小月和荷烟四个走了进来,呵着手,连连说冷。看到束潇然在这里,几人明显地一愣,赶紧上前施礼。

“今儿你们家小姐我成了宁亲王的义女,还被皇上封郡主了,以后昭王就是我兄长了,看你们还敢对我没大没小的,我叫王爷哥哥罚你们!”束潇然与我孤男寡女独处一室,不说清楚,会被人想歪了去,我笑着说道,拉住了束潇然的胳膊,亲热地叫了声五哥,他配合地微笑着,身体却瞬间变得僵硬。

“谢谢你送我回来,五哥,她们回来了,你也该回王府了吧,要不要人送你?”我对束潇然说道。

“不用!”他接过我递去的披风披上,走到门口,又回转身,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明日你去一趟宁王府,有事我会去那儿找你!”

何解相思

作者有话要说:本来九点就要上传了,不知是不是晋江抽了,还是我电脑的问题,一直登录不上,现在才上来,害大家久等了!我并没有要去宁亲王府的意思,束潇然走之前的那句话,显而易见是对我的约会,我理不清楚自己的想法,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他,因此并没有去。

封郡主的仪式虽还未举行,消息却已传遍了天京城,宁亲王和王妃只得昭兰一个女儿,膝下再无子嗣,于是人人都在感慨凌家这个女儿的好运,几日里来京中有闺女的达官贵胄之家更是不断地下帖子请我去赴宴,意在接交。我也就天天早出晚归,明着去结交闺阁之友,大多数时间是在赵昂那里商议事情,顺便在赵昂的要求下,将我的手下挨个儿见了一遍。

赵昂的意思是怕自己要是哪天有个万一,让这些人认了主,也好知道他们的主子是谁。对他的说法我可不敢苟同,活得好好的说什么死不死的!不过无法拒绝他,这个人认起死理来,谁也拿他没办法,想当初我要叫他赵叔,他硬是不答应,说自己是奴才,只让我叫他的名字。不过对赵昂让我见人的决定我最终是以惊喜收场,因为见到了两个冷酷帅哥,雪组的海笑和月组的苦泪。

海笑浓眉大眼,英武非凡,不苟言笑,面无表情,浑身散发着一股冷气,酷得厉害。他的武器是一把刀,但其实他最擅长的是­射­箭,天生臂力无穷,可以同时一箭六发,当世无人能比,而其身份更是诡异,竟然是御前一品侍卫。听到赵昂介绍时,要不是戴着面具,我想我的呆样肯定能把辛苦建立起来的威严楼主形象给全毁掉!

苦泪名字奇怪,人却不怪,长得很漂亮,是个忧郁王子,一双狭长的凤眼时时透着忧愁,让人看他几眼就忍不住想哭。他武功不怎么样,天京城最大的医馆却是他开的,他擅长使毒,可以杀人于无形,这种人不好招惹,幸好他不是我的敌人!虽说当年蓝袍和夜游在我三寸不烂之舌的游说下,往我脑袋里乱七八糟地塞了些武功秘籍,好像也有用毒解毒方面,不过那些知识是要学习和融会贯通的,不是背得就行,可惜我天­性­懒怠,除了对轻功有兴趣,加上内办充沛,练起来比较容易,其他的不想费心去学,倒白费了那两个神的力气。

另外还见了四个异姓兄弟,外号“四斩”,对于他们我不陌生,因为曾经见过了,分派赵昂任务的某一次这四人在场。他们都很年轻,平均年龄不超过二十岁,看着我的眼睛晶晶亮,怪瘆人的,不过赵昂后来解释说那是崇拜。

我笑眯眯地问赵昂是不是追魂阁选人都要选长得好的,不然怎么他底下的人一个比一个俊美,当时他看我的眼神透着古怪,只点了点头不再吭声,我也不好意思再多问。

自那日后,束潇然来找过我几次都没有碰上,他让丫环转告约我见面,几次都被我回绝了,这样一来,估计他心下也明白了我在躲着他,于是连着两日不曾来过。以为他放弃了,一方面我松了一口气,另一方面心中又有些黯然。没想到很快他便遣叶轻尘送了封书信过来,我拆开一看,米白­色­的纸上写着一阕“如梦令”:

别后风雪不住,

一片相思难渡。

今作红豆词,

假人之手托付。

辛苦,辛苦,

盼见容颜亲诉。

聊聊几句,他的相思之情已跃然纸上。

“四小姐,请你无论如何见我家主子一面,他这几日很是不好。”叶轻尘哀求道。

“他怎么了?”我急忙问道。

“主子这几日茶饭不思,”他偷偷瞅了我一眼,“约四小姐见面,小姐虽回话不会去,他却每次都去候着,在风雪之中一等就是大半天,任属下怎么劝都不回去,想是冻得久了,他自个儿又不知爱惜,这几日感染了风寒……”

怪不得他竟不来了!我紧抓住叶轻尘的双臂:“病得厉害么?有没有请大夫瞧过?”

“小姐既然关心,何不亲自去瞧瞧,主子见着你,只怕那病也好得快些。”叶轻尘是他的心腹,想必没有什么瞒得了他。

“瞧了又如何,即便治得了这一时,治不了一世!”我心头酸涩,对叶轻尘说道,“你转告他,既知不可,奈何为之!他是堂堂王爷,多少双眼睛在看着呢,莫要失了分寸!”

叶轻尘也是晓得厉害的,听我这么说,嘴­唇­动了动,终是化作一声长叹。

我把别人都遣了出去,屋里只剩了银笙陪着。虽说事后解释过将她许配给叶轻尘是假的,但自那以后,每次见面两人都有些别扭,我瞧着倒像是有戏。招手叫过她来:“你帮我送送叶侍卫!”

银笙向来冷静的脸上闪过一丝红晕,微不可察,应了一声是,领着叶轻尘出门去。

我一个人靠在躺椅上静静思量,越想越乱,心头烦燥,只得关起门说要休息,盘膝而坐,调息静气。内息运行了一个小周天,心情渐渐平复下来,出门来看,银笙却还不见回来。

我对锦书说道:“你说银笙会不会跟着那个叶轻尘私奔了?”

“小姐,怎么这种话你也说得出!”锦书瞪了我一眼,紧接着却是话锋一转,“也不是不可能哦,呵呵,我看银笙看叶轻尘的眼神确实有点不对劲,八成对他有意思!”

还好意思说我,她自己不是也很八卦!荷烟和小月从厨房端了点心过来,拿到我面前放下,问道:“看锦书笑得那么­奸­猾,小姐,可是她得了什么好处了?”这俩丫头接受力很强,没来多久就习惯了我们这种相处方式。

“冬天还长呢,她就开始思春了!”我看了看荷烟,慢吞吞地吐出这么一句。

“小姐!你怎么能这样说我!”这丫头不错,有脾气,这会子一气起来,竟对她家小姐我抡起了拳头。可惜我是什么人啊,会让你打着?没等锦书的小粉拳凑过来,我已一溜烟蹿出了苑门,可惜顾着回头看锦书的表情了,没注意回来的银笙,一头撞在她的身上,疼得我龇牙咧嘴。

锦书一见哈哈大笑:“银笙你可是给我报了仇了!”

我坏心眼地一笑,委屈地说道:“银笙你可要为我作主,我问你怎么大半天不回来,锦书就说你跟叶轻尘私奔了,我反驳了她两句,她就追杀我!”

银笙还没听我说完,眼睛就眯了起来,这是她发怒的前兆,我赶紧闪在一旁看戏。

“哎呀小姐倒打一耙,这话不是我说的,是她说的……荷烟、小月,你们快帮我解释啊!”锦书一边躲着银笙的追打一边说道,可惜银笙一向只相信我。

荷烟和小月也在一旁添油加醋:“原来小姐说你是因为你讲银笙的坏话啊!怪不得你要追着小姐打。”

我们仨于是看着她们两个很没形象地在沁竹苑追打奔跑,在一旁笑弯了腰,我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借由心头堵得令人发慌的心酸,一下子喷涌而出,止都止不住……

到了晚间,人都去睡了,独留了银笙在屋里侍候我读书,我的眼睛盯在书上,半天没看进去一行字。银笙将火弄得大了些,坐到一旁低头做着针线,她在绣一个荷包,图案是我亲手画的百合花,很是­精­致。

“昭王病得不轻呢!”她冷不丁地冒出这么一句,正陷入沉思的我被吓了一跳。

“你去看他了?”我问道。心中早就料到,不然她和叶轻尘去了这么久,会是做什么!

“嗯!我知道小姐心中挂着王爷,可是又不能去看他,便自作主张去了,王爷见到我,以为小姐也去了,很是高兴,知道小姐没去,一下子就没了­精­神。”

“你去见见他也好,你跟他说了些什么?”

“听叶侍卫说他连药也懒得喝,我服侍他把药喝下去了,他不让我走,一直跟我说起你,连你这几天吃了什么都问,还嘱咐我要好好照顾你,别像他一样病了。等他睡下了我才过来,所以回来得晚了。”

“他倒学起了红楼梦里的宝玉,把你当成了紫鹃了!”我给她们讲过红楼梦的故事,所以有此一说。

“小姐惹自比黛玉,又怎么忍心让他难过呢?”银笙倒为他说起话来。

我冷笑一声:“你要做紫鹃,我却不是黛玉,连你也看出来了?那你说我能怎么办,他是个皇子,将来是要妻妾无数的人,更何况他的事不是自己说了算的,有皇上管着,如今我还是他名义上的堂妹!我不知道他们几兄弟打的什么鬼主意,一个两个盯上了我,皇上召我去封郡主就封郡主吧,却要我改姓束,那就是要绝了他们的心思,你难道不明白?”

银笙如此说,定是那叶轻尘在路上跟她说了不少。她长长地叹了声气:“哎!小姐的本事奴婢一向看在眼里,你一向又怕过什么?倘若你不喜欢那是一回事,但我看得出小姐也是放不下,这几年,昭王对小姐的好那是没话说,何况他妻妾皆无,未必不是专情的人,宁亲王就只娶了一个王妃,他如此对你,未必不能像他叔叔!既然如此,为何不试着去接受呢,其他的慢慢再想办法。”

银笙的话未尝没有道理,可是她不知道我看尽过历史沧桑,帝王将相,专情者千年来就那么几个,掰起手指都数得清,我敢赌吗?何况一旦牵绊上权势、利益,很多东西都会变质。

“你今儿是被谁洗脑了,尽说他的好话,是不是叶轻尘跟你说了什么?你与他……”我话说一半,由她自己去猜。果不其然银笙不太自然地咳了两声。

我故意岔开话题,坏笑道:“怎么?和叶轻尘假戏真做,日久生情了?”

“说你呢,别扯到别人身上,我才不像你……”银笙瞪我一眼,针扎歪了,手指上冒出了一个小血泡。

“心乱了不是,听你这么教训,我还以为你胆儿有多大呢,原来也是个纸老虎!”

“我才不像你,有什么不敢承认的,我是喜欢他,喜欢他,只要他肯要我,我还就非君不嫁了,你满意了吧!”她将没绣完的荷包一摔,红着脸站起身来走了,留下我呆愣愣地坐在那儿。

天啊,束潇然到底有什么魔力,把我最忠心的丫头都给拐向他了!就连他的一个手下,也能让我这个一向泰山压顶不动声­色­的丫头失去冷静!

晚来风雨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妙妙的留言。此文当时是随手而写,模仿别的穿越人也来了个才艺展示,确实我自己也觉得有点雷,后来的情节中这些便没有再出现。不过我忙着更新,没有时间来改,等有了时间我会将它改过。别外你说的做冰粉要放石灰水一事,在现在用自来水做确实要放,不过很小的时候我看过乡下的人用井水做,是不放石灰水就能凝固的,我妈妈说那是因为井水中含有丰富的矿物质。

多谢各位留言的新朋旧友,我更文慢,以后就把回复的时间也用在更文上,让大家早日看到,所以就不一一回复了,有疑问的大家在文中的作者有话说里看,我会回答。

谢谢大家的支持!希望你们看文快乐!

从今天起我会在这里写下下次更新的时间。

下次更新,20日上午9点。“云萱妹妹!”有人扯着嗓子喊了一声,我无奈地转过身去,是康王,他又来凌府了,陪在他身边的却不是大哥,而是凌明珠。自打众宫中回来后,我们俩还未见过面,这时碰见了,她没有上前叫我姐姐,将脸转向一边,竟不看我。

“见过王爷!”我道了个万福。束成孝走上前来,笑容可掬:“你我兄妹,何必如此多礼,倒显得见外了!妹妹这是要到哪里去?”

这一声妹妹,听得我浑身不舒服,只想快点离开他:“我去宁亲王府给父王请安!”一声父王说出口,就看见凌明珠嘴角抽搐了一下。我懒得和他们纠缠,说道:“不打扰王爷和明珠妹妹了,云萱先行告辞。”不顾束成孝在身后喊声连连,我快速离开。你就去讨好你的明珠小姐吧,去告诉皇帝你要娶她,说不定皇帝还会再给凌家封个郡主!

转过几个街角,来到无人之处,我闪身进了赵昂的院子。

“主子,都安排好了!”见我进来,赵昂上前说道。上一次柳念瑶被束成孝抓去,我觉得事有蹊跷,几番探查下来,发现徐管家竟然是康王的人,他委曲求全在凌府做了多年的下人,估计也是康王的安排,凌家这块大肥­肉­,看来早就被人盯上了!

康王抓柳念瑶,是为了引我去康王府,引我去康王府的目的,是要看他的几个兄弟与我的关系究竟到了什么地步,我自始至终,是他布局里的一颗棋子!可惜他小看了这颗棋子的力量,他不与我为难,我尚且作壁上观,如今既然他要主动,我少不得也要注意他了,便将王娇俏人在康王府的消息给了束连成。

徐管家是三夫人的心腹,不过正好几年来我要找的人找到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该是给他们点回报的时候了!

“好!带我去见见他们。”我对赵昂说道。在他的引领下,我来到后院的一间小屋,看到了两个人,一男一女,见到有人来,两人忙站起了身,紧张地看过来。

“你们看看这是谁,可还认得?”赵昂问道。

我虽长大了,眉眼却不曾变,仍是旧时模样,两人疑惑地盯着我看了半晌,忽然跪在当场,颤声说道:“奴……奴才(奴婢)见过四小姐!”

这就是赵昂帮我找的人,男的叫钱二,原来在厨房当差,女的叫秋菊,曾是三夫人的贴身丫环。我等他们跪了几分钟,这才出口说道:“起来吧!你们不用害怕,冤有头,债有主,你们是受人指使,我不会找你们的麻烦,找你们来,是要你们把当年我娘被害的事实真相说出来。”

“可是小……小的不敢,三……三夫人很得老爷之宠,徐……徐管家也很厉害,当年我们就是怕……怕知道得多会被灭……灭口,这才一起逃出了凌府。”钱二结结巴巴地说道。

原来这人是个结巴,我皱皱眉头,转向秋菊说道:“你男人说话不顺溜,还是你来说吧。”秋菊浑身发抖地跪下,连连磕头,不住地叫着:“四小姐饶命!四小姐饶命!毒不是我下的,是三夫人指使的,是她逼着我下的,是她要毒死四夫人!”

“别紧张,慢慢说,你放心,只要你说出真相,”扬了扬手中的两张纸,“我便不为难你们,还会将你们的卖身契还给你们,如果有一丝隐瞒,别怪我保不住你们的命!”

秋菊于是将整个事情的来龙去脉慢慢说了出来,我静静听着,丝毫不敢到意外,因为和当年蓝袍告诉我的差不多,只是更为详细。凌云萱的亲娘四夫人还真不是一般的倒霉,不得宠不说,还不小心撞破了徐管家和三夫人的­奸­情,为了怕事情败露,三夫人在她的食物中下毒,将她杀死。当时凌暮天常年征战沙场,三夫人当家,徐管家又是一表人才,两个人便勾搭上了,只不知道这是康王的授意,还是徐管家真的喜欢上了三夫人。我第一次见到徐管家时,就觉得他目光内敛,看起来不简单,照秋菊说的他一只手就能拎起一个人来,那么显然是会家子,但是他从未表现出会武,看来隐藏得还很深啊!

我将有些细节处的话改了改措辞,教他们二人说了几遍,告诉他们在凌暮天面前就这么说。

酉时刚过,我带了二人回到凌府,直接进了凌暮天的书房。

“爹不知道当年我娘是怎么死的,今日我找到两个故人,带来给爹瞧瞧!这是钱二,原来在凌府厨房当差,这是秋菊,原是三夫人的贴身丫环,四年前听说两人私奔,作了逃奴。”听我如此说,凌暮天目光如炬,盯着钱二和秋菊,那两个胆小鬼立马打了个寒颤。

“毒药都敢喂人喝,你们还怕什么?把你们知道的一五一十地说出来,我给你们作担保,老爷不会追究你们的事!”

凌暮天看了我一眼,对我的自作主张未发一言,对钱二和秋菊说道:“说吧!”

想来是看到凌暮天对我的态度,两人不那么紧张了,钱二话也说得比早上顺溜,两人互为补充,把三夫人和徐管家如何毒害我娘的事说得一清二楚。我故意让两人用倒叙的方法来说,最后才让凌暮天知道他一向最宠的三夫人是如何背着他红杏出墙的,跟的还是个下人。

凌暮天脸都气绿了,放在桌上的手捏得紧紧的,青筋毕现。

“来人,去把三夫人和徐管家给我叫来。”他吩咐道。门外守着的下人赶紧去找人去了。

“云萱,这些事你是不是一直都知道?”看见我点头,他怒道:“那你为什么不早说?你瞒了我四年!”我轻笑道:“爹总是容易轻信,你就不怀疑是我诬陷三娘么?”“你是吗?”他紧紧地注视着我,目光中有疑问,有试探,有不解。

“当然不是!我凌云萱从不冤枉好人。如果四年前我说了,爹爹会信吗?当时又没有一个证人在场,我好不容易得到奇遇,才从鬼门关被拉回来,可不想那么快给自己找死。”凌暮天的脸­色­黯然,瞬间像是老了许多。

“云萱,你是在责怪爹?”他在问我,不过语气却带着肯定。“要说一点也不怪那是不可能的,要不是你听信谗言,娘就不会过得那么苦,也不会被人害死,不过我也要感谢你。”他抬起了头,殷切地望着我。

“当年如果不是你不喜欢我,我也不会在逆境中变得坚强,要不是被凌家所遗忘,我也不会在潞州学了那么多的东西,成就了自己的梦想,并且过了三年多自由自在的日子!从这一点来说,我很感谢你!”看着凌暮天目瞪口呆的样子,我心头掠过一丝报复的快感。

想了想做人不能太得意,何况没有凌暮天,哪里来的凌云萱!我继续说道:“你放心,那天我答应你的事一定会做到,怎么样说你都是我的亲生父亲,到了宁亲王府,凌家有事的话只管来找我,能帮的我一定帮忙!但是我娘的事,今日你也要给我一个交代!”

他闭了闭眼睛,声音低哑地说道:“这事不用你说,我也会给沫儿一个交代,不能让她死不瞑目!”这是我第一次听到我娘的名字,舅舅从来提到她都只说妹妹,夏沫儿,这名字还挺好听,可惜人如其名,如今早已如泡沫般不存于这人世。

三夫人和徐管家来了,她还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一进门就笑眯眯地扑上前来,娇滴滴地问道:“老爷,唤妾身来有何事?”

“啪”,凌暮天一个大巴掌扇了过去,三夫人一下子倒在地上,半边脸瞬间又红又肿。她眼中闪动着泪花,捂着脸愣愣地看向凌暮天。徐管家上前去扶她起来,口里说道:“老爷,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夫人玉体金贵,打不得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凌暮天冷哼一声:“玉体金贵?你倒知晓!这个贱人,你做的好事!看看这两人是谁?”

这时候徐管家也知道事情不对了,起初两人进来时并没看见跪在一旁的钱二和秋菊,这时顺着凌暮天的手指看过去,顿时如同见了鬼一样,面­色­惨白。

三夫人尖叫道:“他们胡说的,老爷你不要信!”凌暮天恶狠狠地看着她:“他们说了什么你都还不知道,叫我不要信什么?你知道他们会说什么?

三夫人大张着嘴,眼神凄厉,忽然指向我道:“是这个丫头害我,老爷,她一直就恨我,这两人是她找来诬陷我的,我什么也没做。”

“如果你什么也没做,她为什么会恨你?”凌暮天大喝一声,“你知道她会恨你,因为你害死了她的娘亲,你害死了沫儿!”

“我没有我没有,夏沫儿是自杀的,徐管家,你快跟老爷说,你都知道的对不对,她是自己要死的,我没有害她!”三夫人哀嚎着,像抓救命稻草一样紧紧地揪住了徐管家的衣袖。

凌暮天看向她的眼光更为厌恶,从嘴里蹦出了四个字:“­奸­夫­淫­­妇­!”徐管家欲待狡辩,凌暮天一个眼­色­,红蕉上前一脚将他踢跪在地上。

新仇旧恨

“云封和明珠不需要你这样不知羞耻的母亲,家丑不可外扬,是要我动手还是自行了断,你看着办吧!”凌暮天手一挥,下了断语。

三夫人这下终于知道事情败露,再无挽回的余地,她脸­色­灰败,忽然向我扑过来,伸出长长的指甲向我抓来。我怎会让她扑到,轻轻一闪便离她多远,她一个收势不住,撞在案几上,头上磕出了一个大包,渗出丝丝血迹。“凌云萱,都是你这个祸根,我当初怎么不连你也一块儿弄死!”

“你没有吗?在我娘生下我后,你怕她再度怀孕生下儿子,不是对她下过毒了么?只可惜你不敢一下子毒死她,下的是慢­性­毒药,可是那些食物我也吃了,却也害得我缠绵病榻多年。四年前若不是我身体不好,只喝了那有毒的粥一口就吐了,恐怕早就死了!怪只怪你贪财,收了我舅舅的礼把我送去了潞州,不然你有的是时间弄死我。现在后悔了?”我冷眼看着她问道。

这个女人心肠居然如此歹毒,到现在还在算计!我不是没有给过她机会,四年了,我给了她四年的时间改过自新,可是她是怎么做的,给凌暮天戴绿帽子也就罢了,居然还帮着外人对付凌家。要不是赵昂把证据一一摊开在我面前,我都不敢相信,混迹官场多年,皇帝的意思凌暮天怎么可能不明白,他与皇室保持着距离,不偏帮任何一个皇子,与每一个人都维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关系,生怕打破这种关系会带给凌家带来灾难,他却不知这种平衡早已打破!

三夫人早就被康王收买了,就是她将大哥的弱点透露给了康王,怪不得大哥完全变得不像以前,忽然与康王走得那么近,原来是有把柄被康王捏着!她从二哥和凌家其他人口中套取的关于我的信息,也全部告诉了康王,怪不得我与康王不曾有过交集,他却对我很有把握的样子。而康王对她的许诺,是上位后封凌明珠为后,只有她这个白痴才会相信这种把戏!但是有了情人徐汇的保证,她却信以为真。

“你……”她颤抖着手指着我,找不到措辞。我走到她面前,在她耳边说道:“杀人的那天你就该想到自己有今天,我已经放你一马了,别不知好歹,你不会要你女儿也来陪你吧?”她不可思议地盯着我,颤声问道:“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知道?”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我缓缓答道。“你不是人!你不是人!”三夫人看着我,头摇得像拨浪鼓,喃喃念道。

我并不是善男信女,当初不想报仇,只是因为一来不关我的事,二来怕给自己惹麻烦。如今既然能够轻易为夏沫儿母女报仇,又能打击对手,何乐而不为呢?

我从袖袋中掏出苦泪给我的毒药呈给凌暮天,当年三夫人就是用这种毒药害死了夏沫儿:“爹,我娘当年就是中了这种毒,听说是甜的,倒入水中即化,跟糖差不多,服食后要不了多久,中毒之人便口不能言,肠穿肚烂,七窍流血,剧痛而死!”

凌暮天眼神复杂地看着我,接过了毒药,倒了一小撮在茶杯之中。三夫人这会儿回过神来,尖声叫道:“我不要死,我不要死!”转身向门外跑去。“拦住她!”凌暮天话音未落,红蕉腰身一扭,飞快跃起,将她一掌扫回屋内。趁着红蕉起身,徐管家忽然之间起身,施展轻功向敞开的门外掠去,身形流畅,动作麻利,果然是高手!

凌暮天岂容情敌逃走,亲自出手,大步追出,一掌袭向他的脑后。徐管家只得侧身避过,这一停滞,他再无逃跑的可能,被凌府的护卫团团围住,厮杀起来。凌暮天退出战局,冷眼看着他与众护卫周旋。不愧是康王的手下,只见他在侍卫众中如穿花Сhā柳,那些护卫虽人多,竟伤不了他半分。

这里动静太大,早惊动了府中的人,大夫人、二夫人、五夫人还有我的兄弟姐妹们全跑了过来。

“娘!”凌云封和凌明珠上前扶起滚倒在地,泪流满面的三夫。

“这是怎么回事?”凌云封向我看来。

“二哥,对不起!”一切都是三夫人做的,凌云封并未对我做过什么,何况他在这个家中算是对我好的了,事情败露,凌暮天绝对不会放过三夫人,这是她罪有应得。我说对不起,是因为我有能力扭转局面,让凌暮天放过三夫人,但我不想这么做。

凌明珠上前要劈手就要打我,被二哥拦住,她声嘶力竭地问道:“你对我娘做了什么?她为什么会这样?”我轻笑出声:“你问错了,我没对你娘做过什么,你应该问她,对我娘做了什么,对你爹又做了什么!”

凌云封看向三夫人,询问地叫了声“娘”,三夫人摇着头,扑到他怀里大哭起来,说道:“云封云封,你一定要救娘,我不要死,我死了你们兄妹俩怎么办!”

凌云封脸­色­忽变:“爹要杀娘?”我点了点头,启口道:“还有徐管家!”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又似乎什么都没明白,呆在那儿,如同霜打的茄子,蔫了!凌明珠则搂着她娘,一起哭得天昏地暗。

大夫人看了看缩在墙角的钱二和秋菊,上前来拉住我的手拍了拍:“云萱!可怜的孩子!”她虽吃斋念佛,不理世事,却比谁都看得明白。

我一眼扫过去,二夫人脸­色­惊惶,她旁边的云菲像只受惊的小兔子;五夫人母女俩眨巴着一样美丽的大眼睛,疑惑不解地看着我们;大哥站到凌暮天身边,与他并身而立,沈晴宛和他的妾室站在一起,在院门边远远地盯着这边,不敢上前。这些,就是一家人!

“大娘,没事,一切都要过去了!”我说道。她叹了口气:“虽说她是罪有应得,不过,得饶人处且饶人,孩子,你要想开点!”

“能饶的,我已经饶了!”说话间我瞟了凌明珠一眼,“大娘,我不是救世主,这事不是由我说了算的,全看爹的意思,轮不到我Сhā嘴!”三夫人听到我的话,打了个冷颤,渐渐停止了哭泣,盯着凌明珠发愣。

那边的打斗俨然已进入白热化,见到凌明珠出现,徐汇焦急地目光瞬间掠过,又被护卫缠上了。我觉得凌暮天有些把他当猴耍,不然至于吗,自个儿亲自上阵,要不够在加上俩儿子,还不三两下搞定!

我的任务是完成了,抱着一副看戏的态度站在一旁,心下却仔细揣摩着徐汇的武功路数,认真学习,万一将来有机会实战的话总归有好处!剩下的就是凌暮天的事了,随他爱怎么折腾。我们不急,却有人急了。

“爹,这么久还拿不下这厮,待儿子上去将他擒下!”大哥凌云涯终是忍不住了。凌暮天对他的急切之态并未起疑,面带欣慰地说道:“好,不必顾惜他的­性­命!”那意思就是说你就给我杀了他。我打起了­精­神看过去,凌云涯到底会不会杀徐汇?

“接招!”随着呼喝声响起,寒光一闪,凌云涯剑已出鞘,整个身形平地拔起,如飞鹰冲天,直扑徐汇面门。众护卫见大少爷出马,整齐地退后一步,将两人围成一圈。

你来我往,两人瞬间已对了十几招,徐汇武功本在凌云涯之上,但刚才拼尽全力与众人周旋,力已衰竭,此时两人正好打了个平手。凌云涯加快了步伐,只见两人衣袂飘飘,带起猎猎风声,卷起一片雪雾,看得人眼花缭乱。

忽然凌云涯一个错身,手中之剑向徐汇胁下刺去。我暗叫声不好,徐汇那招很明显地是个破绽,如此一来,他势必反被徐汇所制。果不其然,徐汇面有喜­色­,斜跨一步,反手化掌为刃向凌云涯的尺泽|­茓­砍去,若被砍中,凌云涯必失剑无疑!电光火石之间,我手中之物已然对着徐汇的梁丘|­茓­疾­射­而出,徐汇踉跄几步,身子前倾,嘴角的微笑还未褪去,眼睛却蓦然睁大,震惊地看着凌云涯的剑刺入了他的胸膛。

“云涯,做得好!你的剑法大有进步!”凌暮天夸奖道。

凌云涯显然还未回过神来,听到这话一惊,放开了手,徐汇没了支撑,歪倒在雪地上,那把剑仍旧Сhā在他的身上,晃晃悠悠。

“爹过奖了!”他伸手去试徐汇的鼻息,目光却飘忽不定,在雪地上搜寻着,忽然间有所发现,手指捻起了不知什么东西握在掌中,眼光从我们这群女人身上扫过,不掩惊讶。可惜我买给锦书的礼物,这下只剩了一只,不能送出去了!

“怎么了?”凌暮天见他面­色­有异,问道。

“没有,捡到一枚耳坠子,想是府里哪个掉的。”凌云涯摊开手掌,掌心的珍珠耳坠在雪的映衬下,闪着莹光。

徐汇已然身死,凌暮天的目光转向了三夫人:“你还等什么?”

三夫人扑通地一声跪下了:“老爷饶了我吧,我知道错了!看在孩子们的份上饶了我!”

“做下这样的事,你还知道为孩子着想?”凌暮天不为所动,冷冷地说道。

三夫人见说不动他,跪在地上爬到我跟前,连连磕头:“云萱,是我错了,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女!求求你跟老爷说说,饶了我吧,我一定改,你是郡主,只要你一句话!”她披头散发,声音哽咽,哪里还有平日趾高气扬的样子。

“爹!”凌云封和明珠也跪下了,祈求地看着凌暮天。

恶狠狠地瞪着三夫人,凌暮天的眼中再无半丝情义:“杀人偿命,她伙同徐管家毒杀了四夫人,不自裁,难道你们要我将她交到官府?我凌家丢不起这个脸!”为了面子,根本的原因他决口不提,毕竟自己老婆跟别人私通,实在是太丢人了!

看三夫人那么可怜,想到她是二哥的亲娘,我终是狠不下心,忍不住叹了口气,反正徐汇已死,不如就留她一命吧!

“爹,是云萱告诉你的吧?是她说的我娘亲杀了她娘亲,你不能只听片面之词,中了别人的­奸­计!”凌明珠拉着凌暮天的袖子说道,还不望恶狠狠地瞪我一眼。

闻得此言,我闭上了嘴,把待出口的话全咽了回去,我又不是君子,还是别管闲事!

凌暮天神­色­落寞,摸了摸明珠的头:“明珠,你不懂,你娘亲……不值得你为她求情!”

“爹,你怎么能这么说,她是我娘啊,是生我养我的娘啊!”凌明珠哭泣道。她哀哀的眼神扫过全场,也许是三夫人本就没有人缘,也许是凌暮天的决定无人敢反抗,除了他们兄妹二人,竟再也无人为其求情。

“红蕉!”凌暮天一声断喝,“送三夫人上路!”

我亲眼看见了封建家长制的厉害,三夫人被红蕉强行按住,灌下了毒药,云封大喊大叫着要去救他娘,凌暮天一个眼­色­过去,他就被大哥拍昏过去。

凌暮天吩咐下人将哭得瘫软的凌明珠送回兰香苑。经过我身边时,她停顿下来,怨毒地说道:“我不会放过你的!”

旧恨已了,却添新仇!

作者有话要说:下次更新,明日晚八点。

画卷风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看到大家的留言那么多,好开心啊,谢谢各位!

尤其要谢谢Cathy,看你一章章地打分,我很感动,谢谢!崇仁十六年腊月廿七,离新年没有几天,凌府三夫人传出死讯。同一日,容国太子束浩天被废,幽禁东宫,废储的圣旨大意是说太子言语犯上,德行有亏,屡教不改,难堪大任,具体原因到底是什么就不知道了,就如同三夫人真正的死因,对外是捂得严严实实。

凌暮天宣称管家徐汇偷入府内宝库盗取财物,被人发现后弑主逃跑,凌府护卫将其斩杀。与是乎,­奸­夫被说成了贼人,尸首交由官府拖了出去,凌暮天摆出一副痛失爱妻的模样,三夫人的丧事在谎言的掩盖下大张旗鼓地办起来,几天来到凌府吊唁的人络绎不绝。

三夫人死了,这管家之人没了着落,接下来的丧事也需要主事的人,凌暮天专门召集了全家人齐坐一堂,商议此事。本来顺理成章应该是大夫人来管这个家,但她推辞不受;二夫人胆小懦弱,五夫人出身卑微,这两人也都当不得家。这样一来,这桩好事就落到了长房长媳沈晴宛身上。沈晴宛不愧是大家出身,倒也显示出了她的管理天赋,把个三夫人的丧事办得井井有条。

府中的人都认为三夫人的死是我替母报仇的结果,谁也没想到一向让人忽视的我会有这样的手段,看我的眼中便多了一丝怯意,好像我身上有细菌会传染一样,尽量地躲着我。

我拒绝出席三夫人的葬礼,一来没那份闲心去陪着他们演戏,二来让我守孝灵前,还要哭哭啼啼,我做不到!凌暮天对此很是生气,让红蕉来叫过我好几次,最后一次我不耐烦了,让红蕉给凌暮天带去几句话,自此他便随了我,红蕉再也没来催过:“我亲娘死时都没让我在灵前哭,我为她哭的那门子的孝,如果我爹不怕我在灵前笑出声来,那去去也无妨!”

因着凌暮天的恳请,我还要在凌府呆到三姐云菲出嫁,封郡主一事便延期了,拟好的圣旨还在皇帝手中搁着。除了当时在场的几个人和消息消息灵通人士,外人还不清楚到底这是不是真事,随着宁亲王和王妃驾临凌府,对我态度亲昵,一口一个萱儿地叫,而且人们也亲耳听到了我称呼宁亲王为父王,叫王妃作母亲,坐实了这段传闻。这一来,凌府之人对我的态度又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人人争着和我套近乎,没事都要上来寒喧两句,目光中透着敬畏,只是二哥和凌明珠例外,一个对我明显地有着疏离,一个难掩满腔恨意。

这种怪异的气氛实在影响我的心情,于是我接受了宁亲王妃的提议,到亲王府去陪他们过完新年再回来。我决定带了银笙和锦书过去,放无颜的假,留下荷烟和小月看院子。

叫过银笙和锦书,我吩咐道:“把你们觉得重要的东西都带上,去了要是开心,咱们就多住些日子!”两个人见我没撇下她们,高高兴兴地收拾去了。

“云萱!”门外一声大喊,我一下就听出是那个没大没小的束元晦,刚走出房门,就见他和端木偁走了进来。

束元晦一把抓住我,娃娃脸上笑出了两个酒涡:“在前头都没见到你,正好,在这里咱们才好说话!”

“你要跟我说什么?难不成想通了,准备叫我姐姐了?”我笑着撇他一眼,招手唤小月和荷烟来帮他和端木偁解下外套,摆了两张椅子到火炉边坐下,随后让小月和荷烟将我包好的包裹先带了出去。

见我脸上没有一丝难过的表情,束元晦奇道:“云萱,我还想着怕你伤心,来看看你呢,没想到白担心了,看样子你一点也不难过!”

我淡淡一笑,说道:“我娘早就死了,伤心的时候早过了,那个人和我没关系!”端木偁抬头看了我一眼,又垂下了目光。这次我没有那种心慌的感觉,这段时间的风风雨雨,我又看开了很多东西,凡事开心最重要,不必执着,上天给我重活一次的机会,没必要自己找罪受!他对我的态度,或许是接触得多了,发现我这人也没那么多恶习,虽没了当初的厌恶,但一直以来也不见有所示好,所以对于他,我终是放下了!那么,在他心中我是好是坏,对我来说也没那么多计较了,随他怎么想吧!有时候想想,他样样­精­通,那么完美的人,我确实也配不上人家。

察觉到我言语中的冷淡,束元晦脸红了一下,环顾一下左右,问道:“咦?你这样子是要出门么?要去哪儿?”

“是要搬家,搬去宁亲王府过新年。”我解释道。

“真的么?那太好了,我可以天天去找你玩了!”这孩子整天惦记的就是怎样玩,一点也不成熟。

我问他:“岑师傅怎么没来?我最近都没见着他!”

束元晦答道:“他最近老往暖阁跑,我也很少见着他。对了,二哥和五哥托我给你带个好,他们被父皇叫进宫了,不能来看你!”

我点头笑笑,岑大哥看来真的是对念瑶上了心,不过还有个边玉在那儿,不知道会不会发展成三角恋,一想到我就开心,好久没有好玩的事情发生了,那天要去柳姐姐那里套套情报,最好再扯上几个人,好好地赌一场,看最终谁会报得美人归!

“小姐,我要把这几张美男图也带过去,银笙说还是昭王这张画得最好,小姐一定喜欢的是他,我看来看去还是端木公子这张画得最传神,和真人一点差别也没有,我打赌小姐还是喜欢端……木公子!”锦书还未进屋就嚷嚷起来,跨进屋内,一眼瞧见了坐在火炉边的端木偁,剩下的话全卡在了喉咙,目瞪口呆地盯着他,手中的画卷撒了一地。

天啊,教育真是失败,竟让我教出了个花痴丫头!她什么时候进来不好,偏偏挑了端木偁在的时候。平日里和她们开玩笑开惯了,也没个正形,看来规矩还是要的,今日可在人前丢脸了!

“什么美男图,我听你还说到我五哥和表哥,到底是怎么回事?”束元晦添乱地问道。

“没什么没什么,这丫头总爱乱讲话,口无遮拦的!”我解释道,递了个眼­色­给锦书。

锦书闹了个大红脸,见我瞪她,一时紧张,居然没领会到我这个领导的意思,只讷讷地笑道:“小……姐,我不知道端木公子他们在这里!”

这时节我恨不得用拍她的脑袋两下,这丫头搞什么嘛,平时的默契哪儿去了,出这么大的糗还这么说,怕人家没听清啊!我对她翻了个白眼,怒其不争。

端木偁弯下了身子,去帮忙拣地上的画卷。我连忙说道:“公子不要拣,让锦书来好了!”锦书也赶紧过去,拣了两幅在手中,束元晦忽然蹿过去,抽过锦书手中的一幅画打开来,哈哈笑道:“这不是我五哥么,画得还真像!”

“七爷快还给奴婢,小心弄坏了!”锦书顾不上拣别的,和束元晦抢起画来,被束元晦灵巧地闪身避开。

“咦,还有题字,”他念道,“有匪君子,如圭如璧!”当年见到这容国的男子长相出众,一个比一个美,我就决定画一套系列美男图,这个决定得到了锦书的大力支持,每一幅图上,我都针对这人的品貌题得有字,只除了……

糟了,可别给他看到那幅画!我一把推开挡路的两人,来到端木偁身边。

“给我!”

晚了,出声的同时他已经打开了画卷,愣在当场!

天不从人愿啊,怎么偏偏给他拿到了自己的画像!我伸出的手无力地垂下,不禁呆住。记得第一幅美男图,画的就是端木偁,当时还没有在画上题字的习惯,后来在他拒婚之后,我一时郁闷,曾拿出他的画像在上面题了一句话:君子不知妾容华,良媒难托成笑话。

现在他手中托着画卷,不可能没看见这句话,我不由得尴尬万分。

锦书和束元晦没有注意到我们这边不寻常的气氛,还在那儿抢着笑着,锦书斗不过束元晦,又被他抢了一幅,在那儿摇头晃脑地念道:“哇!这不是海棠红么,怎么云萱也画他?”

我一惊,回过神来,趁现在他没注意这边,可别让他看到了端木偁这张,不然还不知道他会说出什么话来!伸手到端木偁面前,我轻声说道:“给我吧!”他抬起头来,乌黑的眼中闪过一丝光芒,表情复杂地看着我。见他不动,我有些恼了,­干­脆一把抢过画来,几下卷成一筒,仍旧拿丝带系了。

“既见君子,云胡不喜!”束元晦跑到我面前,“云萱,这句可题得不对了,他一个唱戏的,哪里称得上君子!你是不是喜欢他?”

当时画了边玉,银笙和锦书说这样美的男子,怕是没有人不会喜欢,我便玩笑着题了这八个字,这会儿给束元晦一说,倒变了味儿了。劈手夺过他手中的画,我冷笑道:“唱戏的怎么了,唱戏的就不是人了?边玉可是真君子,这世上怕还没有几人能比得上他呢!”

“他真名叫边玉?”束元晦看着我,“他竟连名字也告诉了你,看来你们很熟了?”

“那是当然,边玉是我们家小姐的……”锦书刚一Сhā嘴,我立马打断了她:“还不快拿着这些走,嫌你闯的祸还不够?”她只得吐了吐舌头,抱着画卷走了。

释疑

作者有话要说:基本最近都是一日一更,今天工作上的事多了点,晚上才有空坐下来码字,不好意思,更新晚了点,让大家久等了!

夜影沉沉,银笙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就着昏暗的光,我来到二哥的门前。窗扉上映出二哥的影子,静静地站在那儿,一动不动。

我在门口犹豫着,看着窗前的影子,踟蹰不前,银笙也不催我,陪我立在风口,一阵风过,将灯笼吹得左摇右摆,晃出一片光怪陆离。屋内的影子动了一下,离开了窗扉,我吸了一口气,举起手放在门上,下定决心扣门。

“吱”地一声,门开了,我举起的手掌落了个空。“进来吧,都站了好半天了!”二哥低沉的嗓音响起。银笙熄了灯笼,随我走进屋内。

几日不见,二哥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平日里他总是大大咧咧,嬉皮笑脸的,看着有些孩子气,此刻脸上现出了棱角,眉宇间添了一丝忧郁,一下子成熟了许多。

“二哥,那些事,原本爹不知道,是我告诉爹的,你怪我吗?”这个陪着我笑过闹过,在我遇到危险时会担心我的哥哥,是我在这个家中所在意的,为数不多的人之一,我不想欺骗他,也不想看到他的怨恨。

我不放弃地等着答案。时间缓缓流过,在我以为他用沉默表示了对我的不原谅时,他却开口了:“爹和大娘把一切都跟我说了,这几天我想了很多,我有什么资格怪你?我十八岁失去了母亲,你却在十一岁就没了娘,一切只能怪她……她自己!”他站起身来走到我面前,眼里有泪光闪过,“应该是我跟你说对不起,四妹妹,我代替我娘,跟你说声对不起,害你……吃了那么多苦!”

“二哥!我以为你从此不理我了!”我扑到他身上,眼泪忍不住地流淌,他的身影,和许多年前那个拍着我的头叫我妹妹的人重叠在一起。他的手轻轻顺着我的长发,语带哽咽:“哭什么啊傻丫头,你是我的亲妹妹,我怎么会不理你。你放心,以后二哥保护你,不会再让任何人伤害到你!”

与二哥一番长谈后,我带上银笙离开,他一直目送着我,走出老远回过头,他的身影还站在门外,梗塞心头的大石此刻终于落地。银笙在一旁不住地吸着鼻子,我问道:“你怎么了,银笙,不会这么快就伤风了吧?”

“我没事!”她的声音闷闷地。侧脸望过去,她的脸上泪痕未­干­,我心下感动,这丫头,一向喜怒不形于­色­,今日居然陪着我哭了!

翌日吃过早饭后,宁亲王妃坐了马车亲自来接我过去,我带着锦书和银笙离开了凌府。因为王妃驾到,除了凌暮天和我的两个哥哥上朝不在家,凌明珠说是身体不适没有露面,一大家子人全都惊动了,全站在大门口送我。大嫂沈晴宛如今管着整个家,拉着我的手叮嘱连连,倒像是我去了从此不再回来似的。

我好笑地说道:“大嫂,陪王爷王妃过了年,过不了几日我就回来了,到时候你再接着说吧,说多久都没问题!”

许久没有用这种语气和大嫂说话了,她愣了一下,笑容浮在了脸上,说道:“好妹妹,瞧我年纪大了,可是变得啰嗦了!”

“你这样子都叫年纪大,你大娘二娘和我,我们这些人岂不成了老妖怪了?”五夫人难得地开了句玩笑,惹得大家都笑了。一时间其乐融融,俨然一派和睦家庭的景象。

“我看哪,你们要是舍不得,不如跟着云萱到宁王府去住几日,反正我那儿地方大,住多少人都不成问题。”宁亲王妃在一旁笑道。

趁着她娘在和王妃说话,云萝红着脸来到我面前,扭扭捏捏地小声问道:“四姐,我可以来王府找你玩么?”这个妹妹一向被五夫人管教得很严,整日拴在身边,我与她见面的次数并不多,没想到她会这样对我说。

“好啊!”我笑着答应了。她顿时绽开了笑颜,一双大眼变得像两弯新月,­唇­边显出两个小酒涡,煞是可爱。我心下暗赞,这个妹妹竟有那倾城倾国的貌,是个美人胚子!

“四姐,你能不能跟娘说是你要我过去玩,不然我怕她不让我出去。”她开口求我。这小丫头还真会转心思,我不由得好笑。“真的,娘说过让我好好学学你,要是你让我去找你玩,她一定会答应!”我向五夫人的方向瞟了一眼,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

进了宁亲王府,一府的下人围着我叫“少主子”,想必是王妃的吩咐。王妃还给我另派了两个丫环,一个叫怜儿,一个叫悦儿,都是十七八岁年纪,正好和银笙锦书差不多年纪,几个人没多大会儿就熟络了。

王妃让我先歇着,晚饭的时候要给我个惊喜。相处久了才发现,昭兰的­性­子就是随了她娘,个­性­爽直,好奇心重,估计就是这样的孩子心­性­,才让宁亲王如此疼爱,竟只娶了她一个,即使他们只生得昭兰一个女儿,没有儿子,宁亲王也不曾为了子嗣而纳妾。在这个时代,民间夫妻尚且难得有如此深情,一个亲王居然做到了,就因为如此,我对宁亲王夫­妇­深有好感。

王府的条件比起凌府又是好了太多,吃穿用度都是最好的,甚至不比宫中的差,室内燃着­精­选出来的炭火,大块大块的,甚是暖和。王妃的话也勾起了我的好奇心,一下午都在猜测她会给我什么惊喜。

到了晚间,王爷回来了,王妃过来领了我去吃饭,路上我问她给我的惊喜是什么,她说道:“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未到前厅就听到一阵欢声笑语,我愣了愣,王妃对我眨着眼睛笑道:“那几个皇子和你平日里就处得来,等皇上正式下了旨,他们也都是你的兄弟了,今日我把他们请来陪你,咱们好好地热闹热闹!”进去一看,平王、康王、昭王和束元晦、端木偁正和宁亲王围席而坐。

我不禁郁闷,那个束成孝和我算是处得来吗?我巴不得离他越远越好,而端木偁和束潇然,这两个正是我最近躲避的对象,王妃可真是会搞事!她还笑语连连,将我拉到席中坐在她的身边,说道:

“自打昭兰出嫁后,亲王府可好久不曾热闹了,今儿咱们都是一家人,你们几兄弟与云萱也是相熟的,都别客气,咱们好好地喝喝酒,庆贺我和我家王爷收了这么个聪明伶俐的好女儿!”

我规规矩矩地坐在王妃身边,她问一句,我答一句,目不斜视,可是我们是坐成一圈的,我能感觉到有几道火辣辣的眼光不时­射­在我身上,心下暗叹,这目光好比X光,但幸好不是X光,不然我已经全身都是窟窿了!

宁亲王是豪爽之人,一高兴,让下人烫了几壶酒上来,与他的几个侄子喝得个天昏地暗。不想王妃也是好酒之人,自己喝还不说,还让下人一杯杯地给我倒上,说是今儿要喝个痛快。

喝了好几杯下肚后,莫名地有些心烦意乱,我借口不胜酒力,向王妃告了个假出来透透气。为了迎新年,王府十步一灯,长长的走廊上挂满了各­色­的灯笼,很是好看。

“你不用管我了,先下去吧,我在这里休息一会儿便进去。”我对那领路的丫环说道。见我离得也不是太远,她便依言告退,剩我独自靠在临水的栏杆上,看着池中朦胧的倒影发呆。

“为什么躲着我?”束潇然来到了我身边,他的眼睛比这夜­色­还深沉,我以为里面会有怨,不曾想却是清明而热烈,眸子深处似乎燃烧着熊熊大火。

“你怕我吗?”见我不说话,他问道,身体靠我更近了些,呼吸轻轻地掠过我耳边,我闻到一股酒香,一阵酥痒。我待要后退,身后却是栏杆,他已经抢先一步,整个身体靠在我的肩上,手也顺势搂住了我。

“那天我的话还没说完,被你的丫头回来搅了,之后约你你却不出来,狠心的丫头,你要躲我到什么时候?难道你躲得一辈子?”他的脸贴在我头上蹭了蹭。他是喝醉了么?这语气怎么与往日有些不同?我想推开他,手却被他按在了胸前,感受到他的心在我的掌下有力地跳动。

“别动!我还没说完呢,你又要逃了?”他抬起头看着我,另一只手帮我抚了抚鬓发,说道:“我告诉你,只是要你明白我的心意,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改变,你说‘既知不可,奈何为之’,我想告诉你的是,可还是不可,别人说了不算,即使是父皇也不能改变我的决定。本想等你慢慢接受我,可是我怕你真把我当成了哥哥,我认定了你,这一生我只要你,没有什么可以阻挡!”

我吓了一跳,这还是束潇然么?那温柔的眼神,轻柔的动作是他,可那说话的语气,何时见他如此强硬过!

“你没喝醉?”我怀疑地问了一句。他笑着在我额上亲了一下,如一缕春风拂过:“没有!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但那些都不是问题,我只要你知道,我能做到,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到!”

这时辰我有点蒙了。“你该不是前些日子感染风寒,病得糊涂了吧?”

他皱了皱眉头:“我一直好好的,什么时候病过?”

“叶轻尘不是说,你每次都在风雪中等我,所以感染了风寒,躺在床上好几日,银笙还去看过你,服侍你吃了药……”

束潇然摇了摇头:“没这回事,约你几次你都不出来,我知道你是有意躲我,便想着缓些日子,找机会再去找你。”

上当受骗了!我现在也顾不上跟束潇然说什么了,一咬牙,狠狠地说道:“叶轻尘好大的胆子,竟敢骗我!还有银笙那丫头,胳膊肘往外拐,两人竟然演戏给我看,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他们!”

束潇然听我如此说,也明白了个大概,好笑地看着我,柔声说道:“好!我把轻尘提到你面前来,你想怎么收拾他就怎么收拾他!”

这是不是典型的重­色­轻友?人家叶轻尘是为了他,他竟然这样随随便便就将他出卖了!

震憾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心情不好,有点卡文,用了四个多小时才码出这章来,还好赶在12点前传一来了,害大家久等!“云萱,现在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你愿意跟我在一起么?”束潇然紧紧地握住我的手,就那样盯着我,眼中有着期待。“你前些日子那样躲着我,是不是证明,你的心里也有我?不然你也用不着怕见到我。”

“谁说躲着你就一定是喜欢你了!这是哪儿来的歪理!”被他那样盯着,我有些不自然,反驳一句挣扎着要离开。没想到束潇然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力气却是很大,我的挣扎一点作用也没起到,总不能现在就露了功夫,用内力震开他吧!想想还是放弃,反正亲也亲过了,握握手又有什么关系,说起来被这么英俊的青年揩油,也说不清是谁更吃亏。

他笑得贼贼的,将我们两人紧紧交缠的手举起:“我都这样……”然后嘴­唇­又在我的­唇­上轻碰了一下,低声说道:“还有这样,你如果不喜欢我,早就给我一巴掌了,还会由着我胡来?”

我心头一跳,若不是碍于他的身份,自己确实不讨厌他,甚至于他温暖的­唇­印在我的­唇­上时,还隐隐有些欢喜,不过难道因为这样就要放弃自己的初衷?

我硬着心肠说道:“你也知道这是胡来?你是王爷,想做什么还不是随你的意,我一介平民,哪里敢动王爷!”

“你真这样想?”他收起了带着些俏皮的笑容,专注的目光含着懊恼。刚才的那份亲昵被我一句话击破,瞬间便被风雪冻成冰冷。

“是!”我看着他,忽略心头因他失望的眼神而触动的一丝柔软,没有退缩地说道。

他缓缓地松开了我的手,沉默片刻后忽而笑道:“好,我不会强迫你!我们不早就是朋友了吗?你为何还要在意我的身份?云萱,不管怎样,我等着你!”

话都到了这份上,我还能说什么!不过令我奇怪的是,假如我答应了他,我们这个兄妹关系如何转换?想到他说的那句“只要是为了你,我什么都能做到”,溜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这种问题的答案,还是少知道为妙!

“该回去了,见到你我久不入席,一会儿他们该疑心了!”我说罢转身往来路行去,束潇然默默地跟在后面。

刚走几步就看到端木偁抱着双手斜倚在前面的回廊上,静静地盯着夜空出神,也不知他在这里多久了。我皱了皱眉,他会不会听到了我们的谈话?

“偁!”束潇然叫道,“要和我们一道回去么?”

端木偁转向我们,清澈的目光平静无波:“好!”

这人可真会节省,连话都懒得多说一个字!我们三人各自出来,却是一同回去,我在中间,束潇然和端木偁一左一右,并排而行,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儿,倒像是他们两的老大,嘴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看到我们三个同时回来,束元晦倒没有什么,平王和康王却都疑惑地看着我们,眼神晦涩难懂。我心下暗叹,坚持自己的立场还是对的,早点把该办的事办完就离开吧,跟着这些人光猜心思都要把人给折磨死!

“云萱,你们三个一前一后紧跟着出去,现在才回来,别以为这样就可以逃开了,可是要罚酒哦!哈哈哈!”宁亲王调侃地笑道。

我和束潇然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瞟向端木偁,再在空中碰撞一下,各自收回。

“来来来,先喝三大杯咱们再接着行酒令!”宁亲王大手一挥,随侍一旁的下人马上换了大杯为我们三人满上。天啊,宁亲王府的这酒可是烈酒,小杯我都喝得吃力,换大杯可怎么得了,今日我可没带苦泪给我的解酒药丸!

我正在这里愁眉苦脸,隔着一个束元晦,端木偁和束潇然同时伸手过来,一个说道:“我替她喝!”一个说道:“云萱喝不了酒,我来!”空气仿佛停滞了,两只手伸到了我的面前顿住,我很感激他们,可是我只有一杯酒。

束成孝挑起了嘴角,斜着眼睛看过来,一幅看好戏的表情;束连成低头抿了一口酒,恍若未见;束元晦被两只手挡得向后靠了靠,微带惊讶。本人眼睛一扫,把这几个人的表情全部眇了个一清二楚,其实不过是电光火石之间的事。

束潇然的手挨得近些,按理我应该给他才对,可鬼使神差地我把酒杯递到了端木偁手中:“多谢!”

束潇然缩回了手,笑着说道:“偁的酒量比我好,有他代劳更好了!”说罢端起自己的酒杯,一饮而尽,放下酒杯时,面上笑容已是不见。

我调开了眼神,心头有些闷。王妃拉过了我的手笑道:“看来老五和偁儿是真把我们萱儿当成了妹妹,你说是不是呢,王爷?”

“好!要罚三杯,既然偁儿帮萱儿喝了第一杯,第二杯就老五喝!”宁亲王哈哈笑着,让侍从给束潇然又满上了一杯,看他仰头喝尽。之后他看向平王和康王说道:“你们两个也是萱儿的兄长,谁来代她喝了第三杯?”

平王和康王互相对看一眼,都没有出声。

宁亲王说道:“老二老四,你们俩恁不痛快!难道还要萱儿亲自请你们不成?”

他两人闻言刚要开口,束元晦顺手端起我面前的第三杯酒,一饮而尽,嘿嘿笑道:“王叔怎么忘了我,我对云萱可是比哥哥们要好!”

宁亲王很是高兴,连连夸束元晦,并将他叫到身边坐下,下人来撤了空椅子,于是我和束潇然比邻而坐,之间再无间隔。紧接着宁亲王让人蒙了眼睛擂鼓,我们在鼓声中传着绣帕,玩起了类似于击鼓传花的游戏。宁亲王起了个“乐”字,鼓声停时,绣帕在谁手中,便由谁饮酒一杯,并任意选择吹拉弹奏一曲,或是作诗、作词、唱戏、歌曲均可。

每次从束潇然手中接过绣帕,我都能感觉到他手上的体温,因为喝了酒的缘故,有些烫。那个击鼓的人真是高手,好似能知道绣帕传到谁手中似的,他们每一个都被鼓点中过,只有宁亲王和我一直没有中招,我估计那人也是想点我的,但每次在他鼓声将停之前,我总能灵巧地避过,及时将绣帕丢到王妃手中。

王妃喜的戏唱得很好,字正腔圆,非常有韵味。束连成和束成孝都是选的作诗,反正我不大懂,何况万古传的李杜诗篇都听过了,也不知道他们作的算不算好。

我听过端木偁抚琴,确实是琴中高手,今日他竟舍琴不奏,向宁亲王要了枝毛笔,要写字。早听说他琴棋书画无一不­精­,我歪了头看着,难掩心中的好奇。

“云萱说一句诗,我将它写下来,行么?”他忽然对我说道。

“啊?”我愣了一下,第一次听到自己的名字从他的口中叫出,不知怎么觉得有点怪怪的。“我不会作诗,真的,分不清那些平仄!”我摆手说道,但是此人显然不信,竟对我笑道:“没关系,不必讲求格律,随便说一句就行!”这是他第一次对着我笑,而且态度那么温和,我一时蒙了,再也找不到理由拒绝。

“好吧!”我只得想了想,心中装的全是名句,不好拿出来显摆,自个儿作的话又没那么神速,而且怕难登大雅之堂,惹人笑话。看着室中炭火熊熊,闻到酒香阵阵,忽然想到白居易的一首小诗,没有那么多的讲究,以前看书的时候经常看到别人引用,便缓缓念了出来:“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

端木偁一气呵成,我念完,他亦写完,笔墨浓厚,字迹龙飞凤舞,果真写得一手好字!

“这诗倒是应景,真正是好诗呢,萱儿还说不会作诗,倒是自谦了!”王妃慈爱地笑看着我说道。

我忙解释:“我真不会作诗,这诗乃是无名氏所作,我听人念过而已。”我不敢说出白居易的名字,怕他们又要叫我去把人给找出来,我上那儿找去!

束成孝不知到宁亲王跟前说了什么,下一次我没那么幸运了,当我和束潇然手碰到一起的时候,那鼓声恰恰停了。猜也猜得到,他们是故意的。

我说应该是束潇然,他们却说绣帕在两人手上,两个人都得喝酒,我们只得一人喝了一杯。节目是不是要合演呢?我瞟了束潇然一眼,他也看着我,眼中笑意俨然。

“萱儿,你可是我的女儿,可别让他们几个小瞧了,露一手绝活给他们看看!”宁亲王兴奋地说道。他倒挺信我!

我不禁也起了好胜之心,对宁亲王说道:“父王,借剑一用!”当日刘奇在端木偁的伴奏下舞剑的情形浮现在我眼前,今儿我也来效法一番。

宁亲王满怀不解,却还是将令人拿了把轻巧的佩剑过来。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看我玩什么花样。我转身束潇然说道:“既是两人都被点中,咱们也不用分开献艺,你吹箫,我舞剑!”

束潇然微微一笑,颔首答应,竟是毫不惊奇,反观其他众人,一径地不敢相信。他将箫凑到­唇­边,我捏了个剑决,摆好姿势。箫声起,剑光寒,我随他的箫身舞动,腰肢一扭,足尖轻点,在屋内旋转如电,剑身去势迅疾,如飞虹在天,似流霞飘散。

一曲终了,全场震撼!我持剑立于当场,笑看向宁亲王:“父王可还满意?”

宁亲王笑容满面:“满意满意,想不到萱儿竟然会舞剑,跟谁学的?”

随着这声问话,每个人都向我丢来一个问号。“云萱从小在潞州野惯了,文章诗词没学过什么,这些个江湖玩意儿倒是没少见,看别人耍着感兴趣,自个儿慢慢也就学会了,我还会说书呢,父王要是嫌闷的时候,我还可以说书给你解闷儿!”

似故意似无意地瞟向端木偁,他的脸上难得地露出欣悦之­色­,见我看他,笑着点了点头。我回了一笑,心中想到,会舞剑有什么了不起,我还会用剑杀人呢!

“萱儿可真是个宝贝,王爷,我可顾不得了,反正她都要来这个家,凌家要是来要人,我可不给了!”王妃最爱听说书,这下给她揪住了。

一屋子的人哈哈大笑,气氛无比轻松,火盆内的木炭散发着橙­色­的火苗,燃出一室温暖。

新年

作者有话要说:隽、飘过,我也想快一点,不过白天我要上班,晚上才能坐在电脑前写,一个小时顺起来也只能写一千字,七点半左右开始,所以只能这么晚才更新。你们等得也很辛苦,不行就晚一天来看,这样就没那么累了!

rachelle,谢谢你,原来那个词是写他的外貌,你说的这个表现的是­性­格,果然要好得多,我就改了。

勿離,我好久没见到你了,你是我在晋江的第一个读者,正准备呼叫你呢,呵呵,如果不见了你,我会很伤心滴!

其他的朋友,洛洛、pingsea 、yunshanghuakai、踏雪寻梅、gemini、阳阳得意、YS等等,我就不一一写出来了,谢谢你们的支持!无颜到宁亲王府来传递了一次消息,王娇俏秘藏在康王府,已经是康王的人,其父也知道了自己的女婿易主,暗中倒向了康王,平王的人没有查到一点线索,这些情报全由我的手下提供。为了达成平王交给我们的任务,赵昂所铺的情报网络系统之大,令人无法想像,各府下人、贩夫走卒、伶人妓汝……各式各样的人都有。无形中我们已经成了平王的同盟军。

我想起在席间的时候,束连成对着抢了自己新娘的弟弟,竟然一点声­色­都不露,还表现得很友爱的样子,背后指不定恨得牙痒痒呢!至于他会不会报复束成孝,那我可就不管了。依我想,束连成联姻王家,本就是为了潞州的兵力,这回可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他不可能就这么轻易放过。

我把那张边玉的画像拿过来,交给无颜:“你把这个带过去给边玉,记得要当着柳姑娘的面送,嘿嘿,我要你把她的表情和他们两个的对话给我全记下来汇报给我听。”

无颜拿过画看了看:“主子画得可真好,边玉看了一定喜欢!”

“记住我给你交待的事,你要是喜欢赶明儿有空脱了你那张假皮,我也给你画一幅。”无颜听到这话轻颤了一下身子,连连说道不用。我有些纳闷,我又不是要丑化他,犯得着吓一跳么?

等他出去了我才想到,看苦泪和边玉、海笑都是美男子,估计无颜也应该是,追魂阁看来是盛产美男,我暗暗揣测着,那张人皮面具之下,该是怎样一副令人心跳的面孔!

第二日就是新年了,按照容国的规矩,新年要放五天假,自正月初一到初五,所有大小官吏都可以抛开公事,好好在家享乐。

大清早的,我就被宁亲王妃揪出了温暖的被褥,陪她到宫中各位娘娘处贺新年,那些娘娘中有好几个都比我大不了多少,不过她们是皇帝的女人,辈份上总是大了一辈。每到一宫,我这个做晚辈的都要跪下给宫里的娘娘磕头,幸好这头也不是白磕的,娘娘们出手都很大方,一圈转下来,我得到的赏赐多得一篮子都装不完,而且那些东西不是金就是玉,凭我商人的眼光看来,这些明晃晃的“阿赌物”都是高级货,如今全归到了我的名下,可赚大发了!这一天的辛苦真值得!

晚上我一回到房里就开始盘点,估算着哪些赏赐能换成真金白银,值得多少银两。锦书跟着我翻弄着,两眼放光,惊叹连连,口中啧啧有声。银笙用鄙视的眼神看着我俩说道:“至于么?见到这些东西就乐成那样,看你们,嘴都合不拢了!”

我和锦书不约而同地白了她一眼。“完了,这人!”我对锦书说道,“连财物都不感兴趣,看来是被某人同化了,­性­格变异!”

“什么意思?”锦书听着我的新名词,没转过弯来。

我凑到她耳边说道:“就是被那个整天板着个脸的叶轻尘给带成了一样的­性­子。”话音却说得不低,正好让银笙听见,她瞪了我俩一眼,低头做她的活计,不再出声。我偷偷一看,她拿着针线半天没戳下去,显然是走神了。

那日我问她为何与叶轻尘演戏骗我,她居然振振有词地说:“你和昭王爷明明互相有意,偏生人家一个王爷,什么都让着你了,对你呵护备置,你还故意折磨人家。”

当时我对她说:“我自己的事我都不知道,你倒先知道了?我哪里对他有意了,以后你可别再给我添乱!”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银笙叹气道,“小姐,我也是为了你好,你听到昭王病的时候,难道心里真的一点感觉也没有,可别对我说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关心!”

我知道银笙确实是真心为我着想,但是她又哪里知道我的苦衷。我说道:“银笙,他对我好我知道,但是……哎!要知道他是皇子,别说现在我与他因着皇帝的那一纸诏书不可能在一起,就是没有任何人阻挡,我们也难得走到一起。他是王爷啊,将来指不定得娶多少个媳­妇­儿,你没看平王康王,哪个不是娶了一房又一房?你不记得我跟你们说的了?感情是不能分享的,我如今什么都能自己挣到,吃穿不愁,不必依靠别人来养活,欠的就是一份真心相托的感情,将来我只想找一个人安安稳稳地过日子,只要就我们两人,哪怕是粗茶淡饭我也愿意。”

“可是,昭王到现在也没娶妻,看他对小姐的态度,应该是个专情的人啊!也许他也会像宁亲王那样,只守着一个王妃呢!”银笙犹豫地说道。

“我不知道,你都说是‘也许’了,他这样的身份太不可靠,我不敢轻易去赌。就像你和叶轻尘,我知道你们两人现在很好,假设有一天他娶了你,又要娶别的女人,你能够接受吗?所以你先别劝我,你自己的事也要考虑考虑,他可不像傅青云,他既是跟着王爷,保不准哪一日就飞黄腾达了,到时候,你敢保证你们还会像现在这样?”我不是打击银笙,不过有些道理,先知道比后知道好。果然她听了我的话后,默默地陷入了沉思。

“那你就考虑端木公子吧,小姐,他什么都好,最配得上小姐了!”锦书在一边听我们聊了半晌,见气氛沉静下来,突然冒出那么一句。

我拍了她一下,笑道:“上次是谁对他拒婚一事念念不忘来着,还要我以后一定别理他,这没多久呢就忘了?”

“我也是为了小姐好啊,”锦书表情迷醉地说道,“要是嫁给她,你们两人可以每天早起一同练剑,午间一同作画,晚上还可以抚琴弹唱,多么优雅!”

我不禁好笑,居然连早中晚该­干­什么都让她给安排好了,这丫头看来是中毒够深了!

“我的事不用你们­操­心,反正你们比我大,也得你们嫁也去了才轮到我!”我笑道,“锦书,你既然这么喜欢那根木头,怎么不去告诉他,没准他还就喜欢你这样的追星族。”

“小姐不要叫人家木头啦!他确实像天上的星星一样的美,一样的高不可攀,小姐这样的人他都看不上,哪能看得上我啊,我说了那不是自讨没趣么!”锦书嗔怪道,“不过都是因为他拒婚,使得小姐名声大坏,害得好多原本要来凌府提亲的人家全去说五小姐去了,小姐你都无人问津。”

“是啊,”我说道,“你知道就好,他是完美的化身,哪是你家小姐能配得上的?不过人家不喜欢就拒绝,这点可没做错,不喜欢还硬要接受那才错得离谱呢!何况我还不想嫁人,没人来提亲更好,将来我看中了谁,我自己上门去提!”

我记得当时银笙和锦书听了我这话,看我的眼神就像看到怪物,哈哈,这一次的豪言壮语出格得太厉害了,那两个丫头被吓到了!

今天看银笙面­色­不太对,我点好财物后支开锦书,私下对她说,如果她决定了和叶轻尘在一起,我会尽快帮她安排好,早日嫁过去,我告诉她,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会离开,走之前我希望能给她们找个好归宿,至于叶轻尘是不是她可以依托的良人,那要看她自己的心,当然,我也会嘱咐叶轻尘好好待她,不然我也不会放过他。银笙噙着泪水,直说不离开我。我告诉她看得出叶轻尘是个不错的男人,但是更多的要她自己去了解,别被我一席话给吓怕了。

“其实,我仔细想了想,小组你说的挺有道理的,我还是不嫁人了,跟在你身边侍候你一辈子算了。”银笙说道。

不会吧!我一想到我的言论有可能拆散一对有情人,直觉罪过大了,赶紧说道:“别别别,我那天是和你开玩笑呢,你可别钻了牛角尖,叶轻尘要是知道你那样想,还不得恨死我!”

“他敢!”银笙柳眉一竖,很有巾帼英雄的气派。

“就是这样,继续保持,你家那个冷木头也是第一次动心,你把他吃得死死的,让他什么都听你的,以后不就没什么事了?”我说道。

“嗯!”银笙想了想,觉得我说的对,点了点头,接着却来了一句,“凭你的本事,你不也可以把昭王吃得死死的,让他全听你的,不也就什么都不怕了?”我绝倒,我的学生领会能力可真是强啊!

“你听!”银笙忽然扯了扯我的衣袖说道,“哪里来的箫声?”

我停住了笑,仔细一听,后山方向果然有丝丝缕缕的箫音传来,昨日就听到过了,没有注意,今日却又是,而且都是同一只曲子——《蝶恋花》!

这宁亲王府倚山而建,我这院正靠着后山,后山也是王府领地,外人不敢私自闯入,难道是王府的哪个丫环或是侍卫,这么冷的天还有心情吹箫,倒真是好雅兴!我也来了兴趣,取出束潇然送我的凤箫,与之相合。

一曲吹罢,听听那边没了动静,我对银笙笑道:“好了,人走了,以后要是这人再来,我就陪着练练,这样大家才听得清嘛!”

试探

作者有话要说:541582973,谢谢,你是新朋友哦,呵呵!

其他留言的朋友们,也谢谢你们的支持!

飘过,huohuoshan78 ,我也想周末多更些,不过我周末虽不上班,不过要做家事,要出去逛逛之类的,也不能整天泡在电脑上。另外昨天电脑系统挂了,今天重装的,所以更新也晚了,害你久等了,飘过,不看留言我都不知道你居然一直等着!

我在宁亲王府的生活过得甚是惬意,白天与我的王妃­干­娘窜东家,走西家,或者一块儿去逛庙会,可着劲儿地买东西,每个女人都是喜欢购物的,反正花的是宁亲王的银子,我们俩是谁也不心疼。

自从听我会说书后,王妃更是找到了乐子,吃完晚饭就叫上我到她的院里,给她和一­干­管家婆、小丫头讲故事。有一次王妃让我在来宁亲王府拜访的几家女眷面前说一段小故事,我就搬了聊斋出来,之后有几家的女眷竟恋上了我说的故事,天天来报道,这队伍渐渐壮大了起来,于是我在宁亲王府摆开了天天讲坛,招得王府内院的下人有事没事全到这边转悠,只盼得能抽空听上一两段。

王妃前日里受了风寒,一早就有人来宁亲王府探望,宁亲王不在,客人就理所当然的由我来招待了。被几个大叔大婶拖住了大半日,恕恕叨叨地说了半天废话,有几个好事的大婶还拉着手直问我许了人家没有,搞得我心里一阵紧张,好不容易打发了他们,我告诉管家要出去一趟,让他招呼着,这才得以脱身。

回到我住的院里,无颜正等候着,他那戴着人皮面具的脸看不出表情,但从比平日略微放松的嘴角看来,这家伙在强忍着笑意。

“无颜,事情办得如何?”我脱了外套靠坐到火边问道。

“画像拿给边玉了,他很是欢喜,不过看到画上题的字后,脸都吓白了。”听无颜说完,锦书和银笙止不住地捂嘴笑起来,嘀咕着说小姐又要捉弄人了。

我斜瞅了她们两个一眼,喃喃说道:“我的字有那么见不得人吗?我自个儿觉得写得还挺好啊!致于吓到人吗?无颜你是不是说白话了?”

这下连无颜也忍不住咧开嘴笑了起来:“主子你可真会逗人,你明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而被吓到的,你那几个字的意思谁不明白啊!不过我就奇了,边玉这小子应该受宠若惊才对,怎的反而吓成那样!”

“嘿嘿嘿,”我笑道,“这个嘛,也正是我想知道的!那么,柳姑娘看了怎么说?”

“柳姑娘当时正在与边玉谈笑得欢,看了画后赞了一句,便不说话了。属下打听了一下,这两日边玉去找她,听说都吃了闭门羹,边玉这几天脾气不太好,他托我转告主子,他想见你一面,有话跟你说。”无颜眼中笑意盎然,满脸兴味地看着我,“主子见是不见?”

我笑道:“边玉大美人相约,怎会不见?见,当然要见!我还未吃午饭呢,让他在暖阁摆席,未时我就过来。”

“小姐,我也要去!”锦书和银笙不约而同地说道。

等无颜一走,锦书忙凑上来问:“小姐,你该不会真的看上边玉了吧?我怎么觉着你的目的不纯啊?”

我双手一推,说道:“去去去,滚一边儿去!不记得了,那几个字是为你写的,一会儿我就告诉边玉,说我那是代你的写的。”

锦书着慌了,连连摆手道:“别啊,谁说我有那个意思了!小姐要真那样做的话,我可没脸见人了。”

“废话少说,要走就快点帮我收拾东西吧!”我说道,“把宫里娘娘赏赐的值钱东西给我挑两样带上,我要拿去送人。”

等我们慢慢悠悠晃到暖阁,边玉已经迎出门来。我估计他一定是伸长了脖子在窗口看着,见到我们就马上下来了,不然哪会这么巧。我一副含羞带怯的表情,说道:“让你久等了!”身边的银笙和锦书吃惊地张大了嘴。

“没……没等多久!”边玉的肩膀抽了一下,人也变得结巴了。

上得楼来,见边玉要了个雅间,小二已经在上菜了。我叫过银笙,在她耳边吩咐了几句,她便出去了。我说道:“咱们先吃菜吧,再来两壶好酒,有话吃完了再说。”

几杯酒下肚,我晕生双颊,醉眼朦胧地看着边玉:“边玉,你是我见过的最好看的男子,呵呵,我都妒忌你了!”

边玉的腮边现出一抹胭脂红,这抹浅红出现在这个桃花男的脸上,端的是比酒还令人沉醉,那一刹那我还真看得失了神。他尴尬地说道:“主了,你……”

我心下暗笑,这小子平日里什么都不放在眼里,对着我也是一副满不在乎的神情,如今这个样子还真从未见过。

“边玉你知不知道,有个人很喜欢你?”边玉不语,我接着说:“这个人很漂亮的,虽然比你稍微差了那么一点,不过她是女的你是男的,也不能这么比啦。她温柔善良,聪明能­干­,而且她善抚琴,你爱唱歌,你们俩是天生一对,你愿不愿意……”

“属下已经有了意中人,不劳主子­操­心!”边玉不为所动,一句话打断了我,自顾自地吃饭、喝酒。

“你还是再考虑考虑吧,你的意中人说不定没她好呢,像这样好的女孩子现在这个世界上真的很难找到哦,听我的,再考虑考虑!”我不断地在边玉身边唠叨着。

“你饶过我吧,主子,我哪点好了值得你为我这么上心,你身边的好男人多的是,乱挑一个都比属下强!”边玉被我闹得不耐烦了,终于忍不住说道。

我一眨不眨地盯住他:“你的意中人是谁,她有那么好么?我认识不?你不告诉我我怎么知道她比我说的那个人好?

边玉警惕地看着我:“主子,你可别打她的主意,她是我见过天底下最好的女孩儿,你叫属下做什么都可以,属下定当赴汤蹈火,在所不辞,只是这终身大事,恕属下难以从命。”

“你说出来她是谁我就不为难你,不然……哼哼!你要知道我想查出来的话也是最容易不过!”这分钟我笑得很是­奸­诈。

“好,我说!她可是你的好姐妹,为了你,她都不肯见我的面了,你对她终是比我还重要,是我自己不喜欢你,与她没有半分­干­系,你不要为难她!”

“好,你不答应我也不勉强你,你考虑清楚了,真的不答应?你可别后悔!”

“我决不后悔!”

“柳—念—瑶!”我一字一顿的说道,看着我的表情,边玉吓了一大跳:“你答应我不难为她的!”我没理他,对着门外喊到:“进来吧!”银笙和无颜进来了,身后还跟了个人,正是柳念瑶。

边玉张口结舌地看着他们,我恶狠狠地对他说道:“自始至终我说过那个人是我吗?你倒挺孔雀的,想当然的就以为是我了,我说的是她。”我用手指向柳念瑶,接着说道:“她只有我这一个亲人了,所以她的事当然由我出面,我托你照顾她就是希望你能照顾她一辈子,刚才我已经向你提亲了,可是你很坚决、很坚决地拒绝了我,既然这样,以后你也不许再提!”

“妹妹,你……”柳念瑶过来拉住我,眼中泪花闪闪。

“姐姐,边玉他拒绝娶你,不要紧,等妹妹再给你找个好的,我看岑大哥对你也不错,要不你就跟他吧?”

边玉急道:“我那里拒绝了,你又没说是她,我以为是……”

无颜和锦书、银笙在一旁忍不住哈哈大笑。

无颜过去拍了拍边玉的肩膀,说道:“边玉,没想到你也有吃憋的一天,你没看出来小姐是在逗你玩吗,那幅画是小姐专门叫我送来的,还特意吩咐了要柳姑娘在的时候才能交给你,她这是试你们呢!”

边玉尴尬万分,叹道:“我怎么会跟了这么一个主子!”

他看向柳姐姐的眼神透着无限的温柔,我笑着对柳念瑶说道:“姐姐,我不逗他了,再逗下去你就要心疼了!”柳念瑶羞红了脸,不依地拍我一下。

“边玉,仔细听好了,最后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愿不愿意娶柳念瑶为妻,并发誓今生今世只娶她一人,只爱她一人?”我拉着柳姐姐走到边玉面前,看着他说道。

边玉深情地看了柳姐姐一眼,转头毫不犹豫地对我说道:“我愿意!”

锦书和银笙在一边乐得直拍巴掌,无颜也扯了个笑脸出来。我将柳姐姐的手交到边玉手中:“从此往后,她就由你来爱护了!”柳姐姐感动得热泪盈眶,念着我的名字扑到我怀里。

我大声叫道:“抱错了!”一把将她推过去,被边玉眼明手快地接过,又惹得那几个观众哈哈大笑。

我变了幅面孔笑眯眯地对边玉说道:“边玉啊,你好好准备聘礼吧,柳姐姐可是我的人,东西少了我可不会把她嫁给你的!”

事后银笙说我当时的样子像极了嫁女儿的晚娘面孔,我笑着对她说,来日嫁她和锦书的时候我这个晚娘一定要扮得再像点,顿时噎得她说不出话来。

席间我抽了个空拉柳姐姐到一旁说起了悄悄话,我问她岑大哥是不是对她有意,她默认了,我又揽了个差事,就是由我去告诉岑大哥。其实岑大哥也不错,可惜有了个边玉,我希望岑大哥听到这个消息时不要太难过。

一连几夜,后山的箫音都会准时传来,如同约好一样,临睡前与那人的一段合奏,竟成了我的必修功课。有时候他吹的曲子我不会,我便静静听着,完了我也吹一曲他不会的,不过这人恁地聪明,有些短曲他听一次后竟能一分不差地吹奏出来,可惜我没他那份功力!不过我胜在学过的曲子多,这个时代的,我原来那个时代的,杂七杂八,一曲接一曲,绝不重复,后来倒成了我在教,他在学了。

我心中也曾怀疑会不会是我认识的人,不过想想不太可能,他们都是大忙人,谁有那个闲心天天来这里报道啊!很喜欢这种感觉,就好像当年上网和谈得来的网友聊天,不知道对方是谁,却能引以为知音,因此上我没去查探清楚究竟是何人。

这一夜,我很开心,吹奏了一曲《一剪梅》,因为曲子短,吹了两遍,第三遍时那人便与我合上了。我心中想着,哪天应该去看看梅花了,再不看,都快要开尽了!

错误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一看,刚过十二点,没想到第一次没传成功。本想明天再传上来,想不到这么晚还有人等着,还是传上来吧。

紫薇,谢谢!

新来的朋友们,一直追文的朋友们,谢谢你们的支持!故事讲得多了,结识的人也就多了起来。我的知名度本就不小,不过以前是负面的多,现在则不然,达官贵人的内眷们见面都在互相问听过我的故事没有,见过我的直夸我聪明美丽,满腹经纶,谦虚懂事,也不知她们是因为听了我的­精­彩故事之故,还是因着我是宁亲王的义女。

爱听故事的人中,有一个是安阳公主,她的府邸离宁亲王府不远,经常往这边跑,一来二去的,与我也就混熟了。束仲毅的女儿很多,嫁到外面去的就有九个,嫁在天京的有三个,还有一群未成年的,最小的是不久前柳妃娘娘生的小公主,如今才三个月大。安阳公主是三公主,年纪和束连成差不多大,她的附马是凌暮天的学生——将军庆统。如今北方的铁勒国履犯容国边境,庆统正是边城莫朔的守将。

正月十五便是上元节了,和正月初一一样,这段时间满朝文武也都放假,从正月十二放到十六。到了这几天,哪怕是再穷的人家也会做两个灯挂上,于是满城中各家各户的门前廊上均挂满了各式各样的彩灯,有兔子灯、狮子灯、莲花灯、鲤鱼灯、荷花灯、燕子灯……个个栩栩如生,­色­彩之鲜艳,构思之­精­妙,令人叹为观止;而大户人家不光是挂灯,还在门前扎起了排楼,一户比一户高,一户比一户气派,一眼望去,栉比鳞臻,霎是壮观。

十三这天,六妹云萝来宁亲王府找我玩耍,我便带了她和一帮丫环,在那儿学着扎灯,还各自写了灯谜,封好了等十五那天拿出去与人斗巧。申时刚过,我正要叫锦书去准备晚饭,安阳公主派人送来了贴子,上面赫然写着:“绿蚁新醅酒,红泥小火炉。晚来天欲雪,能饮一杯无?”我愣了愣,马上明白了,定是她的某位兄弟告诉她的。

那送贴子之人说道:“公主吩咐小的请姑娘即刻就过去。”

“好吧!”我应了一声,叫住起身要走的云萝说道:“你也不用急着回家,叫人给你娘送个信,今日我带你去安阳公主府玩儿去。”她娘虽是最后娶进门的一个,出身却不怎么好,是个耍杂耍的,因此处处被三夫人压一头,不怎么得宠,在人前总是低三下四的。我怀疑她有一半外来血统,她的鼻梁特别高,眼睛特别大,有点像新疆人。云萝长相随了她娘,美得耀眼,只是虽及笄了,却很少在社交场合露过面。

云萝见我带她一起去,很是高兴,这丫头离了凌府倒也变得活泼许多,坐在马车里,不住地问东问西。

“姐姐,既是公主的宴席,会有哪些人去呢?”这丫头,­干­脆把四字省了,直接叫姐姐了,不过这样听起来确实亲切得多。

我笑着说道:“贴子上又没写,我哪儿知道公主会请哪些人去!”

她继续追问道:“那个……公主的弟兄们会去吗?”

小丫头不会是看上了哪个皇子吧!我想了想,和她年纪相当的只有束元晦了,难道是他?我好笑地看着她回答道:“公主和几个兄弟感情都不错,估计会请他们。”那首《问刘十九》都能写出来,纸上的字迹也似出自男子之手,她的兄弟肯定会在。

云萝一听,黑宝石般的大眼睛立马笑意迥然,掀了车帘看着外面积雪的大街,注意力又被街市两旁的各­色­花灯给吸引了去。

车轮辗着积雪,吱嘎作响,转得几个弯,估计五分钟不到,已经停在了安阳公主府的大门口。安阳公主的大丫头柳蝉等在门口,我还没下车就迎了过来:“云萱姑娘可来了,公主都差我出来望了几回了!”

“你们公主到底准备了什么好东西,这么巴巴地急着叫我来?”我含笑说道,并不指望她回答,柳蝉也知道我是随口说说,但笑不语,只催着我们快进去。

柳蝉领了我和云萝到了偏厅,这里房间小一点,生起火来也暖和得多。一进屋门安阳公主就跳起来拍手道:“云萱,你快看,这酒是绿的,这火是红泥做的,是不是和诗中的一样?”

我的眼光一一扫过坐在一旁的束连成、束潇然、束元晦和端木偁,笑着问道:“你们是谁告诉公主的,倒害她费了那么多心思,特地找了酒和火来配诗了!”

“是他!”束连成和束潇然互相指着,端木偁则指向束连成。

“原来是你!”我看向束连成笑道,“看来以后当着平王的面,我说话可得当心了,不然要是说了谁的坏话,转个身去就被人家知道了!”

束连成不再否认,只是挑起了眉,带着些兴味看着我:“为什么认定了是我,怎不是他们两个?”

“那还用问啊,他们两个指的都是你,何况端木大哥还是你表弟,他一向也不是会说谎的人,那就一定是你了!”端木偁听我如此说,也笑了起来。

“偁,这是你第一次出卖我!”束连成转向了端木偁,脸有调侃之­色­。端木偁看了我一眼,不自在地轻咳了两声。

云萝在身后轻轻拉了拉我的衣袖,光顾着讲话,倒把她给忘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是我的小丫头呢。我把她推到前头,介绍道:“这是我妹妹云萝,七爷,她和你同岁,刚满十五。”

“云萱,凌家还尽出美人,你们姐妹可真是一个比一个漂亮啊!”束元晦叫道。束连成和束潇然倒是见过云萝,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惊异,端木偁仔细看了云萝两眼,眼里也有惊叹。

安阳公主过来拉云萝到她身边坐下,连连称赞,把云萝弄得不好意思起来,低着头羞红了脸。都是熟客,也没了那份拘束,我们便围坐在火炉边聊着闲话。束潇然今儿言语不多,虽然他面带笑容,我却总觉得他眉心藏着一丝忧虑,似有心事。

丫头侍女备好了酒席,安阳公主拉了我们入席。天气冷,喝酒可以暖身,安阳公主备下的这酒颜­色­翠绿,看着就可爱,我喝了不少,只觉得脸上发烧,不过自摸索会了运功逼酒,我再未醉过。云萝不胜酒力,几杯下去就受不住,跑到屋外说是要透透气,我不放心,要跟了出去,却被束连成和安阳公主拦住了猜拳,不让走开。

“我帮你去看看。”束潇然站了起来。

“谢谢!”我刚说完,安阳公主的手又伸了过来:“再来再来,我不信这回还输给你!”

束潇然出去了,既然有人帮我照看云萝,我还怕什么!重振旗鼓,我将束连成和安阳公主杀了个片甲不留,喝得酩酊大醉。安阳公主趴在桌子上,束连成瘫坐在椅子上,互相还在比划着手指头,不过都不知道出的是什么了,晃晃手指就举杯,还呵呵傻笑着。束元晦和端木偁只得坐到中间,硬把两人手中的酒杯给抢了下来。

“云萝怎的还不回来,别是出什么事了!你们俩先照看着这里,我出去看看。”

“我陪你,这里有元晦和丫头们照看就好了!”端木偁站了起来,与我一同出门。

廊下四顾无人,云萝和束潇然该不会是醉了吧,到底走到哪里去了?公主府这么大,我上哪儿去找?

我这里正想着,端木偁喊了我一声:“云萱!”

“嗯?”我示意他说话,脚步未停,东张西望地看向四周。

“云萱!”他忽然拉住了我的手,止住了我前行的脚步,我诧异地抬起头,正正对上了他那双灿若桃花的眼,和紧锁的双眉。“我有话对你说,一直没有机会……”他吞吞吐吐地说道,“我想问你,那幅画……那幅画上的字,当初……你原来是那样想的?”

哦!原来他还在为这事内疚啊!看了那题字,他一定以为我还在暗恋着他。我急忙摆了摆手,说话间也禁不住红了脸:“那个啊,没事没事,你不用觉得欠我什么,那字也是我学着人家写着玩儿的,恰好画了那么一张画……”

“对不起!”端木偁说道。

拜托,大哥,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我都准备忘记了你还来跟我说对不起,这不是揭我的伤疤,让我难堪吗?

我有些不自在地说道:“没……没关系!那个……与心意无关,我叫二哥转告过你的,我没怪你,真的!呵呵,你不喜欢我很正常啊,你的那些条件我顶多只能达成一项,知道我真实面目的人恐怕都很难喜欢上我,我做事粗枝大叶,谈吐无半点斯文……”

“不是!”我正掰着手指头数落自己的缺点,他一下子打断了我,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了我的肩头,“你很好,是我错怪了你,我不该那么武断,凭第一印象就否定了你,怪我,没有早发现你的好……”

我目瞪口呆地立在那里,听着端木偁继续说道:“对不起,云萱!陪你一同去潞州时我就想对你说了,我喜欢你!不过那时你心中有了别人,我知道,他们都知道你的好,只有我聪明一世,却……我不想再错过你,云萱,我很后悔当初的决定,你能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

如果早两个月听到这话,我想我会高兴得跳起来,但是现在……端木偁,为何我拿起时,你要放下,我放下时,你却又要拾起?还有,他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什么叫我有意中人,他哪儿听来的,我自己怎么不知道!

他的眼中有热切,有祈盼,紧紧地盯着我,我迟疑地问道:“你说的,我的意中人……”

“难道你还记着苏瑾徵?”

哦,天啊!这事和苏瑾徵又有什么关系!

“有一回,我听见你喝醉了喊他的名字。”端木偁脸有些红,不自在地解释道,神情令人怀疑。“我喝醉了?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忽然想到来到这个世界做过的一个梦,那是我唯一一次梦到晋知来到我身边,原来当时我在梦中喊出了声,晋知,瑾徵,还真的是一样呢!我心酸地一笑,努力忘却的记忆又被面前这人勾了起来。

“晋知,晋知!”喃喃地念着,我强忍住在眼中打转的泪水,抬起了头对端木偁说道:“你为什么要对我提这些,我已经忘记了,你为什么要再对我提起?”

“对不起!”他自责地说道,“我不知道……我以为你已经忘了他!”在我的泪落下前,他将我搂进了怀中,他的肩宽而厚实,我靠了上去,将泪水尽数揉在他的衣襟上。借着酒劲,我忽然很想好好地哭一场,哭我不能再见的家人,哭我莫名其妙的命运,我时常搞不清楚,对于我来说,到底是我死了,还是我的家人死了!

十六天前,状元苏瑾徵与韩相之女韩惜影成婚,外放任润州刺史,夫妻一同上任。

愿意

作者有话要说:

各位看文的朋友,不好意思,这两天有事不在服务区,呵呵。刚才一回来就接到编辑的开V通知,明天上午十点开通VIP。熟悉晋江的朋友大概都知道了,被推荐的文都是要入V的,我家的编辑对我很好,能在一堆冷文中找上我,说实话颇有点知遇之恩,所以一切都交由她安排了,既然是晋江的签约作者,理应遵守晋江的制度和规则。另外一条,就是为了防止盗文,谁也不希望自己辛辛苦苦写出来的文被盗,还给盗得面目全非,有个网站甚至给我这古代言情文冠上了“校园言情”,汗!所以希望大家理解。

工作之余写文,真的很辛苦。愿意看下去的朋友们,在此先谢谢你们的支持!不愿意继续看下去的朋友,亦谢谢你们陪伴我这么长时间,总的来说我们还是有缘,只是缘份不够。我也追过文,曾经为了喜欢的文章充值过,也曾为了某篇文的V而放弃过,值与不值,端看你的喜欢,讲究的是一个缘字。

再次谢谢大家!无论是选择弃文的,或是继续跟文的朋友,谢谢你们陪我走到这里。

后面的故事很­精­彩,欢迎大家都来踩!

另外要谢谢445892429等朋友给我提的意见!

“云萱!”我循声抬起头,端木偁的背后,站着束潇然和云萝。云萝脸­色­有些苍白,此刻正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这边。束潇然喊了我一声后,站在那里没有动,我蓦然惊觉到这里不比现代,我怎么能靠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哭呢!一下子推开端木偁,我低声说道:“对不起,我失态了!”

虽说喝了酒的人总是容易勾起心伤,但是这么久了,该放下的也应该放下了,擦­干­了脸上的泪痕,我暗悔自己的情绪失控,尤其竟是在端木偁和束潇然的面前。看了看站在束潇然身边的云萝,我低声问道:“云萝,出来这么久也不见回去,到哪里去了?害得我一阵好找!”

云萝看了看束潇然,本来略显苍白的脸上浮起一抹可疑的红晕。我忽然明白了,她中意的对象不是束元晦,而是面前的束潇然!怎么凌暮天的女儿喜欢的都是同一个人!他们两个出去这么久,不知道都­干­了些什么?云萝的醉酒,只怕也是装出来的,为的是引人上勾吧!束潇然怎么想呢?只怕也一样,不然见云萝出去,为何别人不动,单单他那么积极?我心头一阵烦闷,几欲将所饮之酒全部呕出。

端木偁见我脸­色­不对,伸手过来扶我,关切地问道:“云萱,你没事吧?”

“不要你管!”我甩开他的手,端木偁一下子闹了个大红脸,这么高傲的人何尝有人如此对待过!

“对不起!”看着他受伤的表情,我更为懊恼,“既然找到人了,那就回去吧。”说完我转身便向来路走去,也不管束潇然和云萝到底跟上来没有。

回到偏厅,束连成和安阳公主还趴在桌上呢喃有声,不知道在说些什么。我对束元晦说道:“平王和公主都醉了,这席也该散了吧。”安阳公主口里还直嚷着:“我没醉,我没醉,咱们接着喝……”

“找到五哥和云萝了?”束元晦问我,我点了点头。

“好吧!”束元晦有节奏地拍了拍手掌,秦洛带着三个侍卫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搀扶着束连成向外走去。我扫了一眼,这几人的内功都不弱,挺经得冻的。

柳蝉一边吩咐公主府的丫环将安阳扶了出去,一边叫人套马车准备送我们。这时候端木偁、束潇然和云萝一起走了进来。

“小心!”束潇然一边说,一边扶住了云萝的手,牵她跨过门坎。

我从他们两个中间穿了过去,撞开束潇然的手,牵住了云萝,瞪着他说道:“我妹妹可没这么娇弱。”见我生气,他竟然笑了。

“端木大哥,七爷,咱们既不同路,我还要送云萝回凌府,先告辞了!”说罢我拉了云萝走出来,坐上了安阳公主的马车,向凌府驶去。

上了车我一句话也没有说,沉默地看着马车外面的街灯,一片片光怪陆离的影子交替闪过,不时投­射­在我的脸上。

“姐姐,你是不是喜欢端木公子?”还是云萝先打破了沉默。

“没有!”我轻声说道。

“那你们……”

“我喝醉了,想起了我娘,心情不好,他只是安慰我而已。你呢,云萝,你是不是喜欢上了什么人?”

“嗯!”她又沉默了。我见她不说话,也不追问她,调转了目光继续看着外面。

“姐姐你这么聪明,应该看出来了。”我也不说话,由着她继续说。“我还小的时候就听明珠姐姐每天都把他挂在嘴边,说他这样也好,那样也好,这世上会有那么完美的人吗?一开始我并不信,直到我第一次见到他,才知道他比明珠姐姐说的还要好。我知道明珠姐姐喜欢他,我什么也不敢和她争,一直把心事藏着。我知道他不喜欢明珠,我看得出来……”

“我以为我会有机会,可是没想到,他不喜欢明珠,却喜欢你!”车子晃了一下,我身体歪了歪,差点将掀着的车帘扯了下来。

我看向云萝,她的眼中含着泪,嘴角却向上扬着:“姐姐,你真幸福!你娘亲不在了,爹爹以前对你也不好,却有这样一个人如此真心对你!这样……也值了!”

“如果对手是明珠,我相信自己未必会输,但是是你,我知道我输定了!姐姐,我娘说的对,我可以依靠你,却不要妄想和你争什么,我起初还不信,没想到……果然如此,三夫人都争不过的人……”

听她如此说来,五夫人也是个极聪明的人,懂得明哲保身,进退有度,不愧是跑江湖出身的,最会察颜观­色­了。原来这凌府的人没有哪个是傻子!云萝,也不单纯,而且她非常聪明,我没想到她竟把一切都挑明了,搞得我倒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她伸手过来,握住了我的:“说实话我很妒忌你,姐姐!他说这一生都只会爱你一个,我是你的妹妹,他自然也当我是妹妹。我不知道你和端木公子之间到底又是怎么一回事,但我不希望他伤心,他的身世和你一样可怜,你既然不喜欢端木公子,那么请你,给他幸福!”

“云萝……”我轻轻叫道,她再也忍不住,抱着我哭了起来,我只能安慰地拍着她的肩。

过了许久,云萝方才停止了哭泣,她对我笑了笑,说道:“好了!我从小就这样,哭过就没事了。姐姐,幸好他看上的是你不是别人,不然我可能会哭得更厉害!”

我被她的话逗笑了,看来这是个乐观的姑娘。

将云萝安全送回凌府,交到她娘手里,我吩咐车夫调转马头,向昭王府驶去。云萝启发了我,实际上一直以来我都活在自我当中,无论是当初对端木偁的心动,还是后来面对束潇然的真情,我都理所当然的只会等着别人的主动,等着别人的付出,自己却找种种借口逃避现实,还没有开始,就找了个结局来为自己硬安上了。我为什么不能像云萝一样,勇敢一些呢?有些事不说出来,谁会知道?我要去找束潇然,问问他,愿不愿意放弃一些重要的东西,陪我一道看那江南烟雨,塞北黄沙……

让车夫自行回去,不用等我,我急匆匆地跑进昭王府,管家曲伯见是我,赶紧笑着上前来招呼。

“曲伯,你家王爷回来了吗?”

“王爷去了安阳公主府,还未回来,小姐先坐着稍等片刻。”曲伯答道。

奇怪,难道他还在公主府,公主府到这里可比到凌府近啊!

我等了好久,茶都喝凉了,还未见他回来,叶轻尘倒是回来了。我逮住他问道:“你怎么一个人回来了,你家王爷呢?”

“王爷吩咐属下先回来的,他不知到哪里去了,小姐找王爷有急事么?最近王爷每天都一大晚上才回来,属下也不知道他做什么去了,恐怕小姐要等很久呢。”叶轻尘说道。

我脑中灵光一现,问道:“王爷最近是不是亥时快要过了才回来?”

“是啊,你怎么知道?”叶轻尘奇怪地问道。

原来是他!我顾不得解释,一阵风地向门外跑去。我怎么就没想到!除了他谁会知道我最爱的是箫音,除了他谁会那么傻,冰天雪地的还在风里呆着。心口好似被什么填得满满的,雀跃地跳动着。我一路跑进王府,顾不得和别人打招呼,跑到自己住的地方,依墙站着。

他还在!听到箫声传来,我松了一口气。我不在,他也不知吹了第几遍了!没有惊动锦书她们,我轻身一跃,展开轻功向后山而去。

他坐在一块翘起的岩石下面,正好可以挡住风雪。一曲吹完,他凝神听了半晌,不见动静,只得叹了口气,站了起来。缺了一个小角的月亮洒下了一地的光辉,照在他的身上,照在我的心上。他紧锁眉头,脸上有着淡淡的忧伤,那忧伤似一把利剑,刺在了我不曾设防的心上。

“束潇然!”我像以往那样,连名带姓地叫道,声音却带着哽咽。他身子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我。

我深吸一口气,镇定了一下,走到他的身边,笑着说道:“你每天在这里吹啊吹的,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他呆呆地看着我,不明白我这话是什么意思。我低头,将手掌覆在他握箫的手上:“瞧,你的手比我的大多了,看来我是捂不暖它了!”

“云萱……”他的声音低沉喑哑,乌漆的眸子里映着星光,幽暗莫名。

“我来是想问问你,如果有一天我要离开,你愿不愿意陪我一起去看江南烟雨,塞北黄沙?”我心中忐忑不安,生怕他说出“不愿意”三个字。

他将箫别在腰间,反手握住了我的双手,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愿意!”

“我会走很久很久,路上可能会经历苦难风霜,而且……也许永远不会再回来,这样你也愿意?”

他笑了,脸上的忧郁一扫而空:“我愿意!”

我也笑了,有几颗小星星调皮地窜进了我的眼睛,我闭上了眼,将头轻靠在束潇然的肩头,让它们无路可逃。

“还有,我和端木偁没有什么,我只是心情不好,当时想找个人靠靠。”

“我知道!”他放开了我的手,一只手搂住了我的腰,一只手轻轻地抚摸着我的长发,过了许久方才说道:“我没怪你,不过以后我会在你身边,你想靠的时候只能靠我,不许再靠别人!”

“嗯!”我答应道,冰冷的双手伸进了他的大氅,搂在他的腰间取暖,他的身躯微微一颤,在我耳边的呼吸忽然变得急促起来,湿润温暖的­唇­印在了我的耳垂上。见我没有反对,他的­唇­便如蜻蜓点水,在我的眉尖、额头,鼻梁、脸颊点过,最后叹息着落在了我的­唇­上。

上元节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朋友们的理解和支持!这两日揽镜自照,我自己也察觉出与以往有所不同,面带芙蓉含春­色­,眉梢眼角,尽显温柔,难怪银笙和锦书老是问我最近有什么喜事,看起来很开心的样子,人也变得更美了。我嘴上说可能是宁王府的吃食比较养颜,心下却道:恋爱中的女人最美丽,那是因为本姑娘恋爱了!

因为前面的路困难重重,我和束潇然商定,我们俩的事,暂时只能瞒着其他人,以免引起诸多事端。我也想过了,他既然为了我能够作这么大的牺牲,那么不到万不得已,我也不会轻易让他抛弃一切跟我走,何况我自己离开倒是易事,如今要拐个王爷跟着走,那就难上了许多。

今日是正月十五,按容国的风俗,晚上人们将会在花灯满照的街市上闹一整个通宵。边玉与柳姐姐约了我一同去看花灯,我刚答应了他们,不曾想束元晦也差人来约我晚上与他们几兄弟一同去猜灯谜,我以与他人有约在先回绝了。

没想传话的人走了不到一会儿,束连成、束潇然、束元晦、端木偁和岑无寂都来到了宁亲王府。

束元晦一见我就嚷嚷道:“云萱,你和什么人有约啊?居然连我们也不顾了!”

束连成薄­唇­一抿,凑到我耳边轻声说道:“上元佳节本就是才子佳人相约互吐衷肠的日子,云萱莫不是去会情郎?”

“王爷猜得真准,你要替我保密,可别告诉他们!”我笑容可掬,贴着他的耳朵用只有我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想逗我?要知道我外表是张小­嫩­脸,灵魂却不是,这点儿挑逗是刺激不到我的。

束连成面­色­僵了僵,摆出一副“你还真的有”的表情,我哈哈笑着,还对他眨了眨眼睛,其他人奇怪地看着我们两个打哑谜。

束潇然在一旁看着,一如既往的面带笑容。端木偁的目光从进来就没有离开过我,见我和束连成低语,面­色­不禁暗了暗。

“你和二哥说什么,为什么不大声点说给我们听?”束元晦问道。

“这是我们俩的秘密,大声说出来,那就不叫秘密了!”我笑嘻嘻地对束元晦说道。他狐疑地看了看神­色­有些尴尬的束连成,低头不再言语。

“云萱,你真的与人有约了,不和我们同去?”岑无寂开口问道。他比前些日子瘦了些,神­色­间略显寂寥,与这喜气洋洋的日子有些格格不入。我心下有些愧疚,他想必是知道边玉和柳姐姐的事了,我答应柳姐姐会开导他的,这几天却光顾着自己开心,竟给忘了!

“我确实与人有约了,都是昔日的好姐妹,”我对着他说道,“今日难得有机会大家欢聚一堂,本来也想着人多热闹,不如大家一块儿过去,不过……毕竟不太方便,还是算了!”

提到昔日的好姐妹,岑无寂有些明了,淡淡一笑,更显萧瑟,我忍不住讷讷地轻声叫道:“大哥!”

“我没事!”他拍了拍我的肩头,“改日有机会和大哥聚聚,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好!”我那一声轻喊,想来别人也没有听到,他这样说出来,却是挑明了我们俩的关系。原本他不是不想让人知道的么?这会儿怎么改变主意了?我不解地看着他。

束元晦永远是最快蹦出来的那个,我们这里话音刚落,他马上跳了起来:“岑师傅什么时候又成了你大哥?”

岑无寂笑道:“七爷,我和云萱一见如故,早就结拜为兄妹了!”

我也凑趣说道:“是啊,你连做我师弟都不愿意,岑大哥要不是想着怕让你叫我师姑更难堪,早就告诉你了!”

束元晦不时地看看我,满心的不甘都写在了脸上。众人闲话一阵,见说不动我,便告辞而去。临走时束连成说,既然同是逛灯会,保不定能遇上,我也打着哈哈附合着,心下暗乐:你就是见到了也认不出我!

“对了,王爷,银笙有话带给叶轻尘,”我笑看着故意落在后面的束潇然,大声说道,然后贴在他耳边说道:“晚上我会去找你,看你认不认得出我来!”

“你又要玩什么花样?”他趁无人看见,宠溺地摸了摸我的头,“好,若是我认不出你来,任你罚我!”

“说定了!君子一言,快马一鞭,到时候你可不许反悔!”我开心地举手来,与他击掌为誓。

宁亲王和王妃吃饭前就进宫去与君同乐了,晚饭后,我代表他们给王府的下人们赏了红包,并吩咐下去,今儿排班轮值的要好好守着王府,不得擅自离岗,明日会好好打赏他们,其余的人今晚放假,可以随便玩,明日点卯时回府即可。

我换上了男装大摇大摆地走了几步,管家洪齐见了直乐:“少主子这么一穿,倒成了个翩翩美少年了,一点女儿家的脂粉气都看不出来。您想得可真周到!这就要去逛灯会了么?王妃吩咐了,让您出门多带几个侍卫。”

他正要喊人来,被我拦住了:“洪伯,不用叫人了,我有贴身侍卫的,他在王府外候着,不会有事!”指了指银笙和锦书,说道:“就连她们两个也会功夫,您老就不用­操­心了。”

“她们两个娇滴滴的姑娘家,会什么功夫,少主子,您还是多带几个人去吧,不然要出了什么事儿我可怎么向王爷王妃交待啊!”

见洪伯不信,我对两个丫头歪了歪头,银笙便使出了一套“穿云掌”,拍向旁边的一棵枯树,掌风过处,树枝立断;锦书也娇喝一声,从腰间抽出一柄软剑,摆了个剑决,一套“流云剑法”耍得甚是好看。

洪伯看得目瞪口呆,我拍了拍他的手,说道:“您老这下信了吧!这两个丫头功夫已经不错了,不过十个加起来也不是我那侍卫的对手,您就放心吧!”

让银笙和锦书那两个长期跟班先去暖阁等着,我独自一人闪身进了赵昂的小院,戴上了面具。赵昂悄无声息地迎了上来:“主子,人都到齐了!”我点了点头,迈步进入大厅,里面齐齐一堂,坐满了我的手下­精­英,一见到赵昂恭恭敬敬地跟在我后面进来,唰地一下全站了起来。

我走到首座站定,一眼看去,左右两旁各立着四人,和我一样戴着面具,从身形上判断,左边的四个正是我手下的四大美人——苦泪、海笑、无颜、边玉;那么右边的四个应该就是混迹于暖阁,负责主要事务的尹六、芮木、艾无论和归冉君。谢三娘没有来,我对赵昂说过,她只要负责好暖阁的事就成,别的不用她Сhā手。我对他们颔了颔首,沉声说道:“请坐!”我这声音听起来十足十的是个男音,无人起疑,除了见过我的人,谁又知道我是女子!

我点了点头,赵昂上前说道:“你们平日里是如何做事的,别以为主子不知道,主子的能耐你们没见过,他可什么都一清二楚。”我心下暗笑,赵昂也真会演戏,我知道个鬼啊,不过是有时候帮忙出个主意什么的,所有的事都是他在做,不过我知道,这样子才能震得住人。看着我这个戴着狰狞面具、莫测高深的主子,他们心理上先怯了三分。

“平如海!”赵昂突然厉声喝道。一个瘦猴一样的从队伍中走了出来,垂首而立。

“你可知罪?”

“赵总管,属下不知所犯何罪,还请总管明说!”他眼睛骨碌碌地转了两转,盯着赵昂说道。

赵昂手指轻扣着桌面:“主子吩咐过,咱们的情报不允许走漏消息,你却将它偷偷卖与康王府,是何居心?你当我不知道么?”

那个叫平如海的面­色­变了变,强笑道:“赵总管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做这种事呢!”

赵昂摆了摆手,马上有人跑了过来,呈上一摞纸,上面跟写日记似的,一条条记得清清楚楚,某月某日在何地,平如海与某某某会面,交付情报若­干­,收银XX两。听赵昂一条条念出来,平如海顿时面如死灰。

“主子吩咐过,所有情报,不经允许,不得外泄,你竟然拿它去卖,难道主子还缺过你的银两不成?”赵昂质问道。

我低着头想,平如海卖的那些情报虽说不是什么很要紧的,但这样一来确实是个问题,如果人人都学他,难保不会给我们带来灾难!所以没有制止赵昂,且看他如何惩罚这人。

“你还记得我们的规矩吗?不该做的做了,砍手;不该听的听了,刺耳;不该看的看了,废招子;不该说的说了,挖舌!自己想想,你都做了什么?”

我吓了一跳,怪不得平如海刚才会面如死灰,这难道是追魂阁以往的刑罚么,太夸张了吧!向下看去,只见平如海跪在了地上,瘫软成一团。

“咳!”我咳了一声,赵昂问道:“该如何处置这厮,请主子定夺!”

赵昂,你可真是把难题丢给我了!把人弄瞎弄聋弄哑弄残,那可都不是我的强项啊!招手把他叫到跟前来,我问道:“赵昂,需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么?就卖了点情报,不至于要人命吧!”

“主子,这就要看你了,以后这些人都是你的了,这是你在他们面前立威的机会,杀一儆百,也不能罚得太轻!”赵昂小声说道。

又来了,他总是想把他的人马全塞了给我,我又不是要长期开黑社会!我嘀咕道:“今天我们是来发红包的,怎么变成审案子了?”不过看赵昂的神情,是要我出手了,没办法,他开了戏,我得唱下去啊,不然以后还真的难管这帮人了!

我端起茶水喝了一口,趁机醮了点茶水,轻扬手指弹出,轻描淡写地对平如海说道:“你不用怕,我不喜欢太血腥,你的错也罪不至死,你的武功已经被我废了,做错了事当然要受惩罚,你可以选择离开,不过不能将这里的事情对任何人透露半个字;你也可以选择留下,那么只要你好好表现,不再犯错,一年后我会帮你恢复功力,定与现在一般无二!”

下面的人莫名其妙地看着我,只当我是在说疯话。平如海脸上先是掠过一丝狐疑,在试着运了运功后忽然死死地盯着我,瑟瑟发抖,牙齿咬得紧紧的,眼中满是恐惧。

“怎么?你不服气?”我问道。

他仿若刚醒过来,“扑通”一声就跪下了:“属下知道错了,谢过主子不杀之恩,以后决不再犯,定当竭尽全力为主子做事!”

“那就好,做的好的论功行赏,赵昂,今儿喜庆,发红封吧!”

赵昂念名字,底下众人一一过来,从我手中接过红封,做事做得好的领双份,每个人都乐滋滋的。

等其他人都出去了,只剩了左右八个人和四斩时,边玉首先笑嘻嘻地揭下了面具:“主子的功夫好高明!竟然能够隔空废了人的武功,属下可从未见过。”

其他人也一一揭下了面具,敬佩地看着我。赵昂走到我身边轻声说道:“主子,他们几人都是誓死追随我多年之人,除了无颜和边玉,并无人见过你的真面目,你可愿意……见见他们?”

我相信赵昂,所以他相信的人,我也相信。点了点头,我缓缓拿下面具,苦泪和尹、芮、艾、归五人当场愣住,他们没想到我会这么年轻。

一向严肃的海笑忽然伸手指着我:“凌……凌……”

我转头对他嫣然一笑,说道:“怎么了,前几日才见过,不记得了?”他正是每次进宫时站在皇帝身旁的那个侍卫大哥。

苦泪更是苦了一张脸,颤声说道:“你……你居然是女的!”

归冉君眉开眼笑:“女的怎么了?姑­奶­­奶­我就是女的!哈哈哈,没想到主子和我一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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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想到赵昂的手下全是能人,我不过救了他一命,他竟将全部家当奉献了出来,说起来就这么接了他的事业,还真有点不好意思。于是我说道:“别人不知,你们几个却都是知道的,一切都是赵昂在打理,事情都是你们在做,我不过白捡了个便宜,只在背后当个闲散主子。”

“主子可别这么说,咱们能赚这么多银两,还不都是你出的主意!”赵昂说道。

“是啊,要不是主子,咱们说不定连命都没有了,也不会有今天!”归冉君也说道。

她这样说是什么意思?难道若是赵昂死了,他们也要跟着陪葬么?我正想问一问,边玉已经耐不住了,岔开了话题:“各人既然已经领了红封,该­干­什么就快去办吧,这会儿街市也上灯了,还不赶紧看热闹去,在这儿闲磨牙做什么!”

我“噗哧”一笑,说道:“你是等不及要见柳姐姐了吧?既然如此,还不快点托人来保媒下聘!”

几双眼睛齐刷刷地看向边玉,尤其是四斩,听我这么一说顿时来了兴趣,竟同声问道:“主子不说,我们还不知道呢,边玉大哥是看上哪家姑娘了?”

无颜看赵昂也是一副不知道的样子,抱着手笑道:“赵叔,你想姓柳的姑娘还能有谁?边玉这等矫情之人,整天伤春悲秋,吟唱的都是些风花雪月,也只有和他一样­性­子的人才受得了他!他都和人家私定终身了,竟是瞒着您老啊?”

边玉几步蹿过去,作势要撕无颜的脸:“你这小子,谁矫情了?最矫情的就是你,整天戴着张假皮,还说别人!我和念瑶的事是主子定下的,轮得到你小子来Сhā嘴?”无颜挣脱开去,两人一边斗嘴一边打闹,边玉身法极快,无颜也不弱,在大厅中你追我赶,看得众人哈哈大笑。

“哦!是暖阁的柳念瑶姑娘!”赵昂点了点头,含笑道:“那姑娘和边玉倒是相配!”

“我们正好约了柳姐姐看灯,这就要到暖阁去,不如大家一起过去,正好商议一下他俩的婚事,你们也算是边玉的亲人了,来来来,谁大谁小排个序,到时候让柳姑娘给你们敬茶。”

任无颜和边玉在那儿追着跑,我们十几颗脑袋凑在一起商量开来。四斩中有人提出,择日不如撞日,今日正好大家都领了红封,要送礼也拿得出手,­干­脆今晚就给他俩把婚事给办了。

一听这主意大家都静了下来,边玉也停止了和无颜戏耍,红着脸过来说道:“这样会不会太仓促了?”

我笑着说道:“你们大家听,敢情要是不仓促,边玉是巴不得快点把婚事办了啊!”

“哈哈哈哈……”大家一起笑话边玉。他一向洒脱,这会儿索­性­也不闪不避了,来到我和赵昂面前作了个揖,说道:“如此就请主子和赵叔为我证婚,今日我就将柳姑娘迎娶进门!”

“你也不怕柳姐姐不答应么?”我笑着问道。

“只要主子出面,她定然不会拒绝!”边玉笑眯眯地看着我说道。

我转头问赵昂:“你看如何?他们是你带出来的人,还是听你的吧!”

“好!”赵昂说道,“反正咱们的人三教九流都有,媒婆也是现成的,花轿红蜡、新衣新被店里都有,只管拿来就用了。”

如此说定,大家分头行事,半个时辰后回到这里,由归冉君带了四斩去筹备结婚用品,芮木弄了辆马车去请媒婆提亲,赵昂带领其他人布置院落,我与无颜去暖阁先将此事告之准新娘,不然到时候上了花轿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到了暖阁,将事情告诉了柳念瑶,她与边玉早就心心相映,自是不再推托,只说一切听我的。我叫来谢三娘,告诉她请阁里的姐妹们来帮忙,今晚柳姑娘要出嫁,倒把她吓了一跳。

“云萱姑娘,你这说的是哪门子的话啊,忽然地就说柳姑娘今晚要嫁人了,她要嫁到哪里去?她与我……们定的有合约,还要当满八个月的乐部教习才能走!这日子还没满,我作不了主啊!”

见四下无外人在场,我拉住谢三娘的手说道:“三娘,这个你放心,你作不了主,我来作主!”

柳念瑶一双大眼睛盯着我看了看,若有所思,然后抿嘴笑了:“妹妹,你是不是又骗我?”

我对她挤了挤眼睛,说道:“是啊,马上骗你上花轿,不过你乐意被我骗是不是?”她开心地笑着,与我各自心神领会。

谢三娘还要说话,我凑到她耳边说道:“三娘,你是怕主子怪罪吧?”谢三娘一脸震惊地看着我:“什么主子?你怎么知道?”我笑道:“婚礼还是主子作主的呢,三娘可知柳姐姐要嫁到哪里去?她嫁的是边玉,边玉无父无母,赵昂就是他的长辈,你也是,赶快和我们一道走吧!”

谢三娘目不转睛地看着我:“姑娘,我可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好像我的一切你都知道,你究竟是什么人?”

我见她脸­色­有点冷,不再开玩笑,长作了个揖,说道:“三娘恕罪,一直瞒着三娘也是因为怕添麻烦,除了赵叔,一直以来并无人知晓我的身份,无颜和边玉也是最近才得知,其他人更是今日才知晓。”

“你……你就是……”她惊讶地指着我。见我点头,倒身便要跪拜,被我抬手拦住:“三娘,快帮忙打扮柳姐姐吧,一会儿花轿可就来了!”

“好!”我运功抵挡,任她怎么使劲,那一跪也跪不下去,她只得口中答应着,去帮柳念瑶收拾去了,一边为她打扮,一边还不时地拿眼打量我,想是不信怎么一直以来称作“主子”的人,会是我这个熟人。

一来就被我吩咐出去拿喜服的银笙和锦书回来了,我们给柳念瑶换上了大红喜服,边玉也骑着高头大马来迎新娘了,扶新娘子上了芮木找来的花轿,吹吹打打出了暖阁。

街市上看灯的人很多,暖阁里和柳念瑶要好的姑娘们也来跟着送亲,一路上都有人追着看热闹,很是拥挤,再加上边玉相貌又极为出­色­,惹得那些大姑娘小媳­妇­一个个看得痴了,费了好大劲我们还未到目的地。

我和银笙、锦书跟在花轿的后面走着,我们三人均是男装扮相,竟也引来几位姑娘饱含深情的目光,乐鼓声太大,我们说话都要凑到耳边大声说才听得见,看着有人抛媚眼儿过来,互相交头结耳,忍不住呵呵地笑着。

“原来你说与人有约,就是参加婚礼啊!”束元晦突然不知从哪里跑出来,抓住了我在我耳边大叫道。

不能阻了后面的人,我只得吩咐银笙她们先走,出列与他说话。本来还想让他们今晚找不到我,不曾想一场意外的婚礼把目标弄得大了,想不让人看见都困难。

“这么好玩的事,怎么不叫上我们?”束元晦继续问道。

“人家和你又不熟,贸然去参加婚礼也不好。”我白了他一眼。

岑无寂眼睛盯着边玉的背影,直到他转过街角,消失不见,这才问我:“云萱,是……二妹的婚礼?”

“是啊,大哥!”这下糟了,打击够大的!

他皱起了眉头,有点奇怪地看着我:“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做妹妹的结婚,怎不请我这个大哥?难道你怕我会闹了这场婚礼?”

我就知道他准会误会,赶紧解释道:“不是的,大哥,原本只是双方亲朋好友趁今儿见个面,没想到边玉的长辈说什么都备好了,­干­脆就今儿把喜事给办了,这才……我也不曾想到会是今天!”

见我的表情很是真切,他终于信了:“那么,既是二妹结婚,我也应该送一份厚礼,我和你一道去吧!”我没有理由拒绝,只得同意。

“既然如此,我们也一起去凑个热闹!”束连成笑着说道。说话间看着我的脸,那表情分明是在说:看你怎么拒绝我!

我愣了一下,马上有了对策:“王爷能出席柳姐姐的婚礼,那是她的福气,不过……王爷若是空手前去,怕是不大好吧……这样好了,要去的先回去准备礼物,我和岑大哥先过去,半个时辰后在西郊的赵家大宅迎接王爷大驾!”

束连成笑了:“好吧!早知道你是个财迷,竟不忘了替你这位姐姐讨彩头!本王给你个面子,一定奉上大礼!”

本来不情愿他们去,一听有大礼,我又盘算开了,这婚礼是我主办的,彩礼全是赵昂收,等婚礼结束还不全是我的?宰!谁让束连成自个儿送上来当冤大头!想到这里我顿时笑逐颜开,连连说道:“一定来哦,我等着你们!”

端木偁和束潇然也在一旁微笑着,在灯光映照下,两人看起来竟有几分相似。

“大哥,我们走吧。”我对岑无寂说道。

岑无寂似笑非笑地看着我,两手一摊,说道:“照三妹这么说,现下我两手空空,还不能前去。我去拿礼物,你和我一道么?”

“好!”我应道,跟在岑无寂身后向前走去。走了两步回头看去,束连成、束元晦和端木偁是一路的,已经转身走了,束潇然却还在原地愣神看着我。我转过身倒退而行,用­唇­语说道:“婚礼过后,等我!”他点了点头,一抹浅浅的微笑在­唇­边绽放开来。看到他明白,我很高兴,对他挥挥手,转身前行,不时地回头看去,他温柔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看着我渐行渐远,直到汹涌的人流将他淹没不见。

我记起了辛弃疾的那阕《青玉案》,“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心中一暖,一时间只觉得眼前所见,尽是那双温和的眸子。他一直在我身后,原来我并不孤单!

“云萱,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岑大哥拍拍我,我才惊觉他已经喊了我两声了,自己竟陷在思绪中未曾答应。

我回过神来,对他说道:“大哥,你……是不是喜欢柳姐姐?”

岑无寂抬头看着天空,一轮圆月当空而照,不时地有烟火飞到空中,“呯”地一声炸开,一朵朵绚烂的七彩之花次第绽放,随即散成满天星雨,瞬间即逝。我晃眼看去,他的眼中似有泪光,怕他尴尬,只得学他抬头看向天上说道:“好美的烟火!”

他叹了口气:“走吧,别耽搁了,你想不想听个故事,咱们边走边说。”

“十三年前,我初出江湖,因着一身出神入化的琴技和剑术,搏得了个“琴剑书生”的名号,那时候我年轻气盛,与人交往全凭自身喜恶,所以结交的朋友有官、有商、有匪、有盗,正所谓三教九流,什么样的人都有。我的身边环绕着各­色­各样的女子,无一不是对我死心塌地,我知道,她们有人爱的是我的相貌,有人爱的是我的名声,有人爱的是我的钱,却没有一个是真正爱我这个人,所以我与她们只是逢场作戏,直到我遇上了她……”

岑无寂的嘴角含笑,眼中却有着浓浓的哀伤,在他的述说中,我仿佛看见一个美丽的少女向我走来,十六七岁年纪,一张脸秀丽绝俗,如初升的新月透着淡淡的清晕,恰似明珠美玉,纯净无瑕,她手持利刃,美目流盼,巧笑嫣然,翩若惊鸿地一刺,举手毙敌,说不尽的意态风流。

“她是栖霞山庄庄主的小女儿,名叫明月宁,有一个青梅竹马的恋人,是她的师兄……”明月宁有了心爱之人,所以在她眼中,岑无寂再好也比不上他的师兄,也许正因为她的不在乎,岑无寂反而爱上了她。栖霞山庄庄主不中意他那武功才貌都比不上岑无寂的弟子,便有意与岑无寂结亲,奈何明月宁坚决不答应。

岑无寂当时名声正盛,多少女儿家思慕着嫁给他,他对明小姐情有独钟,这明小姐却偏生不领情。庄主中意岑无寂,小姐中意自家师兄,岑无寂想让小姐看清楚,他比那个师兄配得上她,于是便约了明小姐的师兄在栖霞山庄的崖顶决斗,谁胜了,谁就娶明月宁为妻。为了让师傅答应把女儿嫁给自己,明小姐的师兄便瞒着她答应了决斗,但他哪里是岑无寂的对手,不出二十招便败北。他为了娶到心爱的师妹,一直不认输,拼死战到最后,当明小姐听到消息赶去时,她的师兄已经丧生在岑无寂剑下。

“我永远都记得那一天,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看向我的眼中没有恨意,却满是悲凉。她平日里喜着黄衫,那天却穿了一身白,竟似满身缟素。当时夕阳正将下山,金­色­的阳光照在她脸上,一时间我感觉到她似乎就要散入那阳光之中。她最后对我说的话是:你说你爱我,其实你根本不懂得什么是爱,你只是为着自己的面子,爱一个人是要他幸福,师兄为了我什么都可以做,你从来没有为我做过什么,你只想着你自己!你拆散了我们,但愿老天有眼,有一天让你也尝尝失去挚爱的痛苦!这句话,还真应验了……”

说到这里的时候我们已经来到了岑无寂住的小屋,他的手放在常用的那把琴上,面带苦笑。我愣愣地看着他,那么说来,他是爱柳姐姐的!

“后来呢?”我问道,“明小姐后来怎么样了?”

岑无寂转向我,表情甚是痛苦:“她抱着师兄的遗体,从万丈悬崖跳了下去,以身殉情。这就是我八年前隐迹江湖的原因,这一生我最对不起的两个人,就是他们。月宁说对了,我已经受到了老天的惩罚,尝到了失去挚爱的痛苦,而且不是一次,是两次,她有一句话没有说对,我是真的爱她。可惜她死了我才明白过来,我也可以为了她做任何事,只要她能幸福!”

在这个故事中我一直有个疑问,不吐不快,于是我问道:“柳姐姐,是不是和明月宁姑娘长得很像?”

“对!她们两个的相貌有七分相似,而且都喜着黄衫,­性­格却是不同,二妹较为贤雅,明姑娘却很是活泼。”

“你会不会……是把柳姐姐当成了明姑娘的影子,其实你并不爱她,你只是忘不了明姑娘?”我问道。希望事实果真如此,那么柳姐姐嫁给别人对他就不会造成伤害。

“一开始,我确实是把她当成了月宁,接触得多了,我发现我与她喜好、­性­格各方面都很接近,渐渐明白了,我喜欢的是她这个人,不管她像不像月宁……可当我告诉她时,她却说已经接受了别人。如果我早一点说出来,也许……”

也许?我不知道“也许”是怎么样的情形,“也许”是假设的结果,事情已经发生了,已经有了它的结果,那个假设,只能是自欺欺人!

“大哥,柳姐姐让我告诉你,她没有什么亲人,你永远是她最敬爱的大哥!”

“对!咱们三人,永远是好兄妹!”岑无寂拉住了我的手,说道:“三妹,今儿是二妹的婚礼,大哥一定要去送上祝福,二妹擅抚琴,我将随身多年的‘流水’送给她作为贺礼。”容国历史上的六大名琴,“流水”排之第四,岑无寂还真是舍得!

当我们来到赵昂的院前时,束连成几人随后也来到了,他果然备了一份大礼,匣子里装的不是什么珍奇玩意儿,竟是几个金灿灿的大元宝。不知道别人会不会认为俗,反正我见到了这个比见到什么都欢喜,忙叫边玉快快收下,一时间财迷本­色­表露无异。我看束连成在一边笑得直咧嘴,心想他莫不是知道了我的心思?

特地看了看束潇然的贺礼,送的是一对玉麒麟。又是玉!我不禁好笑,想到给他画像题的字,“有匪君子,如圭如璧”,还真是贴切呢,自个儿长得像块璧玉,送人礼物也总是送玉。偷眼看去,他的视线原来一直在我身上转悠,与我目光相接,眼中笑意俨然。他一直看着我,我所有的表情动作岂不都入了他的眼?我的脸不禁有些烧,斜睨了他一眼,赶紧调开头看向别处。

岑大哥的礼物,则是由他亲自交到了柳姐姐手中,当柳姐姐的那声“谢谢大哥”隔着大红喜帕传出来时,我想他已经不得不放下了。他和边玉单独谈了会儿话,详细情形不得而知,不过猜也猜得到,一定是交待要善待柳姐姐之类的。我不禁感慨,柳姐姐真是好命,碰到的两个男人都是极品美男,而且都对她那么好!

因为平王一行人的到来,除了新郎边玉和无颜,手下的其他帅哥只好躲了开来。我向他们介绍赵昂时,说他是边玉的舅舅,赵昂一脸病容,遮住了眼中的­精­芒,倒也无人起疑。

新人送入洞房后,见我还在那里指东划西地忙碌着,束连成便带了众人告辞。

“云萱,你一会儿来找我们吗?”束元晦问道。我摇摇头:“可能来不了,你们不用等我了。”他一听这话有些闷闷不乐,磨蹭着不肯离去。

这几个大神不请走,苦泪他们就不能出来,这新房还怎么闹啊!我只得说道:“要不明儿我来找你,反正这花灯一直要挂到十八。”束元晦这才高兴起来,说道:“那说好了,明儿你可不能不来!”这才跟了他哥哥们离去。他们人一走,躲着的那群家伙马上冒了出来,闹新房去了,尤其四斩起哄得最凶。

我笑嘻嘻地进去说道:“今儿就随你们闹了,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能闹得太过,要是谁敢把新娘子弄哭了,哼哼!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四斩中的老二,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笑道:“主子你放心吧,谁不知道新嫂嫂是主子的姐姐,咱们哪儿敢啊,不过边大哥可就逃不掉了。”

无颜说道:“江离这你可就说错了,要是闹你边大哥的话,新嫂嫂一心疼,只怕哭得更凶,主子同样饶不了你!”

大伙儿一听,看着边玉和柳念瑶哈哈大笑,柳念瑶羞红了脸,只好躲在边玉身后。

我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凑到耳边说着悄悄话:“姐姐,你越是害羞,他们越是起劲,反正你和边玉已是夫妻,随他们闹去,索­性­大方点。放心,我交待过了,他们也不敢太出格,我有事先走了!”

“你这坏丫头!”她轻扭了我一下,“你的手下全在这儿,你又能有什么事?”

“看姐姐和情郎在这儿你侬我侬的,妹妹找个没人的地方独自伤心去!”

“贫嘴!今儿的几位贵客都是冲着你的面子来的,我看除了咱们的大哥,另外几个的眼神都老盯着你,妹妹,他们该不会是都对你有意思吧?你要喜欢谁,可得早点定了,免得别人伤心!”

“我的情况和你不同,姐姐,我有分寸,你别为我担心!我笑着拍拍她的手,“锦书今儿就留在这里帮你,明儿个需要丫环的话我再帮你物­色­几个。”唤了锦书和银笙过来交待好了,我便领了银笙告辞。

出了院门,叶轻尘从暗处现了出来,见我和银笙一副男装打扮,一时不知道称呼什么好。我­干­脆先开口:“你家主子呢?”

“主子爷在前面的城墙下候着呢!”叶轻尘小声地说道。

我把银笙的手放到他手中,说道:“我家银笙交给你了,明儿个你得安然无恙地把她送回府。”叶轻尘将银笙的手紧紧握住,满脸堆笑。

“小……公子……”银笙满脸通红地叫道。

“好好玩吧,机会可不多哦!”我笑着说完,丢下他们便走。走了几步发现这两人还跟着,我回过头去:“还跟着我­干­什么?”

叶轻尘说道:“我是主子的随身侍卫,得跟在他身边负责他的安危。”

“用不着!”我说道,“刚才你不是也没在他身边?银笙,别让这小子再跟上来!”叶轻尘还欲跟着,被银笙拉住,我就知道我家银笙关键时刻还是最听我的话!刚走了两步又被叫住:“公子!”我回过头去,银笙求救地看过来,原来是力量有悬殊,没拉住。我做了个动作,转身继续前行,相信这次不会有人再跟来了!果然,身后传来叶轻尘的声音:“啊!你点我的|­茓­道­干­什么,你……你居然会点|­茓­!”

我拿出面具戴上,走到城墙边,我无视站在那里的束潇然,直接从他身边走过。心中正自窃喜我又赢了,他并没能认出我来,左手已经被抓住。

“云萱!”我对上了一双亮晶晶的眸子,喜滋滋地看着我。

“你不怕认错人吗?一上来就拉人家的手!”他竟能认出是我,心里一时之间甜蜜蜜地。

“我怎么可能认不出你!”束潇然说道,“你想去哪里玩?”

我拿出另一张和我的一模一样的面具递过去:“先把这个戴上!”

“为什么要戴面具?”他问道。

“不戴?你走到人群中去试试,那些姑娘还不把你围困在里边,你想逃都没地儿逃!”

“呵呵呵,”他轻笑出声,“你帮我戴,好么?”于是我踮起脚尖,手绕上了他的脖子,准备帮他把面具系好。刚凑前去,腰就被他一把搂住,脸上的面具也被他轻轻揭了下来。

他仔细地看着我的脸,略微冰凉的手指从我的眉梢眼角划过。“云萱,我无时无刻不想着你,恨不得时时在你身边!”

他的吻正要落下,我一个急旋离开了他的怀抱。看他一脸懊恼,我说道:“有人!”果然,不一会儿几个卫兵从我们身旁走过。因为上元节不宵禁,为了怕出乱子,随时都有兵士巡逻。

等那群兵士走得远了,我和束潇然相视一笑,他重过来握住我的手,轻吻了一下我的脸,帮我戴上了面具,自己也戴上了。然后说道:“好吧,你既喜欢热闹,咱们就先去街市上看灯猜测谜去。”

今晚正是“火树银花不夜天”,我们俩手牵着手,逛遍了天京城的大街小巷,反正戴着面具,也不怕熟人瞧见,直到更鼓声声敲过,东方渐露鱼肚白,方才分别。

“云萱,明日过后你就要回凌府了,我就不能每晚与你箫声相和了!”束潇然和我坐在宁亲王府的后山上,我靠在他的怀里,他的大氅将我们两人围住。

“是啊,我还道这宁亲王府的后山怎么随便让人上来,原来是你跟你王叔说好了的!你要在凌府外面吹啊,首先第一个引出来的就是凌明珠!”

“呵呵呵!”他低沉的笑声在我耳边响起,“怎么,吃醋了?我可从来没与你那妹妹有什么瓜葛。”

“如果真有瓜葛,我也不会理你了!”我回身揪了揪他的耳朵,被他顺势托住了头,紧接着就是一个缠绵的深吻,我整个人都瘫软在他怀里。“我想你的时候怎么办?”半晌后他才低声问道。“今天看着柳姑娘与边玉成亲,我真希望是我们两人。”

我格格笑道:“谁要嫁给你了!”他紧紧搂住了我,说道:“反正我就赖定你了,除了你,我谁也不娶!”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出门去,回来得晚了,更新也晚了,对不起,害大家久等了!基本上整个王府的人都是一夜没睡,一大早上互相见了面,都是一个哈欠连着一个哈欠。与束潇然分手后,我回到屋里关上门,按着脑海中的记忆让内息游走全身,练了大约一个时辰,顿感神清气爽,这就是内力充沛的好处啊!

出门一看,锦书还没回来,银笙估计回来得早了,见我门未开,知道我在练功,也没进去打扰,在外面和怜儿、悦儿说着闲话。

“小姐,你醒了!”银笙一见我就上前说道,“王妃刚才打发人来传话,让小姐醒了就过去陪她用早膳。”

我摸了摸肚子,还真有点饿了。在怜儿和悦儿的侍候下重新梳洗打扮了一下,这才过去。

“云萱,快来快来,今儿你就要回去了,凌府刚才派人来接你,被我打发了回去,晚一点我亲自送你过去。咱们边吃边聊,你得跟我把书说完了,上回说到程灵素中了毒,到底这好姑娘会不会死啊?”不等我请安,宁亲王妃就将我拉到她身边坐下,催促起来。

没想到她对武侠小说这么感兴趣!金大侠的小说这回可真是传诵古今了。我只得快速吃完饭,继续给她讲起了雪山飞狐的故事。宁亲王之前没有听我讲过故事,今儿得闲,也陪着王妃一块儿听,江湖侠客,义气为先,倒是很合他的味口,竟也听得兴趣大增。

这一混慢慢时间就过去了,临近申时,我终于讲完了整个故事。

“好了,再舍不得我也要送你回去了,你嫂嫂都让人来催了好几次!”宁亲王妃笑眯眯地说道。

“母亲既然舍不得,­干­脆我就不去凌府了,在这儿陪你和父王,每天讲故事给你们听!”我倚在宁亲王妃怀里撒娇道。

“呵呵呵,”王妃开心地笑道,“你这么好的一个女儿,眼看着就成了别人家的了,你爹心里只怕也舍不得,就依他的意思,你回去陪陪他,等你姐姐出嫁了再过来,到时候这里就是你的家,他们再怎么要我也不会放你走了!”

我在心头苦笑,凌暮天会舍不得我?要不是为着老和尚的一句话,只怕他巴不得我快快消失在他的眼前呢!

王妃让我把怜儿和悦儿带去,我拒绝了,就说过不了多久终要搬过来,不如就让她们在这儿守着,东西我也不收拾了,反正回来还要用。王妃想想也是,就让我有空的时候过来陪她。这才让管家洪齐为我备了车。我让王妃好好休息,不用送我了,一个人带了银笙上车。

“你不是还有一个丫头吗?哪儿去了?”王妃问道。

“我打发她去买点东西,没事儿,她知道今日我们要回去,会直接回凌府的。”

吩咐了车夫一声,马车直奔凌府而去。到了府门口,无颜正抱着手在那儿候着。

“咦?你怎么在这儿?是专程等我们吗?无颜你好厉害,竟然知道我们会这个时候回来!”银笙笑问道。

无颜翻了个白眼,说道:“我听说凌府派人去接你们,就一直在这儿候着,已经打发了三批人了都不见你们回来!”

“王妃舍不得小姐,多留了一会儿!”银笙说道。

我奇怪,这会儿怎么凌府的人这么急着找我,不知又有什么事?我匆匆向沁竹苑走去,只想着趁他们还没找上我,好好休息休息。真是冤家路窄,走到半路迎面遇上了凌明珠,身边跟着丫环楚袖。

她眼睛一眯,皮笑­肉­不笑地说道:“呦!我还当是谁呢,原来是咱们家的郡主娘娘回来了,这都半月过去了,怎么还没见皇上下旨啊,莫不是嫌郡主不好当,咱们家却要出个王妃了?”

我心下微惊,这丫头从哪里听得些风声,这话虽夹枪带­棒­,却说得倒像有那么一回事儿似的!

我笑道:“我封不封郡主这事儿不劳妹妹­操­心,我认了宁亲王作父,这是事实,等三姐姐出阁了就要离开,所以说起来我也算不得凌家人了。凌家要出个王妃么?有这等好事,那我先恭喜妹妹得偿所愿了!”

“呸!”她对着我吐了口口水,“天生的狐媚子,和你那短命的娘一样,专会勾引人!”还好我避得快,那痰落在了脚边。

骂我可以,对死人,尤其是对被无辜害死的人不尊重那就不对了!我也拉下了脸,说道:“我娘一生只嫁了我爹一个男人,可没像别人的娘嫁一个还带着一个!对了,不知明珠姑娘要嫁的是哪位皇子?若是我真的被封为郡主,以后见了面还不知道是你叫我姐姐,还是我叫你皇嫂呢!”

“你……”凌明珠指着我的脸,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拉了银笙,急忙开溜,再吵下去我也找不到说的了,本人对吵架不算在行,要是她再惹我的话,怕会忍不住对她抡拳头!

等我几步恰进门坎,将外衣脱了交给小月,喝了一口荷烟递过来的茶,嫂嫂沈晴宛和二娘满面春风地来到沁竹苑,一进门就说道:“云萱,喜事啊喜事,正等着你回来商量呢!”

我揉了揉太阳|­茓­,心下暗叹,只要她们所认为的喜事,对于我来说,都不会是好事。嫂嫂乐滋滋地说起来,原来过年这几天,家中亲戚你来我往,大姐云荭和二姐云菁都和夫婿回家来拜年,不约而同地提到了我,大姐嫁了孙太傅之子孙伯训,二姐嫁了上届状元郎刘隐航,那孙伯训有个堂弟,刘隐航有个表弟,两人年岁都在十八九岁,都想找我这个凌家的四女儿做媳­妇­儿。

“四姑娘,来给你说亲的可不止这两家,不过这两家你大姐和二姐比较熟悉,也算是知根知底的,两个年轻人我也见过,人长得俊,­性­情也好,你觉着哪家合适?”二娘细声细气地问道。

我不禁好笑,要不是皇上亲口许过我,只怕现下已经被她们卖了!

“不光这两家,谁家我都不选,我还不想出嫁!”我一口回绝。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四妹妹你怎么……”沈晴宛说道,忽然之间若有所悟,睁大了眼睛看着我,“难道传言是真的,四妹妹你……你要嫁皇子?”

刚才凌明珠这样说,如今嫂嫂也这样说,竟然有这样的传言么,我竟不知道,难道有什么变故不成?我和潇然的关系,外人可是不知道啊!皇帝老儿说话的字里行间,摆明了是决不会要我做媳­妇­的,是哪个家伙造的谣,莫不是要陷害于我?

“嫂嫂,你从哪里听到的传言?我怎么可能嫁给皇子,皇上可是要封我为郡主的,旨都拟了,只是还未下而已。”

“我也听你大哥说过,说是爹爹亲眼看着皇上下的旨,而且你以后就不是我们凌家的人了,要跟着皇家姓。可是说你要嫁皇子的消息,也是从宫里面传出来的,昨儿个陪我大嫂进宫,陈妃娘娘和容妃娘娘还问起呢。”沈晴宛不解地说道。

宫里传出来的?我不禁打了个寒颤,束潇然未提过,表示他也不知道这事。这种小道消息既然能在皇宫内传,皇帝肯定是知道了的,他也不阻止,那么……难道皇帝变卦了!这其中有什么­阴­谋?我忽然觉得眼前一片迷惘,有些为我和束潇然的前途担忧。

打发走了二娘和嫂嫂,我去探望了一下柳姐姐,顺便把锦书接了回来。本想着让海笑帮我查查,但这是我的私事,又不太好说,索­性­不管了,反正敌不动,我不动,在一切都不明朗之前,我最好还是等。这之后几天,束潇然一直未来找过我,我愈加认定了自己的想法。反正作好了最坏的打算,那其实对于我来说是最好的打算,所以,我并不心急。

又过了几日,有一天漆公公突然来传旨,皇上宣我御书房见驾。我叫银笙拿了一个金灿灿的大元宝给漆公公,太监不是完整的男人,对权力和金钱的欲望来得比常人多。果然这条历史的定律没有错,老头子收了元宝后,乐得眉开眼笑,一路上跟我有说有笑,很是随和。我们走的还是上次那条老路。我心下暗暗咒骂老皇帝,每次都是御书房见驾,弄得他很用功似的,也不会换个地儿,害得我参观皇宫的心愿都落了个空。

到达目的地,漆公公在门外唱喝了一声,让我直接进去。

我进去一看,皇帝端坐在堂上,下面束连成、束成孝、束潇然、束元晦四个垂头立在那儿。一看这阵势,我就知道皇帝又要拿我编戏码和儿子玩儿了,跪下磕头,三呼万岁,心底我却将他神经病变态老年痴呆地咒了一通。

皇帝老儿听不见我的腹谤,还和颜悦­色­地招手说道:“云萱丫头,过来这边坐下。”我在随侍的宫女姐姐带领下,坐到他身前的椅子上。

“朕想了想,你这丫头很对朕的眼,舍不得你嫁给了外人。朕这四个儿子,都曾经对朕说过要娶你,今日把他们叫来,看看谁真心对你,朕便将你许了给他!”皇帝虽是在和我说话,眼睛却盯着下面的四个儿子。

本来想帮皇帝对几句台词,不过我想了半天没凑出来,看他也没有要听我说话的意思,我只得在一边看着。

“说道呀,你们怎么都不说话了,敢情对朕说的都是假的?”皇帝冷声说道。

“父皇,我没有说假话,我是真的想娶云萱!”束元晦还真是孩子,也看不出哪里不对劲,还真就说了出来。

“嗬嗬嗬,老七啊,你以前可没说过,今天倒跟了你皇兄们凑热闹来了。也罢,你可知道,娶凌氏女儿,你就不能封王,也就没有封地?”

“那……那也行!”

“你呢,老二?”皇帝貌似平和地笑了一下,转向束连成问道。我没想到,束连成也会Сhā一脚。

“儿臣有这个心,已经禀明了父皇,一切但凭父皇作主!”束连成这话说得滴水不漏,却是废话一句,没有重点。

皇帝点了点头,又问束成孝:“老四?”

束成孝含笑说道:“儿臣那日得父皇教诲,回去后想了又想,终于想通了,兄弟如手足,女人如衣服,孩儿不该与弟兄为争一个女人而失和!”

这只死狐狸!你妈、你姐、你妹难道都是衣服啊!我暗骂道。

皇帝的表情看不出欢喜来,盯着束潇然出神。另外几兄弟互相看了看,不敢出声。那随侍的宫女沏了杯热茶放在案上,皇帝这才醒了神,问道:“老五,你怎么说?”

我看着束潇然,心里有些紧张,他会怎么说呢?这明显是皇帝布的一个局,一方面我不希望他上当,一方面我又想亲耳听见他当着这些人的面说要娶我。

他低着头一直没有抬起,听到皇帝问,坚定地说道:“儿臣的心意父皇已经明了,儿臣不曾变过!”

我一愣,什么跟什么啊!到底他跟皇帝谈过什么?

“你果然坚持?你确信不要朕将凌云萱赐婚于你?”皇帝的声音很平静,我离他近,却看出他的身子骤然紧绷,这是发怒的标志!

“是!儿臣不要!”束潇然这话一出口,所有的眼睛都看向他。我诧异地张了张嘴,脑袋有些昏昏然,耳边只响起那一句“不要”。他说他不要我,为什么他说不要我?我看着他,很想看看他的表情,但他低着头,我什么也看不到!

“哈哈哈,好好好!”皇帝一连说了三个好字,我的心一紧,电视上都是这么演的,连说三声好,保准不得了!要出事!

果然不出所料,皇帝话锋一转,声音带了股杀气:“老二孝顺听话,老四说得好,老七呢,你还小,要好好学学你两个兄长。至于老五么……你还需要再历练历练,莫朔边关告急,明日你就带领新招募的三万新军,去跟庆附马学学带兵打仗,长些男儿气慨!”

“是,儿臣领旨!”束潇然跪下回道。

皇帝看着他,任他跪着,没有叫起身,转头笑眯眯地看着我,看得我心里一阵发毛。“云萱丫头,他们兄弟几个都看中了你,为了不让他们兄弟不睦,看来你是做不成朕的儿媳­妇­了。”

我赶紧答道:“回皇上,云萱身份卑微,原本配不上各位皇子,从未曾想过要嫁入皇室。”

“我知道,不过也不能委屈了你,前几天我问过偁儿的意思,他如今也愿意娶你了,朕今儿就作了主,将你许配给他!来人啊,传端木偁觐见!”

我终于看见束潇然抬起了头,下面四双眼睛震惊地盯着我。我大吃一惊,这事儿怎么又绕回来了,赶紧说道:“皇上,您答应过云萱自已作主的。”这时候端木偁已经走了进来。

“偁儿不好么?你觉得他配不上你?”

“不是……”我看了一眼端木偁,从进门起他就欣喜地看着我,显然皇帝已经对他说过了的,那么,一切都是事先定好了的!

我话还未说完,那该死的皇帝就打断了我,自顾自宣起了旨:“那就成了!传我旨意,凌云萱封为萱华郡主,赐婚端木偁,择日完婚!”

“皇上……”我叫道。

“好了,就这样吧!朕乏了,你们都退下吧!”皇帝挥了挥手。

我们只得退了出来,束家四兄弟表情各异,束元晦居然说:“幸好你是嫁给我表哥,总还是我的亲戚!”我差点没晕过去。束连成和束成孝对着我和端木偁说“恭喜”,一个微笑,一个邪笑。

我没有理他们,眼光随着束潇然而去。他什么话也没有说,竟然看也没看我们一眼,一个人走了。我呆呆地看着他走远,心中喊道:潇然,你究竟是怎么了?

端木偁走到我跟前,叫道:“云萱!”

“皇上今儿肯定心情不好,明儿就改主意了,你先别当真啊!”我说道。

“没有!皇上之前就跟我说了,让我在殿外等着,要将你许配给我。你看,圣旨都下了!”他扬了扬手中的黄绢。

我不禁迁怒于他,一连串地吼过去:“你早知道了,那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合着你是皇亲就命好,想拒婚就拒婚,想结亲就结亲!我呢?不是说君无戏言么?皇上明明说过我的婚姻自己作主,如今不问我的意见又把我许给了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命贱,就该招之即来,挥之即去?”

“云萱,不是我……”端木偁待要辩解,被我出声打断。“不用说了,我现在什么都不想听,我要回家去了!别跟着我!”这时候我只想赶快回家打包,远走高飞,管他束潇然还是端木偁,受娶谁娶谁去,姑­奶­­奶­我一个都不嫁!

马车一路向凌府驶去,我坐在车上越想越不对劲。束潇然什么意思,居然一言不发,如果他就这么认了,那当初何苦来招惹我?我­干­嘛要小媳­妇­一样地一个人憋屈着,得找他问清楚!

“郑三,停车!”我一把掀开车帘,对车夫说道,“你先回府,或者到哪儿玩去都成,我还有事要办,不用你送了。”

说话间我一纵跳下了车来。郑三呆了一下,说道:“四小姐要去哪里,还是小的送您去吧,您一个人这样,怕不安全!”

“我没事儿,你别管我了,有人问,你就说我还在宫里,办完事我自会回去。”我转身便走,因心中有事,没注意身后,差点和人撞了个满怀。

“你放心,一会儿我会安然无恙地将你家小姐送回府。”

“那……那就劳烦王爷了!”郑三见束潇然如此说,这才放心驾车走了。

我没好气地瞪着束潇然,他竟然还笑得出来!

“跟我来!”他拉住我的手就要走,被我一把甩开。“你说走就走么?我为什么要听你的?”他伸手过来,将我脸侧的碎发捋到耳后,问道:“生气了?”我不啃声,低头看着脚尖。蓦然间双脚凌空,竟被他打横抱起。

“喂!你­干­什么,放我下来!”我捶打着他的肩头。

“别动,小心摔下去!”他跃上了墙头,展开轻功腾跃而行,呼呼的风声在耳边响起,四周的房屋树木急速倒退。这种感觉与自己施展轻功时的感觉大不相同。想到他回来找我了,毕竟没有真的丢下我不管,心情便好了许多,伸手搂住了他的颈项。

“会飞有什么了不起,我也会!”我轻声嘟囔道,感觉紧靠的胸腔起伏震动不已,这家伙肯定在闷笑!我抬起了头,果然看见他嘴角快咧到了耳边,真让人气闷!

我恶作剧地搂紧了他,在他的耳垂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下。他身子轻颤,一个趔趄,险些摔了下去。我忍俊不禁,埋头在他怀里,吃吃地笑。

“坏丫头,看我怎么惩罚你!”他找了个附近最高的楼,将我放在屋顶上,恶狠狠地说道。

“你怎么惩罚我?”我侧身移开几步,笑着说道,“你要再敢过来,我就大叫救命,看这家人也是富贵人家,肯定有不少看家护院的,到时候把你这个王爷当成贼人,追得你满街跑,看你还有什么招数可施!”

他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哎,我怎么会碰上你这么个不讲理的丫头!”

我脸­色­一黯,想起了那张该死的圣旨。“你不用埋怨了,不讲理的丫头已经被你父皇扔给了别人,以后不会烦你了,你就不用头疼了!”

“云萱,对不起!”他收起了笑容,正­色­看着我,“父皇是为了逼我,才会这样对你,一切都是因我而起,你要怪就怪我吧!不过你放心,我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更不会负你!”

“那你刚才在御书房为何不理我,还任你父皇将我许配给端木偁?”我撇了撇嘴,委屈地说道。

他靠过来坐在我身旁,手环过来,将我搂到怀中,说道:“我就是怕你胡思乱想,才没有及早告诉你。父皇的心思真够缜密,他居然用你来试探我们兄弟有没有人觊觎皇位。”

我就知道那只老狐狸不会那么简单,果然给我猜对了!我兴奋地催促道:“他怎么个试法,快说来听听!”

见我兴致勃勃的样子,束潇然不禁好笑,说道:“他一个个地找了我们兄弟分别问话,让我们在娶你和放弃太子之位中选一项,二皇兄和四皇兄的回答,就和今天你听到的差不多……”

“而你则选择了我,对不对?”我打断了他,他点了点头,“你父皇既是一个一个地问话,你又怎么会知道?”

“我不是还没说完吗,瞧你这急­性­子!”他捏了捏我的鼻子,说道,“这是后来我听父皇说的,不然我哪里会知道这些。我知道父皇一直以来都不与凌家联姻的原因,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我不愿隐瞒自己对你的心意,反正不管怎样,我早已认定了你是我束潇然这辈子唯一珍爱的女子,谁也阻挡不了我对你的这份情!”

“嗯!”我心中感动,反手搂住了他的腰,整个人贴在了他的身上。

他轻吻了一下我的脸颊,下巴搁在我的头上,继续说道:“我没想到,父皇却真的同意将你嫁给我,不过……”

“他一定给你开了什么条件,是不是买一送一,娶一个我,再给你搭一个?”我闷闷地问道。

“真聪明!”他笑呵呵地说道,“被你这么一说,还真像是做买卖。不过你只猜对了一半,他还要立我为太子,待他百年后继承大统。”

我愣了愣,这点我倒没猜到。这皇帝真不是一般地狡猾,如此一试,确然试出了儿子们的心思,想要那个位置的他就偏不给,不想要那个位置的他却偏要给,真变态!

“咦?可以娶我,又可以得到皇位,这么好的事你怎么不答应?”我问道。

“难道你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侍一夫?”他眉毛一挑,笑谑道。

“怎么可能!我将来的夫君,我只爱他一个,他也只能爱我一个,娶我一个,如果他三心两意,我便休了他!”

“呵呵呵,这么大胆的话你也说得出口?”束潇然笑道。他将我的手拉到­唇­边吻了一下,然后贴在他的脸上,带着丝轻蔑说道:“我也和你想的一样。父皇试出我并不想染指皇位,却偏偏想让我继承它,便用同意我娶你作诱饵,想让我答应了,并娶他所指定的人为正妃,你只能作侧室。但他从不知道,我对他那个位置不只是没兴趣,更多的是厌恶!”

“为什么?”我奇怪道。

束潇然静静地对我说起了住事,我这才知道,原来他的母亲,已逝的凉妃,竟是当年凉国的公主。先皇束敬棠三十余年前于家国危难中揭竿而起,弑昏君,斩­奸­佞,带领天下豪杰抗击外敌。当时的束仲毅正当年少,用了六年的时间带兵打败了凉国,将凉国并入容国的版图。凉国亡国后,为了保国人之­性­命,当时只有十四岁的凉国第一美人雪莲公主被献给了束仲毅,束仲毅不知是怜她年纪小还是什么原因,当时并未娶她,只带在身边­精­心照料,呵护备置。雪莲公主渐渐长大,到她十八岁时,束仲毅终于立她为妃,备受恩宠。公主以为此生终遇良人,很是幸福,可惜她生­性­体弱,一直没有生养。

她将一生都寄托在了束仲毅身上,在两人恩爱的那些年里,她从未想过有一天自己会被他冷落。束仲毅对她的恩宠只持续了两三年,之后随着娶的美人一个接着一个,便渐渐淡忘了她。公主以为是怪自己没有为束仲毅生下子嗣,所以当怀有身孕的时候,没有听从大夫的劝告打掉孩子,而是不顾自身安危冒险生了下来,差点香消玉殒。她所生之子便是束潇然。

束潇然生下后,束仲毅高兴了一段时间,后来却又新娶了一个女子,仍然将公主冷落了。公主产后忧郁,气闷于心,没几年竟得了失心疯,时而正常,时而疯癫。束潇然的童年便是在半疯的娘亲打骂中度过,公主正常时会搂着他流泪,疯起来时会将他打得遍体鳞伤。束仲毅后来知道了,要将他接到别处去,他从小聪明懂事,知道亲娘是为了生下他才落下了病根,不愿离开,带走了又跑回来,一次又一次,束仲毅也只得随他。

“你父皇娶了一个又一个,让你母亲伤心成病,你心里恨不恨他?”没想到束潇然的童年竟是如此遭遇,我忍不住出口问道。

他沉默半晌,轻声说道:“恨!可是他是我父皇,我能怎么办?所以我恨他那个皇位,也许他不是皇帝,就不会造成母亲一生的悲剧。”

我直起身来,轻轻拥抱着他,叫道:“潇然!”他拍拍我的背,说道:“我没事,已经过去了!”

“我为母亲不值,她拼了命生下了我,以为有了我父皇便会像以往那样爱她。却不知我父皇从未爱过她,后来我才得知,父皇对她的疼爱,只因为她长得像那个女人,后来有了长得更像的,他便将母亲抛在了脑后!”

还有这等事!束仲毅竟然也是一个痴情种?我不禁诧异地问道:“哪个女人?难道是皇后?”

束潇然摇了摇头:“不是,正因为他当年已经娶了后来的皇后,又放不下他的皇位,所以那个女人才会放弃他吧。她是武林第一世家的夫人——“冷面仙子”冷青澜!”

“啊?端木偁的娘!”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这个结果,怪不得皇帝对端木偁这么好,原来是旧情人的儿子,爱屋及乌啊!

“他现在竟要把亲生儿子心爱的姑娘许配给他爱的女人的儿子,你说好笑不好笑?”束潇然冷笑道。他的老子果真是变态,自己得不到爱情,竟也不让亲生儿子得到。

“我不会嫁给他!”我申明立场。

“他是皇帝,他的旨意谁敢违抗那就只有死。你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你不会这么没出息到想和我一起死吧?”我推开他,装作一副鄙视的样子。

“怎么会,我还没有完成你的心愿,陪你去塞外和江南看看呢!”束潇然面带微笑,扶住我的肩头与我额头相抵。

“不如这样,你去告诉你父皇我已经珠胎暗结,为了皇室血脉,他定然不会让我嫁给了外人。”我说道,想像着束仲毅听到这个消息时满脸震惊的表情,乐不可支。

束潇然抓紧了我,邪气地笑道:“你这丫头怎么这么大胆,不知羞!不过这个主意倒是不错,只是太医一诊脉就诊出真假来了。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抓紧实施这个计划,说不定还来得及!”

他抱着我纵身飞下屋顶,这回我可真被吓到了,惨了,玩笑开大了!

“你……你要带我去哪里?我……我也只是嘴上说说,你可别当真了!”我有些慌了,这家伙不会真的要在今夜把生米给煮成熟饭吧!

“嗬嗬,怎么?还以为你胆有多大呢,原来是只小纸老虎!”束潇然笑了笑,柔声说道,“饿了吧,先带你去吃饭。”

听到这话,我心上的大石倏地落下。还好还好,是去吃饭,不是吃我!

夜­色­已上梢头,黑暗慢慢地向大地袭来,将我与束潇然的身形掩藏其中。他带着我来到昭王府,从自家后院跳了进去。四周有人!我感到几丝轻浅的呼息在空气中静静流动。看了束潇然一眼,他的表情没什么变化,是没感觉到?还是他本来就知道?后者的可能­性­较大,估计是暗卫之类的人,只是这昭王府的人内息纯静,显然是个中高手。

落地后他将我放下,牵着我的手向东而行。我一直没来过他的府邸,边走边打量着这昭王府。整个府内同平王府差不多,一­色­的青砖灰瓦,院宇宏大,一个院过了紧接着又是一个院,花园处廊点周接,更有那假山池水,妆点如画。

王府虽大,一路上遇到的下人却寥寥无几,而且看到束潇然牵着我也毫不惊讶。他将我带到一个小院,院中竟也种着千竿竹,与我那沁竹苑很是相似。

推门进屋,一名四十如许的­妇­人见我们进来,起身说道:“王爷回来了!这位是……”看她的样子似是仆人,听她的语气却又不像。

“翠姨,她就是云萱,我跟你说过的。”束潇然将我拉到她的面前,介绍道:“云萱,这是翠姨!”我不知道这女子是束潇然的什么人,但是看束潇然对她的态度,这人与他肯定关系非浅,于是甜甜地跟着叫了声“翠姨”。

“哎!”翠姨笑盈盈地看着我上下打量,掩饰不住满心的欢喜,“王爷终于找到可心的姑娘了,翠姨盼这一天可是盼了好久呢!云萱小姐,请坐!”我红着脸偷偷瞟了束潇然一眼,不知道他是怎么对这位翠姨说的。

“翠姨,叫我云萱就好!”我有些腼腆地说道。

“是啊,翠姨,云萱是自家人,何况她生­性­洒脱,叫名字就好了。”束潇然接口道,“我们还没吃饭,专程带她来尝尝翠姨的手艺。”

“好好好,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做。”翠姨说罢,起身喊了两个丫环向厨房而去。

“喂!你搞什么名堂?”我用手肘撞了撞束潇然。

“她原是我母亲的贴身丫环,母亲去逝后一直照顾我的生活起居,我视她如同姨母。”

怪不得束潇然叫她“翠姨”,原来有这层关系!看到束潇然的身边不是漂亮的小丫环侍候,我心下暗暗欢喜。

翠姨做事很是麻利,没多久就端上几个家常小菜来,反正也饿了,我也不客气,和束潇然你一筷子我一筷子地吃起来。果然很好吃!翠姨见我们两个吃得香,在一旁乐陶陶地看着,眼光不时地扫扫我,又扫扫束潇然,连连点头。

等我们吃完,丫环进来收拾了出去,束潇然对翠姨说道:“翠姨,父皇让我明日动身去莫朔,我带云萱来和你认识一下。”他转过头,对我说道:“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如果你有什么事,就来找翠姨,她会帮你解决!”

翠姨难道也是深藏不露?想到束潇然明日就要走,我顾不得有人在旁,紧紧地拽着他的袖子说道:“你真的要去打仗?你不管我了?”他拍拍我的手,说道:“父皇开了金口,由不得我不去,何况边关告急,身为容国的子民也应尽一份力。你放心,我答应过你,一定会回来带你走的,只是,还得再等一段日子。”

“若是……皇上要我尽快嫁给端木偁呢?难道这事翠姨也能帮得了我?”我盯着束潇然问道。

“怎么回事?云萱不是和你……你父皇怎会要把她嫁给端木偁?”束潇然还未回答,翠姨就诧异地问道。

“是啊,翠姨,他明知道我喜欢云萱,却偏偏不准我们在一起!”束潇然说道,“所以能拖的话就等到我回来再说,如果真的如云萱所说,就请翠姨安排人带云萱离开,到凉州去,我接到消息自会去找你们。你去找几个人来,以后让他们跟着云萱保护她的安全。”

“是!王爷!”翠姨应了一声,闪身出去将门掩上,身段竟似小姑娘的一般灵活,衣袂飘飘,带起一阵凉风。她的轻身功夫,不在无颜之下!

我看着门口,若有所思。“为什么要去凉州?”

“那里是母亲的故土,当然要带你去看看。”束潇然说道,“翠姨去叫人了,一会儿我会派几个暗卫给你,他们跟在你身边保护你。”

“我不要,”我马上拒绝,“有无颜就够了,我要暗卫做什么!”

“无颜么?”束潇然微微一笑,“倒想不到你从哪里去弄了这么个人出来,他的功夫确实不弱。不过……我不知他的来历,还是不放心你。”

“他的来历我知道!”束潇然看向我,等着我说下文,“不过我不告诉你,呵呵,反正无颜不会对我不利,还会好好地保护我。我不要整天有人跟问题我,那样很不好受!”

“听话!我又不能在身边保护你,要是你有了危险怎么办?还是带着暗卫放心些。”束潇然揉了揉我的脑袋,轻言细语地哄道。

“不要不要,我以前没带暗卫,不也安安稳稳,什么事也没发生过!”我还是摇头。笑话,天天有人跟在ρi股后头,我还怎么做我的无名公子!我的那些事儿,比那些暗卫还要暗,更加地见不得光。

外面敲门声响起,束潇然叫道:“进来!”四个黑衣蒙面人随声鱼贯而入,拱手垂立一侧。

“咦?蒙面人?”我说道。

“他们是我的暗卫,从不以真面目示人,会誓死追随我。以后就由他们四个就跟着你,不过你不能吩咐他们做其他事,他们只能听我的号令,会好好保护你!”束潇然说道。

“那有什么意思,我不要!他们还是跟着你好了,你是去上战场,更需要人保护。”我说道。不能听我吩咐,那岂不是我叫他们走开他们也不会听,这样的人放在身边怎么行!

“暗卫当然不止这几个,我那里也会有人跟着,你不用担心。”束潇然说道。

忽然间那四个暗卫步履蹒跚地晃了几晃,倒在地上瞪眼看着我们,出声不得。束潇然吃了一惊,一把带过我护在身后。我拍着他的肩膀很没形象地哈哈大笑:“你看,我都说不用他们保护了,你还不信!”

“是你做的?”束潇然先是将信将疑,而后焦急地问道:“你给他们下了什么药?”

“你放心,我有解药!”我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白玉小瓶递给他:“嗅嗅这个就恢复知觉了!”

束潇然接过小瓶,打开瓶塞,轻轻拉下一点蒙面人的面巾,给他们嗅了嗅,我晃眼看过去,领头的那一个面孔有些眼熟,却因为遮住了大半,忆不起来像谁。四个人恢复知觉站了起来,对我怒目而视。

我淡淡一笑:“我只是想跟王爷证明我不需要人保护。这个药,天下绝无仅有,只此一瓶。不过这是个教训,身为暗卫,随时随地都要保持警惕,对方未出手你们就躺下了,还怎么保护你们的主子?如果为这个生气,那就更加证明了,这项任务,你们不适合!”

领头之人对我说道:“姑娘教训的是,是在下等人无能!姑娘确实不需要我等保护!”

束潇然无可奈何地摇了摇头,挥挥手让四个暗卫退了出去。等只剩我们两人,他瞪了我一眼,问道:“我怎么没中毒,这药又是哪里来的,怎么没听过你会这个!”

“你在我身边,当然不会中毒,我手上抹了解药,给你闻过了。我是不会制毒,但是有朋友会!”我笑嘻嘻地说道,一边说一边从身上左掏掏、右掏掏,掏出了一堆装饰在身上的玩意儿,一个一个地介绍开来:“你看,这个镯子是活动的,内层有暗格,一边装毒药,一边装解药……这个簪子,中间是空的,放了迷|药……”

束潇然听得目瞪口呆,看我的表情很是奇特:“你的朋友还真是个制毒天才!你身上带这么多毒做什么?你不是说没有人会害你吗?”

我说道:“我这个朋友擅长制毒,但他是个大夫,平时只医人,这些药我看着好玩,便给他要了来,虽说没人害我,带着防防身总是好的。”

束潇然拉着我的手,郑重地说道:“云萱,每个人都有秘密,你将这些都拿给了我看,自然是相信我,我有些事,暂时还要瞒着你,不过以后时机成熟,我自会告诉你。”

我看着他,已然被他这番话震慑住。这话应该反过来由我说才对,却由他抢先说了,确然是各人有着各人的秘密啊!我柔声说道:“我也有个秘密想告诉你,既然这样,就等到你所谓的时机成熟之日,咱们再一起说出来。”

“好!”他搂着我说道,“那你要好好保护你自己,有事随时找翠姨,她会帮你。”

“好!”我应道。有风从门缝中吹进来,忽然觉得有点冷,我紧紧地偎向他,想从他身上汲取更多的温暖,驱走那层寒意!

等束潇然送我回去时,戌时已过。他就像来时一样,抱着我飞檐走壁,几下就到了凌府。他在街角处将我放下,与我并肩走到门口。

经常给我报信的那个叫罗山的男仆,在嫂嫂掌家后我让他做了门房副管事,这会儿正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张望,见到我回来,小跑着上前,喜滋滋地说道:“四小姐,哦不对!应该称呼您为郡主了,您可回来了,傍晚的时候漆公公来家传了圣旨,少夫人到处找您呢。新姑父也老早就来了,说是要见您,老爷和两位少爷陪着在偏厅里坐着……”

端木偁还在我家?我愣了愣,和束潇然对视了一眼。

“云萱,我送你进去!”他说道。

“不用,你放心,我能应付,你明儿还要赶路,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说道,推了推他,催他快走。他走几步又回过头来,依依不舍,我对他绽颜一笑,挥了挥手,目送他消失在街头,这才长舒了一口气,对罗山说道:“走吧,领我去见见客人!”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各位等着更新的姐妹们。六点半打开电脑,忽然电闪雷鸣,天降大雨,电脑瞬间关机,还好没有坏掉,过了半小时后才敢上来。很奇怪哦,就要立冬了,居然还会打雷,今年的天真是怪啊!

废话少说,赶紧上传来给大家看吧,呵呵!我随着罗山走入府内,一直来到正院西侧凌暮天用来招待客人的偏厅。进得屋内,只见爹和两个哥哥与端木偁分宾主坐在那儿,品着香茶,相谈正欢。

“爹!”我对着坐在上首的凌暮天叫道。

“回来了!”从凌暮天的表情可以看出他对我的晚归不甚满意,不过碍于外人在场,他忍着没有数落我。“快来见过端木公子!”

“云萱见过端木公子!”我对端木偁道了个万福,他脸­色­窘迫,慌忙站起:“凌小姐不必多礼!”

“虽说礼不可废,但以后端木兄弟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随便些也好。”大哥满脸堆笑,出口说道。二哥没有说话,看了看我严肃认真的面容,又偷眼打量了一下端木偁,一丝忧­色­浮上眉间。

我坐在一侧,听着他们继续废话,凌暮天不时问问端木偁的家庭情况,大哥二哥则偶尔Сhā言与他谈论武学之道,他们偶尔与我寒喧两句,我答得心不在焉。

终于凌暮天站起了身,说道:“云萱,你陪端木公子坐着说说话,我和你哥哥还有些事要谈。端木公子,失陪!”

“伯父您忙。”端木偁站起。二哥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轻声说道:“好好待客!”与他们一同出去了。

白天气急之下,我对着端木偁发了一通火,这会儿见着了,有点尴尬,也不知道他要与我说什么,只得远远地坐着,等他开口。

静默片刻后他走过来,坐在我身边:“云萱,你听我说,事情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并没有和皇上串通,故意隐瞒你。皇上重提你我的婚事,我确实很是欣喜,但我从未有过强迫你的意思,你既然对皇上提出过自己的婚姻自己作主,那么我们的想法应该是一样……”

我打断了他:“你既然不想强迫我,为什么不­干­脆拒绝了皇上,你可别对我说圣意不可违,以前你都拒绝过,这次如果你仍然不同意,相信皇上不会勉强你。”

端木偁那又漂亮的眼睛专注地看着我,说道:“是,我是没有拒绝,我也不想拒绝,这点我承认。那天我跟你说过,我喜欢你,是真的!我知道自己以前伤害过你,但是你也说了,并不怪我,是不是?你就当这是给我的一个机会,咱们相处一段时间试试,一年……一年好不好?或许到时候你会愿意嫁给我。如果……如果一年后你不愿意,我不会勉强你,我会向皇上提出退婚,好不好?”

端木偁在我——这个他曾经讨厌的人面前竟放下了身段,说话的语气带着哀求,要做到这一点,对一直以来高傲冷漠的他说,是多么的不容易!端木偁除了人傲些,各方面都无可挑剔,被一个如此优秀的男人所喜欢,要说没有一点虚荣那是不可能的。但是我心中如今已有了一个束潇然,当他漆黑的眼眸、温暖的笑容落在我眼中时,满天的景­色­都为之失­色­,旁人再也入不了我的眼,端木偁虽好,但是他来晚了。

我看着他,心中略有不忍,却不得不硬着心肠说道:“我告诉过你,我已有了心上人,所以不管是一年,还是两年,我不可能再接受你!”

“他已经成亲了!我们俩的兴趣爱好都相近,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你不会接受我?”端木偁嗓音略高,显是有些急了。

我知道他以为我喜欢的是苏瑾徵。“你误会了,我的心上人还未成亲,我们是两情相悦。我也……并没有你想像中的那么好!”

“他是谁?”端木偁问道。见我不回答,他摇摇头,表示不信:“你还是恨我的,对不对?你宁愿骗我,连一个机会也不愿给我!”

他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了,现在我还不能说出潇然的名字,只得选择沉默。端木偁黯然神伤,过了半晌,他站起身来对我说道:“我该走了!”

“你……明天会去向皇上提出退婚吗?”我问道。

“如果我提出退婚,皇上马上就会把你指给别人,正因为这样,我才会不经你同意就答应了。不管你给不给我机会,云萱,至少这圣旨现在对你还有用,有了它皇上才会放心,不会再找别人来烦你。你可以当它不存在,我不会……勉强你,迫你与我成亲,如果哪一天你要走,我会放你自由!”

他说的对,不是他,也会是别人,皇帝摆明了要把我嫁出去,免得蛊惑了他的儿子。原来是我误会他了!他虽然有私心,但也是为了我考虑才会答应皇帝,我不该对他发那么大脾气。

我追出门去,叫住端木偁,对他说道:“对不起,端木大哥,我确实不能接受你,但是,谢谢你!”

他回过头看着我,忽然上前几步,两手抓住了我的肩头,低沉着嗓音坚定地说道:“云萱,你没有对不起我,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我拒绝过你一次,你也拒绝了我一次,我们算是扯平了。圣旨的事你不用介怀,皇上如果催促我们成亲,我会搪塞过去。我不强迫你,但不代表我会放弃,你一天未嫁人,我等你一天,没有亲眼看着你嫁给别人,我就一直等下去!”

端木偁说完急匆匆地转身便走,我傻愣愣地立在当场,没想到事情怎么会急转直下,本以为他已经放弃了,才追出来说这么一句谢谢,却不曾想换来了一个出乎意料的承诺!我暗暗问自己,凌云萱啊凌云萱,感情债最是累人,你如何背负得起?

无­精­打采地回到沁竹苑,这一夜,我许久无眠。第二日为了要去送束潇然,起得很早,正在用冷水敷脸,好消去因失眠而出现的黑眼圈时,二哥一身盔甲出现在门外。

“四妹妹,昨日太晚了怕打扰了你,我是来跟你辞行的。”

我惊问道:“二哥,你要去哪里,你一个文官怎么这一身上战场的打扮?”

“你说对了,正是要上战场,我本就尚武,那文官之职是爹帮我找的,早就做得不耐烦了。好男儿就当沙场征战,平王向皇上推荐了我,封了我为副将,派我随昭王出征莫朔,去打侵我边关的伽勒人。”

三十年前伽勒人曾与凉国侵我国土,先皇率军清外敌,建容国,西北的凉国被灭,并入了容国的版图,而伽勒人则被赶出了莫朔之外,回到了他们的北方草原。经此一战,伽勒人无气大伤,他们本是十几个游牧部落的联盟,后来其中的呼延部逐渐强大,统一了各部,建立了铁勒国,近年来铁勒国国力日盛,竟对富饶的容国起了垂涎之意,屡犯我边境,欲染指中原。他们兵强马壮,马上作战能力很强,莫朔边关将士竟抵制不住,败绩连连。

想到这个平日里有些粗枝大叶的二哥要上战场,我不由得有些担心,但想到他是和束潇然在一起,又有些欣喜。“二哥,上战场可比不得平日里的打打闹闹,你一定要多加小心!”我嘱咐道。

“放心吧,我又不是小孩子,不会连这点都不知道。”二哥摸了摸我的头,笑着说道,表情很是兴奋,看来上战场确实是他自己的选择。

“我会像大娘一样,祈求神明保佑你!”我笑着说道。心想说不定夜游和蓝袍能听得见我的祈祷,帮我照顾二哥和束潇然,不让他们受到伤害。

“傻丫头!”二哥轻柔地拍拍我的脸,“我走了,你要好好照顾你自己,知道吗?”他叹了一口气,说道:“也许二哥看不到你出嫁了!”

“二哥,不会的,我和端木大哥的婚事是皇上定的,不过我们都不愿意,他说暂时拖着,他会解决的,以后等你妹妹找到了妹婿,一定先带他到你面前叫你一声二哥。”我在心里说道:端木偁,原谅我说了谎话。想到若是有一天强行拉着束潇然到比他小的二哥面前,让他叫二哥一声哥哥,保准两人都会吓一跳,我暗自好笑。

“其实端木偁很不错,配你是绰绰有余了,他虽然拒绝过你,不过我看最近他对你似乎挺好的,可惜……”二哥有点惋惜,幸好我没说端木偁喜欢我,不然说不定他会想尽办法让我收了这个妹婿。

“二哥!”门外一声呼喊,凌明珠大小姐带着丫环楚袖和丹青走进苑内。二哥拉着我的手出了房门,说道:“五妹妹,你来了?”

凌明珠的视线停在二哥牵着我的手上,微愣了愣,委屈地说道:“二哥,我一早就去送你,没想到你不在自己屋里,下人们说你上沁竹苑来了。”

“是啊,我来和四妹妹道别,她不知道我要去边关了。”二哥说道。

凌明珠笑容满面地Сhā到我们中间,撞开了我和二哥相牵的手,挽住他的胳膊说道:“二哥,如今娘走了,你也要离开家,只剩我一个人了!”

“说什么傻话!”二哥说道,“不是还有爹,有大娘、二娘、五娘、大哥大嫂,还有你四姐和六妹吗?我走了,你和四妹妹要好好相处。”

凌明珠脸­色­一沉:“二哥,别和我说这些,要不是她,娘亲也不会死!”

二哥叹道:“明珠,你别怪云萱,若不是娘亲,云萱的娘也不会死啊,你为什么就不明白呢,你们是姐妹……”

二哥还没说完,凌明珠狠狠地瞪了我一眼,说道:“我没有这样蛇蝎心肠的姐姐。二哥,你到底有没有搞清楚,谁才是你的亲妹妹?”说罢一跺脚,转身便跑了出去。

二哥对我讪讪笑道:“四妹妹,你别介意,明珠只是一时没想通,想通了她就不会怪你的,你们始终是姐妹。”

应不应该跟二哥说呢?我想了想,对二哥说道:“二哥,我不会介意,你是我的亲人,我只介意你的看法,她和我没有半点关系,她怎么看我无所谓!”

二哥一愣:“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明珠她……她不是爹的女儿,她姓徐!”

二哥震惊地看着我,语音颤抖地问道:“此话当真?”

我闭了闭眼睛,说道:“当年我娘若不是不小心偷听到了这个秘密,也不会死得这么快,我本来不想说出来,但是我想你有权知道,还是不应该瞒着你。”

“爹不知道吧?”二哥问道。

“他不知道,我没有告诉他。”我并不是为了凌明珠才不告诉凌暮天,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他,让他知道他最疼爱的这个女儿是别人的种。

“谢谢你,云萱,是你保了明珠一条命,爹知道的话会杀了她!”二哥拉着我的手说道。

我看着他,眼神一片清冽:“二哥,你先别谢我,我看她很恨我,如果她对我不利,我不敢保证会不会说出来!”

“云萱,就算二哥求你,除非……除非她做的事情罪无可恕,否则请你,放过她,她毕竟是我妹妹……”

“好,我答应你,只要她不是要我的命,我就不会说出去。”我说道。不过我不信,凌明珠的模样,恨不得把我给生吃了,她这么聪明,一定想了招来对付我,我不信她会这么轻易放过我。

二哥紧紧地握了握我的手,转身要走,我追上前去说道:“二哥,我送你,我要亲眼看着你离开皇城,凯旋归来时我也会亲自到城外接你!”

“好!”二哥拉着我出了凌府大门,凌府的人包括凌暮天都在门外送他。在全家人的目光中,二哥牵过两匹马,邀我与他并骑而乘。凌家人是第一次看我骑马,他们没有想到我骑马的姿势会这么娴熟,惊谔非常。

我对凌暮天说道:“爹,我要送二哥和昭王出征。”凌暮天看我的眼中带着一种莫名的情绪,最终点了点头。一拉缰绳,轻喝一声“驾”,我和二哥向队伍集结地飞驰而去。马行了好远,我还能感到背后无数的目光盯着我的背影,其中一束目光燃烧着无比的恨,不是别人,正是凌明珠。

我与二哥同行,可以光明正大地在皇帝面前为束潇然送别。他今日一身银白铠甲,平添了几分英气,在万军之中似那领头的雄鹰,傲然而立。我的目光一直跟随着他,舍不得离开。当他看到我和二哥一同出现时,两眼绽放出热烈的光芒,瞬间又恢复平静。我微微笑着看向他,我们两人的目光在空中深情交缠,我知道他明白,他亦知道我明白,我们心里都在对对方说:保重!

我一直跟着大军到城外五里之地,这才停下,目送着大军走远,大军转过了前面的山岗,我就看不见他们了。将两手放在嘴边,我大声喊道:“我等着你凯旋归来!”束潇然和二哥同时回首,我似乎能够看见他俩欣喜面容。

潇然,这句话是说给你听的,除了你和我,没人知道!

转眼间已到了二月,风吹在脸上没有了那种刺人的感觉,似乎还带了一丝暖意,枝头上渐渐地冒出了星星点点的绿芽。我坐在屋里算了算,束潇然和二哥走了十来天了,也没有消息传来,不知道他们在莫朔与铁勒开战没有。

“小姐,三小姐和六小姐来了!”锦书挑了帘子进来,话音刚落,三姐云菲和六妹云萝已经走了进来。

“四妹!”“四姐!”两人齐声喊道。自打知道我被皇上指给了端木偁后,待嫁的云菲便带了云萝经常往我这里跑,话题说着说着就会绕到端木偁身上,最终目的却是要引出她的未婚夫李子悦来。她的这点小心思被我识透后,我也乐得不提端木偁,每次都能在最快的时间内将李子悦的消息透露给她,这样一来,我们姐妹的感情倒是拉近了许多。而云萝对于我不能再嫁给束潇然这一点显然更感兴趣,不过我三言两语就把她那重新燃起的小火苗给掐灭了,她不笨,知道了凌家的女儿决没有机会嫁入皇室,很快便收起了那点念想,开始找机会更多地出入社交场合,了解起其他人来。二姐云菁第二胎生了个男孩,新年的时候带来过,那孩子长得很可爱,云萝很是喜欢,经常与明珠前去探望。

我抬起头来看着她俩,说道:“你们两个风风火火的,这又是有什么事了?”

“四妹妹,我们来约你一同去看二姐和小外甥,今儿孩子满百日了。”

“满百日了么?”我低声呢喃道,没想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云菁打小就不喜欢我,凌明珠也不知道会跟她说些什么,我还是不要去触霉头的好!

吩咐银笙拿了一个金锁片儿来,我递给云菲,说道:“三姐替我将这个送给小外甥吧,我今儿身子不大舒服,就不去了!”

云菲见我一脸恹恹的模样,以为我真的病了,关心地说道:“那好吧,四妹妹,你这身子骨从小就不结实,如今这天乍暖还寒的,可得注意别乱减衣裳,容易伤风。”

“多谢三姐关心!”我笑道,“听说二姐夫与三姐夫是同窗好友呢,百日宴他一定也会去,姐姐还不快点赶过去。”

云菲的脸刷地一下就红了。她的­性­子是几个姐妹中最为腼腆的,很容易害羞,我与云萝看得格格直笑。

“那我们走了,四姐你好好休息!”云萝交待了一句,与云菲一同出去了。

坐着看了半天书,甚觉无趣。小月进门来说是一家人都去参加孩子的百日宴去了,这府里的主子就只剩了我一个人在家。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我叫道:“无颜!”

无颜像个影子似的从门外蹿进来,站在我旁边:“主子,何事?”

“最近老闷在这凌府,人都要发霉了。既然大家都出门了,走吧,我也带你们串门去。”

“嗬嗬!”锦书听我如此说,不禁觉得好笑,“小姐这话说得有趣,那咱们就出去晒晒,把这霉味儿晒没了!”

荷烟和小月听说了,也闹着要去,我拗不过她们,只得一并带了出来,于是我们一行六人,浩浩荡荡地杀向已改名为“边宅”的那幢老宅子。

一路上几个丫头兴奋地看这看那,前几天给她们的红包这会儿派上了用场,可着劲儿去买相中的东西。兜兜转转地,逛了大半天,我们还没到边宅。

“主子,有人跟着咱们。”无颜过来附耳说道。

“我也看到了,锦书和银笙倒是能自保,只是小月和荷烟不会武功,这些人可能是冲着我来的,你让银笙她们继续在这儿挑东西,我把人引到僻静处,让你活动活动筋骨!”我拿起一块玉,对着阳光装作看玉的成­色­,一边斜眼盯住跟在我们身后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一边对无颜吩咐道。

“好咧!”无颜笑了笑,这家伙很久没找人动手了,估计有点手痒,竟然很开心。

银笙和锦书收到消息,点了点头,将小月和荷烟叫到一块儿去看小摊上的绣品去了。我对无颜使了个眼­色­,向一条僻静的巷子走去。果然,那几个人跟了上来,将我们围堵在巷内。

我以为他们会来个“小美人儿,跟大爷我回去吧”之类的恶俗戏码,没想到错了,人家压根就没想着要绑架我,上来就使杀招,明显地是想要我的命,我还真是自作多情了!

无颜在前面那粗黑大汉手中的刀离我还有两步距离时就挡在了我的面前,袖中的短刃疾­射­而出,后发制人,直取来人咽喉。那大汉忙收刀去挡,一面急退。后面两名青衣人见势不妙,从左右两方包抄而上,一起夹击无颜。只见无颜身法极快,倏忽之间已将那举刀要杀我之人的手筋挑断,巷中只闻得一阵惨叫。

我冷眼看着,这三个人,无颜一人足以对付。挑这种角­色­来杀我,幕后之人对我的底细看来知晓得甚少,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应该是她了!

转眼间,无颜又将其中二人点了|­茓­,如拎小­鸡­似的将三人拎到我面前:“小姐,这三个家伙如何处置?”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我看他们也是受人指使,放了吧!”

“啊?”无颜奇怪地问道,“就这么轻易将他们放了?”

“反正我也没事,放了他们吧!如果交给官府的话又要盘查又要问讯的,多麻烦啊!杀人的话……”我顿了顿,那三个人吓得跪地直求饶,我满意地看着他们磕了六七个响头,这才接着说道:“我也下不了手,太残忍了!”

无颜只得为那几人解了|­茓­,等他们走出巷子,我对他说道:“他们拿了人家我银两却没完成任务,肯定要去向金主汇报,跟上去,看看幕后之人是谁!一会儿直接到天香楼来找我。”

无颜领命而去,我这才回到银笙她们这里,那几个丫头竟还没选好,女人买东西果然很是费时间,不论今古!

“你们既然这么喜欢买东西,­干­脆咱们今日就不去串门了,就好好逛大街吧,完了去天香楼好好吃一顿,我请客!”天香楼是天京第一食府,去吃的都是达官贵人、富商巨贾,一般的平民老百姓都没法儿吃到那儿的菜,听说我要请客去那儿吃,几个丫头高兴疯了,马上跟了我走。

旁边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云萱!”我回过头,欣喜地叫道:“楚大哥!”许久没见到楚湘寒了,听说他的母亲年前就病了,他是个孝子,在家侍奉母亲,一直没有出门,不想今日却在这里遇上。他瘦了些,不过眼神清亮,看起来很有­精­神,此刻正弯着­唇­角,温文尔雅地看着我。

“我听你三姐说你病了,不曾想你好端端地在这大街上站着,你这病倒是好得快啊!”他戏谑地说道。

谎言当面被人揭穿,我脸皮再怎么厚,这会儿也挺不住,只得不好意思地对他做了个鬼脸:“我二姐也不喜欢我,去了倒惹得她不高兴,不如不去!楚大哥,你千万替我保密哦!”楚湘寒一向对我不错,我相信他会帮我。

“好啊!不过你要谢我,请客可得算上我一份!”他笑着说道。

“行行行!这个还不简单,多一个人是吃,少一个人也是吃,我还正愁凑不够一桌呢!”

“既然如此,也算我一个!”我这儿正说得起劲,又一个声音加进来。我一看,顿时后悔出门前没先看看黄历,束连成在那儿站着,似笑非笑,面带狡黠。我睁大了眼睛,在他的四周围搜索了一遍。

“你找偁么?很遗憾他今儿有事出去了,没跟在我身边!”束连成眼睛眯了一下,笑着说道。

“没有……那,那惹是王爷不嫌弃,就一起吧!”我说道。还好端木偁没来!

因为有束连成在,堂堂王爷不可能与下人同桌,我们只得分为两桌吃。本来正好一桌坐满,这下因为他,害得我要多花一倍的银子,表面上我对他笑容可掬,心底下骂了他不只一遍两遍。银子不是这么拿来浪费的!我思忖着,天香楼的东西这么贵,呆会儿最好想个办法打包回去,给王大娘和翠花她们也尝尝。

无颜的办事效率还是高的,我们坐在饭桌前大约一柱香的功夫,刚开始动筷,他就回来了,对我轻轻点了一下头,那表示幕后之人已经查到!这样就好,我安心地吃起来。

“云萱,你和偁的婚事定在什么时候?我问他,他支支吾吾的不肯说,早点告诉我们,好准备贺礼啊!”束连成话一出口,我差点没噎着,赶紧端起茶水喝了一口。

楚湘寒说道:“既然端木兄弟都未说,想是还未定确切的日子,是吧,云萱?”

还是楚大哥好啊,知道替我解围,我赶紧点了点头。

“今早我还听父皇说了,要让偁早日与你完婚!”束连成看着我继续说道,“估计等你三姐出阁之后,马上就轮到你了!”

“是吗?”我只得笑了笑,端木偁最近不时地会去凌府,但他从未在我面前提过婚事。

“你与偁,很多地方都相似,倒真是绝配呢!”束连成低声说道,看着我的目光幽远而专注,深不可测!我觉得整个人好似要被他的目光所淹没,无处可藏。

我转头和楚湘寒说话,借机避开了他撩人的目光。“楚大哥,你一直都很照顾我,云萱敬你一杯,在此谢过!”

楚湘寒含笑接过酒杯,一饮而尽:“云萱若有用得着楚大哥的地方,尽管说,我以后也会一如既往,尽我所能照顾你!”

“哈哈!”束连成冷笑道,“楚湘寒,这话你也敢当着偁的面说么?”

“有何不敢?”楚湘寒竟不怕死地对束连成说道,“这是我的真心话,句句出自肺腑!”

“只怕偁不会给你这个机会!”束连成脸­色­略变,仍旧带了笑容说道。

“云萱给我这个机会就成了,对吧,云萱?”楚湘寒笑着问我,眼睛里有一种熟悉的光芒,让人心安。我虽不知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但还是点了点头。

最终,一场宴席不欢而散,束连成憋着气先行离去。

“楚大哥,你这是为什么?惹恼了他,对你没好处!”看着束连成离去的背影,我对楚湘寒问道。

“没关系,你不用为我担心!云萱,我对你说的话你要记住了,当年送你的玉鹦鹉还在么?”看我点了点头,他接着说道:“有事就着人拿着它来楚府找我,即使我不在,见了它,也会有人帮你!”

直到回到凌府,我还搞不清楚今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为什么楚湘寒会突然跑来对我说这番话,束连成又是什么意思,他真的希望我嫁给端木偁么?他们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把一切告诉无颜,让他帮着想想究竟是怎么回事。无颜和锦书他们坐在另外一间房,并未听到我们的谈话。

“主子,照您这么说,楚公子的玉鹦鹉估计是某样代表他身份的标志,他把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你,又说要帮你,应该没有恶意,不过这原因嘛……”无颜沉思着,忽然喃喃说了一句,似乎是“难道是像我一样”,我也在想,没听真切,问了一句:“你说什么?”

“属下是说难得猜出来,主子都猜不出来,像我这样的人更难得猜出来!”无颜说道。

“哦!”原来是这样,我白了他一眼,说道:“算了,懒得猜,只要咱们有事不去找他,便也欠不了他这个人情!对平王,你提醒赵昂他们,虽说咱们替他办事,也不可不防,传递消息时小心一点,别让他知道了你们的身份!你查案的结果如何,说来听听。”

“是!”无颜答道,“主子,那些要杀你的人应该是五小姐雇的,我跟踪那三人,看见是五小姐的护卫常顺与他们接的头。要不要我出手……”

我摆了摆手,有些期待地说道:“不需要,这是我的个人恩怨,我自己解决!你不觉得日子很无聊吗,我们的五小姐刺杀失败,不知道下一步还会玩出什么花样?”

无颜叹了口气:“主子,您别贪着玩了,虽说您厉害,但是只怕她使暗招,还是得防着点!”

“不是有你在我身边么?无颜!”我走过去,拉住无颜的手紧握了一下。

无颜的眸中透出坚定的光芒:“主子,只要我在,定不让主子受到一点伤害!”

接下来的几天,凌明珠并没有什么动作,见了我仍是一幅爱理不理的样子。看在二哥的面子上,第一次我放过她,再有下次就不可能了,她怎么对付我的,我会一一奉还。隐隐的,竟期盼着她的再次出手,也许我本身就不算是个好人,明知道她不会轻易放手,却伺机而伏,只等着给自己找个冠冕的借口对付她。

也许这是个长期抗战的问题,半月过去,我再也未遇到过意外,生活一片波澜不惊,守株待兔的兴奋劲儿也过去了,日子又恢复到最初。这期间接到了二哥托人带回来的家书,还有一封是叶轻尘给银笙的,从信中得知他们在莫朔一切安好,两军对阵时,在束潇然的指挥下,还曾小胜过几场。

三夫人在世时,银笙被我当众许配给了叶轻尘,虽说当时是为了骗三夫人,却也一直没澄清过这事,外人只当他二人真是未婚夫妻,他俩人最初见面颇为尴尬,后来相处日久,情愫暗生,竟来了个假戏真做。所以叶轻尘给银笙来信,没有人会生疑,而这信笺中,另夹了一封小信笺,却是束潇然给我的。

我得闲的时候就拿着信展开来看,信中没有过多的甜言蜜语,字里行间却透出无限关怀,连添衣加裳之类的琐事他也想到了。真真是“有情谁道不相思”,我将信笺翻了又翻,恨不得能多翻出几页来。这里春­色­已在打头了,塞北应该还是白雪茫茫吧,也不知道他在那里过得好不好,会不会瘦了。

我很想给束潇然写封回信,但信是从莫朔召回京的一位官员带来的,他不再回去了,我只得另想办法。

“唧”的一声,一只小鸟展开翅膀,斜着身子从空中掠过,停在刚发芽的柳枝上,歪着红红的小尖嘴顺起了羽毛。对了!我的小白鸽!我兴奋地跑进屋去,提笔待写回信。

既然用鸽子带信,这篇幅就有所限制了,写什么呢?我陷入了沉思。写诗词吧,我知道的不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就是“相思相见知何日,此时此地难为情”?好像都是些艳词,太露骨了,恁不含蓄!束潇然的信平实中隐含着深情,好歹我也要学他那般。

我果然不是才女,想了半天愣是没想出什么好句,倒是想起了曾经看过的一个谜语。我手上蘸墨,提笔便在纸上画了一堆圈圈点点,这个比较节省纸张,又能表明心意,就看我家的潇然能否猜得出来。

信写好,我吹­干­了纸上的墨,掏出赵昂给我的竹哨吹响,不一会儿空中便出现了一个小黑点,渐渐近了,方才看到小家伙白白的羽毛。它娴熟地停在了我的肩头,漆黑的眼珠骨碌碌地转动着。我将信卷好,封上蜡,另书七个字“莫朔束潇然亲收”,裹在外面,一并装入竹筒,系在它的爪子上。追魂阁的消息网遍布天下,我相信赵昂一定能够帮我把信带到,何况用信鸽,会是最快的方式。

鸽子放出去后,我坐上秋千架上,轻轻地晃着。锦书从院外走进来:“小姐,恋舞姑娘派人送信儿来,说是请柳姑娘、琴姑娘她们和你去聚一聚。”

封后庆典之后,束连成请了恋舞去平王府教他的姬妾习舞,没教多久,就被束连成收入房中,成了他的众多姬妾之一,这以后我们便很少见面。听说束连成对她甚是疼爱,为了避免别的姬妾与她争风吃醋,还专门为她买下了一座别院,单独居住。我们原先本就要好,这些日子一忙,也因着束连成的关系,我都没去看过她,见她相邀,何况请的又都是相熟的姐妹,当然不能不去。

“银笙不是伤风了么,你在家陪她吧,我邀柳姐姐一同前去就行了!”我对锦书说道。

“来的人说了,柳姑娘和琴姑娘她们已经在那儿了,所以专门派了人来接小姐过去。”锦书回道。

“那好吧!”我笑了笑,要没人接,我还真不知道恋舞具体住在哪儿呢!“无颜还没回来么?”

“是啊,他去了边宅,这会儿柳姑娘在恋舞姑娘那儿,他和边大哥逮着这个机会,还不知道要聊到什么时候呢!”锦书一边说,一边给我拿来披风系上,送我出门。

走到廊下,迎面撞上了凌明珠,装扮得整整齐齐,也像是要出门去。见到我,她冷起脸顺手就打了身边新买的小丫环一个巴掌,说道:“不要脸的小娼­妇­,整天就想着勾引人,成天价地往外面跑,咱们凌府的脸面都让你给丢光了!再有下次,看我不把你打死!”

我知道她是在指桑骂槐,不过和这种没见识的人吵架,简直就是浪费时间,我懒得理她,自顾自从她身边走过。她在我背后发出一阵冷笑,那声音如同夜间的山魈鬼魅,无比瘆人,听得我起了一阵­鸡­皮疙瘩,赶紧加快脚步,好早点离开这个看起来像是疯了的女人。

出了院门,等在外面的小丫环迎了上来,请我坐上马车。她是恋舞从暖阁带过去,叫做宝儿,我也曾见过几次。

“好好照顾银笙,我可能晚些时候才能回来,你们别等我!”我对锦书吩咐道。难得姐妹相聚,今儿说不定要闹到很晚。

马车辘辘作响,一路向着城郊方向驶去。

“王爷给恋舞姑娘买的院子离得远么?”我问宝儿。

“是啊,凌小姐!因为我家姑娘喜欢桃花,这边的桃花是整个天京城最为繁茂的,到了春天开得很美,王爷便给姑娘找了这个院子!”宝儿圆圆的脸蛋笑起来有两个酒涡,很是可爱。

“平王对你家姑娘倒是疼爱得紧呢!”我说道。

“嗯!”宝儿说道,“王爷几乎每天都来姑娘这院,今儿正巧来信说有事不能过来,姑娘这才得空请众姐妹来坐坐。”

我与她一路聊着,感觉也没多久就到达了目的地。下了马车一看,那院落确实种满了桃树,虽然­精­致,却是小了些。我皱了皱眉,平王不是很宠恋舞么,怎的这般小气,这院子也太普通了!

宝儿看出了我的疑惑,笑着说道:“凌小姐是嫌这院子小么?我家姑娘说了,再大也不过是住这么几个人,还难得管理,不如小些,也省下些钱好做别的!”

说得也是,我笑了笑,在她的带领下走进院内。

到了厅内,却只见恋舞带着一身的酒意坐在杯盘狼藉的桌前,见到我来,她呵呵地笑道:“展瑶,等你半天你还是来晚了,柳姐姐要回去陪新郎官,琴吉儿她们要去排演新曲,都走了!”

我走到桌前坐下,“是你派人去叫我叫得晚了,倒怪在我头上,柳姐姐也真是的,知道我要来却不等我,有了夫君就不管姐妹情了!”我调侃地说道。

“对啊对啊,她们走她们的,咱们姐妹也好久没见了,虽然就咱们俩,也不能扫了兴,宝儿,把冷菜撤下换热的上来!来来来,陪我多喝几杯!”

宝儿清脆地应了一声,找人来撤了一桌的残羹,很快换上了一桌。看撤下去的那桌酒壶都有四个,估计恋舞刚才已经喝了不少,一向温婉柔顺的她喝了酒却像变了个人,颇为豪爽。

我早上只顾着想束潇然去了,饭也没吃多少,这下看着满桌的食物,顿觉饿了,也不客气,拿起筷子就吃起来。

“展瑶,酒也喝点!”恋舞摇摇晃晃地站起来给我斟了杯酒,自己也满上了。

“哎呀恋舞你就别喝了,看你脸红通通的,站也站不稳,刚才一定喝了不少了!”我抢过恋舞手中的酒杯,不让她再喝。她吃吃地笑着说道:“要我不喝,那就你来喝!”

“好好好,我喝我喝!”接过恋舞手中的酒杯,将半醉的她扶坐在椅子上,看她不依不饶地样子,我只得喝了几杯下肚。

我酒还真上头呢,两杯下去头就晕了!我一个站不稳,跌坐在椅子上:“这酒真烈!”

“是啊!不烈怎么会让你站都站不稳呢?”恋舞的语调怪怪的,我看过去,她的眼神清澈,嘴角含笑,正戏谑地打量着我,哪里有半分醉酒的样子!我忽然发现撑着头的右手力气在一点一点地消失,糟了,中毒了!

“恋舞,原来这是你设的局!柳姐姐们压根就没来过吧?”我告诫自己千万不能慌,一定要冷静。

“对啊,你真聪明!”恋舞拍着手笑道。这时候我发觉她和刚才的凌明珠竟有几分想像。

“你我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害我?难道是束连成的主意?”恋舞是束连成的人,而且我想到岑大哥提醒过束连成一直在打探我,要我小心,虽说我在帮他做事,但他并不知道,难道是他要对付凌家,所以找上了我?

“哈哈哈……”恋舞笑得前仰后合,“枉他这么喜欢你,为你费尽心思,你怀疑的对象居然第一个就是他,若是他知道,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不是他?那会是谁?”我问着她,希望能多拖延一点时间,我身上带了那么多解毒药,却不能解所中之毒,因为我中的是蒙汗|药,只需要冷水就可以化解药­性­,这里却没有一滴冷水!我的饭菜和酒中应该都被下了药,要不是我内功­精­湛,早就不醒人事了。丹田还有一丝内息,我不动声­色­,慢慢引导着它在周身运转,希望早点恢复功力。

“会是谁?你不知道吗?是了,你怎么会知道!”恋舞的表情有些癫狂,她几步走到我身边,揪住我的衣领,盯着我细看。我这才发现她的脚跛了,怪不得走路摇摇晃晃!

“你这张脸也没见有多好啊,到底使了什么手段,那些男人一个个都迷上了你!”看我瞧出了端倪,她冷笑道:“你终于看出来了,我现在是个瘸子,舞惊天下的恋舞,居然是个瘸子,没想到吧?”

“怎么了,恋舞?发生了什么事?”我有些难过,怪不得恋舞会像变了个人,到底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会搞成这样!会不会,有什么误会!

“你还问我,这都拜你所赐!”她恶狠狠地甩了我一巴掌,“他爱的是我,哪怕他有了王妃,有了那么多姬妾,他最爱的只有我!”

“他说我的舞姿是他见过最美的一个,要我陪在他身边,一辈子跳舞给他看。他是我见过最英俊的男人,对我是那么温柔,他说过,终有一天,他要将这天下都拿来献给我!”恋舞的眼神变得陶醉,陷入了甜蜜的回忆,“我们两个曾经那么恩爱,我爱他,不是爱他的权势,不是爱他的金银,我是爱他这个人,为了他,我可以抛弃一切,我只要他陪在我身边……”

“哈哈哈……”恋舞不是在笑,她双手撑着桌子,泪如泉涌,“一切都是谎言!谎言!这些话根本就不是对我说的,他是对另一个人说的!”

“都是你!你为什么要替我跳飞天舞,若不是你,我也不会糟到如此下场!”恋舞冲过来,抓住我一阵摇晃,我刚聚起的一点内劲又被她给摇散了。

“他让我再跳一次飞天舞给他看,我为什么这么笨,为什么要跳?那时候我就应该瘸了腿,或许他就永远不会发现,永远不会离开我!”

“恋舞……”我不由得喊道。虽然不知道她要怎么对付我,不过看她这个样子真的很可怜。束连成若是真爱她,又岂会因为舞不是她跳的就抛弃她呢,不会这么离谱吧!

“住嘴!”恋舞吼道,“我跳了几步他就看出来了,他问我那天跳舞的是谁,我说了是我,他不信,他说身段不一样,跳舞那人的轻功显然比我好得太多。当时他看我的眼神那么冰冷,我真的好怕他会离开我,我告诉了他,我告诉了他跳舞的是你……”

恋舞目光怨毒地盯着我:“你没有看到他那时候的表情,那么慌乱,那么惊喜,当时他就甩开了我,喃喃自语:‘原来是她,真的是她’!你有没有发觉我们俩长得有些像,他一直就把我当成了你的替身,那些话,他是在对着你说,不是对我……”

我骇然地听着,不敢相信。束连成当真爱我?不可能!他那个皇帝老爹已经够变态了,满后宫娶的都是长得像旧情人的女人,难道他也遗传了这一点?我不会这么倒霉吧,成了他挑替身的范本!

“知道我的腿是怎么瘸的么?因为他天天要我跳飞天舞,我受不了他总是透过我去找你的影子,于是故意弄伤了自己,那样我就不用跳舞了,没想到以前的伤还没好断根,新伤加旧伤,就变成了今天的样子!”

“所以他就这么对你,把你丢到这个小院子里了?这么无情无义的人,你还记着他­干­什么?”我说道。

“你真是天真啊!他怎么会这么对我呢,就冲着我长得像你,他也会对我很好的。他不能光明正大地搂着你,每天都会来找我!”恋舞哈哈笑着,环顾了一下四周,“你以为我真的住在这里?这不过是为你准备的罢了!”

“恋舞,你跟她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还不动手?”门被人一下推开。

我抬头看去,轻声笑道:“凌明珠,果然是你!我就说这么好的戏码,怎么会缺了你!”

“你以为你很聪明么?”明珠得意地笑道,“如果你真聪明,怎么还会上这个当?”

我确实不够聪明,打死我也想不到,恋舞会与凌明珠勾搭在一起,而且看来二人相识不是一天两天了。我没理她,转向恋舞说道:“恋舞,咱们曾经是好姐妹,不管怎样,我从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我对平王,从未有过私情,何况如今我已有婚约在身,你为何要害我?”

“你别信她,恋舞,她前几日还和平王私会来着。端木偁以前就拒绝娶她,如今又怎么会看得上她!端木偁不是平王的人吗?这定然是平王的计谋,先用端木偁之名定下了她,等有照一日平王登基,那个婚约就不作数了!”凌明珠见恋舞神­色­有些迷茫,赶紧说道。

恋舞点了点头,对我说道:“我承认自己对不起你,为了让他对你死心,我不得不出此下策!要怪,只能怪你自己命不好!”

现在这个关头,我的内力并未恢复半分,她们两个一起上的话,我根本不是对手。更何况既然下的是蒙汗|药,还不知她们会用何种招数对付我!

“恋舞,我出了什么事,你以为你逃得掉么?凌府的人知道我是你请来的,他们也见过了宝儿。平王若是知道,他必定不会放过你!”我说道,尽量争取时间,多一秒,便多一分机会。

回话的是凌明珠,她­阴­恻恻地笑道:“凌云萱,你还是担心你自己吧,恋舞不用你担心,她今日一直在自己住的院内,没有出过院门,至于你说的那个宝儿么……她半月前就已经死了,谁会相信你们看见过一个死人?哈哈哈……”

我无话可说,这么说来,她显然半月前就开始布今天这个局了,所有的细节她都考虑过,根本就没人能抓住把柄。估计她们早就安排了宝儿假死,与她们一起设这个局,而我出事之后,宝儿和去接我的车夫铁定会被灭口。如果有人说是宝儿去请的我,没有人会相信这话,因为宝儿是个死人!

凌明珠走到恋舞面前,伸手要道:“东西拿来,我亲自动手!”恋舞拿出一个小瓶子,倒出几颗朱红­色­的药丸,显然是倒得多了,她拨了一颗在一边,准备把其它的装回瓶里去。

“算了,都拿来!”凌明珠一把夺过倒出的药丸,握在手中向我走来。

“明珠,一颗就够了,这药药­性­极强,多了会死人的!”

凌明珠没有听她的,上前捏着我的嘴,将几颗药丸一股脑地塞到了我嘴里,我摇头挣扎,想甩开她,奈何全身无力,虽吐掉一些,还是被强迫吞下了两颗药丸。

恋舞有些慌张地说道:“明珠,你不是说过咱们只是让她身败名裂,不害她­性­命吗?”

凌明珠说道:“没事,恋舞,两颗药死不了人。”之后凑到我耳边,说的却是:“就算吃药死不了,相信经过后面的经历,你也没脸活在这个世上!”

“凌明珠,你给我吃的是什么药?”

“你不是喜欢勾引男人么?我就让你一次勾引个够!这是杏花楼最高级的‘合欢’,我怕太多男人你应付不来,特地找来帮你的,你要怎么感谢我?”她的声音很温柔,面上的表情却无比恶毒,慢慢地对我说道,“以后,我看那个人还是不是对你那么死心塌地,一生都只会爱你一个!”

她口中的“那个人”,除了束潇然还会有谁!她那么恨我,不光是因为三夫人之死,最重要的一点是她从云萝口中知道了束潇然爱的是我!这一刻我很后悔,我发誓,以后我决不会给自己的敌人一丝机会!

凌明珠和恋舞出去了,“合欢”的药效渐渐开始起作用,我觉得身体一阵燥热,口­干­得厉害。不过正因着这瑃药的缘故,丹田中有一股气息四处乱窜,趁这个功夫,我在呼气的当口咬破舌尖,拼劲全力,强行让这股气息逆行向上,经期门、或中、风门,直冲百会|­茓­,脑中顿时清明了许多。经脉逆行的结果却使得我胸中一闷,吐出了几大口鲜血,不过这样一来,我虽受内伤,功力却恢复了二成。

房门再次打开,五个猥琐的男人鱼贯而入,­淫­笑着向我走来。我强忍着那令人不安的燥热,紧紧握住刚才敲碎的半边破碗,指着来人,哑着嗓子说道:“别过来!”

他们当然不会听我的,当先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哈哈笑着说道:“小美人儿,大爷不过来如何让你快活啊?你那点破玩意儿还是快丢了吧,伤不了大爷,小心割到你自己!”他一边说道,一边扑了上来。我使出一招“雪落无声”,将手中的破碗化为剑招,在那大汉即将倒在我身上时出手,一点星芒,无声无息,迅疾地切断了那人的咽喉,我微一错身,他便倒在我身旁,眼睛大睁着,脸上还保持着初时的笑容,喉管中的血急喷而出,染得满地都是。

另外四人像见了鬼似地看着我,还不知道这个人是怎么死的。我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必须尽快解决,不然药力越来越强,我会支持不住的。那几个人反应过来,其中一个扬掌向我拍来,竟是会家子!我不闪不避,硬接下他这一招,在他的手掌拍上我胸膛时,喷出一口鲜血。强忍着心头见到血的不适,借着疼痛带来的清醒,我再次出招,这时候不能心软,他们不死,便是我死!我将手中的破碗片再次砸碎,拼尽全力,以暗器手法使出一招“漫天飞雪”,分别­射­向四人的要害。天池剑法,名不虚传,四人应声而倒,立毙当场,我也无力地倒在地上。我暗自庆幸,还好凌明珠找来的这五个人,不是武功高手,不然我此番休矣!

催动了内力,“合欢”的药效发挥得更为猛烈了,我瘫软在地上,难耐地扭动着身子,全身像是有蚂蚁在爬,痒痒地,难受得厉害。

“云萱,云萱!”我听到有人在喊我,我答应着,出口的声音却似蚊音,无人听见。

“呯”地一声,门被大力推开,一个人影快速地冲到我面前将我扶起:“云萱,你没事吧?”

我全身火一般地烫,轻哼了一声,微微睁开眼,看向面前的男人,是端木偁!挺直的鼻梁,长而黑的睫毛下有一双深邃而漆黑的眼,那­唇­,棱角分明,微微湿润。“哄”地一声,我的脑子炸了!

“求你,打昏我!”我颤抖着说道,行动却与言辞相反,伸手捧住了他的脸,嘴­唇­不由自主地贴了上去,含住了端木偁那看起来漾着水意的­唇­瓣,身上的燥热顿时减轻了些,我整个人都贴了上去,感受到一片温凉。

端木偁愣了片刻,任我在他的­唇­上肆虐,在听到我低吟一声后,不仅没有推开我,反而一把将我搂住,变被动为主动,吻住了我微张的­唇­,舌尖跟进,与我­唇­齿相依,纠缠嬉戏。身上的麻痒似乎好了些,又似乎更甚,我玉腕轻勾,搂住了他的脖颈,将他拉得离我更近,贪婪地汲取着那种令我身心舒爽的感觉。

好热!我撕扯着身上的衣物。他的吻越来越热,缓缓地从我的­唇­滑下去,吻上了我的颈项,继续下移,隔着一层未褪尽的衣料,在胸口停住。

他将头埋在我胸前,过了片刻,抬起头神­色­复杂地看着我,喑哑地说道:“对不起,云萱!”

我神智迷糊,脸­色­潮红,微喘着气,迷茫地看着他,正想出声叫他不要停,已被封住了|­茓­道,不能动弹。

端木偁将我的衣襟拢了拢,抱起我纵身向野外飞去。到了一个湖泊边,他解开了我的|­茓­道,被寒风一吹,我的神智稍微清醒,问道:“端木大哥,这是……做什么?”

他说道:“你脱了衣服在水里泡一个时辰,药效应该就能解除,湖水很深,你小心一些,我在那边等你!”完了转身便要离开。

我一把拉住他的衣袖,说道:“可是,我不会凫水!”

“那……那你脱了外衣,我抱你下去!”借着月光,我发现他的脸红得厉害。

经过了刚才的事,我也很是尴尬,不过没有办法,要想解了药­性­,非得下水。我们两人分别脱下身上的衣服挂在树上,仅着里衣。他走过来搂住了我的腰,将我轻轻带入水中,一片刺骨的凉意袭来,化解了身上的燥热,我打了一个冷颤,不自觉地靠紧了他。

初春的水刚化冻,比结冰时还冷得厉害,水直泡到我胸口,冷得我牙齿格格地打着颤,还好蒙汗|药的药­性­遇凉水则解,我只得运起内力御寒。刚提气,小腹一阵刺痛,我闷哼出声,身子一歪,倒在端木偁身上。

“怎么了?是不是太冷了?”端木偁搂住我,看我脸­色­苍白,紧张地问道,同时伸手贴在我的后心,一股热力沿着他的掌心传入我的七经八脉。

定是刚才强行运功逆行经脉伤了内息,而且还硬受了那人一掌,不赶快调息的话,怕会留下后患。顾不得掩藏了,端木偁武功高强,正好借他一臂之力。

“端木大哥,麻烦你依我之言将内力输入,先身柱,再至阳、脊中、命门……”端木偁贴在我后心的手明显地颤了一下,随后按我所说在我身上的各处|­茓­道游走。

我闭上眼,默念着冰禅诀,引导真气在全身游走,在端木偁的帮助下,很快将“合欢”全部清出了体外,内息也渐渐归位。天池老人所创的冰禅功果然非同一般,一个小周天运行下来,我的指尖过处,漂着一块一块的寒冰。

“谢谢你!可以上岸了。”我转过身说道。端木偁凝视着水面的异样,目光闪烁。

他抱着我跃出水中,不自在地撇过脸去,说道:“先将你的湿衣脱下,换上­干­的,再叫我。”说完提起他自己的衣物走到另一边。

我看看自己里衣湿透,身上曲线毕露,不禁哑然,等他走出了我的视线,赶紧脱下来换了。

“凌明珠,这笔帐姑­奶­­奶­记下了,不十倍奉还于你,我就不是人!”

“端木大哥,我好了!”着装完毕我对着另一头大叫道。

端木偁走了过来,身上也穿戴整齐了,手上还拎着透下来的湿衣服。

“扔了吧!”我笑道。我的已经被我抛入湖中了。

“啊?”他踟蹰了一下,也将他的湿衣扔入了湖中。

“今天的事,谢谢你!”我由衷地对他说道。“你怎么会找到我的?”

端木偁说道:“我今日去看你,听锦书说连成的小妾请你和柳姑娘去赴宴,刚刚走开,我之前遇见了柳姑娘,她去了暖阁教授琴技,并未去赴宴。我觉得奇怪,再一问来接你的是丫环宝儿,我听连成说过,府里半月前病死了个丫环,就叫宝儿!想想不对劲,于是我便一路打听着找了过来。那些人为什么要害你?他们……是不是你杀的?”

我正­色­道:“害我的不是他们,他们只是棋子,我本来不想杀他们,不过如若那样……”我没有说出口的话,他想必也明白。

“那是谁要害你,你可知道?”他关切地问道。

“是凌明珠和恋舞,不过我想她们不会承认!”

“你妹妹?怎么可能?”他说道。

“连你都不相信吧,所以别人更不会信!”我说道,“她们就是算好了才会下手,不管我是活是死,都没有人会怀疑她们。”

“云萱,”端木偁踌躇地说道,“我没想到……你会武功!”

“瞒不住你了!不过我会武功的事知道的人不多,希望你能替我保密,不想多生事端!”

“好!我不会对别人说的!”说完这句,他沉默了半天,方才问道:“你既然会武功,怎会着了她们的道?”

“这还不简单,一个是我妹妹,一个是我的好朋友,我没有防人之心,所以被暗算了!”我说道。

“她们为什么害你?”端木偁奇怪道。

原因?我怎么回答呢,看着端木偁,我摇了摇头:“不知道!我也想不通!”

当我在一次站在凌明珠的面前,她的表情终于不再平静,那双明亮的眸子中写满了惊慌。照她的计划,我现在应该是一具冰冷的尸体,永远不会出现在她面前了,她决对没想到我会好端端地站在这里,而且看起来­精­神奕奕,毫发无伤。

“你­干­嘛这么看着我,我很可怕吗?”我摸了摸脸,嘴角带着一丝浅笑,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像平常一样问道。

“你……你怎么会没事?”她的眼睛死死地瞪着我,声音颤抖。

“奇怪了,我会有什么事?”皱皱眉头撇撇嘴,我说道,“你就巴不得我出事吗?我这一天都好好地呆在府里,怎么可能出事!”

“你一整天都在府里,怎么可能,你晚上可是出去了的……”看她的表情,肯定以为我疯了。

“没有,我没有出去过!对了,我记得好像你来找过我,有什么事吗?”

凌明珠此刻变得迷糊了,她还在理不清楚是个什么状况,只想赶快摆脱我好去合计合计,猛摆着手说道:“没有,我没找你!”说完转身便走。

等她走出大约十步,我一个移形换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她前面:“你还没有说找我有什么事呢,说完了再走啊!”我的眼角淌下了两行血迹,伸出冰冷的双手向她的脸上摸去。

“鬼啊……”凌明珠吓得大叫一声,跌跌爬爬地向兰香苑跑去,一路上不时地撞到前面的树或假山,压根不敢回头看。

我掏出绣帕擦了擦脸上的颜料,­阴­恻恻地丢过去一句:“明珠,明天我还会来找你!”

无颜从暗处走出来:“主子,何必留着她,她又不是你亲妹妹,不如属下直接把她给做了!”

“无颜,你不觉得对付种心肠歹毒的人,直接杀了太便宜了她吗?我要让她尝尝恐惧的滋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一种感觉,叫做生——不——如——死!”我一字一顿地说道。

第二天,郊外桃园某户院落发现五具男尸,天京知府衙门经审查,五人乃是被杀身亡,现场有凶手的血迹,估计是江湖仇杀。知府衙门全城搜捕,到处抓身上有伤之人。我听到这个消息,暗自好笑,这里又没有DNA鉴定,这辈子,他们是别想找出凶手了!

凌明珠的丫环楚袖一早就借口找银笙要花样儿绣手帕,见到我时表情有点怪,看来是到我这院里探听消息来了。凌明珠估计被吓得不轻,竟然不敢亲自来。我在心里说道:你就等着被本姑娘吓疯吧,如果真疯了,也许我还考虑放你一马,毕竟疯子不用负法律责任,否则你的下场绝对比你对我做的更惨!

凌明珠接下来的日子简直惨不忍睹,有无颜这个易容大师在,我想扮多恐怖就有多恐怖,每天晚上我都会不定时地去将她吓醒,在轻功的掩护下,只让她一个人看见,别人谁也没看到。白天我却装作没事人样,她看不出一点破绽,几天下来,神经已经濒临崩溃。

大嫂沈晴宛有一天来到我这里,很奇怪地问我明珠是怎么了,居然要她请法师到家里做法事。

“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说不定是做了什么坏事,自个儿良心不安了,这家里的人,一个二个做了些什么,谁知道!”我淡淡地答道。

嫂嫂听了我的话,不置可否,后来也没见她们请什么法师来,凌明珠也就继续每天晚上受着折磨。想当年咱的恐怖故事没少看,我会把染着­鸡­血的衣物、死猫死狗之类的丢到她的房里,在被其他人发现前又收回。如此一来,她急剧地消瘦下去,两个眼圈乌黑,再没有了昔日的美貌娇颜。

端木偁最近基本上每天都要来我家报个道,他看我的眼神再无隐藏,是个人都能明白他那洋溢着热情的目光代表了什么。这人是个正人君子,没有强迫我按旨意嫁给他,而且在我神智迷糊的时候也没有趁人之危,还救了我,所以怎么说我都不可能将人家拒之门外。

可是看着那张俊脸,我就情不自禁地想到那天缠绵悱恻的吻,幸好他最后把持住了,否则我们俩不知道要如何面对!意乱情迷之际,我曾以为在我身边的是束潇然,要不是他及时封住了我的|­茓­道,我差点就叫出了束潇然的名字。

面对他愈演愈烈的殷勤关怀,现在我的处境很是尴尬,既无法冷漠地拒绝他,亦无法接受他对我的好意。还好他的名字不太好喊,一声端木大哥,多多少少与他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我的日子不平静,外面的日子同样不平静。那王娇俏一直玩失踪,实际却是在康王府与束成孝好得蜜里调油,束连成糟受兄弟夺妻之辱,表面不动声­色­,暗中却做着准备,满腔的积愤终于在这一天爆发了!只是我没想到,他的第一把刀,对准的是凌府!

一天清晨,御林军统领说是遵从圣旨,忽然带兵包围了凌府,不让府中任何人随意出入。这场危险谁也没有料到,打了凌暮天一个措手不及。

“无颜,你有没有听说什么?”我叫过无颜私下问道。

“前些日子听海笑说平王奉旨审案,审理过程中翻出了一些旧案,扯出了不少人,最近朝中不少大臣都递了折子,参了威国公一本,好像与四年前军中粮草失窃案有关,具体情况不清楚。不过听说所递上去的折子都被皇上扣下了,没有多加理会,这会儿……难道是有了眉目?”无颜说道。

“算了,管他那么多,咱们该­干­什么­干­什么吧,只是不能出去了!”我兴趣恹恹地说道。

“主子,你不担心吗?要不要我想办法出去找人帮忙?”无颜问道。

我摇了摇头:“照你这么说来,这事八成和平王有关,他不是个是非不分的人,且看看是什么事吧。要是我爹真的犯了法,那也没办法。”

我们被囚禁的第二天,皇上身边的漆公公亲自来传旨,我大哥凌云涯被冠上了“通敌卖国”的罪名,和我爹凌暮天一起被抓走,凌府所有财产即日查封,有关人等先行羁押。

漆公公传过旨后,笑眯眯地来到我身边说道:“萱华郡主,你既是宁亲王的义女,算不得凌家人,皇上另有口谕,请郡主即刻入住宁亲王府,皇上派了端木公子来接你,马车已经在府门外候着了!”

整个凌府的女眷都被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惊到了,一个个张皇失措,没了主意,现在听我竟然避过了这桩祸事,都羡慕地看着我。

嫂嫂沈晴宛牵着可儿的手,上前对我说道:“云萱,现在全家只有你一个人是自由之身了,请你去我娘家和几个姐姐家打探一下消息,看看能不能救救爹和你大哥,我不相信他会通敌!”

自己不相信有什么用,关键是看皇帝相不相信,还不知道我那大哥到底有什么把柄给人家抓住了!我点点头,走过去扶着大娘,对她说道:“大娘,现在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倘若真如圣旨所言,那可是满门抄斩的罪!你先放宽心,等我打听清楚再说。”

二娘和大哥的两房小妾七嘴八舌地说道:“四小姐,你一定要救我们啊!皇上既然封你为郡主,对你定是宠爱有加,你去求求他,连我们也一起放了,好不好?”

大娘是所有人中面­色­最为平静的一个,她仍旧把玩着日常所戴的那串佛珠,低声对我说道:“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一切都是天意,云萱,你能帮的话就帮帮凌家,不过要记得先要保护好你自己。”

我点了点头,心中有点感动,大娘对我始终还是不坏!

凌明珠忽然扑上来,指着我的鼻子骂道:“是你,是你这个祸水!自从你回到这个家,我们就没有好日子过了,一定是你害我们的,这些人都是你招来的!”

“啪”地一下,凌明珠被五夫人一个巴掌扇倒在地,“这丫头真是疯了!云萱,你不要理她!”

她将云萝拉过来,泪眼盈盈地对我说道:“云萱,请你一定要想想办法……救不了我没关系,请你救救云萝,如果老爷他们的罪名做实了,我们即使不死也会被官卖掉。云萝是你亲妹妹,求你,一定救她……我给你磕头了。”

说完她就要跪下磕头,我急忙将她拉住:“五娘,你放心,事情不是还没查清吗?说不定等皇上查清了就没什么事了!我答应你,云萝不会有事的!”

五娘挂着泪笑道:“谢谢你!我相信,你一定能够做到!”

我步出门外,端木偁正在那儿等着我,阳光洒在他的身上,他的面容宛如神祗,闪着一层淡淡的光。

他微笑地看着我,眼中的深情似水流淌:“云萱,还好我早一步得到了消息,没有人为难你吧?”

我就说我也姓凌,皇帝怎么会这么好心放过我呢,看来是他去讨的旨!

我摇了摇头。他上前来伸出手,说道:“我来接你去宁亲王府,来,上车!”

见我不动,他的笑容僵了一下,却没有收回手,坚决地、固执地向前伸着。我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在他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我顶了凌云萱这个身体,就无法弃凌府于不顾。即便是凌暮天和凌云涯有罪,但大娘她们和那些孩子、下人是没有罪的,何况无颜、锦书、银笙、荷烟和小月也在其中。于是当日我就按照嫂嫂说的,到京中各亲戚家中寻求帮助。

到了孙太傅的府上,门房一听说是凌家的人,­干­脆连门都不开,说是老爷吩咐过了,不见凌家的人。我暗暗冷笑,原来亲戚也是一样,大难临头各自飞!

怜儿见状,对门房喝斥道:“咱们郡主来看她自个儿的姐姐,难道还看不得了?这孙府又不是皇宫内院,郡主连宫里都去得,还进不得你这小小的孙府了?”

“郡……郡主?”门房听到怜儿的称呼,疑惑地看看我。

“这是皇上亲封的萱华郡主,是你们少夫人的亲妹妹,你可睁大眼睛瞧仔细了!今儿你要敢将郡主挡在门外,今后只怕你八抬大轿去请也别想请到!”悦儿也怒道。

门“吱”地一声开了,里面走出一个管家模样的人,那门房赶紧上前凑到耳边嘀咕起来,那人一边听一边抬眼打量着我们。随后来到我面前,躬身行礼:“在下是孙府的管家孙同,见过萱华郡主!”

没下跪,我这个半道出现的郡主果然不怎么受待见!幸好我也不喜欢人家给我下跪,倒也没计较,只让他领我去见了我大姐云荭。

“四妹妹,爹怎么样了?”云荭一见我就眼泪汪汪地问道。

“还不知道,大姐,你公公不是太傅么,常在宫中走动,想必知道些情由,我想找你打听一下,也商量商量我事要怎么办。”我说道。

“我公公前几日就说了,凌家的事很严重,不许我见凌家的人,怕连累了孙府。”云荭说道,“你姐夫新娶了两房小妾,本来对我就冷落,幸而公公婆婆对我还算好,如今要是我再不听他们的话,以后只怕日子难过,四妹妹,我帮不上忙,你还是去找找你二姐夫,他交友广,和几位王爷关系也不错,兴许帮得上忙。”

这个大姐是个胆小怕事的主,她是凌家的亲生女儿都置身事外,我这个冒牌的还瞎起个什么劲儿!我只得告辞出来,又去了二姐家。没想到这家更过份,躲起来人影都不见,说是回老家探亲去了!也怪不得,通敌的罪名那么大,不连累到他们就够好了,谁还管凌家如何!接下来去了嫂嫂沈晴宛的家,没想到她家也被凌府牵连了,户部尚书沈崇在朝堂上只为凌府求了一句情,便被皇上停了职,闲坐在家中,看来他能帮的也只是如此了!后来又去了平日里与凌暮天关系不错的几个同僚府上,不是吃闭门羹,就是被人拿言语搪塞,没个准信。转了一天没有收获,本来还想去未来的三姐夫李子悦的家,这会儿也没了心情,估计去了也是一样,不如不去。

算了,只有重新想办法了。以前看电视上演的一般只有男的会被杀头,女的一般都是卖了做官妓,或是给大户人家当丫环,也不知道这容国的规矩是不是这样的,要真是的话我只有凑点钱,到时候把想救的人一个一个买下来,也不知道可不可行!

我边走边想着,怜儿忽然扯了扯我的手:“郡主,你看,那不是端木公子和李公子么?”

我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端木偁和李子悦正向这边走来,显然也看见了我们,端木偁眼睛一亮,拉着李子悦快步走来。

“云萱,我们两个正找你呢,听宁亲王妃说你去亲戚家中探询消息,事情办得如何?”端木偁问道。

我摇了摇头,苦笑道:“没办法,谁都怕被连累,这会儿躲都躲不及,还有谁会相帮!只有等我父王回来,看看他在宫中探到些什么了!”

“你三姐……她还好吗?”李子悦轻声问道。我这才看向他,他的神­色­有些焦急,脸上关怀之情如此明显。

“她本来胆子就小,这次给吓坏了,我出来的时候她哭得眼睛都肿了。”我实话实说,“你要真担心她,去求求你爹或许有用!”

李子悦的爹李行是京城守备,也算是皇帝的亲信之一,如果他能帮着说上几句话,或许有用。不过李子悦虽是他的小儿子,但因是庶出,在家中地位不高,只怕求他他也未必肯帮。而李子悦自己只是个副将,帮不上什么忙。

端木偁说道:“他去求有什么用啊!李大人今日把他叫了去,说是不能与通敌卖国的贼子有所关联,要他马上退了与凌府的婚事!子悦不从,他爹已经大发雷霆了,这会儿再去求他,怕不被他打死!”

可怜的云菲,还没嫁过去已经被抛弃了!我叹道。不过这样一来也看出了李子悦对她是真心。这个男人有担当!我不禁对李子悦生出几分好感。

“老实说,我不知道我大哥有没有真的通敌卖国,不过总是要查清楚吧,如果真有其事当然国法不容,但若是有人陷害于他,那也应当还他一个清白是不是?如今是非未明,把凌府的人全羁押了也不太合理,皇上好像对你很好的样子,要不,你去帮凌家求求情,与此案无关的人看能不能先放了?”我对端木偁说道。

“好吧,”他思索了一下,“我试试,但不知道能不能成!”

与端木偁和李子悦告别后,我遣走了怜儿和悦儿,一个人来到边宅。

“主子,要我们怎么做您尽管吩咐!”赵昂看来是知道了,沉稳地说道。

“除了帮我查查我大哥到底有没有罪,还有,是谁要对付凌家,其他的你们什么也不用做。”我说道。

赵昂点了点头:“属下已经派人去查了,如果我猜的没错,挑起此事的应该是平王,不过皇帝对凌家的权势已经忌惮很久了,不排除这是皇帝授意的可能。”

“我也怀疑过,可是……平王为何要对付凌家?难道他发现了什么,还是我大哥真的通敌?”我有些奇怪,我二哥不是平王的人么,难道一旦涉及到权利,真的一点情份也不讲的?

“主子,平王府的情报一直以来全是从我们这里传出去的,这次确实是平王得了消息翻出了此案,这消息他却从未要我们去收集过,显然是从另外的渠道得知,会不会……他已经怀疑到你的身份?”

我想了想,从恋舞那里他已经知道了我会一点轻功,但详细的情形他并不知道,即便端木偁露了我的底,应该也不至于猜到我就是无名吧!

“应该不会,我会小心行事的,你不用担心!”看赵昂有些担心,我说道,“我大哥的样子也不像是会通敌卖国的,如果那样,当年怎么还会打胜仗?也许是有人陷害他!不管怎样,你去查查,尽快告诉我结果。”

赵昂应了声是,我接着说道:“虽然凌府被卫兵把守着,但是无颜是闲不住的,估计晚上他会过来。你告诉他,前几天晚上我做的事让他接着做下去,不过要小心点别被人发现了!”凌明珠啊凌明珠,我人不在,魂儿可是会一直跟着你!

夜晚的时候,我决定去平王府探探风。

穿上了夜行衣,只露出两只眼睛,我伏在束连成的房屋顶上,轻轻将瓦揭开一道缝,向下看去。束连成在屋中踱着步,两手背在身后,眉头微皱着。秦洛立在一旁,眼光随着他的步子移动,一会儿左,一会儿右。

半晌束连成都未开口,我都等得不耐烦了。

“主子?”秦洛出声叫道。

束连成停了下来,说道:“凌云涯还未认罪么?”

“认了是抄家灭族的罪,他当然宁死不认!”

“等连五将信拿回来,看他还有什么话好说!”束连成冷笑道,“这事千万不要走漏了风声,否则一切就功败垂成了。”

“是,属下省得,一定派人严加防范!”秦洛答道。

“哎!”束连成叹了一口气。秦洛小心翼翼地说道:“王爷,凌四小姐那里……”

“她毕竟是宁亲王的义女,何况有我和偁向父皇求情,这事连累不到她。听说偁今日已将她送至王叔府上,只盼她莫要生事才好,否则父皇一怒的话,只怕我也保不了她!”听束连成这口气,本姑娘倒还欠他人情了!

“属下是怕她知道了是王爷翻查出了凌府的案子,因而怪罪王爷。”

“她不会知道!即使她知道我也必须这么做。”束连成说道,“王简表面与我翁婿相称,其实他早知他女儿随了康王,潞州的兵权已然成了四弟囊中之物,如若再加上凌暮天手中的这份,我还拿什么与他抗衡!我一直都在拉拢凌府,凌暮天那老狐狸却不偏不倚,只在那里作壁上观。云封虽跟了我,谁知道是不是他的诡计!如若他们早日归顺于我,我还可以保住凌家,如今凌云涯既然跟了康王,趁此机会,既可卸了凌暮天的兵权,又可以博得父皇的好感,何乐而不为?秦洛,成大事者,儿女私情要先放在一边,成功了你才能得到,失败者是什么都得不到的!”

秦洛说道:“王爷既然知道利害,请恕属下多言,端木公子与凌小姐已然有了婚约,请王爷还是不要执着于她了!”

束连成笑道:“秦洛,我要的东西,从来就没有得不到的!你看着吧,他们俩的婚事,决对不会成!”

听他这样说,我在屋顶上吃了一惊,我和端木偁的婚事不成对我来说是好事,但是他怎么如此肯定?难道端木偁对我的喜欢从头到尾都是假的,一切都是他俩的计谋,目的就是——我?

“王爷这么有把握?”秦洛问道。

“虽说圣命难违,这天下却有一个人敢于违抗圣旨,而且我父皇绝对不会问她的罪!”束连成嘴角轻扬,若有所思地笑着。

“王爷是说……”秦洛带着一丝了然,挑了挑眉毛,欲言又止。

束连成肯定地点了点头:“想必你也猜得到,正是我的舅母,也是我父皇的义妹!她只道父皇要配给偁的是个庸俗之人,定然不会同意,何况她七日前已为偁订下了一门亲事,对方温柔美丽,文武双全,正符合偁的择偶标准!等我这边的事告一段落,估计她就会叫偁回去成亲了吧!”

秦洛笑了,露出白白的牙齿:“原来王爷都安排好了,属下的心思果然比不了王爷!”

束连成满意地笑道:“秦洛,以你的身手,监视了凌府那么久,却一点也没发现凌云萱会武功,就凭这一点,想要赶上本王,你还差得远呢!”

“王爷说的是,属下还得再多修炼修炼!”秦洛嬉笑着对束连成打了个千,“这还多亏了王爷纳的那个小妾,不然王爷也一直被蒙在鼓里!”

束连成的脸冷了下来:“那个贱人竟敢害她!还好偁去得及时,不然倘若真出了事,她的下场就不止这样了,十条命也不够她赔!”

他知道了!听这样子他还很生气,恋舞不知道被他如何处置了?我凝神细听,只听得秦洛说道:“王爷吩咐了要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不过她毕竟是您的小妾,将她丢到那种地方,传出去了也不好,不如……”

“不许放了她!”束连成眼神一凌,冷冷地说道,“她不是喜欢用‘合欢’吗,就让她在那里呆一辈子好了,天天都可以享受!”

我心头一凉,听这口气,恋舞怕是被弄到了妓院之类的地方,其实本来我确实很恨她,不过后来自己没事了,想想她也可怜,又是受了凌明珠的挑唆,本打算不加计较了,谁知道束连成却为我报了这个仇。想想束连成也真够冷血的,恋舞如果不是为了他,也不会变成这样,他为了一个不爱他的女人,竟然狠心对一个深爱他的女人下手,这样的男人,想想都可怕!

秦洛神­色­微微一黯,看来他对恋舞还颇为同情。“凌云萱掩藏得这么好,怕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王爷还需得当心些!”

束连成轻轻摇了摇头,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要不是处于他的上方,正好面对着他,连我都难以发觉。“她我倒不担心,凌暮天与她,还不如宁亲王来得亲厚。只是……她再怎么说也是凌暮天的女儿,表现得过于平静了些,显得丝毫不紧张,要不是她有救他们的十足把握……”

“不可能!”秦洛顾不得规矩,出声打断了束连成的话,“连五可是江湖排名第二的高手,那信他已探明了藏处,只等今晚动手,只要信到了他的手中,谁也救不了凌家父子!除非端木公子会帮她!”

“放心,偁视我如兄弟,不会背叛我,何况此事他并不知情……”束连成犹豫道,“但如果不是这样的话,事情就有点不合情理了,难道凌云萱根本就不在乎她的父亲和哥哥?”

“这也有可能,”秦洛说道,“毕竟凌家人不曾善待过她,而且她母亲听说是中毒而死……”

“如果真是这样,我倒小瞧了她的手段!确实是配得上我的女人!”束连成冷然一笑,眼睛眯了一下。

我在屋顶听着,心头直冒火,谁稀罕配得上你?这家伙还真自以为是!要不是想接着听下去,我立马吐他一口唾沫飞快闪人。

“我担心的是那个无名公子,自上次见过后这人从未露面,你们想尽办法也未探出他的底细,这人当真不容小觑!当日他说凌云萱是他的红粉知己,我只道他是说笑,因为相传那潞州第一美人柳梦裳就是他赎了去。后来发现在暖阁的柳念瑶与那柳梦裳显然是同一个人,竟又是凌云萱的义姐,如此说来,真正赎她之人应该是凌云萱,所以她才会改了‘念瑶’这么个名字,‘瑶’,不正是指的夏展瑶么?那么,凌云萱果真是无名公子的人?无名公子武功深不可测,若真是他的人,凌云萱会武功也就不奇怪了,定是他教的!只是……他们又是如何认识的?”

束连成说了一大串,似是问秦洛,又似自语。柳姐姐的事果然瞒不过他,他也真会装,从来没有在我面前表现出来过!想想我又不觉好笑,无颜的易容术当真高明,他压根怀疑不到我和无名会是同一个人!

“王爷分析得是!”循声看过去,只见秦洛低首回道,“属下再加派人手,定要将那无名公子的底细探查出来!”查吧查吧,你查得出来算你的本事!我在心里开心地笑道。

“不管怎样,现在他们是在为我做事,在事成之前要尽量拉拢无名,切不可得罪于他!”束连成说道,“你下去吧,唤偁进来,我有事找他!”

秦洛出去了,束连成喃喃自语道:“凌云萱啊凌云萱,你到底有什么魔力,竟然招惹了那么多的男人围着你转!”

我轻轻动了动肩头,换了个姿势,心道:谁让你们围着我转了,以为我乐意么!

听得门“吱”地一声响,我低头看去,端木偁走了进来。

“连成,找我有事?”他问道。

“听说父皇又催你成亲了?偁,你不是说过绝不会喜欢这个女人么,我还以为你是与父皇作戏的,难道这次真的对她动了心?”

端木偁讪笑着斜睨了束连成一眼,说道:“一是我太武断,二是她藏得太好。连成,她是个什么样的女子难道你还不明白,你都能为她动心,我又有何不可?”

束连成笑一笑,随意地说道:“可是她不会武功啊,就凭这一点,离你的要求也差了一大截!”

我紧张地捏起了拳头,盯着端木偁,看他会怎么说。他愣了一下,说道:“她确实不会武功,不过我可以教她!相信以云萱的聪明,学武功也是很容易的!”

“是吗?”束连成淡然一笑,目光盯着屋子的某一处,轻笑着说道,“那么偁该回一趟越州了,禀过了舅父舅母方可早日成婚啊!”

“对啊!我早该回去禀明爹娘,他们一定会喜欢云萱的!”端木偁开心的笑道,“谢谢你提醒我,连成!”

“什么人?”守在门外的秦洛抽出剑,向院墙东面追去,束连成和端木偁闻声出来,端木拔出佩脸,身子如月光闪过,白衣飘飘,瞬间已超过了秦洛,将一个黑衣蒙面人拦在身前,挺剑便刺。

两人缠斗在一起,那黑衣蒙面人招式毒辣,刀刀砍向端木偁的要害,可惜他的功夫大不如端木偁,几招过后已然招架不住,步步后退,紧跟着赶上去的秦洛却又堵住了他的退路。

“你再不去救人,你的同伴就完蛋了!”趁着那边平王府的侍卫一窝蜂涌出来的混乱,我压低声音,以男声说道。

另一面的屋顶上飞起一人站在我面前,与我同样装束,一双眼睛在蒙面黑巾外凌厉地看着我:“你在我之后来,我又是屏住了呼息,你却能知道屋顶的另一面有人,足见阁下内力深厚,阁下既未揭穿我,想来是友非敌,你究竟是何人?”

我掏掏耳朵,这人说话一会儿你,一会儿阁下的,听得我直痒痒。我没回答他的话,看了看另一个黑衣人已被端木偁擒住,说道:“你真的不去救?难道他与你不是一伙的?”

他看了一眼下面,说道:“王府侍卫已然被引来,端木偁武功高强,救不了了!”

“未必!你没去救怎么知道救不了?”我说道。

他眼睛一亮:“阁下愿意帮忙?”

懒得跟他废话,我提起一只脚,将他踹下了屋顶。

“这儿还有一个!”王府之人的注意力成功地被吸引了过来。我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努,三环连珠,­射­向端木偁,他用剑来挡,那黑衣人便脱离了他的控制。紧接展开轻功,移形换影,另找了个地儿又是三努齐发。端木偁格开了努箭,微带诧异。电光火石之间,我飞掠过去一掌拍开王府侍卫,叫了声“还不快走”,和我说话那人与立马跟在我身后冲过去,在我一拳打向端木偁时拉起先前的黑衣人飞出墙头,我将端木偁迫退几步,亦跟随而去。

几个纵跃追上那两人,我边跑边问道:“往哪里跑?平王府的人追上来了,凭你们俩的功夫怕是跑不掉。”

“多谢恩公!到了前面五里,进去最大的那个院落,咱们就安全了!”其中一个黑衣人慌张地回头看了一下后面,手指向西说道。

我一只手提一个,运起全身功力,身形如鬼魅般地向前飘去,瞬间将追兵甩去多远。到了目的地将他们放下,我一眼看去,这院子虽大,却是个废弃的院子,显然是临时落脚的地方,并不是他们的住所。

“多谢!”先和我说过话的那个黑衣人拉下蒙面巾,对我抱拳说道,“在下唐进,这位是陆明,今日多亏恩公相救,可否赐见一面?”

我故意装深沉,说道:“我向隐于市,不喜见生人!”

唐进说道:“请恕小人唐突,不知道恩公为何夜探平王府,可是与平王有什么过节?”

“拿人钱财,替人办事而已,我一个市井之人,如何会与王爷有过节!”我说道。“今日若不是你二人坏了我的事,我已想法探得平王的­阴­谋了。这一来他有了防备,下次就没这么容易探到消息,可惜了我那百两黄金就这么没了。罢了,今日虽白跑一趟,却也救了你二人,告辞!”

我连连叹气,说完转身便要走。唐进与陆明对看一眼,面带喜­色­,对我说道:“恩公如此身手,天下少有,我家主人求贤若渴,若是得恩公相助,大事可成,无论求财求势,俱能可得!”

“我只对黄白之物感兴趣,你家主人能为一条消息出价百两黄金吗?”我问道。

“如何不能,我家主人权势滔天,只要恩公愿随我主办事,莫说是百两黄金,便是千两也一样到手。”陆明傲然说道。

“我不信,你家主人既然有那么大权势,又如何不知那平王的­阴­谋?还要你们两个去探!”我笑道。

“哼哼,”唐进冷笑道,“平王的事没有谁比我家主人更清楚了,恩公见了我家主人便知。”

“好吧,”我说道,“如若你能告诉我平王设了何局陷害凌府,让我到手那百两黄金,我便信了你!”

“恩公是受雇于凌府?”唐进奇道。

“我受雇于何人你不用管,­干­我们这行是死也不许说出雇主身份的。明日此时,仍在此地相见,如果你能提供我所需之情况,咱们便议价成交!不行的话你也带个五六百两银子来,算是救了你俩的报酬吧!”我说道。

“一言为定,”唐进说道,“等在下回去禀明了主子,明日准时来此等侯恩公,你救我二人的酬金也定当奉上!恩公能否告之尊姓大名?”

“我本无名,你就叫我无名吧!”话音刚落,我平地而起,人已掠出三丈之外。

他们是康王的人,那唐进,正是当日陪同束成孝一同离开我大哥房间的那个黑衣人!

第二天晚上,我如约而至,只是这次换了装束,未曾黑衣蒙面,不过却只是改穿了白衣,将蒙面巾换成了面具,一个小巧的、勾画着驱邪之神模样的面具。

唐进与陆明已经在院中等着了,我脚不沾地地从二人头顶飞过,飘飘落地。陆明正好转过身来,正对上我那张青面獠牙、可怖的脸,登时吓了个魂飞魄散,张口结舌,登登登地退了几大步。

“怎么了?”唐进见状抽出了剑,顺着陆明的视线剑花一抖,向我刺来。我侧身轻轻一带,掌风过处,他的剑顿时偏了准头,无力地向下掉落。

“原来是恩公,在下已等候多时!”唐进不怒反喜,对我抱拳施礼。

“如何?酬金带来没有?”我略一沉气,掌中如有磁石一般,将唐进的剑吸离了地面,握入掌中,问话的同时反手递去。

唐进钦佩之­色­溢于言表,恭恭敬敬地答道:“我家主上要我二人在此等候恩公,请恩公移架相见,主上定将一切详尽告知,酬金也会加倍奉上!”

“好吧,带路!”我来时便已看过,周围并无埋伏,束成孝要拉拢我,想来也不会使此等小人之法,令我徒增恶感。

跟着唐进和陆明穿过曲曲弯弯的回廊,走进一间屋子,屋内又有套间,隔着透出几分缝隙的竹帘,隐约看见有两个人在里屋坐着。

“主子,属下幸不辱命,大侠无名已请到!”千穿万穿,马屁不穿,这小子竟称我为“大侠”。还别说,初一听见还真让人有些飘飘然,不过看了看帘内的人影,那里面的人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儿!

“哦?无名?潞州当年有一位翩翩公子,似乎也是叫这个名儿!”束成孝的声音响起,尾音上挑,慵懒中带着磁­性­,优雅至极。

我双手交叉抱于胸前,冷淡出声:“名字只是个称谓,叫什么端看自己喜欢,只要叫得应便成。他叫无名,我也叫无名,难道我便不是我了么?这天下叫张三的多不胜数,总不能杀了个­干­净只留一个!”

“说得好!”屋内的束成孝拍了一下巴掌,挑帘走了出来,“这位侠士的话很对本王味口,我是当今圣上第四子,康王束成孝。你的身手我两个手下已经见识过了,你可愿为我效力?”

我傲然而立,看着他说道:“我的条件你并没有满足,我不跟无用之人!”

随束成孝走出帘外的一名锦衣男子面­色­一变,出口喝斥道:“大胆,岂能对王爷无礼!”仗剑便袭到身前,束成孝未加阻拦,背着手立于一侧。我身形一动,一招“漫天飞雪连绵”施展开来,四下里到处都是我的影子,那名锦衣男子连刺几剑,俱是虚影,剑剑落空,我的双掌则如戏猴般地不时拍他一下,倏忽不见。十招过后,他认输后退,我却不放过他,任他如何施为,就是退不出我幻化的身影围拢而成的圈子,只得咬着硬挺着,不时被我敲敲脑袋,戳戳鼻梁。三十招过后,戏耍得差不多了,我放开了他,停住身形不动,气息如常。他涨红了脸,骇然地盯着我,气喘嘘嘘,汗如雨下!

束成孝冷声说道:“下去!你那点斤两还敢在大侠面前丢脸,不得对无名公子无礼!”

我在心头冷笑,已经无礼过了他才如此说,这厮明明就是想试我的功夫!如果不是他授意,他的手下如何敢放肆,也不嫌假得慌!

“王爷不用客气,叫我无名即可!”我淡然说道。

“好!无名,本王很欣赏你这个人才,如你愿为本王效力,康王府的金银财宝随便你挑!”束成孝说道。

“我办事有自己的原则,如今接手的事情还未完成,不能答应王爷!”我说道。不吊吊他的味口,我如何从他那里探取情报!

束成孝剑眉一挑,轻笑出声:“无名果然信人!实不相瞒,凌府大少爷凌云涯亦是本王之人,他如今出了事,本王也在相尽办法相救!听唐进说来,你的雇主想必是凌府之人,咱们目的既然相同,请坐下细说!”

我依言坐下,听束成孝慢慢道来。

“凌府的事故,全是平王一力挑起,他如今正在大力搜集证据,欲置凌家于死地!”束成孝说道。

见他看过来,我点了点头,表示正在听,他抿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要说凌云涯通敌卖国,本王当然不会相信,不知平王从哪里找到当年云涯在军中的亲信,亲口指证他与铁勒国诃弩伦公主勾结,将军队粮草路线告知敌人,以至粮草被敌人劫去。难就难在此人所说之事是事实,虽然那是云涯的无心之失!”

这个多年前的事实,勾起了我的兴趣。凌云涯战中居然和敌国公主勾结?这是怎么一回事?是为权?凌家在容国已是一人之下;是为利,那塞外只有黄沙绿草,有何稀罕物比得我中原富华?真正奇怪之极!

我很少开口言语,以手势示意束成孝说下去。听了他的诉说,我了解到四年前莫朔关外青水滩一战,容国主将凌云涯趁胜追踪战败的铁勒诃弩伦公主,被那公主施计拖累,两人双双掉下悬崖,经历十天十夜,双方兵马才在离崖五十余里的山谷中找到他们,因为双方人员都死伤大半,无力再战,便约定互不­干­扰,来日再一决雌雄。在这十天之中,两个本应为敌人的人都受了伤,为了生存,为了早日找到出口,他们暂时化敌为友,共同应付山中的野兽毒虫,共同寻找食物水源。两人曾经以为会就此死在山中,谈话的过程中凌云涯无意透露了容国大军不日即将从某地押送粮草到军中的消息,出谷后凌云涯却忘了,直到诃弩伦公主带兵劫了粮草,他才记起这是自己的过失,深悔不该相信敌人,但一切已晚。

粮草既失于敌,容国大军此后战中无力抵挡,节节败退,损失惨重。凌云涯勇于担当,向凌暮天承认了自身的过失,愿接受军法处置,却被凌暮天包庇下来,不许再提。后来凌暮天大胜铁勒,调回京城,当日在场,知晓此事的几个人也被他调离了军中,没想到四年后平王会把这事翻出来,还定了个“叛国”之罪!

十天十夜啊!我叹道,孤男寡女,相对了十天十夜,要不出点事我还真不敢相信,凌云涯和诃弩伦公主之间到底发生过什么,军中机密他又怎会当作无意,说了给敌人知道?束成孝显然还隐瞒了一些事情,他就没有说,那个叫连五的人是谁,他手中的信又是怎么一回事!

“凌家素来忠有耿耿,若是没有真凭实据,只凭一面之词,皇上如何相信凌云涯通敌卖国?”我问道。

“本王也知道凌家忠心耿耿,但是没有用啊!虽然威国公为人低调,不显山不露水的,但是我父皇还是会担心他权势过胜,生出什么事端,好容易抓住一点把柄,当然不能掉以轻心。我早就劝过他与本王合作,他却不允,如今才会搞得不能自保!”

束成孝的样子透着一丝不屑,我心想:要是答应了你,只怕死得更快!

“如此说来,那也算不得平王陷害了!凌云涯泄露消息,确是事实!依王爷之见,凌家最终会定个什么罪?”我问道。

“若给平王找到证据,他一定不会放过凌家,当会满门抄斩!”束成孝说道。

“那若是他找不到证据呢?”我又问道。

“凌暮天和凌云涯也会定罪,只不过罪名轻一些,不会连累其他人而已!”束成孝说道。

名堂还真多啊,既然束成孝也这么说,看来皇帝确实是不愿放过凌家了。“无名也不笨,昨日从平王府偷听得知,关系凌云涯生死的一封信落入了王爷手中,平王府派了一个叫连五的细作来窃取,听说那连五江湖排名第二,武功高强,只怕此信已不在王爷手中了!”

束成孝愣了一下,随即笑道:“无名果然聪明,唐进和陆明带回来消息时,已然晚了,信已被人夺走。”

这样一来,凌家不是要被满门抄斩了,想到要是我不被宁亲王收为义女,只怕也是要被砍头的,心中就无比恼火,要不是他们互相在这儿比拼,凌家至于出这种事吗?这束家两兄弟都不是好东西!

“那么说来,已无解救凌府之法了?”我急切问道,“王爷若是能想到法子救出凌暮天与凌云涯,在下愿为王爷效力!”

“哈哈哈!”束成孝大笑出声,“无名,本王乃是试探于你,放心,被连五抢走之信是假的!真的还在本王这里!”

“王爷为何戏耍于我?”我怒道。

“无名勿怪,那叫连五之人武功高强,也是脸戴面具,潜入我府中悄无声息,要不是本王事先有防备,还真着了他的道。见你如此装扮,一样武功高强,本王起初怕你是他所扮,这才处处试探!你既对凌府之事如此关心,一心一意要救凌家父子出来,本王相信你必不是那连五!”束成孝解释道。

“那信呢?”我问道,“王爷可否容我一观?”

束成孝摇了摇头:“那信也是有人交予本王的,既是对云涯不利,本王已将信给烧毁,无名就不用担心了,凌家父子这命算是保住了,至于其他的,本王发誓,日后事成,定能为凌家讨回!”

真是只狡猾的狐狸,我信你才怪!看来他就是用这封可以给凌云涯冠上“通知卖国”罪名的信,这才控制了凌云涯听命于他,怪不得凌云涯前后变化那么大,行事神神秘秘的!

我双手抱拳,说道:“那就有劳王爷了,还请王爷在皇上身边多方周旋,只要能救凌家于水火,无名便答应王爷为您效劳,凌家父子出狱之日,就是无名归于王爷之时!”

“好!”束成孝开心地笑道,“既是如此,无名就不用戴面具了吧?”

我飞快地闪身,避过束成孝来揭面具的手,冷冷说道:“这面具就是无名的脸,无名曾经对师傅发过誓,终身不得与人相见,见过我真面目之人,无一活着,王爷还是小心一点的好!”

束成孝面有恼­色­,脸­色­微红,但此人定力很是难得,不过片刻之间已经恢复,对我笑道:“哈哈哈,江湖大侠都颇有脾气,无名的师傅也定是高人,如此就罢了,你还是戴着吧。”

不过几日过后,也不知束成孝用了什么方法,皇上竟然很快下旨,凌云涯通敌卖国一案证据不足,凌暮天父子在粮草失窃之事上确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凌暮天革去威国公爵位,官降三级,削去兵权,即日起前往青州任城守之职;凌云涯革去一切官职,贬为平民。

此刻我站在凌暮天的书房,百感交集,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做好心没有好报。我本来是到凌府来接锦书她们的,凌暮天好歹是凌云萱的亲爹,所以顺便也来向他辞行,没想到他被救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拿我问罪。

“凌家遭此横祸,全家只有你置身事外,一点委屈也不曾受到,不是你从中捣鬼,还能有谁?”说这话的是大哥凌云涯。

一个人默默地想计策,夜探平王府,与康王几番周旋,终于救下了他们,虽不求人感激,但是一回来就给我来个三堂会审,硬说是我伙同平王故意陷害凌家,这个结果还真是让我意想不到!我眼光一一从每个人的脸上扫过,有人不敢置信,有人满脸鄙夷之­色­,有人带了恨意看着我,除了大娘依然平静,低垂着眼帘拨弄她的佛珠,没有一个人站出来说,相信我是清白的。

“我没有,我也是凌家人,为什么要陷害凌家?”我觉得好笑,抑制不住脸上的笑意。

“这还用说吗?因为你娘的死,因为我一向忽视你,你一直都恨我,恨所有的凌家人!可是你身体里面毕竟流着我的血,”凌暮天说道,手指向我的兄长和两个妹妹,“你和他们是手足同胞,怎么能如此残忍!”

“原来你都明白!正因为大哥和六妹是我的手足同胞,所以我才出手相救。”看了看洋洋得意的凌明珠,这其中也少不了她的挑拨离间吧?到现在她还如此嚣张,竟然没被鬼吓坏!我指着她继续说道:“仇人的女儿我都能放过,何况是自己的家人!”

“你的意思是认哥哥和妹妹,就是不认我这个爹?你是把我也归入你的仇人名单了?这么说来害凌家的是你,救凌家的也是你,你主要的目的就是要害我丢官降爵?”凌暮天冷着脸问道。

居然听不懂我的话!还没见过这种非要把绿帽子往自己头上套的人,我明白地说道:“我没有害凌家,随你信不信。我的仇人是凌明珠的双亲,他们已经死了,你要是那么喜欢当她的爹,大可以继续当下去,我没意见,你没必要给我冠上个残害亲人的罪名!”

“你说什么?”二娘五娘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口,“你说明珠不是老爷的女儿?”

“你血口喷人!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害了凌家还不够,你还要诋毁我!”凌明珠气得直哆嗦,流着泪指着我骂道。

凌暮天狠狠地道:“明珠是你妹妹,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还有什么是你做不出来的!早知道我就应该相信云涯所言,不该听信元音的话,留你这个祸患在身边。今日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你是我凌暮天的女儿,我就有权教训你!来人啊,把四小姐拖出去,家法伺候!”

无颜“嗖”地一下蹿了进来,挡在我面前:“谁敢动我家郡主!”听令上前要拿我的红蕉犹豫了一下,愣住不动。

“好好好,她再是郡主也是我的女儿,我教训女儿,天经地义!红蕉,动手!”凌暮天怒喝道。

“老爷且慢!”一直不出声的大夫人开口说道,“咱们家出事这段日子,云荭云菁都怕惹事上身,谁也没来看过,看守我们的兵勇说了,是云萱在四处打点,所以咱们才没有遭罪。我想若不是她找人为老爷求情,凌家这次可能避不过祸去,老爷怎么能凭一面之词就冤枉于她?”

“我可没有冤枉她,咱们被放出来,那是康王担着风险在皇上面前求了情,若不是康王说起,我和云涯也没想到是她与平王勾结,陷害凌家!你看这个叫无颜的护卫武功高强,夏长卿哪里找得出这样的人给她,想来也是平王的手下!平王盯着我们凌家,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拉拢不过便毁之,他可当真是狠!”凌暮天说道。

“是啊,大娘,你可别被她假装柔弱的外表骗了,”大哥凌云涯也附和道,“她的手狠着呢,康王说了,她竟用美­色­去勾引王爷,借机想从王爷手中夺走一个不利于我的证据交给平王,好置凌家于死地!”

原来是束成孝从中作梗,这个人为何要害我?他的心思还真是让人猜不透!束成孝,你到底在玩什么把戏!难道他识破了无名?想想不可能,一点破绽也没露出来,他如何会识破!那么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让我与凌家反目,他能得到什么好处?

“康王怎么说也是外人,你宁肯相信一个外人也不相信自家妹妹?”大娘对凌云涯说道,“我相信云萱,她的眼神清明,不是说谎的样子。”

“明珠也是我妹妹,她说过云萱嫉恨她,三番五次想害她,依你说来,两个都是我妹妹,我应该信谁的?大娘,看人是不能看表面的!”凌云涯冷笑道,出言不逊。

原来凌明珠还会倒打一耙,来个恶人先告状。我心中悲凉,就连大哥也不信我,看来在他们心中,始终未曾真正把我当作至亲,我转向大娘,苦笑道:“谢谢你,大娘,至少这个家中还有一个人相信我是清白的。你们其他人既然不信我,呆在这里和你们说也没什么意思,无颜,咱们走!”

拉住无颜的手,转身而出,我再也不想走进这个家门。红蕉和凌暮天的几个侍卫围上前来,挡住了我们的去路。

“红蕉,你家老爷刚出狱,我如今好歹是个郡主,你不怕他再担上个不敬之罪吗?”我对红蕉说道,趁她迟疑不决时,使了个眼­色­给无颜,他拦腰搂住我,飞身而出,把凌府抛在脑后。

三日后,凌暮天携家带口,从天京城动身前往青州上任。

“主子,据风组影子传来的消息,康王派出手下,会在去青州途中对凌家不利,杀人灭口,并嫁祸给平王,你看……”

影子是追魂阁安Сhā在各种行当中的线人,他们有着正式的职业掩护身份,是追魂阁情报来源的核心。我提笔正要作画,听无颜这么一说,手中的笔没掌住势头,略微歪了歪,索­性­将笔一顿,勾描几笔,晕染成一枝梅花。

“凌家的事与我再无关系,你不用向我汇报,也不用管了!”我看着宣纸上的点点墨迹,淡淡地说道。

无颜出去,我再也没心情作画,心中烦躁,坐立不安。

“银笙,让无颜过来一趟。”思虑良久,我终于出声。为了一直信我的大娘,为了开心地叫我四姑姑的可儿,还是不忍心弃凌家于不顾。

“主子!”无颜进来,“他们与云雾岭的山贼勾结,会在离京城三十里地的望云谷下手。”

无颜跟我的日子说起来不算很长,却是最能明白我心所想。“你、我和银笙,三个人去够了么?”

“以主子的本事,那群人根本不是敌手,不过……你能够出手么?我只怕到时候见到血,你会晕,还是属下多带些人手去办吧!”

“你怎么知道我见到血会晕?”我敏感地问道,这个事情,就连一直相伴身边的银笙和锦书也不知道。

“我听边玉说过,上次在平王府遇到刺客,你见到血就神­色­恍惚。我有一个……朋友,也是一样,甚至见了血会吐,所以我猜主子和我那朋友是一样的。”

“哦!”无颜的朋友多半是杀手,杀手晕血,那还如何杀人!

“没关系,还是我亲自去吧,能不伤人我们尽量不要伤,我见到血是不舒服,不过没你说的那样严重,大不了我不看就是了!”我笑着对无颜说道。

去向宁亲王和王妃扯了个谎,说是去潞州有急事,留下锦书、荷烟和小月,我带了无颜和银笙简单收拾一下,骑马出城,向北疾奔而去。出城三里,边玉斜靠在树­干­上,懒洋洋地冲着我们笑,身边四匹马毛皮锃亮,很是雄壮。

“换马,走小路,不然咱们抄不到他们前面。”边玉说道。

我看了无颜一眼,问道:“你什么时候安排的?”

“我猜主子是放不下的,向你汇报后一出门就交待了边玉备下好马到这儿候着。”

我挑眉笑道:“难道你会读心术,四个人,四匹马,竟拿捏得这般准。”

无颜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这我可拿不准,我以为锦书也会跟着来,没把边玉算在内!”

“好久没活动筋骨了,”边玉摆了个招式,笑逐颜开地说道,“有好事,怎么能错过我呢,看来老天爷也是这个意思,我跟你们去!”

我皱了皱眉头:“这一时半会儿回不去,见不着你,柳姐姐会着急的。”

“放心,我对她说过了,听说是你的事,她比我还着急,还说了,让我办不好不准回去!”边玉说道。

“那好吧!”换了马,在边玉的带领下,我们抄近路上山,向云雾岭方向前进。到了云雾岭,我们一行四人站在山巅,俯瞰下面,只见远处云­色­灰暗,枝桠枯败,一片萧瑟。下面有条小河沟的山谷大概就是所谓的望云谷了,河水刚解冻不久,潺潺地流淌着,直向东而去。河岸边有一片密林,林中静悄悄地,毫无声息。

“若是伏击的话,他们应该是选在那片林中。”我说道。

边玉赞赏地看了我一眼,点头说道:“对!那里的地势最好,尤其是两头伏击的话,根本无路可退。”

“咱们不可出声,悄悄掩下去。”我吩咐道。

于是我们几人纵马向山谷行来,临近那片密林时,下马找了个隐蔽的小山丘,藏身于后。

不多时,凌暮天与凌云涯腰挎佩剑,骑着马出现在视野中,几个凌府的侍卫紧随其后,护卫着坐了女眷的四辆马车。有几个家丁赶着三匹骡子,骡背上驮着鼓鼓囊囊的包裹。凌暮天看起来心情抑郁,紧锁着双眉,一言不发。

“云雾岭晚间常有山贼出没,大家走快一点,穿过这片树林,趁天黑之前翻过前面这座山,前面集市就有客栈落脚了!”凌云涯转身对侍卫们吩咐道。

队伍行进的速度刹时快了许多,只听得马车碾在地上,辘辘地响。

刚进林子,忽然林中一阵呼哨,一群人手持利刃,将凌暮天他们团团围住。凌云涯赶紧带领侍卫拔剑出鞘,准备迎战。

“你们是什么人?”凌暮天沉声问道。

“云霸天的兄弟!”一个满脸横­肉­的大汉答道。云霸天正是这云雾岭山贼的头脑人物。他话未说完,一剑刺向凌暮天的眉锋,其余人等见状,上前一阵乱砍乱杀,与凌府侍卫家丁斗成一团,一时间只闻得一片喊杀声,还有马车中女眷的连连尖叫。

凌暮天乃是大将军出身,功夫自是不弱,这会子挺剑相迎,与那大汉斗了个旗鼓相当。山贼人多势众,不多时凌府之人已落于下风,凌暮天虽然勇猛,毕竟年纪不轻,已然渐渐不支。

“爹!”凌云涯担忧地叫道。不过他自己也被两个贼人缠住,分不得身。

那大汉剑光一闪,削向凌暮天的颈项,凌暮天无法,只得身子一歪,滚下马来,被那人用剑指住。

“不想我凌暮天征战一生,在朝堂之上幸免于难,却死于这等宵小之手,可叹啊!”说毕两行清泪自眼中流出,仰头等死。

那黑衣蒙面人闻言走上前来,拉下了面巾。

“陆明,怎么是你!”凌云涯惊叫出声。

陆明哈哈笑道:“为什么不能是我?凌暮天,你为容国立下过汗马功劳,我敬你是条汉子,今日也让你死个明白,这番杀你,是康王的主意,这里的人,一个也别想活着出去!”

“为什么?”凌暮天喃喃问道。“你到地下去问阎王吧!哈哈哈!”陆明笑道,提剑向凌暮天斩落。我手中小弩疾­射­而出,正中他的手腕,那剑便掉落在地。我们一行四人戴了事先准备的面具走出来,加入战局。

“果真是你!”陆明惊叫道。不能放他活着离开这里,我心中想道,运了全力一掌拍向他的心窝,他瞪大双眼,满脸尽现恐怖之­色­,缓缓倒了下去,一丝血顺着嘴角流了出来,沁得泥土鲜红。边玉和无颜、银笙三个也大显神威,收拾了那群毛贼。我转身,不去看那刺目的鲜血。

凌暮天欣喜地叫道:“多谢恩公相救!”拉了走过来的凌云涯便要下跪。

“使不得!”银笙见状,惊叫出声。我伸手托住了凌暮天的手腕,阻止了他半跪的身势。

凌云涯脸­色­一变:“你是银笙!”

银笙露在面具外的两眼骨碌碌地转着,惊惶地看向我。我轻轻摇头,仍然变声说道:“陆明已死,康王知道­阴­谋败露,定不敢再生事端,前面路险,多加小心,恕不远送!”说罢打了个呼哨,藏在林中的马儿欢快地奔出来,我骑上马背,一拉缰绳,向来路奔去,边玉、无颜和银笙紧紧跟在后面。

风中隐约传来凌暮天的声音:“是你四妹妹,她竟会武功,我们……错怪她了!”

我一马当先,行出许久才松开缰绳,让马儿放缓了脚步,慢慢前行。

银笙追上来,讷讷低语道:“小姐,对不起!都怪我多嘴!”

“不怪你,他是我爹,总不能真的让他给我下跪!”我看她一脸自责的样子,只得轻声劝慰道。

“你真的没有怪我?可是这样一来,以后你……”

“没关系,瞒不了就索­性­不瞒了。银笙,咱们好久没有随商队出去了,既然都对宁亲王与王妃说了回潞州有事,我也不想回天京城了,索­性­咱们就去一趟塞外,如何?”我打断了银笙,征询她的意见。

自打上回给束潇然回了那封信,一直不见有消息。赵昂的信鸽都是训练有素的,而且到莫朔的途中至少设有四个点,消息来往十分便捷,可是这次好多天了,一点消息也没有,也不知是信鸽路上出了事,还是束潇然那里发生了什么变故,我心中忐忑不安,只希望不要是后者。

“好啊!”银笙眼睛一亮,少有地露出欣喜的表情,嘴角噙了一抹笑意说道:“自打前年和小姐出去过一次,我再也忘不了那茫茫的草原,忘不了阿达娜妹妹帐篷里的­奶­茶香!”

银笙提起阿娜达,我也不禁想起了那个善良的女孩,今年她该有十七岁了吧,也不知道嫁人了没有!容国与铁勒之间的和平竟只持续了四年,如今战乱又起,不知她和她的小羊羔,会不会遭受战火的洗礼,蒙上灾难!

“还有叶轻尘,”我笑着对银笙说:“你更想见的是他吧?阿娜达的家就在莫朔以北二十里的狼山脚下,我说去塞外又没有说去莫朔,你怎么偏就提起了阿娜达?”

银笙脸上一红,轻声说道:“只怕是小姐自己想着要去吧,偏要赖上我!”

“是啊!”我收起了笑容,担忧地说道:“凌家发生的事,二哥也不知听到没有?这都好些天了,我的信他们早该收到了,却一直没有消息,我担心……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要是往常银笙这么说,早被我拿言语调侃回去了,半点便宜也不会让她占到,今天却直接承认了,银笙不禁愣了愣,脸­色­也凝重了起来。

“小姐说的对,那我们赶紧走吧!”

看了看后面相谈正欢的边玉和无颜,我说道:“也不急在这一时,有些生意上的事,我还要回去交待一下,你也悄悄去和锦书说一说,让她好好在京城等我们回来,不过别让其他人发现了,包括荷烟和小月也不能让她们知道!之后出城在这里等我,要记得在城门关上之前回来!”

“是!我知道了!”银笙应道。

当下叫过边玉和无颜简单吩咐了几句,快马加鞭进了城门,天京城的规矩,酉时三刻城门就要关闭,要出城的话还得抓紧时间。

到了岔路口,银笙去了宁亲王府,无颜和我则跟着边玉而去。

如今边玉成了家,原来冷清萧条的院子被柳念瑶这儿弄点花,那儿种点树,打理得清清爽爽、生机盎然。赵昂理所当然地当起了老太爷,柳念瑶整天左一声舅舅右一声舅舅地叫得他眉开眼笑,日子过得很是舒心。

人前我叫赵昂一声赵叔,他应得很是爽快,人后就变了一幅嘴脸,口称主子,对我恭恭敬敬,还让我直呼他名字就好,我还沉浸在之前的温馨气氛中,一时之间还真有点转不过弯来。

“赵叔,像刚才那样多好,你怎么又叫上主子了,我听着别扭!之前叫你赵叔你不允,非要我叫你名字,如今柳姐姐和边玉都能叫你一声舅舅,我称你一声叔叔,有何不可?”

“在人前是为了掩饰主子的身份,主仆有别,这怎么行呢!”赵昂摇头说道。

“有何不行,我决定了,从今天起咱们就这样叫,你既然说我是主子,那就应该听我的!”

赵昂争不过我,只得答应了。我交待他在我不在的期间,一切事情由他全权决断,若是实在决定不了,就和边玉他们几个商量着办,不用再问我。之后我让他陪我去找苦泪,将我认为用得上的各种毒药解药包了一大包,这才与无颜收拾包裹离开,出城而去。

到了城外,银笙已在那儿等着了,她也背了个大包,我笑道:“银笙,你又捞了些什么东西带走,咱们仨这样子,不像是去游玩,倒像是去逃难的!”

银笙正­色­道:“小姐,你可别嫌多,出门在外,多带点东西总是好的!”

我微微一笑:“对了,不要叫我小姐了,咱们这趟出门就扮成三兄妹吧,以后我叫无颜大哥,你是姐姐,我是妹妹。”

临行时柳姐姐对着我耳边说了一句悄悄话,边玉本来是要与我们同行的,我一听那话当时就留下了他,起初他还不情愿,当我对他说出“你要当爹了”几个字时,他马上不争了,欣喜异常,手足无措,原地团团乱转,惹得我笑个不停。

下一个冬天,他们的孩子就要出世了。有个温馨的家多好啊!在这之前,我想要把一切都结束掉,然后每人分一笔足够的安家费,让大家都过上安稳的日子,从此不再奔波劳碌!而我,要去实现我游遍天下的梦想!

潇然,到那时,你可真的愿跟我走?

抖擞­精­神,猛力挥鞭,我们三人三骑,策马往北而去。

※ ※ ※ ※ ※ ※ ※ ※ ※ ※ ※ ※ ※ ※ ※ ※ ※ ※ ※ ※ ※

一路上,我有时作男子打扮,有时又扮作女妆。越是往北,天地越是开阔,春天已到,沿路山河秀丽,景­色­迷人。不过因为心中有所挂念,总有一丝愁绪忧思萦绕心头,徘徊不散,所以我没了观景的心情,只管策马狂奔,不出半月,边城莫朔已然进入眼前。

虽说莫朔是个大城,但因为地处这边远之地,看起来除了城墙巍峨些,繁华程度倒还比不上潞州的一个小镇。城内有五六百户人家,两年前我来时因为这里是边塞重镇,亦是南来北往行商之人的必经之道,城内是车马不停,百业兴旺,十分的热闹。如今因着烽烟又起,看起来显得冷清极了,街市上只零零散散地摆着几个小摊。

见天­色­已晚,我们先寻了一家客栈安顿下来,要了两间上房,嘱咐小二将马牵了下去喂草,打算明日再去军营找束潇然和二哥。

北地的春天寒意凛然。晚饭后,让店家打来热水,我和银笙分别在房里洗去了一身的浮尘,跑到厨房的火炉边坐着,一边梳理着长发,一边和这店里的老板娘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到店门外一个熟悉的声音问道:“店家,你这店中可曾来过一男二女,那男子面无表情,两名女子相貌俊美?”

我一愣,他怎么来了?老板娘也听见了,直拿眼睛睃着我和银笙。

只听得外面的店家回答道:“客官找的这一男二女是什么人啊,莫非是贼人?”

这老板倒是机灵,这店中冷清,住的人不多,符合条件的人就是我们仨了,他竟不正面回答,倒先问起了情况。

老板娘看了我们好一会儿,犹豫着问道:“两位姑娘可是惹了什么事?要不要躲一躲?”

我和银笙互相看了一眼,忍不住笑出了声。那边端木偁也对老板说道:“他们是我的朋友,我是来找他们的。”

“哦!”老板娘也笑了,“原来是你们的朋友,那我叫当家的告诉他!”

“等等!”我直觉地想躲开端木偁,去找束潇然带上他,那像怎么一回事啊!

老板娘停住了脚步,疑惑地看着我。我想了想,都在莫朔,他既然找到了这里,迟早是要碰面的,在束潇然那里见到反而不好,还不如这时候见到,就跟他说我是来找我二哥的。

“我们这个样子,披头散发的,暂时不宜见客,麻烦你告诉他我们出去了,先带他找房间安顿下来,等我们烤­干­了头发自会去找他。”老板娘点了点头,带了丝暧昧的笑出去了。

我和银笙见端木偁被带进了我们后面的房间,赶紧三步并做两步跑到无颜房里。无颜吓了一跳,问道:“你们两个这是做什么,像是见了鬼了似的!”

“见鬼倒还好些,是那个端木偁,­阴­魂不散地找来了!”银笙冷冷地说道。这丫头,不知怎的就是不待见端木偁,活像是人家上辈子欠了她似的。

“哦?”无颜的声音上扬着,戴着人皮面具的脸上看不出什么表情来。

“银笙,告诉过你多少次了女孩子家要温柔,温柔知道吗?要是给叶轻尘看到你这样,早吓跑了!”我笑着说道。

“我就这样,他早该知道。小姐,咱们躲着不见他好不好,你要是和他一起,有人要误会的!”银笙拉着我的手劝道。

“人家的来意你都不知道,躲什么躲?兴许他找我们有什么事呢!”我说道。

“我看啊,他就是放不下小姐你,来追你回去的!”银笙嘀咕着,满脸的不高兴。

我不禁好笑:“腿长在我自个儿身上,回不回去是我自己的事,别人哪能作得了主,你就甭­操­这个心了!”

“主子,他一个人?”无颜问道。

我点了点头。无颜说道:“估计端木公子此行前来并无恶意,只是他既找到了你,咱们的行藏就隐瞒不住了!”

“走一步看一步吧!不是什么事情都在自己的掌握之中的,大家见机行事!”我说道。

约摸一盏茶的功夫,端木偁找上门来,此时我与银笙已经回到了隔壁房间。

“云萱!”我打开门,他惊喜地叫道:“终于找到你了!”

银笙冷淡地看了他一眼,走过来隔在我们两个中间说道:“端木公子请坐,银笙给你泡茶。”

端木偁只得走到桌前坐下,我也过去坐在另一侧。

“你专程来找我吗?是不是有什么急事?你又是如何知道我们在这里?”我连问了三个问题。

端木偁目光炯炯地看着我,瞟了一眼走过去端茶的银笙,轻声说道:“我说过,这次我不会放手!云萱,我只是要你给我个机会,这都为难么?你竟然不辞而别,要不是锦书跟我说你没去潞州,我还真往那儿去找你了。锦书也不知道你去了哪里,只说不是去潞州,我以为你跟去青州了,先往那边而去,路上遇到你爹,才知道你不在;然后我想你可能会来找你二哥,这才马不停蹄地往莫朔赶来,一路上未曾停过。”

我看他确实风尘仆仆的样子,叹了一声:“端木大哥,你这是何苦!”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几个新朋友的留言,lanshaixirdie,ruizidejia,pan,coco1478,月昭无华,谢谢你们!夜里我做了个梦,梦中束潇然身着银白的铠甲骑在马上,手中的剑泛着森寒的光,在一群伽勒人的包围下左拼右砍。我和他的中间隔着一条河,我站在河谷的另一面,大声地叫着他的名字,他却恍如未闻,看也不看我一眼。我提气运功,准备过去帮他,丹田之气竟然怎么都凝聚不起来。正着急之际,凌明珠忽然出现,走过来哈哈地笑道:“你以为这次你还逃得了!”我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敌军一涌而上,几十杆枪一起刺下,束潇然全身是血,倒在地上。

“潇然!”我大叫一声,随即惊醒,额上全是冷汗。心中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我再也睡不安稳,起身穿衣,站立窗前。

银笙迷迷糊糊地问道:“小姐,天亮了么?”

“还没,你再睡会儿吧!”我说道。她翻了个身继续睡了,我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城楼突兀而高大的黑影发呆,一直到东方的天空泛起了白光。

我叫起了银笙,对她说道:“该起床了,咱们今儿早点去将军府,晚了怕遇不到人。”上回束潇然的信中提到他和二哥都住在庆统的将军府内,不知道他现在是在府中呢还是带兵出去了。

想到去军中着女装不方便,我和银笙换了男装,叫上无颜一起出门。本想悄悄地去,不给端木偁知道,没想到他也起了个大早,已经在客栈的店堂里等着我们。

“云萱,我已经叫人备了四个人的饭,吃了再去找你二哥吧。”端木偁笑了笑,对我说道。

“你先吃吧,怕去晚了遇不到人,我们几个回来再吃。”我说道。

端木偁说道:“那我也不吃了,陪你们一块儿去。”说罢站起身来,我也不便拒绝。

一行四人来到庆统的将军府,向守门的军士说了姓名,有人进去通传了。不一会儿从将军府内走出来一个中年文士,拱手说道:“几位是……”

我对这中年文士抱拳行礼,说道:“在下夏展瑶,我们四位是昭王爷和凌副将的朋友,专程到此给他们送信的,请问阁下是……”

“在下白祖原,是庆将军的军师。原来几位是昭王和凌副将的朋友,请进屋内说话!”

进到屋内,有两个丫环泡了茶上来,白祖原与我们寒喧着,却不见束潇然和二哥,也不见庆统现身。知道我来,他们不管是谁应该都会很高兴地马上跑出来啊,怎么会这么长时间不见?

我打断了白祖原的客套话,问道:“白军师,请问昭王与凌副将在何处,我们有口信要当面对他们说。”

“请稍等片刻,在下已经遣人去通知庆将军了,他一早去了校场练兵,马上就到!”白祖原回道。

我皱了皱眉,事情好像不寻常,为何他绝口不提束潇然与二哥?

正自疑惑难解时,一个身材魁梧、气概非凡的戎装男子步入厅内。他目光闪烁,沉声急问:“祖原,是哪位要见昭王和凌副将?”

我站起身,说道:“这位想必就是庆将军了,幸会幸会!”

“是你要见他们?小兄弟怎么称呼?”庆统问道。

“我叫夏展瑶,是昭王的朋友,凌云涯是我兄长。”

“哦?没听说云涯有这么个结义兄弟!”庆统疑惑地打量着我。

“将军请他们二位出来一见,自可知晓!”我说道。

“你可有什么信物?”庆统问道。

见个人还要信物,我不禁气闷庆统的啰嗦:“没有信物,就是有你也不认识,你叫他们出来就是了!”

“那我要如何相信你们真是昭王和凌副将的朋友!”庆统沉下了脸。

“月宁怎么会有你这样的附马!”我喃喃说道,拿他无计可施。

“你认识月宁?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会知道她的闺名?”庆统睁大了眼睛,奇怪地问道。

“我是昭王的朋友,当然认识他的姐姐,这有什么好奇怪的?”我白了他一眼。

“哼!”以为这下庆统该信了,没想到他抽出了剑对准了我,“安阳公主的闺名外人岂能得知,即使昭王是她兄弟,哪有将姐姐的闺名告知其他男子的道理!说,你们是何人派来的,到我军中有什么目的?”

无颜和端木偁一左一右护在我身前,伸手要拔剑,被我制止了。

再瞒下去要出事了!我恢复了本音说道:“将军误会了,我是女扮男装,安阳公主曾是我的闺中好友。”

见庆统还是半信半疑,我对他说道:“请将军借一步说话。”将他拉过一边,我悄声说道:“其实我是凌云涯的妹妹凌云萱,凌家出了事,我爹被贬青州,我是偷偷跑出来找二哥的!为了不败露行藏,才不得已扮了男装。”

“你就是凌云萱?月宁的来信中确实提到过你,也听你二哥和昭王提起过多次了!”庆统叹道,“请你不要多心,事出有因,不确信你的身份之前,我不能说出实情!”

“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昭王和我二哥出了事?”我着急地问道。

“姑娘果然聪明!”庆统说道,“昭王与你二哥二十天前率兵出征探路,遭遇敌人,你二哥中了铁勒大将也速尔烈的诱敌之计,昭王不顾劝告,要去救你二哥,两人均在战中失踪。”

闻得此言,我心头轰地一声大跳,面­色­骤然苍白如纸,一阵眩晕,摇晃了一下,几乎站立不稳。半晌才费力地问道:“你说失踪么?怎么能确信他们是失踪,而不是被敌人俘虏了,或是……战死了?”

庆统担忧地看了我一眼:“姑娘不必太担心,战场上不见他二人的……何况敌军那里也没传出抓了什么大人物,或许他们真逃生了也说不定,只是往北是沙漠之地,怕是迷了路。”

“就算侥幸逃过敌人的追踪,在沙漠中若是迷了路,无水无粮,你以为他们还能活么?”我心头一痛,低声说道。

庆统面­色­凝重:“不!因为他们是前去探路的,身上带了足够半月吃的­干­粮和水,我已经派了人手去寻找,希望他们没事。”

“你为什么不去找?王爷失踪,这么大的事你也敢瞒着不报?”想到束潇然和二哥不知生死,而这人还在这里好好地站着,我不禁气愤难当,出声喝道。

无颜和端木偁紧张地走过来。庆统解释道:“我是守城的将军,必须尽我的职责保护城中百姓,还要指挥军队应战,不能为了两个人坏了大事。而之所以隐瞒不报,一是因为我相信他们还活着,会尽力去救他们,二是为了大局着想,朝廷若是知道了,还不知会兴起怎样的轩然大波,若是昭王还活着,亦会给他带来麻烦!”

我不懂朝廷的纷纷争争与这事有什么关系,也不想懂,我现在只想着要如何把束潇然和二哥找出来,活着找出来!

到后来,我和庆统已经是大声争执了,其余的人也听见了。银笙见我脸­色­不对,惊惶地问道:“怎么了?王爷怎么了?”

“他和二哥在战场上失踪了!”我说道,声音微颤。银笙过来握住了我的手:“那叶轻尘呢,他有没有陪着王爷?”

“叶侍卫带了一队人马出去找他们,现在还没有消息传回来。”庆统说道。

“我去找他们!”我说道,拉了银笙便走。无颜和端木偁紧随其后。

庆统急道:“姑娘,相信我,我会派军队继续寻找的,你们不要去冒险,如果找到了他们,到时候你们又不见了,我如何向王爷交待!”

“你不用交待,那木乌拉­干­沙漠我去过,何况我会先找向导,不会走失。”我对庆统说道。见我竟能说出沙漠的名称,他惊讶地看着我。

白祖原说道:“夏姑娘既然如此有把握,去了也好,多一个人便能多一分力,多一分找到他们的希望。只是你们进沙漠的话千万要小心!”

“谢谢白军师,我们省得!”

当下出了将军府,我马上在街上买起了进沙漠的装备,水囊、­干­粮、防虫的药物、帐篷、御寒的衣物……至于骆驼,到了草原再寻吧。

无颜、端木偁和银笙默默地跟在我的身后,我买一样,他们便争着抢上来拿一样。看到我和人讨价还价,说得天花乱坠,端木偁很是惊奇,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了两下。我斜瞟了他一眼,心道:这就是我的本­性­,文雅与我是不大沾边的,看见了早点死心吧,我这种人不适合你!

大包小包地扛回客栈,吩咐了客栈老板赶快备上饭菜,我们回到房间收拾行李,无颜将包裹一一拴在马背上。

吃饭时间,我对端木偁说道:“端木大哥,你先回京吧,不用陪着我们去沙漠。”

“那怎么行!”端木偁敏锐的目光飞快扫过我的面庞,“多一个人多一分力,我陪你们去,我剑法还行,有了危险的话还能帮到你们。”

“沙漠里很危险的,我不想连累你。”我努力地想劝说他回去,苦于词汇贫乏。

“正因为沙漠危险,我才更要去了,我不放心你!”他低声说道。

无颜忽然咳了一声,银笙的筷子“嘡”地一下敲在了碗边,端木偁看了他二人一眼,耳根瞬间红了起来。

推辞不过,只得依了端木偁同行。我们向庆统要了出城手令,踏上了草原之旅。出城三里我便拿出包裹,让他们全部换上了草原牧民的衣服。

“云萱,没想到你想得还真是仔细!”端木偁赞道。

“我家小姐本来就聪明,有些人有眼无珠,所以不识得!”银笙讥诮地一笑。

端木偁的脸“噌”地一下就红了。我尴尬地说道:“端木大哥你别误会,银笙说话就这腔调,我也经常给她抢白得无话可说,她不是说你。”

端木偁一听这话,脸更红了,对我勉强地笑了笑。我不禁后悔,早知道还不如不说,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么!

我狠狠地瞪了银笙一眼,几个人都不说话,一时之间气氛有些沉闷。

今儿是­阴­天,天气和人的心情一样沉重莫名,草原上覆盖着一层轻雾,朦朦胧胧,似有生命般地流动着、升腾着,缥缈虚幻。真希望束潇然和二哥的失踪不是真的,就如同这雾,当太阳一出就会消散,如果我走进草原就能遇上他们,那该多好!

不说话就快跑吧,快马扬鞭,我领先向草原深处走去,绕过几处断崖绝壁,穿过几片萧瑟的树林,终于迎来了阳光。眼前一片连天的­嫩­绿­色­铺展开来,绵绵延延望不到尽头,天空中的云朵如洁白的羊毛,在风的吹送下缓缓移动。

“咱们跟紧一些,前面就是铁勒的地界了,如果遇上他们的人,你们千万不要开口说话。”我在马上回头对另外三个人说道。

“小姐,咱们现在要去哪儿?”银笙问道。

“去狼山脚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阿娜达他们打听一下,请可吉巴郎给我们当向导。”

无颜问道:“主子,谁是阿娜达和可吉巴郎?”

“阿娜达是银笙的结拜姐妹,是我的朋友,可吉是阿娜达的哥哥,伽勒人喊未婚男子叫做巴郎,两年凌家商队到草原采购毛皮,我们就是住在他家。”

“原来你还真的来过这里!”端木偁说道,“云萱,看来你到过的地方很多啊!”

“是啊,总有一天,我会走遍所有的山山水水,让自己的足迹在所有地方都留下印迹!”我仰起头迎风说道。潇然,你答应过要陪着我的去看的,一定要等着我,不许食言!

草原无比的空旷,狼山早就出现在眼前,可是行了许久还未到山脚下。我抽了一马鞭,座下的青骢马长嘶一声,奋蹄扬鬃,似离弦的箭一般疾­射­而去。踏过一个小山丘,前面俨然出现了一座座帐篷。

我勒住缰绳,跳下马来。无颜、端木偁和银笙也一一跳下。

“记住了,别说话!”我不放心,再叮嘱了一句。

见他们都点了点头,这才向前面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喜欢潇然的朋友,大家不要着急啊,很快我们就要找到他了!帐篷前几个穿着粗布衣裳,披着羊毛披毡的女子正在挤羊­奶­,看见我们,停下了手中的活计,叽哩咕噜地议论着什么。

我走上前去,用略显生涩的伽勒话说道:“大姐,请问可吉和阿娜达兄妹是住在这里么?阿娜达今年十七岁,她很爱唱歌。”

几个女子打量着我,眼中明显有着疏离,没有人吭声。我又重复问了一遍。

“看你的样子不像伽勒人,你是南朝人?”我愣了一下,随既明白她们说的南朝是指容国。

我含了一丝善意的微笑说道:“我既不是南朝人,也不是伽勒人,我是阿娜达的亲人,两年前我在漠尔比草原的鄂伦湖边住过一段日子。”我最真实的身份是中国人,这话应该不算是说谎吧!

其中一个三十岁左右的­妇­女仔细看了看我,忽然叫道:“两年前我家也是住在鄂伦湖边,我知道了,莫非你是阿娜达的­干­姐姐?”

我招手把银笙他们叫过来,指着银笙说道:“她才是阿娜达的­干­姐姐!”

银笙用伽勒话对着她说了声“你好”。银笙听得懂伽勒话,不过不太会说。

“哦!”那女人说道,“如今南朝人与我们伽勒人在打仗,你们胆子真大,还敢过草原来!”

“是啊,就是因为打仗了,担心阿娜达,所以我们才专程来看看她,给她捎点东西来。”

几个女人听我这么说,惊喜地看着我们的马,眼睛围着那几个包裹转,舍不得离开。我让无颜从装货物的包裹中拿出些小东西,有几个碗、几面小镜子、几盒胭脂水粉,一一分给这几个女人。

接过礼物她们很是开心,连连称谢,其中一个­干­瘦的女人说道:“你要找的阿娜达就住在这里,她到河边打水去了,不如你们先到我家去歇歇脚,她也快回来了!”

我回说不用了,谢过了那几个女人,牵着马沿着河的方向走去。走不多时,就听见一阵嘹亮的歌声响起。阿娜达是漠尔比草原上的小百灵,这歌声不用说正是她的。

我原地站住,听着那歌声先是高昂欢快,赞颂着漠尔比草原的美丽,随后音调一转,带上了一丝苍凉,一丝悲伤,唱的是战争又起,安定的生活不在,从此又要奔波流浪。歌声渐渐近了,小坡上出现了一匹小红马,马的两侧各有一个水罐拴着。旁边那个穿着红­色­短袄,拿着马鞭一边随意挥着,一边放声高歌的姑娘,不是阿娜达是谁?与两年前不同的是,她长高了、胖了,变成熟了。

“阿娜达妹妹!”银笙高兴地迎了上去。

阿娜达吃了一惊,睁大眼睛向我们看过来,随即丢下了缰绳,双手张开奔跑过来,抱住了银笙。“银笙姐姐,真的是你?我常常挂念着你,昨夜还梦见你了,没想到你真的来了!”

“我也很想你!”银笙说道。

无颜忽然凑过头来问道:“主子,她们各说各的,怎么会听得懂?”

我笑道:“银笙听得懂但不会说伽勒话,阿娜达会说我们的话,她的­奶­­奶­是凉国人。”

果然阿娜达马上变了语言说道:“银笙姐姐,边关开战了,你来这里­干­什么?很危险的!”

“我们来找人,还要请你帮忙呢!这个一会儿回去细说。来,我引你见个人,你猜她是谁?”银笙将阿娜达拉到我面前。这时的我一身伽勒姑娘的打扮,阿娜达看了我半晌,犹豫地摇了摇头。

“这个姑娘看着像是有些面熟……莫非是姐姐的妹妹?”

“哈哈哈!”银笙乐不可支,将我拉过去,对阿娜达说道,“你再仔细瞧瞧!”

我微笑地看着她,阿娜达皱着眉头,围着我转了一圈,说道:“还是不认识,姐姐别卖关子了!”

“她是展瑶啊,把你从强盗手中救出来的那个小兄弟!”听到这话,无颜迅速地看了端木偁一眼。我对他笑了笑,我会武功的事端木偁已经知道,没必要瞒着。

“啊?”阿娜达惊异地叫道,“那你……你到底是女的还是男的?”

“当然是女的了!”银笙说道,“她是我家小姐。”

接下来我一一介绍了端木偁和无颜与她认识,我们几个谈笑着,一同回到阿娜达的帐篷中。

从阿娜达的言语中我们了解到,本来他们是在鄂伦湖边一带放牧,后来容国与铁勒又起烽烟,鄂伦湖畔也受到了波及,总是有残兵从那里经过,烧杀抢夺,他们便与村里人一同离开了,沿着狼山一路游走,居无定所。

“你­奶­­奶­,还有哥哥可吉呢?”我问道。阿娜达的父母早年就亡故了,兄妹俩从小由年迈的­奶­­奶­带大。

“­奶­­奶­在你们走后两个月就得病归主了。”阿娜达忧伤地说道,随即马上换了一幅笑脸,“展瑶,还多亏了你当年教了哥哥几招功夫,在一次围猎中他有幸被诃弩伦公主看中,去做了公主的侍卫。要是知道他的小师傅是女的,呵呵呵,不知道他会是什么表情!”

诃弩伦公主?难道是那个与凌云涯相处了十天十夜的诃弩伦公主?可吉做了她的侍卫,真是太好了!诃弩伦公主是铁勒的一员女将,带兵出征,不比男人差。通过可吉,我们可以先打探一下有没有容国的人被俘虏。

我拉过阿娜达坐到一旁,郑重说道:“阿娜达,我们有两个朋友失踪了,他们或许被抓了,或许走进了那木乌拉­干­沙漠迷了路,不管怎样,我们需要你的帮忙!”

阿娜达低声说道:“天啊,展瑶!如果他们进了沙漠,我一定会陪着你们去找,可是如果他们是被抓,那我如何能帮到?”

“你哥哥不是在诃弩伦公主身边做事吗?你帮不了,他可以帮我们,你能不能联系上他?”

阿娜达惊惶地看着我,说道:“你们不能去找哥哥,那样的话不仅是你们,连哥哥也会被当成­奸­细抓起来的!”

“我们只是打听一点情况,不会连累到你哥哥。”我说道。

“好吧!”思索了片刻,阿娜达下定了决心,“你的救命之恩我还未报,怎么样也得帮你,我今晚正好要去给公主送羊­奶­,顺便去找哥哥。你说说你朋友是什么样的,我让哥哥打听一下。”

“不行,阿娜达,得想个法子我和你一块儿去。”见阿娜达一脸惊慌,我继续说道,“你应该可以带个女伴的吧?你放心,我不会连累你们兄妹的,打听了他们若没有被抓,我们还要赶着进沙漠呢!”

在我的死缠烂打之下,阿娜达无法,只得让我打扮了一下,换了一套牧羊姑娘的装束,和她一块儿去见可吉。

端木偁和无颜也要跟着去,我对他们说道:“不行,人去多了目标太大,你们也不会伽勒话,反而不好。咱们可不能连累了阿娜达和多吉,放心,我会小心行事的!”

无颜还好,只要是我的命令他都会听,端木偁却不死心,说道:“我和你一起去吧,我不会让人发现的!”

我怕拒绝了他他会偷偷跟来,只得说道:“好,无颜你来数数,端木大哥你来追我,若是无颜数到一百下,你还未抓住我,我便让你和我一起去,否则的话就听我的。”

我的公然挑战令端木偁眼中­精­芒一闪,兴致勃勃:“好!若是一百下之内我抓不住你,去了也是给你添累赘。”

“预备,开始!”无颜说完开始慢慢数道:“一,二,三,四……”

我随之而动,按照九宫八卦的方位移动着步子,越来越快。端木偁追过来,伸手便抓我的衣袖,眼看就要抓到,只见身形一闪,我又来到了另一边。我使的这套轻功,是天池老人那个怪才的独门绝创,据夜游说那老怪当年站在松松的积雪之上,雪都未压下去半分,都快赶上他的仙法了。若不是他和蓝袍打通了我的任督二脉,无论内功怎么强,这辈子我也可能练不到那个境地!

“五十八,五十九……”无颜冷静地数着,端木偁听得数字已经过半,却还未抓到我的一片衣角,有些心急了。他提气,纵身,直接向我扑过来。我像打太极一样掌风轻轻一带,人又蹿到与他相反的方向。

“九九,一百!”无颜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声音特别大,我看他也是巴不得端木偁输给我。

我和端木偁同时停住,他的眼中有着不置信,喘息未定便出声问道:“你的轻功是跟谁学的?这般的身法,从未见过!”

我笑了笑,说道:“师父有令,我不能说。其实我的轻功不见得比端木大哥的高明,主要是这套轻功融合了家师的独门阵法,如果不是对这套阵法熟悉的人,短时间内是无论如何都抓不到我的。还好我只定了一百下,如果时间长了,就说不定了!”

端木偁轻轻摇了摇头:“再比下去,我也赢不了你!”

阿娜达目瞪口呆地看着我们,半天才出声叹道:“真厉害,这样的身手,我看诃弩伦公主身边的侍卫没有一个比得上,我真的放心了,展瑶,我们赶紧吃晚饭,吃完饭就走!”

晚饭后,夜幕快要降临之际,我和阿娜达,还有另外几个女人,每人提了一桶羊­奶­,向诃弩伦公主在河边的大帐篷走去。

在路上我向阿娜达了解到,诃弩伦公主是随夫出征,她的丈夫吐仆提,是铁勒四部中排名仅次于呼延部的罗真部族的首领,身居铁勒国右将军之职。几天前大军已经开拔了,诃弩伦公主却不知怎么带着四五百人留了下来,驻扎在这里。

事有蹊跷,会不会她们也在搜索束潇然和二哥?要真是那样的话,证明他二人还未落到敌人手中。我本想问阿娜达为什么自二十几天前一战之后,铁勒一直按兵不动,大军还离开了,不过她也不知情,只有等一会儿自己去打探了。

两年前和鄂伦湖的牧人一同遭遇到强盗和狼群,商队的人负了伤,我救了阿娜达,在她一家人的热情招待下,我们便在鄂伦湖居住了几个月,顺便采货和疗养,闲暇之余我就跟着她和她­奶­­奶­学起了伽勒语。幸好当时觉得听不懂人说话太难受,把它当成一门外语给学了。不知是这具身体所有的这个脑袋聪明,还是因为得益于神的改造,反正我学起东西来特别的快,只是许久不说,显得有些生硬了。

走不多时,下了一个小坡,到了一处开阔地带,蓦然出现了近百座营帐,帐外战马林立,不时地有马儿打几声响鼻,或是嘶叫出声。当中有一座天蓝­色­的大帐,比别的营帐大了两倍不只,帐前高高地悬着一枚旗帜,上面绣着一只狼头,这想必就是诃弩伦公主的营帐了!

我们才接近帐前,前头尘头飞扬,一队骑兵已然驰来。当先一人用伽勒语说道:“阿娜达,今日送羊­奶­怎么来得这样早啊?”

阿娜达笑道:“你好,阿基特大哥,我和哥哥好几天没见了,今日早点来,是想送完了­奶­,和哥哥见上一面。”草原上的牧民脸­色­都被太阳晒得红通通的,我怕他看出破绽,将头低着,不敢抬起。虽说出门前让无颜给画了一下妆,不过还是小心为上。

阿基特的眼睛在我们几个女人身上扫了一遍,“哦”地应了一声,挥了挥手让我们过去。我跟在阿娜达身后,绕过一座座营帐,迈开大步向诃弩伦公主的大帐走去。

来到大帐旁,阿娜达呼叫了一声,便有两个身着戎装的侍女走出来,唤了几个小兵过来,从我们手中接过了羊­奶­。

“这位姐姐,麻烦你告诉我哥哥可吉,我想见见他。”阿娜达说道。

“原来你是可吉的妹妹,”那侍女抿嘴一笑,说道,“这会儿公主正在问话呢,你在外面等等,既然羊­奶­送到,公主也要沐浴了,他很快就会出来了。”

我这才知道,这么几桶羊­奶­原来不是拿来喝的,是用来给公主洗澡的。我不禁感叹:太浪费了,这诃弩伦公主的日子,过得真是比资本主义还腐朽、还奢侈啊!也不知道天天用羊­奶­泡,她会不会浑身羊膻味!

打发了另外几个女的先回去,我和阿娜达坐在外面的草地上等着可吉出来。

夜幕渐渐下垂,天穹上闪现出了点点星光,一颗,又一颗,就像是许多许多的眼睛,静静注视着这广袤的大地。不知道诃弩伦公主和可吉在谈些什么,说了那么久都不出来!新发的小草还在­嫩­生生的,我扯了一根含在口中,一股淡淡的草香在­唇­边蔓延开来。如果世间没有纷争,一切都如此刻这般宁静,那该多好。

“哥哥出来了!”忽然间阿娜达站了起来,拉住我就要走。我转眼一看,可吉身着军服,高大的身影立在前面不远处。

“阿娜达,你怎么来了?”他惊喜地问道。

“哥哥,我们先找个地方坐下,我有事跟你说。”阿娜达说道。

“外面风冷,去我的营帐吧!”可吉瞟了我一眼,点了点头,上前拉住阿娜达,向大帐边的一座小营帐走去,他没有认出我来。

进了小营帐,只见帐中铺了三张毡毯,想来是三个人住的,另外两个人估计是出去了。

阿娜达看了看帐中摆设,对可吉说道:“哥哥,你能出去么?在这里说怕不大方便。”

“是要紧事么?”可吉问道,“我可以请假送你回去,但是没有多长时间。”

我想了想现在还不知道可吉的态度,他不一定会帮我,还是离开营帐安全一些,所以在阿娜达对我投来征询的目光时,我微微点了一下头。

可吉显然察觉到了,看阿娜达对我似乎很恭敬的样子,于是问道:“这位是……”

“咱们出走再说!”聪明的阿娜达挽了她哥哥的手,拖着他出了营帐,向我们来时的咱走去。眼见得离兵营远了些,她这才放开了可吉,停下来笑眯眯地看着他,用手指着我说道:“哥哥,你当真不认识她了?”

可吉看向我,我说道:“可吉巴郎,我是夏展瑶!”可吉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端详我半响,惊喜地叫道:“展瑶小师傅,你怎么到草原来了?原来你是女子!”

“是啊,两年前为了行走江湖方便,我扮了男装。”我笑着说道。

阿娜达说道:“哥哥,展瑶找你是有事情,她有两个朋友失踪了,不知道会不会被抓进了军营?想找你打听打听。”

可吉看着我,眼睛亮晶晶地,迟疑道:“你的朋友?是很重要的人么?”

难道束潇然和二哥真的被抓了?我不容置疑地点了点头,说道:“对!他们是很重要的人,就像我的亲人一样!如果你们真的抓了南朝人,请告诉我,或许正是我要找的人。”

可吉的神­色­变得很是古怪。阿娜达抓住他的手摇着:“哥哥,展瑶是你的师傅,也是我的救命恩人,你如果真的知道些什么,可不能瞒着,你不能不帮她啊!”

可吉反手拉住了阿娜达的双手,止住了她的乱摇,说道:“阿娜达,你先别激动。我和你也有着南朝人的血统,并不想杀南朝人。好吧,我说实话,我们确实抓了一个南朝人,确切的说,是我们救了一个南朝人!”

“这话什么意思?”我问道。

“大约十天前,那时吐仆提右将军的队伍还没有开拔回塔木城,诃弩伦公主带了一小队亲信去围猎,我也在其中。后来我们遇上了一匹独自奔行的野马,公主当时起了好胜之心,便去追那野马,希望将他逮到,我和公主的马快,便随着这匹野马跑进了那木乌拉­干­沙漠,不过那野马跑得太快了,最终我们还是没追上,却在出沙漠时发现了一个南朝人,他奄奄一息地倒在沙漠中,身上并无伤痕,嘴­唇­­干­裂,眼窝深陷,估计是在沙漠中迷了路,其实只要他坚持再走一小段,就能出沙漠了!”

我的心纠得紧紧的,到底他们发现的那个人是谁?是束潇然,还是二哥?我迫不急待地问道:“你们发现他时,那人是什么装扮?”

“他穿着盔甲,应该是个将领,”可吉说道,“当时我去看了一下,那人还有一口气,便请示公主要怎么办。”

可吉停顿了一下,我没有看错,他样子确实很古怪。

“怎么了?”我问道,心中一阵惊慌,“难道他死了吗?”

“不!不是。”可吉急忙说道,“我是觉得奇怪,当时公主让我搜搜他身上有什么东西,然后杀了他。不过当我把那人的身子翻过来时,公主却忽然改了主意,站在那人身旁出了一会儿神,让我把他身上的盔甲脱了,并把我的衣服脱了一件给他换上,带了回来。我觉得似乎公主认识这个南朝人。”

我愣了一下,他们都是第一次到莫朔来,那人既是公主认识的,就不可能是他们了!不过,不亲眼看一看,我是不会死心的。

“可吉,你能不能安排我见上那人一面?”

“不行!公主嘱咐过我,此事不能对任何人泄露半分,我告诉了你,已经是违背了对公主的誓言了,但愿神别惩罚我!”可吉摇了摇手,双手合十放在胸前。

“不能泄露半分?”我奇怪地问道,“你们弄了个大活人回来,营中的人难道都不曾看见?”

“公主第二天就让我杀了一个俘虏,然后谎称那人死了,其实是让我将那人藏了起来。紧接着国主有事将右将军召回,公主没有随行,寻了个借口留了下来,我暗中怀疑她是为了那人才这样做的,因为那人还在昏迷中,未曾醒来。之后她让我将那人移进了她的帐中,除了我和两个侍候她的贴身侍女,没有人知道,就更加肯定了我的怀疑!”

难道说那人和公主有私情?伽勒人本就比容国人开放,这也有可能,说不定两人在战场上打着打着就惺惺相惜起来,进而就互相对上眼儿了。可是失踪的将士只有束潇然和二哥,一定是他们两人中的一个。我不相信束潇然会对这个公主产生感情,那么二哥呢,难道会是他?说起来这个公主都是娃他妈了,也不大可能和我那纯洁的二哥勾搭上啊!百思不得其解,还是得看了人再说。

“可吉,你就帮帮我,让我去见他一面吧,说不定他真是我要找的人。照你说来公主对他并无恶意,还有护他之心,那么想必公主也不会为难我,或许公主还正希望有人来找他,把他带走呢!”我哀求着可吉,希望能得到他的帮忙。他们的扎营方式很是奇妙,是以公主的营帐为圆心,向四周辐­射­,这样的话敌人进来了很容易被包围,难得出去。以我的能力虽然可以在营中来去自如,但若是要带走一个可能昏迷不醒的人,那就有点困难了。何况在不知道他是不是我要找的人之前,我犯不着去冒险。

“哥哥,你就答应展瑶吧,她说过不会连累我们兄妹的,就让她看一眼吧!她的身手那么好,小心一点就没事了。”阿娜达帮我求着可吉。

“好吧!我也不怕你连累!”可吉一咬牙,说道:“我带你进去,刚好今日与我同住的两人轮值,一会儿你先到我的营帐中藏好,我找套军士的衣服给你换上,我会把公主引开,接下来只有你自己想办法进公主的营帐去探查了。若是……若是不小心被人撞见,反正公主没有见过阿娜达,你就说是我妹妹,想来公主也不会责难你!”

我感动地握了握他们兄妹的手,说道:“谢谢你们!我不会让人发现,不会连累你们的,我只看一眼,如果是我要找的人,我会另找时间来救他。”

我让阿娜达先回去,但是她不放心,非要站在河边等我。我拗不过他,和可吉走回帐内,依计行事。路上碰到几个人问起,可吉都说我是他妹妹,给他带点吃的过来。

一切都很顺利,我躲在可吉的营账中,因为他是公主的贴身侍卫,营帐紧挨着诃弩伦公主。隐约听着可吉与公主出去了,我悄悄摸了出去。大帐旁有两个守卫走来走去,得想个办法把他们引开。

摸了一颗石子在手,我远远地丢了出去。那两个守卫一惊,其中一个说道:“你守着,我去看看!”便过去了。等他走出三丈远,我暗运内劲,手中的一颗细石飞了出去,打向他的|­茓­道。

“哎呦!”那人叫了一声,跌倒在地,另一个人赶紧跟着上前去看发生了什么事。趁着这个空当,我如风一般闪身进了大帐。与我想的差不多,帐中陈设奢华,铺着五彩斑斓、绣满了鸟兽的毯子,一个侍女背对我坐着,正给睡在羊毛毡毯铺就的卧榻之上的一个男人擦身。

我无声无息地走近,手蘸了一点迷|药,弹向她的鼻端,苦泪配制的这药不是一般的强悍,她一声未吭,立马晕死过去,知觉全无。我将她软倒的身子接住,轻轻放在一旁,看向卧榻之上。

那熟悉的眉眼,英俊的面庞,怎么会是他?我情不自禁地捂住了嘴,差点惊叫出声。

我走上前去握住他­祼­露在外的手臂,仔细端详着,他那高高的鼻梁下平常红润如大姑娘的薄­唇­此刻­干­裂得如同一片枯树叶,生气全无。

我叫了一声:“二哥!”他眼眸紧闭,根本没有反应。我心中一酸,怎么办,照可吉说来,二哥应该已经被救十多天了,居然还没醒来,难道变成了植物人?

摸了摸他的额头,也没有发烧啊!还好还好,不发烧脑子就不会给烧坏掉!学着苦泪的样子给他把了把脉,我发现他的脉像紊乱,时强时弱。二哥平时身体这么好,怎么这次饿了一场就给弄成这样?鼻端闻到一股­奶­香味,我凑前去,原来是二哥身上发出来的,看来那公主不光是自己洗,也拿了羊­奶­给二哥洗澡来着,怪不得他除了瘦点,皮肤也没有变得­干­枯腊黄,依旧英俊如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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